这一年,骆佳容十五岁,闻燕十五岁,余浩十四岁。
骆佳容居高临下揉着还没长高的余浩已经够乱的头发:“耗子,为什么你比别人都要小。”
余浩反抗:“我不叫耗子,叫余浩!”
闻燕鄙夷的看着余浩:“都说乡下读书特别早,因为没有幼儿园和学前班可以上。”
“闻燕叫燕子,你当然就是耗子!”骆佳容说:“耗子,你爸妈真狡猾,那样你总是比我和燕子年轻。”
余浩觉得自己的爸妈真是很冤枉,不管他什么时候上学,不都还是比她们要年轻?!这是什么美国逻辑?!他们那里都是那么早上学好不好?!
“耗子,姐不怪你,姐拿你当亲弟弟,来,姐把一身武艺都传给你,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不用了,你们就是想打我。”
“别跑!”
“不用了!你们手痒去找别人!”
“跟你说了别跑,还跑!”
“靠!有你们两个彪悍的女人在,哪个人敢欺负爷!”
“啧啧啧,澜港话学得好快,都会说‘爷’了,耗子!姐跟你说,做男人要自立,不能总靠女人,那叫吃软饭。”
……
余浩在十五中的地位很高,人人见到他都要叫一声:“耗子哥。”
“想死啊!叫浩哥!”
“……浩哥。”
余浩并不介意做个校园小霸王,他只是没想到哪天中午打他的一伙小混混居然是有组织性的,然后竟然企图报复……报复……
按照骆佳容的,假如你找我收保护费,我就会收你保护费的理论……
余浩一直觉得他成为黑社会老大是个意外,相当大的意外。
第二十五章
苏洛被捕了,准确点说是骆佳容跟着闻燕和余浩走了,连一个留恋的眼神都没有给季尧。
你说就是在一个西餐厅的雨蓬下勾搭了个女人,怎么这个女人就变成骆佳容了呢?!
事实上,在这天早上,季尧听见苏洛在G市造成两个重伤,七八个断手断脚肋骨骨折什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只能是骆佳容了,因为除了骆佳容,他还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女人这样彪悍。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多彪悍的女人,他觉得地球确实是太危险了。
可是尽管做了心理准备,骆佳容走的时候从来不郁闷的季尧还是郁闷了。郁闷的不是说骆佳容走了,而是她说,她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搞成这副鬼德行的。
如果季尧没有见过以前的骆佳容也就算了,可不凑巧他还就见过。
那一年,季尧和众少在城北的澜港中学读高三,骆佳容,闻燕和余浩在城南的十五中读高二,对于骆佳容这个名字,季少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每隔几天就有人在他耳朵边上跟时事政治一样汇报,城南那个骆佳容又干嘛干嘛了,总不就是哪个区的老大又被她废了,哪条街的场子又被她踢了之类的,季尧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但这事他不想理,一来那个时候城南还没开发,没多少油水,二来这事涉及到闻燕,哪怕她和林建新谁也不待见谁,那她也是林建新板上定钉的未婚妻。
偶尔他也会想一想,就一个小姑娘伢,怎么就那么能折腾呢?!但想归想,他还是尽量避免和这么个小姑娘伢碰上,谁爱折腾谁折腾去,她就是把城南的场子踢光了,也动不了他季尧分毫。
而骆佳容那个时候也对季少的大名如雷贯耳,因为每当她把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打趴下,都有人如诅咒一般的在她耳边念,你能嚣张几天,迟早季家会收拾了你,你就是挑了整个城南,你能去挑了澜中?你能挑了季少?!
曾经,她真以为季尧姓季,名少。
她不会去挑了澜中,也不会去挑了季少,一来,她爸爸说最好一下子不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要给成长值高的对手留点变强的时间。二来,闻燕的挂名未婚夫林建新就在澜中,和季少很铁,闻燕来十五中就是不想见他,她就不搅合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还是遇上了。
那一天,季芸芸和夏凡去下面的一家酒吧玩,不小心碰上一人在里面暗地兜售K粉,季家的场子有两个规矩,一个是里面不能死人,要死死外面去;二来就是不能卖粉,除了米粉什么粉都不行。
于是人被季芸芸扣下了,那个人说,他是骆佳容的小弟。季芸芸叫人去请骆佳容的时候夏凡给季尧打了个电话。
季尧接到电话后马上开了车就往场子赶,就他天天听的时事政治上分析,季芸芸怎么都不可能是骆佳容的对手。
而骆佳容去的很快,至少比季尧要快得多,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闻燕,一个是余浩。
见面的地方在酒吧的地下室里,季芸芸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沙发里,右边的角上放着张藤椅,夏凡窝在里面玩着游戏机,两边是刷刷的十多个小弟站的笔直。
其实平时站的都没这么直,迎接澜港新秀骆佳容总是要整点派头出来。
骆佳容,闻燕和余浩被领进门的时候,K粉小弟低着头跪在整个地下室的中间,前后左右三米以内一个人都没有。
季芸芸低头玩着指甲,就好象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了,众小弟眼观前方,目不斜视,只有夏凡手里的游戏机在响。
余浩看着夏凡手里的游戏机,闻燕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地下室里的摆设,如墙上挂着的长鞭什么的,然后说:“快点。”
闻燕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季芸芸玩着指甲的手指略停了一秒,夏凡手里的俄罗斯方块上一根棍子横着掉了下去,他们都认识闻燕,甚至说很熟,他们都在猜闻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都不确定闻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们都没有抬头,依旧玩着指甲和游戏机。
而众小弟背在后面的手都冒了冷汗,骆佳容蛮狠,他们当然听说过,他们在想为什么自家少爷还没有来!
“哦。”骆佳容应了一声,声音很甜,众小弟不由的侧目,骆佳容很高挑,身材很好,穿了一件美式背心,下面是极短的小热裤,更显得腿很长,她的腿不像时下女生那种白皙清瘦,而是介于骨感和丰满之间,有着一种西方女人的性感,惹人遐想。
可就是这让人遐想的腿一脚踹在K粉小弟的肩上,K粉小弟当即磕在了大理石地上,血从口里喷出,染红了地和衣裳。
两排的小弟不由的都咽了口唾沫,季芸芸终于不玩指甲了,夏凡的游戏机发出一声Game Over。
季芸芸冷冷的说:“你弄脏了我的地方。”
而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K粉小弟从地上爬了起来,脱□上的T恤开始擦地上的血,大理石的地面很快回复了洁白的样子,然后他用T恤捂住了又还在流血的鼻子。
骆佳容说:“我家也不准玩粉,不过……我听说你这里不准死人?”
季芸芸听懂了骆佳容的意思,骆佳容把人带走的话,或许人不会死,假如她硬要把人留下,就一定会死人。
当然,季芸芸不怕死人,但她不想脏了自己的地方,而且这个事确实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她想借机给骆佳容一个下马威,却不想闹得太僵。假如死了人,不管是骆佳容自己弄死的,还是季芸芸弄死的,骆佳容一定会算到季芸芸的头上。
所以,不到三分钟,骆佳容带着闻燕和余浩,还有用T恤捂着鼻子的K粉小弟从地下室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灯光昏暗的酒吧大厅。
余浩在骆佳容和闻燕中间伸出一个头:“季少的游戏机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好象他的要好很多。”
骆佳容笑了:“那怎么可能是季少!”
闻燕把余浩的头推开:“笨蛋!那个是夏凡!”
然后……被一个人挡住了道。
哪怕从来没有见过,季尧还是刚进酒吧就认出了骆佳容,就像有人跟他说过的,最高的,最正的,最漂亮的,最目中无人的,人群中永远第一眼就会看见的就是骆佳容。
虽然酒吧里的灯暗得面对面都不一定认得出人,但骆佳容那彩亮色眼影还是那么夺目,那个时候,在澜港,还没有其他人敢用这样眩目的颜色。
她就那么的往季尧走了过来,边上的人都不自觉的让出路,因为路的这一头是季尧,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两个人遇到一起会怎么样。
可是……
什么也没有发生。
骆佳容一直在和余浩说着关于给他买个新游戏机的事,发现被挡着路的时候微仰了一下头,目光在季尧的脸随意的划过,长长的眼线轻挑,轻飘飘的一句:“帅哥,让条路。”
轻得在嘈杂的音乐中季尧几乎完全听不见,只是看见那蜜色的唇诱人的动了一下,轻得就好象骆佳容根本没有听见闻燕那声“大季。”
季尧看了看另一头从地下室里已经出来的季芸芸和夏凡,侧身让半人宽的道,然后骆佳容就那么紧贴着他侧身过去,打开门,最后消失。
也就是那一天,在酒吧的门外,骆佳容抬头看着月亮,长呼一口气。
“燕子,那就是你们的大季?”
“是啊,你现在要进去找他干一架还来得及,他应该还没走,肯定奉陪。”
“找人查一查,这酒吧的灯光是谁做的,好好的打一顿,泡吧炮吧,不就是男人泡泡女人,女人饱饱男人,脸都看不清楚,泡个屁啊!”
……
余浩伸头:“我觉得那灯光不错,以后我们店也搞那样的好了。就是刚才那个人正好站个背光,靠!我还以为他为了堵我们才站那里的,那么大的个子,吓得我拳头都冒汗了,燕子,刚才他边上那个是不是就你男人?见你男人也不打个招呼……”
……
“燕子,你们家大季身板不错,姐看清了,要不是你及时喊那一声,姐真出手了。”
“靠!我是怕你们对上了,在他的地盘上吃亏,早晓得就不喊了,还对上眼了?!现在出手也来得及。”
“算了,暂时不想跟他有瓜葛。”
也就是在那一天,酒吧的门内……
“靠!真他娘的正。以后店里的新鲜姑娘伢上岗前都先给爷去吃两个月的KFC……”
“你少给爷犯傻,爷不想泻个火闻着满鼻子的美式肉夹馍的味,而且你就是叫你那些姑娘伢吃二十年汉堡包,喝二十年可乐也折腾不出一个刚才那样的来。”
季少的杯子磕在吧台上:“那死妮子,给爷等着,居然敢拿眼睛勾引爷,迟早有一天收拾了她。”
首先,林建新真不觉得骆佳容有勾引季少的意思,其次……
“你跟爷要出手赶紧了,那样的还能眼巴巴的等着你去上!”
“不行!爷不能对不起澜港那么多等着爷帮她们长大的姑娘伢,爷的责任那么重,不能草率了。”
后来,就在季少孜孜不倦的灌溉着各式各样的小姑娘伢的同时,骆佳容莫名其妙的从澜港消失了。
再后来,季少就基本忘了还有过这样一个人了。
在许多年后的今天,哪怕季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对米粉妹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觉得,那张脸太对不起那身段,也太对不起他季少一贯的高品位了。
然而再回想到十几年前那个骆佳容,他郁闷得想杀人。他觉得有人动了他的东西,不只是动了,还弄坏了!
不只是一张脸,还有一只右手臂,他一直以为她是天生的左撇子,在之前林建新说她可能是骆佳容的时候,他就是凭借这一点否定了,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变,但没道理连左右手都变了。
可就是变了,连手都变了。
他娘的变了就变了,爷都已经认栽了,又变回去了干嘛?!这不是坑爷吗?!
第二十六章
“零五年分的,接着我去当了一年多的雇佣兵,然后出了点意外,受了伤,花了不少钱才把这张脸折腾得又能看了,你们不要用这样嫌弃的眼神看着它好吧?!”
骆佳容被闻燕带回了她的海景别墅。坐在一个挂满刑具的房间里,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这张新面孔,骆佳容环顾四周,对余浩和闻燕说:“你们两个口味真重,还玩这个!”
余浩将手里的枪重重的拍在黑铁桌面上:“严肃点!”这句是跟闻燕学的,他经常拿出来唬人,一般情况下很有效。
“嗯哼?!”骆佳容有一个轻微上扬的尾音,她说:“我有点渴了,有水喝吗?”然后满意的看着余浩屁颠屁颠的去倒水:“凉的,温的还是热的?有橙汁,要吗?”
“温的就好了。”骆佳容说。
闻燕不得不给撅着屁股在饮水机那里接水的余浩一个鄙夷的眼神,她带了十年的小弟怎么就这个德性呢?!
“他甩了你,还活着?”闻燕问。
“活着,孩子应该都会打酱油了。”骆佳容说到这个时候笑了,仿佛说一件很有趣的事。
“劈腿?”
“是啊,还整出结晶了。”
“给我个地址,我去灭了他。”
“干嘛呀,灭了他孩子不就没爸爸了,多可怜。”
“靠!你给姐玩圣母是吧?”
“不是啊,来回机票挺贵的,值好多碗米粉,有那闲钱你还不如去我家吃米粉。”
“骆佳容。”
“别连名带姓的叫,显得我们好象刚认识一样。”
“你真丑。”
“靠!”
该问的问得差不多了,再细的闻燕也没问,有很多事情没有必要一定要把它从记忆里一点一点翻出来,最后,她说:“你怎么跟大季搞上了?!你不想见人,也不至于要投敌吧?”
骆佳容摊手:“那男人太狡猾了,睡了三年都不告诉我他是谁。”
“靠!他不说你不知道问啊?睡了三年你都不问?!”
“他都不说,我干嘛要问,显得我对他多有意思,多在意一样,不就是一夜情吗?!”
余浩不得不又插嘴了:“姐啊!那不是一夜情,是好多夜!洪都的顶层套房被你们包了三年!”
“呃……这样的小事你都知道!”
“当然,这年头出来混的谁没个无间道?!他家老头子都不知道的时候爷就知道了,爷那时候就想好,如果他季少给爷不老实,爷就把他养的小情给废了。”
闻燕和骆佳容看着余浩得意洋洋的样子笑了。
“耗子,你说你想好了废谁呢?”
骆佳容的手上还缝着针,索性就没回家,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