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疑道:“二十岁不应该还在读书?”
欧阳绮道:“别打断。你觉得读过大学的能做混子么?”
南乔微微皱眉:“我看他投资即刻,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欧阳绮没好气道:“人聪明和受多少教育没有必然联系好么?”
南乔服气。
欧阳绮却唉了一声,看看南乔:“时樾比你大三四岁的样子,二十岁家里出事的时候,你刚好去德国读书吧?对比一下,是不是觉得天差地别?”
南乔沉默了下,说:“天差地别是有,但没有高低贵贱。”
欧阳绮点点头,说:“不过命这个事不好说。后来他遇上了贵人,给贵人卖过命,案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不过这个贵人面子很大,他也没进去几天。出来之后,就得了贵人的赏识,不但帮他把债都还了,还给了他不小的生意去打理。”
“时樾这个人挺有生意头脑,那时候赚了不少钱。不过他有了自己的本金之后,就想洗白自己,从那个贵人手里独立出来。总之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那个贵人最后还是把他放出来了。所以你看到他现在,拿着一大笔钱到处做投资,清醒梦境就是他投的,老板郄浩是他还在中关村混的时候的哥们儿。”
南乔听完,说道:“这也就是个草根成长史吧,没什么特别。”
欧阳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个贵人是个女的。”
南乔不解:“所以?”
欧阳绮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是蠢还是纯呢?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时樾这长相,这身板,光靠脸吃饭都能吃几辈子了!”
南乔望着欧阳绮,沉默着,一双薄唇紧紧闭着。
“……今儿你口气倒大了,蹬鼻子上脸儿不正眼看人了。他~妈~的不是?姐罩着你你敢这么嚣张?”
那晚上,清醒梦境下面的车库里,和时樾对峙的矮胖子如是说。
她早已不记得那矮胖子叫什么名字,更不记得矮胖子提到的那个人叫什么。然而这句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欧阳绮却以为南乔仍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在她耳边毫不避讳地说:
“名义上是欣赏,说白了,就是包养。”
外科急诊室里人声嘈杂,各种受了伤的人,包着纱布,捂着伤口。低低呻~吟的,哭爹喊娘的,模糊成一片。
南乔忽然觉得那一瞬,所有的声音都异常的清晰。能分得清男女老幼,分得清一切痛苦来自何方。
南乔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谁说的?”
欧阳绮耸耸肩:“我朋友多呗。有一个和那贵人生意场上有往来,前些年有见到贵人带着时樾出来谈项目。他说时樾又能喝酒又会哄人,谁都看得出来贵人很喜欢他。”
南乔道:“你信么?”
欧阳绮摊手道:“无论是真是假,那个贵人待他确实不一般。虽然现在他已经脱离贵人好些年了,道上人见他,还是让着三分。你以为三里屯开酒吧的都很太平么?清醒梦境能生意这么好,稳稳当当的,除了时樾自己有手段之外,跟那个贵人脱不开关系。”
欧阳绮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个名字出来递给她。
“自己看看吧,说不准你还认识。”
南乔看手机的时候,欧阳绮又道:“听说时樾离开贵人之后,从来没有过女伴。你觉得他这种人,身边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么?他不是找不到,是根本不敢找!”
欧阳绮说着,见南乔垂目对着手机好一会儿,不言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欧阳绮担心南乔听了这些心里不舒服。于是问道:“想什么呢?”
南乔突然关掉了手机浏览器,递给欧阳绮,淡然道:“不问过去,但望前程。他过去犯过什么事情,与我有何相干?”
听她这么说,欧阳绮方确信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南乔。她格格笑道:“我不知道他过去和你有何相干,只知道今天早上他的狗抓了你,你接下来要打五针狂犬。”
南乔:“……”
南乔去公司上班,被狗抓伤和打狂犬疫苗这事儿就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常剑雄耳朵里。
南乔在实验室接到常剑雄的电话,听得出来常剑雄相当的愤怒。
“也没多大事。”南乔平静地说,“闹着玩的。”
“闹着玩?放狼狗咬人然后说闹着玩?”
“闹着玩是我定义的。”南乔依旧平静地解释。
“南乔。”常剑雄郑重地说,“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投资人,就这样纵容着他。我早就说过,找他投资是一个错误。”
“我想我自己有判断的能力。”
“你有……”常剑雄很想说,你若是有判断的能力,怎么会看上周然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但这种话他知道不能直接说出口,于是道:“这样吧,南乔,你这个投资人我也挺想认识认识,不如安排一个会面怎么样?”
“常剑雄——”南乔忽然警惕起来,“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把别人灌进医院抢救吧?”
“不会。”常剑雄朗笑起来,“怎么能对你的投资人这样?咱们不是每周有团建么?叫上他也出来玩玩吧,我来安排。”
南乔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常剑雄动作很快,也不知动用了点什么关系,把这一次团建的地点安排在了怀柔的一个军事训练基地,说是真人对战游戏,其实就相当于一次野战演习。
即刻飞行除了温笛和南乔之外全都是男性员工,之前本来就被常剑雄的一系列团建活动激发出了男人本性,这回一听这个安排,更是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地恨不得要过去表现表现。
“常总,听说要摸真木仓?”
“废话。不摸真木仓去那里干嘛?”
“跟军训那样打靶?”
“有点志气行不?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士兵突击》看过没?《火蓝刀锋》看过没?就那种军事演习,红蓝军对战,你们也行!”
“我靠我靠我靠!”
几个程序猿高举着双手在办公室里高叫着跑开了。
“牛逼啦!”
温笛看着常剑雄高高一个,在即刻飞行的办公区里享受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啧啧着对南乔说:“农村包围城市——你这个追求者也真是用心啊。你的员工全部沦陷了,你还要挺到什么时候嘛。”
南乔淡淡瞥温笛一眼:“你也要去。”
“what!”温笛尖叫起来,“男人之间的游戏,我去掺合啥啊!”
“团建团建,少了你就不叫团建。”南乔拍拍温笛36e的惊人胸器,“去买个结实点的束胸,免得跑下垂了。”
“南乔!”温笛嚷道:“我觉得你最近嘴有点贱!跟谁学的啊!”
傍晚依旧在朝阳公园试飞,测试,纠偏。秦时宇操纵着一个飞行器在gps信号干扰下返航,南乔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地面站上传导过来的图像和各项数据。
飞行器飞过附近的一栋住宅时,南乔面前的fpv(第一人称主视角)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像。
他在看着她。
似笑非笑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南乔心中一跳,抬眼向那栋楼望去,果然——
时樾俯身靠在那个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看那姿势,怡然自得。
南乔垂下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回来。飞行器的自动返航系统不负众望,几次有惊无险的抖动之后,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原点。
大家彼此相互拍着手庆祝又闯过一关,秦时宇嘻嘻笑道:“头儿,和咱们去喝一杯吧!”
南乔淡淡道:“你们是嫌我出丑还不够?”
上一次她在清醒梦境被灌醉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去了。这事情固然狼狈,然而即刻的员工知道南乔是这样的人之后,一个个都在心里暗暗赞叹老板义气。南乔素来没什么老板的架子,员工们和她熟了,就时不时的和她逗乐。横竖他们黑她,她也不甚在意。
秦时宇狡辩:“咱们都还没跟头儿喝过酒。”
南乔道:“什么时候即刻真正成了,一定和你们喝个够,不醉不归。”
秦时宇和一众人欢喜道:“头儿,你说的!”
南乔点头:“你们去吧,今天这顿记我工资里头,算我请。”
众人欢天喜地,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大众点评,务必以米其林三星为标准。
南乔看着这帮豺狼,无语摇头。
人都散去了,南乔思忖一番,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粘在了飞行器的脚上。
手起,如同大蜘蛛一般的飞行器直线拉升,越过数重障碍,稳稳当当向时樾飞去。
本月24日早8点,怀柔北斗军事训练基地,真人对战户外拓展,敬请莅临。
黄色的便利贴稳稳停在时樾面前,他触手可得。
南乔渐渐皱起了眉头——他时樾就是不伸手拿。
南乔想着他就算是看也看完了吧,于是操纵着飞行器飞走——
说时迟,那时快,时樾长臂一伸,抓着四轴飞行器的一只脚,活生生地将它拉了下来。
他拎着还在嗡嗡转着翅膀的飞行器,回了屋里。
南乔就那样呆站在了那里。
☆、第15章 失眠的女人
南乔一层层数清了时樾所在的楼层,数得她眼仁儿疼。
这是个高档小区,南乔等了好一会,才跟着一个大妈混了进去,又如法炮制地进了单元楼。所幸南乔长得纯良,中间遇到保安怀疑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南乔站到时樾门口,朝着来开门的时樾伸手:“还我。”
刚才看时樾还是一身家居休闲风格,这时候已经衣冠周正,衬衣的领子雪白、笔挺,有种凛然难以接近的感觉。他还在扣着袖扣,显然这一身刚刚换上,是正要出门的样子。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自己拿。”
时樾的公寓是简洁大气的装修风格,南北通透,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膜。三条狗悠然自得地在阳台上趴着。
南乔皱了一下眉头,还是脱了鞋袜,走了进去。
时樾看着她白皙秀长的双足,和那一双长腿配合正好。被北京春天的大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在宽松的白衬衣上,隐隐约约地描画出里面均匀舒展的肌肉与骨骼。臀上的那面小红旗伴随这她的步伐一动一动。
右手的袖扣“铮”的细微一声扣合,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南小姐公司的集体活动,我为何要参加?”
南乔心底光风霁月,坦白地告诉他:“常剑雄,也就是我那位朋友,想认识你。”
“哦。”时樾整着外面的袖口,冷然道,“有那两位的前车之鉴,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呢?”
南乔沉默不言。时樾说的没错。恁她再直肠子、没心机,也看得出来常剑雄把地点定在那里,是有意要让时樾好看。
常剑雄受过军事特训,这种训练基地于他简直是小儿科,就算时樾混过黑道有些本事,在那种地方,恐怕也是任他宰割的份儿。
但应战与否,决定权在时樾身上,她没有必要越俎代庖,提前就帮时樾拒绝了。
南乔道:“我问问你的意思,不去也无妨。”
“去。”时樾无所谓地一笑。“我时樾最不喜欢负人美意。”
南乔想了想,说:“时樾。”
“嗯?”
“你知道常剑雄是当过兵的。”
“嗯?”时樾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南乔皱着眉道:“你小心点。”
时樾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
“南小姐亲自登门拜访,是为了专门过来提醒我一下?”
南乔心想,这是什么话?如果你不抢了我的飞行器,我用得着过来一趟?
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希望看到上次清醒梦境那样的情况。所以即便今天不说,她依然会另外找个时候,提醒时樾小心常剑雄。
但时樾这种人,分明的就是给点洪水就泛滥,给个窝蹲就下蛋,给脸是显然要不得的。
南乔冷冷道:“听说你在道上有些名气,看你那天在车库露的一手,想必是我多虑。”
时樾听到“道上”两个字,脸色明显一变,然而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没了那种嬉笑不经的痞气。
他看了看墙上时钟的时间,淡漠道:“看来南小姐已经对时某人的过去调查过了。”
寥寥两句,心照不宣。
南乔道:“你是我公司的二股东,必需的背景自然是要了解的。再说,你对我的调查,恐怕更早吧。”
她无心在时樾家中久留,捡了飞行器,就向门口走去。
时樾本来就斜靠门框站着,稍稍一侧身就把南乔逼到墙边。
他与南乔的脸近在咫尺,他低低哼笑,问:“如果……常剑雄真要和我打一场,你是希望我赢还是我输?”
这一回,时樾没有用“南小姐”来称呼她,而是用了“你”,这样莫名的亲昵,就好像已经把任何人都排除在外了一样,唯有她,唯有她在他眼中。他倾身在前,独有的气息无处不在,南乔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抵抗的强力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像磁石和魔法,她插翅难逃。
南乔自然抗拒。她冷冷地抬头看着他:“你赢还是输,关我什么事?”
时樾拿起南乔一只手,放到她心口,低声道:“说心里话。”
南乔冷漠地别过脸不予理睬。
时樾微眯着双眼,狐狸般敏锐地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丝神色。是试探,更是确认,眸中渐渐了然自信。
他轻蔑地说:“口是心非。”
一针见血,直砭南乔的骨髓。南乔轻轻一颤,他就低头吻过来。
他温凉的嘴唇在她唇上一印一放,如同蜻蜓点水。南乔以为他要离开了,不料接踵而来的却是更加不容抗拒的亲吻。
他研磨她薄薄的嘴唇,迫得她张开嘴,容纳他的侵犯。当南乔以为他要用强的,他却只是轻轻地去触碰她的舌尖,双唇一张一合地去呡咬她的唇。
这样的亲吻强势又温柔,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不留余地地侵占着她的所有感官。南乔清楚地知道这个吻不同,和周然的所有亲吻都不同。
这是征服性的。
两个人都没有意乱情迷。时樾微微和南乔拉开距离,放开她的手时,南乔一巴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