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耽误她一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月香今天有没有拉到十个客人,她不追究了,但是月香也不必回到她身边,到方氏那里去学规矩,学好了,还可以回来,学不好,那就让她去当她的“贾小姐”,免得耽误了她以后的前程。
华忠额上渗出了汗,道:“是,小人明白,请小姐放心,以后月香再不会那么放肆了。”
不用夫人方氏去调教,今儿晚上,他就得拎着女儿的耳朵耳提面命,以前真是太宠爱这个掌上明珠了,宠坏了啊,华忠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是他没有料到主母和小姐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老宅,其实他培养自己的女儿,本意是盯着归溪书院里的那些年轻学子,巴望着能挑到个有真才实学的,不在乎家中有多穷,真是富家少爷也轮不着他去挑不是?关键是才学要高,将来中举为官,自己的女儿就是官太太了,到时候他一家子还能少沾光?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主母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他的心思也就活络了,做官太太是好,但那太遥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女儿女婿平步青云的那一天,可是如果女儿给小姐做陪嫁丫环,就有机会伺候姑爷,成为姨娘的可能性大得很,凭小姐的身份,她的夫婿怎么着也是富贵中人,如果女儿有幸为姑爷生下子嗣,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提,做爹娘的也脸上有光啊,这条出路,又比先前的打算强多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女儿因为任性而失去这次机会的。
“你明白就好,起轿吧。”见华忠懂事,华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琐事不多提,次日,华灼把准备好的礼物整理出一份清单,拿去方氏过目,得了方氏认同之后,才把这些礼物全部装车,然后派了阿福和常贵两个先行往郡城秦府送信,快马加鞭,一日间就已经来回,十五姑太太的回信也到了,信中语气一如她的为人,硬梆梆的,责怪华灼回到九里溪这么多天才思量着去看她,后面却是语气一转,说既然去了,就要在她那边住个半月陪她解闷,否则,不如不要来。
华灼看了回信,哭笑不得,知道十五姑太太的意思是违逆不得的,而且十五姑太太说话钉是钉,铆是铆,说要留她半月,就一定是半月,她原先只打算两日就回的。
“十五姑母盛情,你就多住些日子吧,正好重阳也近了,陪陪老人也是应当,等过了重阳再回来。”
方氏拍板定案,华灼虽是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这样了。十五姑太太那脾气,想想她都觉得发怵,可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与王小姐约好的聚会却要推迟了,华灼不得不让七巧亲自去王家向王小姐解释。
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归溪书院突然送来一份请柬,竟是邀她参加秋风雅集的,华灼颇觉惊愕,她又不是学子,更非才女,请她去做什么。为这,她又跑了一趟归溪书院,见了郑山长,才知道原来还是因为那位倪小姐。倪小姐素有才名,也是听闻江南之地才女众多,因此这回来,少不了要见识一番。华灼不是才女,但那日赠画之举,让郑山长认同了她的品性,或者说,郑山长认为德行更重于才学,于是邀她去与倪小姐为伴。
华灼本想婉拒,她从不与人做意气之争,何况倪小姐或要与人斗诗论文,她可应付不来,但转念一想,或可以从那位倪小姐口中打听到庄铮的近况,于是便又心动了,一口就应了下来,好歹她自信于书法一道,还是能上得了台面的。
抵达郡城的时候,正是八月的最后一日,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郡城尤为繁华,光是排队进城,华灼就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小姐,听说郡城有八个城门,只比京城少一个,可是瞧这热闹劲儿,恐怕比京城还犹有过之呢。”八秀兴奋道。她还记得,当初进京时,都没等上这么长的时间。
华灼也被郡城的热闹繁华所感染,笑道:“富贵富贵,所谓贵者,莫过于京城,而富者,却是莫过于江南。”
七巧掀关帘子向外张望,闻言笑道:“小姐所言极是,京城里贵人多,走在街上撞个人,指不定就是宗室子弟,公侯贵胄,可是这儿……你们看,就连往来的路人,衣裳打扮都透着金光宝气呢。”
华灼往外瞧了几眼,果然,这大街上的路人,大多衣着干净整洁,面容红润,神情轻快,明显是衣食不愁的,可见江南之富,绝不是空言。若是整天为生计奔波的人,哪有这样的神态。
“江南,真是好地方啊!”
华灼感叹了一声,其实她也算江南女子了,可笑的是,从她出生到现在,竟没在江南待过几日,将来出嫁了,就更不大可能回江南了。
进了城,马车行得更慢,足足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秦府,此时天色已快黑了。秦家早有人在门口等着,见马车在秦府前停下,立时便上前探问,道:“可是华家表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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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江南秦府
“秦妈妈……”
阿福连忙迎了上去,现在华灼出行的事情,都是由他出面打点,方氏也是有意栽培他,大事小事让他慢慢上手,以后至少也是半个管家的料,为什么说半个?因为将来华灼嫁到庄家,管家只能是庄家的人,可是女儿手底下也不能没有心腹可用,所以虽然阿福当不了大管家,但好歹管家能做的事,他都得学着干。
“莫要多礼了,请表小姐赶紧进去吧,老夫人自今儿一早就等着,盼了整整一日,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到。”秦妈妈并不是在埋怨,她只是提醒华灼,一会儿进去了,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老夫人开心,这也不枉老夫人等了这么久。
秦府的布置,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地方不算太大,跟老宅相比,秦府还不到老宅的三分之一大小,但精致典雅,却是堪称无双,至少在华灼所见的宅子,没有比秦府更如诗如画的,尤其是暮色之下,天际边犹有最后一缕夕阳晚照,金红色的光柔和地洒在屋顶檐角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温柔。
“好景致!”
虽是步履匆忙,华灼仍是不禁赞叹了一声,秦妈妈在前头领路,闻言笑道:“表小姐既然喜欢,定要多住些日子,老夫人嘴上虽不说,但知道表小姐要来,心中却是喜欢的。”
说话间,便到了后宅,曲廊环绕,碧水清流,朱栏画壁,花木繁茂,瞧得仔细了,才发觉秦府的整个后宅,竟然都是建在水上。
“老夫人在前面的燕子坞中,无路可往,需得乘船而上,表小姐,站稳了。”
秦妈妈将她们一行人领上了一艘小画舫,画舫上早有七、八个丫环持竿而立,待华灼等人站得稳了,便撑着画舫往燕子坞而去。
华灼站在船头,举目望去,燕子坞极为醒目,却是建在水中央的一座大型水榭,形如燕子,头尖尾叉,燕身为一歌舞台,左右两翼各建一榭,按着左男右女之分,此时画舫正向右翼所在的那间水榭而去,想来左翼那间水榭便是招待男客时所用。
画舫停下时,歌舞台上传来缕缕丝竹之声,仔细听去,却是《有凤来仪》,这是迎客时所奏的最高等级的曲目,而且必得是女客才能用此曲,便是女客,也是不是人人能用,女客的身份,若不是尊贵无比,就必定是与主人家关系极其亲密。
华灼虽也是豪族贵女,但秦家老太爷圣眷隆重,他的官阶又比华顼高,且还是她的长辈,所以那个尊贵无比她是配不上的,十五姑太太用此曲迎她,可见秦妈妈方才所言不虚,她的到来让十五姑太太十分高兴,这位性情刚强胜过许多男子的姑祖母,心中待她可比脸上表现出来的好得多了。
怀着感激与敬慕的心情,华灼走下画舫,立在燕子坞的右翼尖上,安静乖巧地等候着。秦妈妈已经先行一步,进入水榭内去通报了。
其实水榭四周的帘幕都卷起,坐在水榭内的人,早已经看到画舫过来,通报原是多此一举,只是十五姑太太等了一整日,若是让华灼直接进去,未免太过爱溺,她心中虽喜欢这个侄孙女,却是绝不肯落人口舌的,因此必得把礼数做足了,等秦妈妈通报之后,才当着跟前的三个女孩儿的面,冷冷道:“让她进来吧,我倒要问问,如何这会儿才来,倒教她两个表姐妹、还有倪小姐久等了。”
陪十五姑太太坐在水榭里的三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秦家两个孙女儿,还有一个,无巧不巧,却是华灼这将来到郡城的目标之一,那位素有才名的倪玉倪小姐。却原来倪大儒与秦老太爷是至交好友,倪大儒这次来主持秋风雅集,也是应秦家太爷所请,前日才到江南郡,便直接住进了秦府。
按说倪玉不是必来跟着来等的,只是这里还有个缘故,却是秦家两个孙女儿,都有些怕自家祖母,想着也不知华家那位表妹什么时候方到,让她们俩个陪着祖母坐在这里干等,浑身都不自在,被祖母的眼神儿一瞪,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好在祖母等这位倪小姐还算客气,于是她们死拉活拽地把倪玉拖了来。倪玉虽才自恃才高,却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思忖着自己还要在秦家叨扰大半个月,与秦家俩姐妹也少不了要打许多交道,如今卖个人情也是举手之事,因此便过来了,原以为最多就是陪着聊聊天,等上半日,却不料这一等,便见着天便要黑了,而秦老夫人却仍不让她们回去,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
她虽是初来乍到,但是秦老夫人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的,待到亲眼见了,便晓得确实是位不易讨好、不近人情之人,秦家两姐妹都不能讨得她的欢心,而华家表小姐有什么出众之处,竟让秦老夫人这般重视。
但倪玉毕竟是心思通明的女子,听得秦老夫人语气不善,可话里分明还是护着那位华家表小姐的,于是便笑着接口道:“想来九里溪离郡城远了些,路上不好走,老夫人,还有两位妹妹可莫要计较,我想华小姐也不是有意这会儿才到的。”
这话,自然是意在表明她不介意。
华灼一步迈入水榭中,正好听到倪玉这番话,打眼一扫,却是眼前一亮,这个女孩儿生得真是极为出色,柳叶儿眉,桃花儿眼,雪肤丹唇,神采风流,更难得的是气质,高洁清雅难以言述,唯风华绝世四字可表。
莫非这位就是秦家表姐之一?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跪在早已经准备好的蒲团上,向十五姑太太行大礼。
“侄孙女儿来得晚了,累姑太太久等,惶恐之心,无言可表,唯三拜请罪,望姑太太莫要见责。”
十五姑太太这样看重她,华灼的心中,确实是真的感动,也有些后悔,若早知入城会耽误这么多时辰,她宁可自己连夜赶路,也不愿让十五姑太太等着她一整日。
“责你又怎的?”十五姑太太冷冷道。
华灼一滞,偷偷地吐舌,许久不见,十五姑太太的脾气真是半点未改啊,若是一般女孩儿,怕是都要慌了手脚,她却是已然体会到十五姑太太面恶心善的真性情,哪里真的怕什么责怪,于是笑嘻嘻地从蒲团上站起来,耍起了无赖。
“随姑太太怎么罚我,我呀,只管奉酒讨好姑太太就是,姑太太可还吃酒么,花露烧是没寻着,但是几坛子自家酿的酸果子酒,我倒带了些来,就怕姑太太嫌酸了牙,瞧不上它。”
“没得你这样废话的,既带了酒来,还不赶紧拿上来,今儿就罚你给我斟酒。”十五姑太太板着脸,不露一丝儿笑意,可是秦妈妈却分明瞧见,老夫人眼底透着慈祥呢。
“不忙,姑太太,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三位姐姐呢。”
华灼哪里真的带了酒,若真带了酒,就不是耍无赖了,赶紧就打着岔儿,同时偷偷给了七巧一个眼色,那丫头会意,猫着腰趁人不注意,溜出了水榭,跑到画舫上,声称有紧要的物件忘在车上没拿,哄了人把她送上岸,径自找阿福让他派人赶紧去买了两坛子果酒不提。
“这是你三表姐,闺名唤做甄字,这是你四表妹,闺名唤做鄄。那位是……”
正要介绍到倪玉时,倪玉却轻笑一声,道:“秦老夫人,我自己来说吧。”
这是极失礼的事情,倪玉本身是客,华灼也是客,她们眼下所处的地方是秦家,便应该由主人替她们相互介绍,倪玉身为大儒之女,又岂能不懂得礼数,她这样做,自有凭仗,这凭仗便是她的年纪,她的身份,她的美丽。
她随父而来,算是秦老太爷的客人,秦老夫人也不好太过责怪她,此为其一;身为大儒之女,受人仰慕,从来都是别人主动结交她,如今她主动去结交别人,已是放下了身段,就算是稍稍有违数礼,也是可以谅解的,此为其二;第三点也是最好说的一点,她年纪小嘛,就当是晚辈撒个娇,插个话,秦老夫人还真能跟她计较不成。
果然,秦老夫人虽然板着脸,却也没再说话。倪玉不认为这位老太太是在生气,从她住进秦府起,就没见过这位老太太笑过,整天都是板着脸的,底下人个个都是颤颤惊惊,谁都不敢在秦老夫人跟前大声说话。
“我是倪玉。”
倪玉的自我介绍极其简短,仿佛只需要她报出名字,华灼就应该知道她是谁。
华灼愕然,怔了片刻才屈膝回礼,道:“原来是倪小姐,我是华灼。”
有样学样,倪玉怎么自我介绍,她也同样回以四个字,不落下风。她知道倪玉是谁,那么倪玉也应该知道她是谁,否则郑山长的安排岂不就是戏弄人,既然邀了她与倪玉做陪,那么必然已经知会过倪玉了。
果然,倪玉微微一愣后,掩唇而笑,道:“原来你就是郑伯父推荐来与我做伴的华家妹妹,郑伯父在信上赞你有金玉之质、明慧之心,我正想着不知是怎样的女孩儿能得郑伯父如此赞誉,不想才一夜的工夫,便见着真人了。”说着,她又回首向十五姑太太笑道,“老夫人,你看我与华妹妹可是有缘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