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乐居然还站在那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地方。
赵书言觉得嗓子眼似乎被堵住了。这条长长的道路难道还会比太平洋更长?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家伙的身影看了好久,然后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敢跨出那一步?”
对方愣了愣,居然还真走前一步:“你看,走了。”
赵书言失笑:“要不我们私奔?”
“没有动力,私奔去哪里?”
“……你说还有哪里?”
“您饥渴了?”声音里难以掩饰的笑意。
赵书言啧了下:“你到底来不来?”
“你这个孙媳妇怎么就不多多体谅一下久未见孙子的老人?”
赵书言的五官扭曲了下:“你才孙媳妇!况且据说大部分媳妇跟婆婆公公处得都不怎么样,我随大流,不能做特例。”
“你不喜欢爷爷?”明明连五官都能看清了,依旧没挂上电话。
“不喜欢,因为你在他面前,都不像崔宁乐了。”
崔宁乐咬牙:“……混蛋。”能不能别这么一针见血?挂上电话的骑士大人拽着女王殿下的手就往离家的方向拖。
赵书言笑嘻嘻的跟着他,还在问:“去哪里?”“私奔到月球。”
说完这句话的五个小时后,曾经意气风发的女王殿下只能筋疲力尽地踢了神清气爽的骑士大人一脚,手软地指着地上几个保险套的包装袋,愤怒地说:“你这混蛋居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计!你根本就是做好了背井离乡私奔至此的准备吧!”
“这叫情趣。”搂着他亲了很大一口的眼镜蛇笑得五毒俱全。
第二十二章
不告而别的晚上过去后,崔宁乐据说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尽管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可在老人的眼里看来,孩子夜不归宿还不通知家里,简直就是大罪,更何况崔家这样的准军事化环境。
于是崔宁乐的日常训练时间拖长了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牛郎织女的会面时间大大减少。更别说夜不归宿这样的高难度问题。
接到通知的女王殿下沉默了半天。
等崔宁乐在道场打了半天汗水淋漓的时候,一位美青年华丽登场。若隐若现的锁骨修长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再加上这一身禁欲的白色道服,当场就令无数个人流出了鼻血——其中包括因为发呆而被踢到鼻子的家伙。
女王殿下笑得狂妄,像是做了件大事。崔宁乐失笑,主动走到教练面前要求与这个新来的贵宾交手。在众人嫉妒的眼光中,牛郎织女再度会面,崔宁乐低声问:“来个肉搏战?”
“速战速决,我想回家了。”赵书言的话让崔宁乐一愣。才刚到道场怎么就要回家了呢?
可赵书言不让他犹豫,一个箭步就打了过来,崔宁乐想也不想就架住了他的攻势,又轻易地推了回去。
赵书言又踢了几脚,崔宁乐一肚子疑惑的都给他挡了下去或者化了攻势。逼急了,才忍不住也出了两手。
赵书言却“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崔宁乐一愣。女王殿下眼角带泪:“扭到了。”
好一招苦肉计。
扛着殿下回到自己家的骑士大人春风满面,险些就在自家人面前漏了底。也多亏赵书言同学的苦肉计做到了位,那红肿得不像话的脚踝实在太可怜,老爷子终于点头答应,让孙子去照看几天无人陪伴的好友。
崔宁乐摸着赵书言的血肿,虽然高兴,可绝对心疼,当天就好好地在床上服侍了一晚既不动手也不动口更不动腿的女王殿下,
“书言。”
“嗯?”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吃这样的苦。”抱着他的崔宁乐闷闷地承诺。
“我就是相信你以后会飞黄腾达才肯跟了你这个穷小子。”傲慢的家伙得意的笑。
崔宁乐用下巴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叹息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把你金屋藏娇。”
“……你不会有□癖了吧?”
美好气氛顿时破坏殆尽。
崔宁乐第一次出现在赵书言租的房子时,等候已久的傅晓春与刘冬就像两只饿了许久的野鸡野鸭般扑了上来,一脸激动:“您终于回来了!”
被扛着的女王殿下嘿嘿笑,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自己最重视的人,理应受到这种待遇。
崔宁乐一只手扶着赵书言的腰,一只手腾出来安抚激动的下属们,还不时抬头看看四周,没见另外两人的身影。赵书言看他的眼神,立刻解释:“男的去上班了,女的根本没打算住进来。”
“果然是一个家庭煮男和一个深闺怨夫的形象。”眼镜蛇毫不留情。
被毒牙咬到的俩人不约而同的恼羞成怒:“谁是煮男(怨夫)!”
“我身旁那人说的。”出卖得轻轻松松。芦花鸡虽然被揭发,依旧趾高气昂:“没证据。”
两人轮番的践踏了少男们的思念之情,一如从前。
两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任何的隔阂,看起来总是那样的自然与洒脱,像是两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彼此而存在,因而不管分开多久他们都能完美的契合到一起。
这么说似乎有些恶心,不过,在傅晓春看来,就是如此。
“师父没有变,宁乐也没有变,真好……”他嫉妒地说着,崔宁乐却看了他一眼,又和赵书言对视了一眼,两人耸耸肩。“我变了。”崔宁乐先打破他的浪漫幻想。
“我也变了。”赵书言更是完全击碎。
“……那,那也是往好的方向去变!”傅晓春不甘心,明明两人看起来总是有着旁人模仿不来的气氛。
“我自私了很多,也势利了很多。”崔宁乐坦白。
“我发现没了这家伙我也能活。”
……
“哎?!”傅晓春瞪圆了眼。
“你确实活了下来。”崔宁乐白他一眼。
“我以为我不能活啊,我以为自己哪天想不开,会扔下所有一切跑去你那里跟你来个海枯石烂……”赵书言松开手,坐到了沙发上,盯着崔宁乐,笑着说这些其实很过分的话。“结果发现你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
崔宁乐俯视着他,对视了一会,回道:“你就不怕我听到这些话后要跟你分手?”
“因为你知道我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要回来嘛。”赵书言勾勾嘴角:“有没有很感动?”
“肉麻死了!”傅晓春嫉妒得满脸通红。
一直被忽视的刘冬愣了好久,才猛地拍大腿:“哎哟我的妈呀!”声音之洪亮把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我的妈呀!你们俩是一对?!”刘冬五官扭曲,像是发现了母猪在天上进行华尔兹飞行。
三人眨眨眼。糟糕,不知不觉,竟瞒了这个最纯洁的少年足足六年。
应受伤的女王殿下号召,三对情侣在粤菜馆聚餐。
陈凌是唯一的社会人,因而显得比在座的成熟许多,坐在他旁边的傅晓春也不见显得多稚嫩,相反,崔宁乐发现这两年下来,傅晓春的成长似乎快了许多。
而唯一的姑娘许萧则变得越发的明丽成熟,盯着四个男人的眼神依旧带着熟悉的绿光,并且当她从刘冬口中得知建筑系史上最强大的情侣档时,那绿光简直要迸射出火花,而那时候刘冬同学正在痛哭流涕地指责众人对自己的欺瞒。
没得到女朋友安慰的刘冬还得到对方“没用,我早就猜到了”的嘲笑。
少男心都碎透了。
“萧姑娘还是没打算跟刘冬定下来么?到现在还不愿搬入他的老巢中成为皇后?”脚残脑不残的赵书言一边吃着崔宁乐剥好的虾子一边问。
“我才不要同居。我还没打算嫁给他呢!”许大美人瞥了眼男友:“还没结婚就给别人做黄脸婆?天天腻在一起多没意思。后面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过的话,现在透支这些甜蜜干嘛?”
五个男人们都愣了愣,还是赵书言先叫的好,其他人也忍不住鼓掌,包括心情复杂的刘冬同志。
“万一最后发现自己的感情因为晾晒得太久,变质了呢?”崔宁乐还在剥虾子。
赵书言顿了下筷子,没动声色。傅晓春想朝许萧使眼色,可对方压根就没看向他。
“萝卜晒晒就脱水了呗!脱完水了就干干脆脆的嘎嘣的,就好吃了嘛,这时候还更干脆,到底喜不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都被晒掉了水分只剩本质。……啊,除非你们晒的方式不对,旁边又多了些水分,周围环境又糟糕,变质倒不是不可能……”说到后来,许大美人竟陷入了深入思考状态中。
“这里没有人是坏萝卜吧,感情里的水分晒了两年难道还不够?”陈凌摸摸傅晓春的脑袋,用行动安慰他。
赵书言却嚼着烧鹅,口齿不清地说:“我俩之间还隔着太平洋呢,想没水分都不行。环境也糟糕,……哎,崔宁乐,我要是变质了别怪我。”
在众人“太不负责任了吧”的指责下,骑士大人看向他,冷静地问:“你是要我这次回来就出柜么?”
刚刚还在起哄的一桌人立刻鸦雀无声。
崔宁乐并不是在反问,而是在确认。他看出眼前这人嘻嘻哈哈的表情下所隐藏的决心,也明白他的不安,可是,他不愿让这个骄傲的人因为自己而被世界折辱。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委屈,他都不愿让他遭受。
“明明是我的人,却要在别人面前,尤其是最想要被承认的人的面前装得一副客气虚伪的模样,我受不了。真的。崔宁乐,我受不了。”赵书言的表情很平静。
崔宁乐很早以前就想过出柜的情形。
那时候赵书言也没闲着,经常哈哈狂笑着描述他俩出柜后的种种。那神情,好像出柜不过是朝大腿上砍一刀,血肉又能慢慢长回去的事情。
他想过结局有两种特别大的可能,一是崔老爷子根本就不听他俩解释,直接扫地出门,二是老爷子勃然大怒,用尽一切手段将两人分开,势必要将自己孙子掰回直男。
反正不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崔宁乐也问过赵书言,如果是赵家,又会有什么反应。那个家伙把两腿交叠在桌子上,撇撇嘴,不轻不重的回答:“开家族批斗大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弄到你摸不到的地方。”
钱啊,能做到好多事情。
崔宁乐每到这时候,就会笑得有些不自然,然后搂着赵书言,把话题慢慢转到别的地方去。赵书言的声音始终是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听起来不像是不在乎,而更像是……有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压在心底。
崔宁乐最怕的就是这个。那样骄傲的神色,越来越不愿意接受“屈服”这两个字。如果非要摘了芦花鸡尾巴上的毛,如今除了往他脖子上抹一刀,否则几乎是天方夜谈。
有些东西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滋长,所以崔宁乐一开始并不惊讶赵书言的改变,年龄、经历、环境,都会给一个人造成莫大的影响。可崔宁乐如今越来越觉得,赵书言越来越自信,自己却越来越迷茫。他弄不明白为什么。
一群人吃饱喝足,也到了该散伙的时候,许萧临行前,再三回头,拽着赵书言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几次“冲动是魔鬼”,显然对他过于激进地想要出柜感到不安。另外一对虽然也曾有过这般冲动,却也附和地点了头。
时候未到火候不足啊!
赵书言被人扛着,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崔宁乐不时地看他,那个家伙哼了一下,“再看?再看我就亲你。”调笑的时候,也不管周围是比沙丁鱼还密集的人流。
“……也好,亲了就不用出柜了,来吧。”崔宁乐瞪他。
芦花鸡的气势再次被击落。
一旁的许萧早已一边念叨着“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啊”,一边拽着三人往另一边走了。
没有旁人的时候,两人反倒冷静了下来。
赵书言被他扶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其实要走的路不多,就是从店门口到的士车停靠位的距离,他却用力压着崔宁乐的肩膀,压得对方几乎都走不动。“你搞……”崔宁乐抬头想骂,就撞入了他的视线。
“你要是不走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出柜的。”赵书言说地很认真。
“……为什么?”
“因为我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像从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不管要经历什么。可是你还要继续在外面漂泊,我努力也没有意义。”
崔宁乐没回应。赵书言不像是那种会蛮不讲理让他留下来,然后前功尽弃的笨蛋。
“不过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柜。”
“哎?”
“我说啊,你就不觉得你回来的时间太短,只有好好利用才有意义嘛?我好不容易才从老爷子那里把你抢回来,你就不会把这几天用到极致,该做的就做,该享受的就去享受,想那么多别的干嘛!
“……我没想。”崔宁乐怔了好一会,才笑着说。
“啧,没想?昨晚做到一半突然发呆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你这色诱的本事着实令我惊讶。”
“你色诱我试试,我绝对不会发呆。”
“你要不要找路人问问看,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不能上我?”
“嘿,那还不容易,你坐上来,拼命的摇晃,我就是半身不遂都能做一回大丈夫。”如同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里面却蕴含着比向日葵还黄的意味。
“这个建议也不是不可以。”崔宁乐扛着他走到路边,招了辆的士,临上车前,附在他耳边低声继续说:“那我们马上证明看看?”
赵书言挑眉,骄傲得就像一只翘着尾巴的芦花鸡。“谁怕谁?”
结果先倒下的人还是锻炼不足的宅男赵同志。
这家伙睡着的样子像只刚出壳的小鸡。细嫩的外皮,纯洁得叫人抓着脑袋想要犯罪的睡颜,蜷成一团缩在身旁的模样……崔宁乐觉得自己绝对无法说出“我爱的不是你的容颜”这种完全违背良心的甜言蜜语。
纵欲的后果就是缺乏耐力的那个先阵亡。崔宁乐也是通过此举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丢失良好的根基,而那个曾一脸骄傲的人,在床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