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闪过来的强灯令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流简抬起手臂挡了下眼睛,苏凉末趁机错过他们的视线继续向前跑,她挥着两手扯高嗓门,“救命!”
车上的男人五官都沉浸在柔和的月光内,但这份柔和丝毫没有令他紧绷的线条放松,救命?这会倒知道喊了。
苏凉末看不清里头坐着的人,但仅有的希望令她不忍放弃,对方猛地踩住刹车,她心头大喜,映入眼帘的只有男人白色的衬衣,在这样赤寒阴冷的黑暗中,那抹颜色凸显的如此极致。
他推开车门下去,苏凉末已经跑到了能看清对方的位子,她猛地收住脚步,这才察觉到竟是占东擎。
身后似乎传来吆喝声,苏凉末想也不想地冲向前,占东擎对于她突然地动作也有些怔神,她用力地冲进他怀里,整个身体都在抖,双手就像是藤蔓般缠住他的后背不放。
占东擎手臂环住她,眼睛对上还站在车内的流简,苏凉末在他怀里剧烈地喘息,他却莫名觉得心安,占东擎拉起苏凉末的手将她拽往车内,“走!”
跟着流简出来的几人看到占东擎,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二哥!”
苏凉末坐进副驾驶座,占东擎甩上车门,车子快速地往后倒,她看到流简坐回了车内,占东擎伸手推她把,“系好安全带。”
流简没有出面,开了车自行离开了。
原先跟着的几辆车却忽然加速而来,占东擎车子甩过一个大的转弯,苏凉末难掩紧张,只见占东擎不知从哪找出来把枪递给她,“拿着。”
苏凉末明白,相孝堂一直想除掉占东擎,看样子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没带人来吗?”
占东擎唇线抿得死紧,眼睛注意着身后死咬住不放的几辆车。
砰!
有枪声飞跃而来,防弹玻璃被弹出巨大的声响,占东擎提速,苏凉末时不时往后张望。
“这毕竟是御州,要被这几人做了我以前可就都白混了。”占东擎冷不丁冒出句。
苏凉末其实就想听句安慰话,“那你给我枪做什么?”
“万一落到他们手里,我要死了,你就没有第二次能骗过相孝堂的机会了。”占东擎看似专注地盯着前面路况,苏凉末骗过枪子的那次不得不说侥幸,他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若不是枪子长了个白痴脑袋,她这会还能好好地坐在自己身边吗?
苏凉末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开过几条路,四面八方又涌出不少的车子,占东擎朝后视镜看了眼,直接切准方向回青湖路。
车子停在院子内,苏凉末把手里的枪递还过去。
占东擎把东西放回原位,率先推开车门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说不出的感觉,负气跑出去时多么傲骨凌然,这会却要干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回来,苏凉末合上车门,占东擎走在前面,颀长的身形拉得长长的。
她走了两步才觉得脚下疼痛难忍,占东擎半晌不见她跟上,转过身看着杵在原地的苏凉末。
铺设鹅卵石的路让她伤痕累累的脚寸步难行,占东擎这才注意到她没穿鞋,他又折身来到她跟前,“能走吗?”
苏凉末踮着脚,却还是点点头。
“那你走个我看看?”占东擎见她垂下头,拦腰抱起她往里走。
苏凉末的手松也不是,环住他也不是,只得任由他抱起自己来到二楼,占东擎步子沉稳,每走一步苏凉末都能感觉到男人结实的胸肌摩擦得她腰侧氧意连连,无心挑逗,却自成魅惑。
占东擎让她坐到床沿,气氛一时陷入僵硬,谁也没有先开口。
苏凉末双手撑在两侧,占东擎先进浴室洗澡,出来时见她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脚还痛吗?”
她垂着脑袋摇摇头。
占东擎围了条浴巾径自坐到苏凉末身边,他手朝她下巴一挑,她抬起的视线对上他。
“气还没消呢?”
凉末任由他挑着,“我没气,这是你的地方,你都让我滚了我当然不能死皮赖脸待着。”
占东擎不由失笑,“你是第一个能跟着我睡觉的女人,还分我的地方你的地方吗?”
苏凉末着实被这句话给惊了一跳,都说女人善变,她深觉这句话应该用在占东擎身上,他把半湿的毛巾搭向苏凉末肩头,“这次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也别仗着我对你的宠再无法无天。”
“你不让我见我爸,总要给个理由。”她话说得很轻,但占东擎还是一字不落听进耳中,“没有理由,你跟着我就要习惯。”
苏凉末小脸一沉,占东擎见她跟个小乞丐似的也就没和她再计较,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怎么会惹到流简?”
起这人,苏凉末愤愤不平,咬了牙道,“他是个变态。”
占东擎唇角微翘,“在你眼里不是变态就是禽兽。”
“不是,”苏凉末颇为认真,“上次在码头他说要我的命,我没法子,让他睡了一觉,这回……”
“什么?你让他睡了?”
苏凉末愣了愣,回味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我什么时候说我被他睡了?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占东擎脸色这会还有些难看,“你说话不懂得先在脑里过一遍吗?”
“我就是没说过!”
占东擎头疼,“好,你让他睡着了,这回怎样?”
绕半天才回到正题,苏凉末继续开口,“这回我在家里的小区外面被他遇到,他非要我说清楚给他下了什么药,可他又觉得凭我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多亏苏宛,是她把我放出来的。”
占东擎手探向苏凉末后脑勺,将她向自己压近,“以后还敢这样乱跑出去吗?”
“我真吓死了,我以为回不来了。”
苏凉末心有余悸,刚才在车上被追杀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占东擎没有多说,毕竟这样的事他经历得多,两人谁也没提及先前的争吵,他起身要抱她,“给你放好洗澡水了,好好泡泡。”
苏凉末身子一阵轻盈,人已经落进他怀里,占东擎把她抱进浴室,苏凉末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
男人试了下水温,“赶紧的,这么让我伺候着你还是第一个。”
苏凉末只得脱掉脏污的衣服,占东擎就坐在按摩浴缸的边缘,上半身光裸,试水温的手撑在腿边,他抬头看向苏凉末,“过来。”
她踮着脚尖上前,占东擎将她抱起后放入浴缸内。
“占东擎?”
“干什么?”男人专注手里动作。
“其实你不凶的时候挺好的。”苏凉末唯一谈过的男朋友就是卫则,但两人相处简单,她也没试过被人这样抱来抱去伺候着。
占东擎手里动作顿住,黑曜石般的眸子落向苏凉末,他目光深邃,脸被身后的灯光给模糊,说出的话却是清晰明朗,“那你会爱上我吗?”
她没想过,尽管占东擎有片刻让她动容,但苏凉末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不会,”她连弯都不会转,“因为我见识过你的残忍,见识过你世界里面的阴暗,正是因为什么都见过,所以我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好一个置身事外!”占东擎手猛地收回,苏凉末背部砸进水里,两条纤长的腿扑腾几下,脑袋没入水中连呛几口水,占东擎就这么站在边上看着,眼神愠怒冰冷。苏凉末鼻子发酸,好不容易撑起身,头发湿漉漉贴在胸前,她眼睛疼得睁不开,谁让他还好心地在水里倒了精油。
苏凉末双手瞎摸,一把抓住占东擎裹住下半身的浴巾,她使劲扯,占东擎脸色越发铁青,“干什么!松手!”
“我眼睛疼,给我擦擦,好疼!”
占东擎才要制止,苏凉末人一边凑过去一边用力扯,总算把浴巾给拽到手里,她反复擦着自己的眼睛,占东擎冷哼,“也不怕长针眼,看看谁才是流氓。”
苏凉末装作没听见,反正她看不见,看不见……
男人转身走出去,直到关门声传来,苏凉末这才睁眼。
洗完澡,她穿着浴袍走进房间,并没有看到占东擎的身影,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向一侧移开,窗帘抛出一个个圆形,苏凉末用手拨开,看到占东擎倚着栏杆在抽烟,飘渺的烟雾聚拢在男人头顶。
苏凉末穿一双软底拖鞋,占东擎听到动静,在她转身之际开口,“过来。”
她磨磨蹭蹭过去,占东擎换好了睡袍,掐熄手里香烟,“肚子饿吗?”
“饿。”
“饿你不会吱声?”
苏凉末被呛得无语,占东擎挺起上半身,她以为要下楼吃饭,脚挪动一步却见占东擎依旧立在原地,苏凉末不得不站到他边上。
“你说不会爱上我,为什么?”
她张张嘴,却说不出理由,似乎也不是因为卫则。
“你也没想过跟我长久不是吗?占东擎,既然我迟早要退出你的世界,不爱你不是更好吗?免得给你带来更多的困扰,以后想起来,觉得我还是个头疼的人呢。”苏凉末故作轻松,占东擎双手撑直,转过去看向她。
“头不头疼你不用替我担心,只要有天想来不会心痛就好。凉末,没必要时刻提醒自己避开我,你就算不爱,但等有一天想爱的时候,至少别阻止自己,给自己的爱一条生路。其实什么算两个世界呢?哪怕都生活在光明的地方,可他的家庭接受不了你,你们还是融入不了,我的世界再阴暗,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绝对照得进阳光的地方,里面可以春暖花开,我也能保证这地方只让你一个人待着,永远不被人打扰,我哪怕能做到这样,你还觉得我就一定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吗?”
苏凉末措手不及,他的话赤诚而坚定,每一句都由最简单的字组合而成,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这样毫无预警地说到她心坎里面去。
这样的占东擎令她觉得陌生,比他拿枪杀人时还要令她震惊,后者是他在她心目中该有的形象,苏凉末没有回答他的话,扣住栏杆的手指却在收紧。
占东擎看了她眼,折身走向卧室,“走吧,下楼吃饭。”
苏凉末跟上前,耳根子一阵发热。
她再有辨别的能力,却也架不住一个男人深情款款的这席话,她可以不爱,却不可能不心动,况且这个男人的魅力远在任何人之上。
一辆车子飞驰而过,路人回过头,却只听得见声响,流简开车向来毫无顾忌,他挂掉电话,这结局早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那几人急着要给枪子报仇,一个个红了眼地自作主张。
他按响喇叭,别墅门自动敞开,才要将车开进去,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个身影飞快地拉住他的车门,他定睛细看,是苏宛。
流简先前打过电话回来,吩咐保镖别再让她进来。
“你是来取东西?”他看着前方,甚至不想多浪费在她身上一眼。
苏宛双手紧握,“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我不是让你走吗?”
苏宛十根手指头因用力而泛白,“我还有什么东西能带走的?”除了他的心,她什么都不要。
流简显得不耐烦,“只要你看中的,都能拿走。”
“简,”她喊着他的名字,“我不想走。”
流简挥开她的手,苏宛又抱住他手臂,“跟着你,我什么都不要。”
他冷冷别过头,眼睛犀利而冷酷,“原来你还抱着别的心思,苏宛,你要真图我的钱我反而能容得下你,我不喜欢玩不清不楚的暧昧,明码标价多好?”
苏宛心头被他给深深扎根刺,但还是不肯放手,她鼻尖酸涩难耐,刚才蹲在这这么久她实际已经想清楚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简,你让我进去吧。”
流简侧过头看她,“也不会要求我对你平等?”
苏宛点点头,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平等的,是她贪得无厌,是她异想天开。
流简看她冻得瑟瑟发抖,想着苏宛跟了他之后除去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外也没有别的过分举动,他将车门锁打开,“上车。”
苏宛并没有过多的欣喜,她单薄的身影绕过车头,仅仅十来步的距离,她就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堕落的深渊,没人能拉她出来,而谁若想踏进一步,她定会拉着对方玉石俱焚。
有些人,一见误终生。
苏凉末吃过晚饭上楼,出去折腾一趟早就累得要死,没想到占东擎精力好,在某种事上苏凉末总觉得他有过人的体力和耐力,不知餍足。
每每他也都前戏做足,让她尝不到苦头,苏凉末双手攀住男人的肩膀,她的身体沉沦在他怀里,苏凉末看着头顶的灯饰,心下却有茫然,她和卫则的这么些年感情究竟算什么?
占东擎发现她心不在焉,惩罚性的往她胸口咬去。
苏凉末吃痛回神,陡然却喊出一声尖叫,她猛地将占东擎推开,“走开走开。”
占东擎胸膛接连吃了她好几巴掌,苏凉末见鬼似的去拉被子,她只顾环起自己,双腿也从占东擎的身下撤出来,她包裹的像个粽子,占东擎就那么赤裸裸地定在大床中央。
“怎么了?”灯光在男人精壮的后背打出一个个旖旎光圈。
苏凉末满面酡红,神色怪异,在确定自己连个脚趾头都没有露出来后,这才低声开口,“你爸就在床跟前。”
占东擎惊得这一下差点没栽下床去。
看苏凉末的样子可不是开玩笑,他再低头看看自己,床上除去苏凉末裹身的那床被单外再没有能蔽体的,占东擎捞起地上的浴袍穿上身,“在哪?”
苏凉末指了指方向,“不过他现在背对着我们。”
占东擎系好带子,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你问问我爸,当初那个电话是谁打的?”
苏凉末盯着床尾的方向,“我就算问了,他说的话我也听不见。”
“那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知道。”
占东擎顺着苏凉末的视线望去,他脸色有种寂寥,尽管看不见,但他一直都相信苏凉末的话,她说他在,他就肯定在。
“爸……”
苏凉末不由倾起身,膝盖跪着被面往前挪了几步,“他肯定能听见,他转过身看了你。”
占东擎着急报仇,“是谁对你下的手?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
问完话,他转过头看向苏凉末,苏凉末眼睛从前方收回,“我真得听不见他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