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做了个预言——这种家伙迟早会惹上麻烦,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预言竟会在下一刻就冒出了苗头。
吃饭的时候要拉歌,刚刚被推举成男生班长的刘冬同学刚站到队伍前面,就被下面的同学喝了倒彩:“班长唱来唱去就那一首,别在女生面前丢人啦!”
刘冬涨红了脸,天知道他对这种军队歌曲是真不在行,唱来唱去只有《团结就是力量》记全了歌词,挠了半天脑袋也没能想出什么辄来,却没想底下就有人冒了句“赵书言不是挺会唱歌的吗,让他上来嘛”!
崔宁乐一怔,下意思扭头去看隔壁那个人。
赵书言却一派事不关己的表情,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一群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立刻撺掇着要这位美少年上去表演下铁血汉子,甚至有人提议唱《小白杨》,怎么苦逼的唱腔怎么来。
刘冬到底才是个新班长,哪里镇得住场面,眼看教官的眉头越皱越紧,再不开始拉歌就要罚跑步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书言。
赵书言半垂眼眸,双手交叉在背后,突然抬起头扯着嗓子开始唱:“团结就是力量……”
周围一群准备看好戏的人绝倒。
崔宁乐笑了。旁边开始有人起哄,声音刚要吵杂起来,刘冬突然开始跟着唱,崔宁乐扯着嗓子也跟着旁边那人“向着法西斯开火”,顿时间,喧闹声□净利落的歌声完全压下,就好像刚要冒起的火苗突然被冷水淋了个透,本来还在喧闹的人也开始唱起歌来,即使唱的仍旧还是那首“团结就是力量”。
赵书言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是唱歌的时候。
崔宁乐心想。
一天的训练下来,沙土参杂着汗水,凝固在身上,这滋味要多不好受就有多不好受。刚刚解散,女生们就骚动着要去洗澡,男生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阵,也都纷纷的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具,拖着身子往那个露天的澡堂走去。
傍晚的阳光从墙外射入澡堂里,把少年们青涩的躯体给照得通红。然而洗澡用的纯天然山泉水立刻又把人冻得全身发紫。
拿脸盆接了水,怀着必死的心,哗啦的往身上一冲,有发出惨叫的,有紧咬牙关还是没能止住牙齿打架的,还有哭着喊着说我不要再洗的,能像刘冬这样一脸没事的家伙还真少。
抖着牙齿的男生们凑过来询问这位壮士有什么绝招,刘壮士潇洒一笑:从小到大都爱洗冷水澡。那神情,可骄傲可自豪,好像天天洗冷水澡的人就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一样。
洗澡房不大,里面拥挤的还都是□的少年,于是洗着洗着,淫言秽语就出来了:“哟,你小子的身材不错么……” “没你的强……哎,你说你小子把腿夹得那么紧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男生们有时会把一种类似性骚扰的行为当作同性间示好的表现。这种类原始动物的举动,也不知道要进化多少年才能消除掉。
嘴巴不安分了,手能安分么?于是你摸我一把我碰你一下,打闹甚至有升级到X骚扰的趋势。啧,幸好都穿着大裤衩,要不真是不堪入目。
结果有人得寸进尺到将魔爪伸向崔宁乐时,对方似笑非笑几乎带着冰碴子的眼神立刻将喧闹归于宁静。“摸过自己小弟弟的别来摸别人,容易感染。”他嘴巴却说得客气,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四周一片死寂。
是眼镜蛇那种毒性的。”
“谢谢,芦花鸡先生。”崔宁乐想也不想就反击回去。
全身是泡泡的赵书言愣了下,眨眨眼:“为什么是芦花鸡?”
“百度维基谷歌新华字典,总有你想查的。”清秀的脸蛋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
“……。”赵书言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毒牙咬了一下。
“不过我喜欢眼镜蛇的比喻,”崔宁乐笑得温和,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捕猎的光芒,“眼镜蛇捕猎的时候不喜欢张口就咬。它喜欢先威胁,等到弱小的芦花鸡吓得魂飞魄散后再一口致命。这种猎杀美学,我喜欢。”
“……班长,救命啊!”感觉到危机的芦花鸡先生吓得扭头就朝刘冬求救。
而旁边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刘壮士,胸口不知何时被人抹了两团泡沫,看起来就像是多了两团白色的胸部。听到呼救声的他扭过头,一脸正气凌然的大侠状:“怎么?谁敢欺负书言?”
“……没事了,您继续。”芦花鸡把脖子收回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我都没下嘴呢!”眼镜蛇笑得恶劣,
芦花鸡含泪:“……请您咬得温柔一点……”“书言,借我沐浴液。”刚凑过来的傅晓春显然把他这句话给听去了,伸出去的手凝固在半空,神色呆滞。
眼镜蛇一脸无辜。
“拿去,不要胡思乱想!”赵书言微红着脸把沐浴液塞进他的怀里。
“我才没胡思乱想!”傅晓春也红了脸。
“放心,我没饥渴到要生啃芦花鸡。”崔宁乐安慰两人。
“芦花鸡?书言么?”傅晓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去看,赵书言把他的头扭回去:“看什么看,我这模样难道还要再确认一下像不像人类?”说是这么说,却指使他去看崔宁乐:“我要是芦花鸡,这条眼镜蛇走不了。”
眼镜蛇挑眉。明明是个清秀文雅的少年,傅晓春却被他看得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转移话题:“你们都是动物了,那我是什么?”他很想融入他们的团体,甚至不惜自贬身价。
赵书言把身上的泡沫都冲掉后,仔细的看了看他,然后揪起了傅晓春的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被弄得竖起来,一边一撮。恶作剧完的赵书言笑得直不起腰。傅晓春羞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崔宁乐再次一针见血:“兔子。”
“我才不是兔子!”可爱的兔子涨红了脸朝芦花鸡大吼,偏偏就是不敢吼明明看起来比芦花鸡个头小一点的眼镜蛇。
于是莫名其妙地三个美少年均变成了动物系。
三人洗得差不多的时候,澡堂又进来了一批人。赵书言正拿着盆子穿着短裤裸着上身,刚准备出去,其中一个人跟他擦身,突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哟,赵小姐和姐妹花一起来洗澡吗?”那语气,明显比玩笑多了许多刻薄。澡堂的气氛立刻凝固起来。
崔宁乐冷眼而视,没有任何表情。他的预言再次应验。
一旁的傅晓春倒是比赵书言先怒了,走上一步就朝他龇牙咧嘴地吼:“你说什么!”别看他个头小脸蛋嫩,要凶起来也还是有些气势。
赵书言却笑得客气:“哟,小李子,白内障还没治好?这里是男浴室,要找赵小姐到隔壁去,不过我觉得你最好把下面那个割了,否则你怎么找得到人啊?”
战火一触即发。
“死娘娘腔,滚回女生的怀抱去!这里不欢迎你!”男生瞪着他。其实要论身高,两人不相上下。似乎光赵书言那张脸就是得罪他的原因。
对于这种幼稚的家伙,崔宁乐向来的手段都是用嘴皮子喷到他颜面扫地为止。
可惜现在的主角不是他,而是那只骄傲的芦花鸡,所以眼镜蛇的任务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看情势再出手。
“长得好看就叫娘娘腔,感情这世界有一半男人你都看不顺眼嘛。”赵书言只是笑,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
“你那叫好看吗?春哥是你哥哥吧?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春哥没有的都给了你啊?”越来越过分的挑衅,让一些本来中立的同学都皱起了眉头。
赵书言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头来看崔宁乐:“崔宁乐,这人有病!” 那语气不是怒骂,而是发现真相一般惊叹。
“你才有病!”男生反应激烈。
本想坐山观虎斗的家伙挑眉,对自己莫名被卷入漩涡有些不满,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我也觉得有病。”
赵书言很开心找到知音:“那你说什么病?”
“崔宁乐关你什么屁事……”男生再次插话。
红眼病鸡心病突发性白内障并发口臭,可能还有香港脚。”崔宁乐像个称职的医生。
“你他妈才有病!”对方气得满脸通红。
“……医生,病得是不是太重了些?”连狐假虎威的芦花鸡都有些被毒液吓到了。
“你看,现在还并发了了甲亢,看来病入骨髓。”崔宁乐笑得很淡定。
一直在找机会劝架的刘冬忍不住笑意,被赵书言护着的傅晓春则完全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声。其他人也开始笑场。
口头上占不到便宜,难道拳脚就不能?恼羞成怒的男生这么想着,也不管在军训期间打架会惹来什么后果,挥拳就打了过去。
“年轻人要稳重!”单手抬起铁做的脸盆,在对方打到自己脸蛋前就挡下了他的拳头,就听到巨大的一声“咚”……傅晓春缩着脖子五官紧皱,啧,听声音就觉得很痛。
“我可不想因为跟你打架,刚来大学就被开除,”毫发无损的赵书言似笑非笑,眼神冰冷,“要打我们就找没有教官没有老师的时候打,你要打多少次我都奉陪。只是现在,我可不想因为你愚蠢的肾上腺激素泛滥而被牵扯着退学。”
终于找到劝架机会的刘冬连忙上去,隔开两人,自己默默承受着中间“噼里啪啦”的火花:“好了好了,是男人,就找合适的时候打架,我来给你们定场子,行不?”
像野狼一样恶狠狠盯着赵书言的男生,“哼”了一下,扭头就往澡堂里面走。
“浪费时间。”赵书言撇撇嘴。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山,橙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还没擦干的水分折射出阳光的色彩,好看得叫人忘了注意他眼底流动的光彩。
崔宁乐从侧面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勾起唇角。
从澡堂出来一直到吃饭的时间,傅晓春都跟在他身旁,不停的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然后仰慕道:“书言,你太帅了!”
“那是当然,古代姓赵的有多少帝王将相。”面对一切赞扬,他从来收得脸不红心不跳。
“收我为徒吧!”眼睛更是闪闪发亮。
“没空,”头也不抬的拒绝,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哥哥赏你肉吃还行。”
傅晓春苦下脸。“……肉吃多了只会长胖。”
“相信自己,必能天生丽质。”
“还是收我为徒吧?”
“没门。”回答依旧简洁,然后顺便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青椒也扔到他碗里。
崔宁乐坐在旁边,单手撑着下巴,插话道:“你确定能打得过那姓李的家伙?他可是脑门上就差没写‘肌肉男’三字的纯男派。”那“纯”字的声音变了好几个调,最后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蠢”字。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你能教什么招数?美男计?”吧唧吧唧吃着生菜的赵书言笑得恶劣。
“别人的话我是不建议,如果是你的话,钢铁说不定会变成绕指柔。不过你真要用这招来对付肌肉男?说不定以后他还会跑过来申请跟我换宿舍……”要比恶劣,谁都比不过崔宁乐,此话一出立刻让同桌的两人恶心得脸色大变。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傅晓春捂着耳朵大吼“不要听啊”,赵书言则惨白着脸瞪他:“你这条眼镜蛇每天要毒死几个才甘心?”
“一般不让人死透,多咬几次,逗你玩儿。”清秀斯文的少年,用语言暴力接二连三的摧毁着美少年的心理防线。
当芦花鸡不得不与眼镜蛇共处一室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致?
预感到危险将来的芦花鸡打了个抖。
赵书言同学一战成名。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借着练习军体拳的机会,李同学不怀好意地过来了,一脸得意的要求做他的练习对手。
既然有光明正大打架的机会,干嘛要拒绝?赵书言同学揉搓了一下拳头,笑得阳光灿烂。在教官的同意下,两人作为示范范例,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了彼此间的私仇。
赵书言是学过跆拳道的。这件事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既然是用军体拳来决胜负,那就没必要用跆拳道的招数。再说,看那家伙摆的姿势,恐怕多多少少也学过些散打。
这不就扯平了么?
赵书言轻笑,却被对方误认为挑衅,二话不说就把拳头送了上来。
仅仅打了五分钟,比芦花鸡要粗壮许多的男子汉就被制服在地上,漂亮的姿势赢得阵阵喝彩,就连远处的女生们都叽叽喳喳地凑到一起看。被压制在地面上的人脸色难看,原先跟着他一起起哄的家伙们脸色更加难看。赵书言松开手,对方猛地跳起来,作势还要追打上去,却被旁边当裁判的崔宁乐从后面扣住,动作之利索,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如果对手换成他,那李同学是否还能坚持够五分钟? “输了还要把脸皮捡回来贴回去继续被人丢另一边的脸,你这二皮脸还真够丢几次的啊?” 崔宁乐冷笑。
这话连赵书言听了都嘴角抽搐。
事后,跟崔宁乐一起洗澡的时候,崔宁乐这里捏捏那里捏捏,捏完了,才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赵书言好奇的看他。
“柔韧有余,耐性不足,要是不快点出手,倒地的就是你了吧?”崔宁乐揭穿真相。
“迅速解决就好,反正对手也就一两个。”赵书言撇撇嘴,自己又不是什么麻烦精,干嘛要练出武警一样的身手?
“你的身手也就只能练个花招来吓唬人。”崔宁乐继续陈述事实。
“能保护自己就行。”
崔宁乐一愣,忽然笑开,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自嘲:“……活得真轻松。”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可赵书言还是听见了,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确认这笑容里没有任何恶意后,才放下对他的警戒。
崔宁乐随便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穿上衣服就出了澡堂,后来居然连吃饭时都找不到人影。
赵书言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虽然平时并不是一直黏在一起,可回过头的时候总能看到他的身影,此刻没了那人,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突然想起那句看似无厘头的话,眉头微皱。
活得真轻松?自己看起来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