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卢平在地上睡着了，以至长着一个鹰勾鼻子的周宗迅连喊几声，叫他起来开始干活时，他才从那蝴蝶纷飞的黄梁梦中醒来。
15
西藏拉萨，金钟响起，把吉祥的福音传遍了整个幅员辽阔、人烟稀少的草原。寺庙里，一个尖嘴猴腮穿着活佛衣服的和尚正在装模作样地登坛讲经，请神祛灾驱难，拯救众生。
讲经完毕，那大活佛在两个小活佛的搀扶下来到了内室。“哎哟——累死老子了！”那大活佛长长的呻吟了一声，就势倒在床上。两个小活佛帮他脱了鞋，忙拿出鸦片和烟枪，帮那活佛点上。只见他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的烟圈，那烟圈在空中飘荡，久久不能消失。从吐出的烟圈看，那活佛应是一个老烟鬼了。
“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他向两个小活佛吩咐道，那两个小活佛关上门知趣地离开了。
那活佛不是别人，正是代号为“朋友”后从邛海监狱脱逃出来，如今已是为国民党在西藏寻找“地球轴心”的别动队队长兼“第三世界行动小组”组长的鳖三。他自完成在蓉城医院营救仲贵任务后，回到了他的潜伏地——缅甸北部的野人山。休整一段时间后，他又来到了拉萨寺庙给达赖喇嘛充当起了私人顾问和政治秘书。
鳖三躺在床上，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和经过的事，他是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他从1945年8月抗战以后就受国民党国防部二厅之命作为1号“野狼”的前沿指挥官，协助执行“堡垒行动”，可至今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谁是真正的1号“野狼”！当时与他直接进行无线电联系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苗族女孩子，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苗族女子就是“1号野狼”。没想到，这次他带领“第三世界行动小组”人员去成都执行营救仲贵时，在战斗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他才从潜伏在成都某政府机关原属军统宪兵特高组的‘城市眼睛’内线探知，仲贵已被中国监狱击毙且仲贵就是领导他多年的1号“野狼”，他当时那种震惊的样子可用“瞠目结舌”四个字来形容。他终于想起来了，难怪他第一次在邛海监狱见到仲贵时，仲贵显得那样的窘迫和不安，但那窘迫和不安的神色瞬间就消失了。他想，助他和毛公牛逃出邛海监狱的人也必定是仲贵，——他原来还以为是周宗迅呢！以至于为得到周宗迅的信任他和毛公牛都隐瞒了自己军统的身份又一次在周宗迅的介绍下加入了国民党。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和毛公牛已是双重国民党员的身份了！”
那与他联系的那女孩又会是谁呢？——是“舞女”小珠吗？不像！是“歌手”大珠吗？也不像！要说像一点的话只有那苗族女子苗霞了！可他曾多次问过那苗霞，她也只是莞尔一笑。
还有现在又冒出一个指挥他们的2号“野狼”来，难道这2号“野狼”就是周宗迅所说的蒋介石和毛人凤在成都进行“川西大决战”之前派往西南地区的那个特派员吗？可这人又到哪里去了呢？他突然想到了王美波，因为此次成都营救仲贵之行动全是王美波所导演，他接到的命令也只是“一切听从‘歌手’的调遣！”可这王美波到底是“歌手”还是2号“野狼”呢？
“管他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代号为“朋友”的鳖三越想越糊涂，任凭他头脑是怎样的圆滑也理不清这些人员的真实身份。他想中国共产党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暴力机构也越来越巩固，要想全部摧毁共产党的监狱已不可能，国民党再想利用藤野久芝郎和武香天田这样的“魔鬼”发动战争对付共产党一时半会也发挥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他的别动队人员如今已死亡了大半仍没找到传说中的“地球轴心”，看样子要想迅速挽回国民党蒋介石的败局是比登天还难。现在唯一的可能是利用西方这些老牌帝国主义的势力，根据2号“野狼”的安排，将那些对共产党监狱有深仇大恨的劳改释放分子和社会上残存的国民党军、警、宪、特组成反华阵营，搅得共产党不得安宁。因此他想当前他的主要任务一是要继续潜伏好，躲过中国监狱的追捕，二是要继续利用西南边陲的民族矛盾和他自己是达赖喇嘛政治秘书及私人顾问的身份，凭三寸不烂之舌，大搞民族分裂活动，促使达赖喇嘛叛逃，尽可能将西藏从中国分离出去，以配合“*”行动。
16
在靠近泰国边境的猛撒，二辆卡车上满载荷枪实弹的“反共救国复兴军”士兵一前一后地护卫着中间那辆适宜野战的吉普车。车队快速地开过来，停在一座医院的门前。车还未停稳，前后两辆卡车上的士兵就迅速地跳下车，沿道路的两旁警戒着。这时吉普车后门开了，“反共救国复兴军”总司令李弥腆着一个大肚子下了车，后面跟着的是代号“黑熊”的毛公牛，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来到了二楼一间特殊病房门外，护士轻轻打开门，见那病人还在熟睡。他们走了进去，脚步声惊醒了那熟睡的病人。
“苗霞，你看谁来了？”毛公牛兴奋地冲着躺在病床上疗伤的苗霞说。
“司令！”那苗霞正要坐起来，李弥忙上前笑着用手制止道：“别动！别动！我今天是代表2号‘野狼’来向你颁发金表的！”说完，李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金光闪闪的一块金表放在苗霞的手上。
“谢谢司令！谢谢2号‘野狼’！”苗霞显得很激动。
李弥笑着说：“不谢不谢，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这次在成都执行营救仲贵的行动中，你表现得机智又勇敢，以最小的代价识破了中国监狱的计谋，保存了2号‘野狼’首长，你不愧为党国的精英！”
“这都是党国培养的结果！”苗霞谦虚地说。
“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苗霞突然见李弥面带难色，问道：“司令，我好多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哎——我倒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现在缅甸国王已向联合国提出抗议，联合国也作出了‘一切外国军队必须撤出金三角’的决议，听说中国与缅甸也达成协议，决定由中国人民解放军不久跨出国境作战，欲消灭我们这支残余的部队。”
站在一旁的毛公牛献计道：“司令，若果到时中国解放军和缅甸政府军来攻击我们，我们可以炸开湄公河河谷上游湖泊草海子大坝，以水淹七军的招数来对付中国和缅甸的军队。”
李弥作了个阻止手势：“根据台湾总统府资料室（总统府资料室是蒋介石在台湾刚设立的主管国防部政治部、国防部第二厅、国防部保密局、内务部调查局、保安司令部、宪兵、台湾警务处等七大系统的办事机构——作者注）的指示，要我们不能让中国西南军队进入金三角，要以克什米尔为导火索挑起中印矛盾，同时加快达赖喇嘛的叛乱步伐，让中国西南军队无暇顾及我们金三角，到那时我们对付缅甸一国军队就绰绰有余了。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依靠2号‘野狼’迅速执行‘魔鬼行动’E计划，实现西南监狱大暴动以推翻中国共产党在西南地区的红色政权……”
“司令，我们到办公室去谈好吗？”苗霞看了一眼毛公牛，见李弥司令谈话间不小心泄露了“魔鬼行动”E计划的内容，急忙制止道。
李弥见自己说漏了嘴，也赶忙起身道：“好！等你把伤养好后我们再详谈，告辞！”“司令慢走！”苗霞甜美地说。李弥哪里知道与他谈话的是原国防部大校部员，1号“野狼”贴身警卫，代号为“高原红”的苗霞！她之所以谈话如此之谨慎是与她的多年的特务生涯有密切的关系。
望着远去的李弥和毛公牛，她轻叹了一口气，闭目遐想。她想过去自己虽则名为1号“野狼”贴身警卫，实际上她具体操纵着“堡垒行动”的执行，乃至于“朋友”都把她当成了1号“野狼”。此次为营救仲贵，她主动请战进入病房，她是想进病房亲自看一看那仲贵是否还真的活着，毕竟她曾是仲贵的贴身警卫兼秘书，况且她与仲贵之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她心里知道，虽则她与仲贵和毛公牛都只不过是一时男欢女爱，逢场作戏而已，但仲贵手中的生杀予夺的权利确实让她兴奋不已。其实她的伤早就好了，只因仲贵被中国监狱击毙的消息让她实在有点承受不了，毕竟她与仲贵有了多年的夫妻之实。她恨自己的命运为何那样不幸，更恨中国监狱夺去了仲贵的生命，她想为仲贵报仇，借助2号“野狼”对毛公牛的信任，夺会重新失去的权力！
苗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旋即她一下想到刚才李弥司令谈到的“魔鬼行动”E计划，好似要实行西南地区监狱大暴动，摧毁整个西南的中国共产党的红色政权，以建立国民党大西南的割据政权，她一下来了精神。也许这E计划正合她报仇之心愿吧，她一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盖，穿上衣服，跑出了病房，决定去找自己的上线联络人——月城小学的王美波！
身后不断地传来护士着急的喊声：“回来！回来！”
第十五章
1
雪花将自己的身躯融化在大地之中，当第一缕吹来的时候，真正的春天便来到了月城的大地上！
在邛海监狱的警官宿舍楼里，监狱警察们正在为监狱长牛剑和护士长张静茹举办结婚仪礼。
新房布置得很简单但很温馨：一张半新的大木床，一张书桌，两张凳子，还有同事们为庆贺新郎新娘新婚大喜凑钱买来的新水瓶，新脸盆。宿舍正方的墙上张贴着两个大红喜字，宿舍门的两边则张贴着新婚对联。那新婚对联是由秦梅想出来的，而字却是由牛剑自己写的：上联是“春暖花朝彩鸾对箅”，下联是“风和日丽红杏添妆”，横批是“春风送丽人”。
一阵欢庆的鞭炮声响起，主婚人李灵正要宣布证婚人李小东、秦梅讲话，他突然看见一个打扮素雅的靓丽女人手捧一束鲜花微笑着走了进来。
“那不是月城小学的王美波吗？他怎么来了？”李灵对这个女人有一种特别的戒备，但一想到今日是监狱长牛剑和护士长张静茹的大喜之日，他向牛剑和张静茹点点头就笑着迎了上去。
“张护士长，今天是你和牛监狱长的大喜之日，怎么就不通知一声，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当教师的人哪！”代号为“歌手”的王美波笑得像一朵花似地说道。
“哪里，王老师你现在是全省文教系统有名的歌手，我怕请你你没有时间来啊！”张静茹灿烂地一笑，迎了上去。
那王美波一下子听张静茹称她为“歌手”，花一样的笑容在那刹那间消失了，她迅速地将右手捏着胸前的那颗红色珍珠，但她见张静茹露齿笑得那样灿烂，知对方并没恶意，马上又恢复了那花一样的笑容，右手也不自觉地从红色的珍珠上滑下。
张静茹无意间的一句称赞“歌手”的话，引起了王美波瞬间的表情变化，因为那“歌手”两字对王美波而言是那样的敏感，可以说那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知道一旦被共产党发觉她是潜伏下的特务“歌手”则她命将休矣，刚才她那迅速将右手捏在珍珠上那是一种潜意识的自卫反应。
令王美波没有想到的是，张静茹一句无意的称赞话语引起她的瞬间非正常反应，却让她这位军统的老牌特工暴露了她的破绽。异常的反应早已被监狱警察的精英牛剑、秦梅、李灵、李小东等人看在眼里，尤其是那李小东，自从那王美波走进新婚住房第一步时，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觉得那王美波就是被他击毙在金沙江人面狮身像下面的女特务的复活再生——高挑的身段、漂亮的脸蛋、乌黑发亮的披肩发，还有那胸前佩带的珍珠，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腰间的五四式手枪盒子上。可刚才那王美波迅速将手捏在那珍珠上时，李小东才发现王美波胸前佩带的珍珠比那死去的女特务胸前佩带的珍珠似乎略大一点，珍珠的颜色似乎也不一样：被击毙的女特务佩带的珍珠是黑色的，而面前的王美波佩带的珍珠是红色的！
“莫非她们是孪生姐妹？”李小东暗忖。
司礼（主婚人）李灵见大家都站着说着笑，主动上前替牛剑和张静茹从王美波手中接过鲜花，因为他害怕那王美波在花束中藏有定时炸弹或者暗杀的手枪，急忙笑道：“王老师请！”
“好！”王美波见满屋子里都是庆贺的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自己就在人群中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着。她见司礼人李灵、证婚人李小东夫妇与牛剑、张静茹都微笑着站在新房当中。她知道对面的李小东就是在金沙江人面狮身像下面击毙她妹妹小珠的中国监狱的负责人，她今天就要用她手提包里的德国1940年造的毛瑟钢笔手枪亲手将李小东击毙为她的亲妹妹报仇。可刚才张静茹无意间的两个字“歌手”也着实让她吓得心惊胆颤，但为了她妹妹小珠，她想即使冒再大的风险她也要赌上一赌。那天她与月城柳街“建昌板鸭店”的店员“老四”在李小东回螺髻山劳教所的山路未把李小东击毙，今天她虽是带着枪伤来参加这个婚礼的，为了不辜负2号“野狼”卢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监狱中探得牛剑和张静茹结婚的具体日期，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李小东击毙，退一万步，即使不能击毙李小东也要将李小东的爱人秦梅，监狱长牛剑击毙以泄多日的心头之恨。——当然李灵也是击杀妹妹小珠的帮凶，也决不能放过他！
大珠发现卢平选择今天击毙李小东、牛剑、秦梅等人的时机太好了，平时传说邛海监狱的监狱长牛剑、劳改科科长秦梅是如何之了得，现在走近一看，原来也不过如此。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大珠自以为她那丈夫为她安排得天衣无缝，其实她哪里知道此时站在她身后的侦察员曲比阿木与另外几位监狱特勤警察们早就围在了她的四周，只要她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等待她的命运就是被中国监狱生擒活捉。于是乎大珠自鸣得意地选择了一个距证婚人10米内的地方，她一面带着微笑站着假装要把司礼人李灵看个透彻的位置，一面用双眼的余光随时将李小东、秦梅死死盯着。
李灵走在新房正中，笑着大声说：“大家安静，安静！现在进行婚典第一项，请证婚人李小东、秦剑讲话！”
李小东与秦梅对视了一眼，他笑着说：“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是牛剑和张静茹大喜的日子，按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