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女儿?”华灼惊了一下,失声道:“荣昌堂真是好大的面子。”
“七驸马与华大老爷是至交,这你也不知道么?”林凤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华灼之道失言,讪讪地一笑,只是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吧,别让舞阳县主以为你这个准郡主看不起她。”
“你呀…”
林凤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款款举步,向前走去。华灼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却忽地想到:莫说舞阳县主身份地位最高,其实林凤也不差半分,这两个女孩儿,当为今晚的魁首了。
继而又想到,杨馨与舞阳县主那般亲密言笑,显是关系极好,看来自己今晚上还是要避着她们些,免得节外生枝。
正想得出神时,身后蓦地被人一撞,华灼跌出几步,还是七巧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才稳住身体。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挡着路了也不知道么?”
身后,华烟横眉竖目。
华灼左右看看,自己明明没有站在路中央,而是避在一旁,华烟这也能撞上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当下便也没给她好脸色,道:“六姐姐想什么事儿这么出神,竟连前头有人也没有瞧见么。”
华烟下巴一抬,道:“黑天瞎火的,你又穿了这么件灰扑扑的衣裳,哪个瞧得见你。”
感情是来指责她衣裳不好看的,华灼真是有些无语,自己穿得好不好,关华烟什么事。其实她现在穿得这身衣裳,虽然不如霓裳彩衣那么华贵耀眼,但也不算差了,绣丁香花的月白襦裙,因晚上比白日要略冷一些,而特地多加了一件银灰貂皮夹袄,做工精致,款式也不老,不失优雅高贵之气,怎么也不失华烟口中的灰扑扑。
“六姐姐说得是,我也穿不上什么好衣裳,难得有人送了一件霓裳彩衣,也叫我醉酒弄破了。”华灼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看似退让,其实却是狠狠扎了华烟一下,把华烟的脸儿都扎成了青色。
霓裳彩衣可是庄铮送过来了,虽然名义上庄二夫人送的,但此举已经表明了庄家大房跟荣安堂联姻事在必行。华灼故意提起霓裳彩衣,华烟岂有不气的道理。
“连他送的衣裳你都不爱惜,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你哪点了。。。华灼,我不会放弃的,你配不上他。。。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我抢?”
华烟身体微微发颤,仿佛是气的,可是华灼分明瞧见,她的眼睛里有泪珠儿在打转。
“我没有跟你争。。。”
华灼只说了半句,就沉默了。虽然她无心跟华烟争,但是事实上她还是争了,为了自保,她别无选择。如果不是有庄家这面大旗护着,华宜人现在的处境,就是她的将来。如果老祖宗不是顾忌庄家,又怎么会接受华宜人的交易,在老祖宗的心中,她才是镇宅最适合的人选。
华烟说得对,她确实不够喜欢庄铮,直到现在,顶多也就是有些改观,觉得庄铮还算能靠得住而已,所以在撕破霓裳彩衣的时候,她一点犹豫可惜也没有。她和庄铮之间,说白了,跟老祖宗和华宜人一样,也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庄铮是为了迎合庄二夫人,而自己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荣安堂。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哪怕我得不到,也不会让你得到。他值得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女孩儿,你不够资格。”
华烟仰面向天,将眼里的泪珠儿硬生生逼回去,又狠狠丢下一句话,转身向着舞阳县主和林凤那边走去。
“小姐,她太无礼了,凭什么这样说。。。”八秀气恼地嘟起嘴。
华灼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道:“她说得也没有错。”
“小姐,你不会后悔了吧。。。”这下子连七巧也担心起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庄家大房和荣安堂联姻,势在必行,否则小姐就没脸做人了。
华灼摇了摇头,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华烟这个人简单、直接,她说得出,也做得到。看来自己还真得防着点,别让这个没啥心机的女孩儿,真的毁掉这桩姻缘。
“灼儿姐姐……灼儿姐姐……我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里。”
庄静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华灼的收,左看看,右看看,精致的脸蛋顿时挂上了不高兴的神色。
“我送你的霓裳彩衣呢?为什么不穿?”
华灼一呆,怎么又是一来就问衣裳的。不过她确实心虚,只能干笑一声,道:“先前给老祖宗拜寿时已是穿过了,只是中午小寿宴上吃酒,不慎弄破了。”
“你这人……人家送你的衣裳,怎么一点也不爱惜……”庄静更加不高兴了。
“是,是,都是我的错,静儿妹妹,我给你赔罪了,原也不是有意,你就绕我一回吧……”
华灼知道庄静嘴硬心软,忙拿好话哄了,总算哄得庄静又高兴起来,道:“看你知道认错,这次就原谅你一回,哼,下回再也不费心给你送衣裳了,让你被别人笑话去。”
一边说还一边退后几步,把华灼上上下下打量了,道:“这身衣裳勉强还看得过眼,款式虽不是最新,但银灰色貂皮也算名贵,做工也好。罢了罢了,带你去**也不算丢脸。”
说着,抓着华灼的手就走。
华灼一时也不敢再招她,只得跟着她走,口中问道:“静儿妹妹,你拉我去哪儿?”
“介绍你认识几个姐妹,将来你若嫁入我们庄家,少不得要跟她们多来往,早些认识一下,便能多些交情。”
庄静这么一说,华灼就明白过来,一会儿要见到的,多半是京中六部官员府上的小姐们,按照惯例,这些女孩儿们竟来嫁的,不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世家,就是有潜力的官场新贵,不出意外,少不得个个都是未来的诰命。她若真的嫁入庄家,这些女孩儿便是必须来往应酬的对象。庄静说得一点也不错,早些认识,交情便深一些,将来交往,更加有利。
官宦千金们都聚在不远处的琼林阁里,眼下这个季节,自然没有琼花可赏,但是比起在外头吹风,自然是躲在楼阁里坐着吃茶闲聊更加惬意,莺声燕语阵阵传出。
“哎,你们听说没有,陈祭酒家的女儿被夫家退婚了……”
“什么?怪不得今儿没见着她,定是没脸出来见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三个月前才下的订,怎么一转眼就又退婚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她行为不端呗。我就说,看她平时那张狂劲儿,早晚要处事。我还常劝你们少跟她来往。你们偏不听,看吧,她这回被退婚,平素跟她走得最近的几个,都得有一阵子不敢出门了。”
“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咦,你们谁瞧见庄家妹妹了,刚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第176章 赐号孝贞
才走到琼林阁的门口,华灼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心里当下就是一沉,只听这些话,就知道那些女孩
儿们平素里都拿这个当话题,自己和跟庄铮之间的事,恐怕少不得也要做了她们的谈资。
“别理她们,其实她们人都不坏,就是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也知道,平素里大家都是大门不出,二
门不迈,聚到一处,便爱说些有的没的,你跟她们处久了,自然就知道她们也只是嘴上说说,不往心里去的。”
”
庄静正跟华灼解释着,忽听到里头有人提她,便道:“这个是陈翰林家的小姐,也是写得一手好字,她家
与陈祭酒家原是亲戚。””
说着,便示意丫头打起帘子,一步迈了进去,道:“我这不过才出去了一会儿,便有人惦着我了。””
怪不得只有这位陈小姐才帮着那位陈祭酒家的女儿说话,原来是亲戚。华灼一边暗付着,一边跟在庄静后
面,也迈入了琼林阁。
一股各色各样的脂粉香气、熏香混成一团的味儿,和着阁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有些刺鼻儿,却并不难闻
。华灼抬眼打量过去,便见一屋子的女孩儿,约摸都在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之间,衣着算不上华丽耀眼,但
个个都是有些讲究的,无论处于什么场合,都不会失礼。
官宦千金和宗室贵女之间的差别,几乎是一眼就可以分辩出来,气质风度迥然不同,也难怪她们各自抱成
团儿,并不相互来往。像华灼这种豪族出身,正失在两者之间”上可交宗室贵女,下可结官宦千金,却是占尽了
便宜。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姐妹们可都仔细了,以后千万别背着人说坏话,指不定就被正主儿一逮一个准
。””陈小姐用帕子掩着唇呵呵直笑”又拍胸庆幸,“还好我方才没说庄妹妹的坏话。”。
庄静白了她一眼,道:“我又有什么坏话好教人说的。””说着,又绽开笑颜,拉过华灼”道,“我给你
们介绍,这是华家荣安堂的灼儿”我将来的二嫂。””
华灼没料到庄静竟然这样介绍自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是好气又好笑,这个庄静,真是庄二夫人
是一个脾气,认定了就非要把事情办成铁板定钉。不过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
虽然闹成大红脸,但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大大方方地略一敛襟,道:“诸位姐姐、妹妹”华灼有礼了。”
。
“我是陈云……””
“我叫度蒹葭……”。
“白露……”。
官宦千金们纷纷起身回礼,各自认识了一番,庄静便在旁边跟着低声介绍,这个是翰林编修的女儿”那个
是翰林大学士的女儿等等。
“咦?你就是荣安堂的那位小姐呀……,行几来着?”。
相互认识完了,那位瘦小姐颇有几分自来熟,亲热地拉着华灼的手问道。
华灼听出她的声音,便是那位说陈祭酒家的小姐被退婚的”心里顿时有数,这位看着爽快热情的女孩儿”
其实是个爱打听,便轻笑道:“我在族中行八。”。
问一句说一句,多一字都不说,华灼可不想自己给这些女孩儿们提供谈资。
“那不是比华家六小姐还小一些,我瞧你还好,可不像她那么不爱理人,先前咱们给郡太夫人拜寿时,那
位六小姐可连个正眼都落到咱们几个身上。””庚蒹葭的话里带着刺。
华灼知道她说的是华烟,想来以华烟的性格,大抵也是瞧不上这几位官宦千金,不高兴主动过来交往的。
“六姐姐人很好的……”她笑盈盈地回了一句,滴水不漏。
“这可真还瞧不出来…”,。
庚蒹葭又嘀咕了一声,却被陈云轻轻扯了一把,笑道:“你呀,哪有当着妹妹的面,说人家姐姐的坏话的
,也不怕正主儿就在外头听着。”。
庚蒹葭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门外瞧去,华灼忙道:“不会的,六姐姐先前往别处去了,我瞧着的。其实
她人真不坏,只是你们没与她相处过,不晓得她的好罢了。””
其实在场的女孩儿们大抵都听说过惠氏与庄大夫人交好,有结为儿女亲家的意思,但毕竟没有明面上说出
来过,因此知道得都不太清楚,偏最近庄家大房要与荣安堂联姻的谣言又传得沸沸扬扬,女孩儿们便存了几分瞧
好戏的心思,要看她们隔堂的姐妹争风,这庚蒹葭也不过是个出头鸟罢了,但华灼却并不顺着她的口风说华烟不
好,反而处处替华烟辩解,瞧那神色,竟还是真心实意,闹得她们也搞不清楚华烟是真的那怎么,还是华灼就是
个傻的教人愚弄了也不知道,一时间也不好再试探,便将话题又转到华灼的穿着打扮上了。
“这件银灰招皮夹袄倒不常见,,“”
“哪里不常见了,去年我就去庙中还愿,正好遇上长信郡主去进香,当时正下了一场大雪,她就穿着这样
的失袄,走在雪里,真是说不出的高贵美丽。”
“你呀…“咱们能跟长信郡主比,能有件灰鼠袄儿便算不错了,这招皮虽也不算多稀罕,但难得有这银灰
色的,比那纯白的还要好看,以往只听说荣安堂败落了,看来也只是谣传罢了。”
华灼任她们品头论足,但笑不语,她自然不会告诉这此女孩儿,这件貉皮儿失袄其实是小惠氏给她做的,
更不会说出在荣安堂里,她其实还有件更难得狐皮袄儿,纯白纯白的,一丝儿杂色也没有,比这件银灰色招皮儿
失袄更加难得。
其实她听得出来,别看这些女孩儿好像是在赞这件貉皮儿失袄难得,其实是拐着弯儿说款式是去年的,已
经过时了,庄静说得一点没错,京里的这些女孩儿,就是爱攀比,也爱追新,倒也未必是恶意,不过是风气如此
,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庄静却不爱听这个,她拉华灼过来,是来显摆的,不是来让这些女孩儿拐着弯儿欺负的,当下便道:
“你们莫要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若你们也有这么一件袄儿,看你们还嫌不嫌它是去年的款式。”
“我们哪里有嫌“””
女孩儿们正要辩解,忽听得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喊:“宫里来人了…“”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竟是
一路从琼林阁前经过,又往来兮园别处去了。
是封赏的圣旨!
华灼精神一振,那些女孩儿们更是惊喜、羡慕,种种形色不一而足。她们自然没有资格去听宫里来人宣读
圣旨,这会儿想必老祖宗和华大老爷等一干荣昌堂的人已经去接旨了,方才那个喊着“宫里来人了”的大嗓门仆
妇,显然是荣昌堂特意安排的一出,好让今天来贺寿的人都知道,老祖宗要受封赏,荣昌堂风光无限,就要百尺
竿头,更进一步了。
满阁寂静无声,女孩儿们都竖着耳朵,老祖宗的封赏,到底有哪些?诘命再升一等是必然的,郡夫人升为
国夫人,这已经是普通女子所能达的人生的顶点,除非嫁入皇室,否则不可能比这更高的封号了。女孩儿们固然
还云英未嫁,但这并妨碍她们对这份荣耀的向往。
荣昌堂也不负她们的期望,大约盏茶的工夫后,又有声音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响。
“圣恩浩荡,“”封华门严氏为国夫人…“赐号孝贞…”,
孝贞国夫人!
华灼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孝字,是表彰华氏一族忠孝可嘉,贞字,却是对老祖宗守寡十余年仍贞洁自守的
赞扬,真是好一个孝贞,想起老祖宗拿孙女儿镇宅的行为,她嘴角微微一弯,露出几分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