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动听地向他倾诉心声。这是栗致炟最爱听的乐曲,他能从曲调的如诉如泣中听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痴情挚语和梦寐向往,从而,他又会把这种感受寄托在心心相印的知己身上。
罗虹则打开客厅的纯平电视机,调到电视剧频道,她又打开一包瓜子,独自坐在沙发上边嗑着瓜子儿边看着电视。客厅很大,电视与音响的距离很远,音响已到了与客厅连接的餐厅那里,音响前边放着一把逍遥椅,半躺在逍遥椅上的栗致炟欣赏完了这首名曲,他又将CD的选键重新按回来,继续反复地欣赏梁祝名曲。罗虹看着电视剧,剧情故事却没进入心里,只是瓜子皮嗑了一堆。其实,两个人都无心欣赏音乐和电视,都在责怪对方,一个本来很美妙的双休日,就这样叫搅乱了,搅糟了。特别是栗致炟,他在心里怨恨妻子,放着好事不去享受,与单位同志一道旅游休闲,谈笑风生地做伴玩耍,多惬意的生活,她却改变主意回家自讨苦恼。丈夫并不知道妻子半途折回的原因,他揣测她是偶然改变主意的,他知道罗虹正在更年期,更年期中的女人总是会做出令人不悦的事情。不过,这时候,他最心疼的是陆雯,今天的幽会是事先商定好的,妻子外出的时间并不多,又恰是休息日,对他和陆雯,这样的时光是很珍贵和稀少的。这下可好,弄得他对幽会是欲去不能,欲罢不忍,看似在逍遥椅上自在的他,其实心里乱糟糟的。陆雯那里也不平静,她知道自己闯了祸,她哪里想得到,栗致炟的老婆又回家了。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守着空房,什么也不想干,也不知道再去干什么。当一个人原本钟情的事已列入计划,就要去做时,却突遭意外而不得不终止,就会滋生一种空虚和惆怅的情愫。没办法,她的心灵在遭受着折磨,一种无奈的煎熬使她倍加难受。
第45节:后院起火(3)
在两人世界的冷战中,女人往往是先沉不住气的,女人大多不怕大吵大闹,却怕不吵不闹不动声色。罗虹终于先开口了,她猛地一下关掉电视机,以尖厉的女高音正面地发出质问:
“你说,给你打电话发短信的女人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终于亮出了手中掌握的牌,栗致炟也终于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是陆雯的电话引起了事端。他后悔不该把罗虹外出的信息过早地告诉陆雯,同时他也后悔没有及时地与陆雯定夺约会时间地点,都怨自己粗心了,大意了。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女人?”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啊,电话他并没接,短信虽然来了,他看没看,你罗虹怎么知道。栗致炟还是在以守为攻,他知道,这时候用这办法是最佳作战方案。也是诱导罗虹将掌握的“情报”全部抛出的“战术”。
“能浪声浪气地叫你名字的骚女人,能跟你发短信约会的贱货,你不知道,就是鬼也不相信。你说,这事你蒙了我多长时间啦?蒙了我几年啦?”
“……”栗致炟只是听着女人在叫板,并不回应,飞利浦音响依然播放着乐曲,不过,这时候他实在无心欣赏音乐了,只是用优美的音乐去掩盖女人的叫喊,至少可以冲淡这种吵闹声,他不愿意让邻居听到老婆与自己生气,家丑不可外扬嘛。
“你要是不说出来那贱女人是谁,咱俩没完,不中叫黎院长评评理,看看今天这事怨谁?”
女人看男人不应战,只是沉默,她就继续进攻了,还搬出了邻居黎院长,女人知道,男人做这种事,最怕外人知道,特别怕了解他的人知道,这阵儿,她是哪地方疼就往哪地方抓搔哩。
“你敢胡来,狗屁不通的人!”栗致炟恼怒了,严厉地回应对方两句,那意思很清楚,第一层意思是镇住她,她若敢将家丑外扬,后果自然严重;第二层意思是告诫她,许多东西她还不懂,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谁狗屁不通?”这句话更刺激了罗虹,她并不以为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这时候,丈夫不仅不正面回答自己的疑问,不承认过错,不安慰自己,反而说这种奚落自己的话。她越想越气,顺手掂起放在博古柜里的一只景德镇花瓶猛地往地上摔去,只听“啪”的一声,随着清脆的响声,那贵重的花瓶粉身碎骨了。栗致炟却没有像罗虹想象的那样,马上去劝阻她这种行动,依然稳坐在那里,不瘟不火,他是想以这种宁静对待女人的火暴,他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他也不想退却让步,以免让女人得寸进尺。罗虹却依然进攻,又拿起一件钧瓷,高高举起又是往花岗岩地板上摔去,粉碎的瓷片竟然飞上了天花板,其中一块瓷撞击到吊灯的一只灯泡,那灯泡的粉碎爆炸声和着钧瓷的炸碎声发出极其响亮的尖叫。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两人却都不去开门,片刻,外边传来黎明的叫声,罗虹过去把门打开,黎明夫妇二人进来了。看着地面一片狼藉的碎片,黎明笑着说,你们还真生气呀,走走走。他拉住栗致炟就往外去,到我那儿坐会儿,过去这阵儿就烟消云散,啥事没有了。栗致炟随着黎明进了院长家,这里黎明夫人边安慰罗虹,边将自己家的保姆唤来,叫她把地面打扫打扫。
黎明和夫人都是明白人,两个人只是一个劲地劝说生着气窝着火的邻里,却并不追问他们为啥发火摔家伙。嘴上说要把“家丑”外扬的罗虹,心里并不是真想那样做,她只是期望丈夫让步认错,只是打出这张牌来威慑丈夫一下,她哪里会那么简单,她才不想把栗致炟的名声弄臭哩。
那次两人生气,结果不了了之。从那以后,两人的心中都笼罩了一层阴影,这种阴影扩散得愈来愈大。特别是罗虹,打内心里对丈夫不信任了,尽管丈夫没有向她交代出那个发短信打电话的女人,但是罗虹坚信不移,那个暗藏的女人就是丈夫的情人。法官在判决案件时有句习惯用语,叫“重证据不轻信口供”。看来这话也在日常生活中被人们应用着。也是从那次事件以后,栗致炟与陆雯的接触更加谨慎小心了,本来,栗致炟就是个做事前顾后瞻,谨小慎微的人。也是这种缘故,他与陆雯的有限约会和交往就避免了很多可能出现的破绽。也可以说,这以后两个情人相爱的行动更加策略,更是隐秘,压根就使罗虹觉察不出。然而,效果却与这种圆满周密的策略相反,妻子没有因为没发现“问题”而不再发作,反而她时时事事都会发作,弄不清是什么东西触碰了她的哪根神经,她会随时随地地一触即发,莫名其妙地骂起那个她并不知道名字和身份的小女人,还义正词严地令丈夫老实交待,又在哪个地方与那个女人厮混偷欢。如此大动干戈时,她怀疑的事情却往往是子虚乌有,纯属虚构,弄得栗致炟啼笑皆非,有苦难言。是的,妻子已变得有点神经质了,特别是提到女人,提到婚外恋,提到第三者,提到包二奶,提到小蜜之类的词语和故事,她就魂不守舍、心神不定,甚而恍惚失态,这事使栗致炟心疼。他先是把罗虹的这种变异归咎于女人的更年期,可是,世上更年期的女人多啦,哪里都像妻子这个样子;之后他把过错归咎于妻子的小肚鸡肠,气量狭隘,可是,他仔细思考,也不全是这种缘故;最后,他觉得还怨自己不策略,不周密,办事有纰漏,使妻子受到刺激。他并不把过失归于自己有了外遇,有了陆雯,相反,他认为自己不能没有陆雯。同时,他并不打算离婚,罗虹也不打算离婚,两人之所以有如此的默契,目的并不相同,当然是各有各的道道。身任要职的栗致炟,开始时是把婚外恋情作为家庭之外的一种补充,虽然他对罗虹已缺乏激情,没有爱情,但罗虹是妻子,丈夫对妻子负有责任,妻子就是家,一个男人不能对家没有责任,何况,妻子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所以,栗致炟在他与陆雯的爱恋开始之时,就没想过离婚这事。以后随着与陆雯的感情加深,与妻子感情的枯萎,他曾经萌生过离婚的念头。但是,这种念头随着职务的高升和仕途的辉煌又渐渐淡化了。特别是当他登上省城领导的宝座时,政治前程就不知不觉地成为他的第二生命。是的,为了这种前程,他可以不要女人,不要恋情。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也不知是哪部法律或规章中阐明“离婚”是一个官员的忌讳,是影响他顺利升迁的障碍,是光明仕途上空的一片阴影。但是,在众多人物的脑海里,在人们的潜意识中,确确实实把离婚当作非正常之举,甚至是人生中的过失,至少是婚姻的失败。如今尽管没有人正面指责离婚的不对,但是它的负面作用依然深深埋藏在观念意识之中,让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它却能悄悄地潜移默化地起着作用。大凡做官的人都怕后院起火,一旦那火燃起来,对手们会幸灾乐祸地说道:“他连老婆都管不住,连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能领导好一班人、一个团队,乃至千军万马吗?”这个理由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封堵住正在平步青云的通途,严重时可能要使当事者换个位置。所以,大凡做官的人对后院的思想建设是很重视的,他们时时向她们灌输顾全大局、稳定第一的思想。栗致炟也不例外,他曾经这样想过,倘若他在德府市任炼钢厂厂长时,他与陆雯的交往被人发现并成了绯闻传播开来,很可能他就当不上德府市副市长。有那么多白玉无瑕干干净净的人物不去选用,何必找个有绯闻的干部?倘若那时间他与罗虹闹离婚,大概做市长也只能是黄粱美梦吧。是啊,走仕途的人往往很脆弱,特别是在开始阶段。倘若栗致炟如今只是钢铁公司的工程师,他与陆雯的感情历程走至今天如漆似胶的境地,也许他是要离异重新组合新家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不可能了,如今他是市长。照理讲,当了市长,手握大权,离婚的事还不是挥手即办的小事?是的,倘若他真的挥一下手,说要离婚,马上就有干部为他操办,而且很快就会办妥。为领导办事,有的是人才,问题是他自己不想离婚,他不挥手。作为女人的罗虹,她从结婚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想过离婚。大凡女人们一旦结婚成家,就将自己委身于了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中国传统女性应遵循的规则,尽管这种观念有点陈旧过时,但它强大的生命力并没有被新观念完全荡涤或驱跑。何况,罗虹嫁的不是鸡也不是狗,她的丈夫是个人物,是个高官,这种人物在当今眼花缭乱的市场经济中特别耀眼,市长如果发出个征婚启事,报名应征的会成百上千。她知道,如今的女人中不乏追逐功利之辈,还有数不清的幼稚单纯又不讲规矩的姑娘,她们会拿出自己的青春换取权力和地位,换取舒适与金钱。这类年轻漂亮的姑娘,只要看中男人的这种财富,就是嫁个能当爹当爷的老公,她们也觉得划算。罗虹不懂当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没有志气,没有出息,没有规矩,她只懂得不能离婚。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青春年华早已流逝,若是离婚重嫁,哪里去找合适的人家?特别是她已得到的“荣华富贵”,更使她不打算离婚了。就是这样,两个人都在努力地维持着这种动荡不安的婚姻。
第46节:寂寞王国(1)
十六寂寞王国
栗致炟从德府市风尘仆仆赶回他的市长办公室时,已是午后三点钟,一个小时之后,他就迎来了国务院一位领导人,晚宴罢,又与几个从京城赶来的老朋友相聚汴阳大厦。这是刚开业不久的五星级大酒店,设施齐全新潮,规模宏伟现代,装饰豪华典雅,在钟南省城,可谓最佳的接待贵宾的宾馆了。如今虽然在理论导向上号召不要建这类的楼堂馆所,可是各地还是闷着头照建不误。人们都已发现,如今无论是贵宾莅临、巨商光顾,还是指导工作、洽谈项目,各方客人对吃住行都很讲究,要求甚高。如果只是按有关文件要求标准接待他们,大多是弄不成事的,还会将贵宾惹跑、惹恼的。汴阳市之所以在宾馆酒店已不算少的情况下,又锦上添花矗起这座大厦,也是有意在这方面超过周边兄弟省市。因为陪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投机的话语说起来没个够,栗致炟就没回家,在大厦过夜了。直到今天,星期二的傍晚七点钟,栗致炟才返回已离开整整四天的家。
保姆刘嫂见男主人到家,马上进厨房去准备晚餐。在家的时候,栗致炟通常是要打个电话告诉家人是否回家用饭的。他换了拖鞋,走至客厅的沙发时,发现一只单人沙发上放着一套崭新的法国紫罗兰牌子的西服,还有一幅尚未打开的字画。他马上感到,这东西是刚刚送过来的,送礼的人还没走远,茶几上的半玻璃杯水还冒着热气。他顺手打开那幅字画,原来是黄胄画的小毛驴,如果这是幅真品,价值是非常昂贵的。他马上问正在漫不经心地看电视新闻联播的罗虹:
“刚才谁来过?”
“我能不能不回答。”罗虹没有好气地说。显然,她对丈夫连续四个昼夜离家外出有意见,女人特殊的敏感使她觉得,男人肯定与情人约会了,尽管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她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怀疑是事实。可是她又没有办法阻止这事,也没有力量抨击这事,只有以眼下的法子去发泄发泄闷在心头的懊恼。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收的!你又忘了?”
女人不语,她也学会了男人的沉默,她尝过这种沉默的滋味,她想叫男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栗致炟没有再追问下去,再追问下去很可能又是一场“战争”。他不想这时候与她争吵,也是因为心灵里窝藏着愧疚,他毕竟瞒着妻子与情人幽会了,这几天他的确过了销魂惬意的生活。可是,妻子呢?看着外表心不在焉的,其实她的内心是很凄苦的。栗致炟并不糊涂,他咋能不知晓罗虹的懊恼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会以舍弃情人的代价换取妻子的舒心,他又不想与心灵遭受创伤的妻子碰撞擦火,在他离家四天刚刚返回的时刻。当他的目光又看到那套西服和画时,有一种担忧涌上心头。不,这种担忧已好久、好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钢材突然紧张起来,紧张得在市场里根本买不到,只有托关系找熟人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