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孩子仰着小脸轻轻道,黑黑的脸被冻得发红,却是很兴奋。
她笑,弯下身子拉了拉孩子跑得有些歪的上衣:“没事的,不过你要小心点跑。”
孩子很快就跑远了,她站直身子,却刚好碰上他微笑的目光。
她也朝他笑,只觉得很高兴,只觉得单纯地快乐。
回到镇上已经晚了,当夜就住在了镇上的小旅馆里。
第二天买了车票准备出发的,陆勉则却突然接到电话,他那几个准备一同出资帮助希望小学的朋友都从各自的资助学校回来了,因为大家回去的路线也差不多,他们就准备先不离开,在这个小镇上聚一聚。
“那我们就晚一天走,”他笑着告诉她,“我们这几个人一直都是电话联系,许久没有见面了。”
“我还是先走吧,”她想了想,“你的朋友我又不熟,而且,我想回去了。”
后来她真是先上车离开的,开车后,看着他的身影在车后越来越远去,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可想想,自己有什么可难过的?有什么资格可以难过?又不是他的谁,他和朋友聚会,本来就不应该去掺一脚,而且,就算是总经理助理,也是没权利要求老板一起走的吧?
她坐在拥挤的车厢内想着,只觉得很心酸。
“姑娘,”旁边的一个大娘看了看车窗外又看她,“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不是的,”她勉强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大娘还在疑疑惑惑地自顾自说着,她只是低了头没说话,鼻头很酸,心里很空。
到了城区里的车站后,她去买票,不知为什么竟然说买两张,幸好售票员告诉她这个时段的票一张也没了,年关近了来回的人多,要去市区只能乘下午五点的车。
下午五点……她看看车站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比昨天的天要阴得多。
但总是要回去的,于是就买了一张五点的车票。
离开车还有五六个小时,城区也很小,她没地方可去,其实也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小而简陋的车站候车室坐了一会儿后,就出来走走。
车站前面有个小小的街心公园,苍黄的天空下,还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园艺花木,只是颜色搭配得都不是很好看,大红大紫大黄大绿的,有点俗艳了。
她坐到一旁的栏杆上,栏杆很多处已经落漆了,原来鲜明的蓝绿色已经变得暗淡,又露出里面的一块块白底,更显得老旧。旁边花坛里有很多花,大朵大朵的,花瓣大如蒲扇,边缘呈锯齿状,微微有些残缺泛黄,却是很像菜市场上卖的花菜模样,只是花菜是可以吃的,而这些块头很大的花却只能用来装饰观赏。
她看看花,看看公园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又看看天,手指无意识地剥着栏杆上的漆,后来忽然发觉了,只是觉得好笑,可能这上面的漆都是像自己这般无聊的人剥掉的。
实在无聊,于是有些后悔,为什么没答应留下来跟他一起呢?
跟在他旁边时也是没事情做的,可就这么跟着他,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他,就觉得很好。
却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和朋友们约好回到城市里再聚会,年前没有时间就过年再聚,现在乘了朋友开来的车子到了市区,问她在市区的哪里。
她微微愣了愣,才告诉他还在城区里,车子要到五点才开。
他在电话那一头迟疑了一下,她听到那边有几个男子的声音,说是已经买了机票,晚点飞机就没有了,让他先跟他们一起走。
“你先走吧,”她拿着手机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要在这边玩一下,反正车子还没有。”
“我走了的话,你要一个人乘飞机回去的?”他依然迟疑。
她轻快地笑:“师父你小看我是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乘过飞机,你不用担心的。”
好像他的朋友又在催,他只好简单地说了一句“小心点,到了后给我电话”就匆匆挂掉。
她的手机还停在耳边,只剩下挂断后“嘟嘟嘟”的忙音。
她慢慢阖上手机,抬起头来看天,只觉得天空很苍茫,一只鸟飞过的话,好似根本看不到另一只曾经飞过的痕迹。
后来就下雨了,她等到车来,虽然已经买了票,却也得和一大帮拿了扁担箩筐的乡人一同往狭小的车上挤,她自然挤不过别人,冰凉的雨水夹着寒气一直一直地往脖子里钻,流过温热的肌肤时,她忍不住地寒噤。总算上车了,位子却很不好,在后面的过道旁,别人怕冷,把车窗关得很严实,车厢里什么味道都有,酸味,馊味,烟味,机油味……她只觉得恶心,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困难地从旁边的人身前探过去开车窗,哇哇吐了好久,却还是难受,刚缩了脖子回来,一闻到车内的浑浊,又是哇哇一阵大吐,到得后来实在没东西可吐了,连苦胆汁也呕了出来。
旁边的人看她吐得厉害,索性和她换了位子。她靠在车窗边才好了一点,木木地看车外的冷雨被风吹进来,闭上眼时,忽然就有滚烫的液体慢慢流下,她伸手抹去,又落了下来。
好像过了一生一样,车子慢吞吞到了市区,她下了车,天已经黑透,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手机响了起来,她慢慢接起,听到他在另一头问道:“你到市区了吗?现在在哪里?”
“刚下车,”她的话音有些哆嗦,好容易才止住,尽量平静地问他,“你呢,你现在回到公司了吗?”
“没有,你在车站吧,就在那里待着,我一会儿就到。”他快速挂了电话,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没有上飞机吗?
她真是站在车站门口的台阶上等,外面的雨下得昏天昏地,还那么冷,可她心里却生起一丝小小的雀跃,忍不住地翘首四望。
终于看到他的身影从雨中出现,打了伞,却也淋得一身湿,她看着忽然就笑了,很想问他怎么这么笨,打了伞还淋湿了。
可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看到他,看到他微笑的脸,喉头就哽咽了,全身上下都打着抖,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这么晚?”他大步跨上台阶,收了伞问道,“不是说五点的车吗?”
她努力让自己不颤抖得那么厉害,轻声道:“路上……路上总是停,现在……几点了?”
“你看看。”他伸过手腕来给她看腕表,车站门口的白炽灯微微有些晃眼,她不是很看得清。
“都八点了,”他嗔怪地笑,“我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扔下我走了。”
他的话半是玩笑半是当真,她抬起头来看他:“你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本来是要走了,”他叹气道,“不过没办法,我跟朋友说我那个徒弟太笨了,恐怕自己一个人走不回去,所以我得留下来等她。”
她低下头来没有说话,好久,才又抬眼看他笑:“谢谢师父,我这个徒弟的确是很笨的。”
台阶外的冬雨下得阴冷,可她只觉得有一簇微小的火苗,始终温暖着内心。
因为雨大,晚上的航班已经取消,他们又在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自己的城市。
回来后没多久,总经理助理的聘任就下来了,子棋的位子正式移到了二十六层,企划部的同事都闹哄哄地说要她请客,有些真心,有些却是因为妒忌,她现在心里有些明白了,虽然笑着答应,可并不是很高兴。
倒是苏如意他们说要给她办个升职庆祝会,人不多,连她在内一共三个,只是到了后来,连启扬一点都不出人意料地掺了进来,于是就变成了四个。
饭是在外面吃的,吃完后觉得不尽兴,子棋第一次自己提出来说去,只是去了后她自己倒是没唱几首,陆勉则也没唱,两个话筒全被苏如意和连启扬这两个麦霸给霸占了。
她靠在包厢里的大沙发上,只是捧了罐装啤酒慢慢地不停地喝,长方形的几台上放了十几罐啤酒,多数都已经空了。
“你是喝饮料吗?”包厢里灯光幽暗,陆勉则好久之后才发觉她是抱了啤酒罐在喝,不由好笑,“这是啤酒,你这么喝下去要醉的。”
“没关系,”她眯眯笑着看了他一眼,“晚上这么高兴,醉了也没事,何况……何况我本来就想把自己灌醉。”说这话的时候,她觉得已经有些迷糊了,眼前也恍惚起来,好像……好像真是有些醉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高兴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表达,你这么醉下去,保不准明天就不能晨跑了,你不怕你妈生气?”
“我妈啊……”她努力想了想,睁大眼看看大屏幕背投前两个唱得正起劲的人,忽然笑了笑,“没事的……你看、你看我妈也在唱歌呢!而且……而且师父你明天帮我作弊就好了!也……也跟上次一样啊,你开车带我到……到公园,然后……然后我装作跑过去……去签到!”
“那你明天上班怎么办?不怕起不来?”他有些后悔上次帮她作弊,没想到她是这么不乖的一个小孩,才尝到一次作弊的甜头就陷下去了。
“师父……”她忽然扔了空啤酒罐抱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人最好啦……你、你就帮我请假吧……”
他无可奈何地看眼前突然变成了八脚章鱼的徒弟:“原来我就是这么用来利用的?”
她依旧抱着他的胳膊,整张脸都蹭到了他干净的蓝纹衬衫上,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对啊……师父你就是人太好了……对如意姐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
他忽然心里一动,轻轻拍她的头问:“我对你好……你不喜欢吗?”
她身子怔了怔,忽然微微蜷了起来,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好久。
“子棋?”他又轻轻拍她,“徒弟?你睡着了是不是?”
她身子又动了动,然后闷闷开口道:“可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为什么呢……”
“你……不愿意我对你好?”他试探地问,心头掠过一阵浅浅的寂寥。
“不是!”她猛的抬起头来,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是、可是你又不喜欢我,你对我这么好,我会难过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他的眼眸蓦然深邃,低声问道。
“我想是这样的吧……”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在震天响的包厢内几乎听不到,他微低下身子凑近她,才又勉强听到一些。
“你喜欢如意姐……如意姐让你照顾我……所以你对我好……”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乎是呜咽着说出来了,“可、可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是因为如意姐才对我这么好时……我有多难受……”
“你那么难受……”他只觉得心跳都快静止了,“为什么?”
她抬起眼很奇怪地看他:“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说着,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告诉你哦,你可不能告诉他哦,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千万不能告诉他哦……”
“他是谁?为什么又不能告诉他?”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任她抱着,目光温柔地注视她。
“他啊?他就是我师父啊,他……他就是你啊!”她又把脸蹭到他的衬衫上,“你又不喜欢我……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会的……”
“那……”他哑着嗓子轻轻问道,“……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她抬起脸来,脸上红酡酡的,有些得意地笑:“我、我喝醉了嘛!醒来、醒来就忘光光!打死……也不认帐!”
“而且……而且他说过,”她的笑容蓦的黯淡了下去,有些落寞地喃喃道,“他说……他说人生一辈子,有时候还是……还是应该任性……一回,做、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我、我就这么任性一回吧……就这么一回……”
他只觉得心头掠过无尽的和风,忍不住轻轻把她抱住:“你用不着任性,你很好,很好,所以,他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她枕在他的肩上,落寞地笑笑:“谢谢……谢谢你安慰我,真是、真是好兄弟!”
他只是笑,轻轻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直到感到她头慢慢垂下……睡着。
连启扬刚唱完转过身来,怔愣了半秒又马上回头,顺带着把刚想回头的苏如意也摁了回去。
苏如意刚才又喝酒又唱歌的,也有了些微的醉意,于是不高兴地嚷道:“连启扬连启扬……你干什么呢你!……”
“没事,”他微笑着环住她的肩膀,“我们继续唱,啊,下一首好像是你最喜欢的歌,快点来唱!”
苏如意瞪大眼看了看大屏幕,“《老婆老婆我爱你》?”她笑了笑,“笑话!是你最喜欢唱的吧?!”
“对,”连启扬点点头,“是我最喜欢的,老婆老婆,我最爱你了。”
苏如意忍不住笑,两个人又继续搂着唱了下去。
包厢里灯光幽微,大屏幕背投快速闪着七彩荧光,映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这样的一个夜晚,有人醉了,有人清醒着,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小小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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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元宵节快乐!^_^
年关将近,公司变得很忙,许多事务都要抓紧落实完成,争取在过年前可以结束下来。
方子棋醉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晕晕的,幸好天下着小雨,想到施叔一定在签到簿上记下天气原因了,倒不用太担心缺跑这一点。
她跟着陆勉则忙了一个上午,开会,分析文件,统计各种数据,做报告表,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只有偷空跑到茶水间泡了杯茶。
上一次做茶叶贸易的企划案后,她就喜欢上喝茶了,只不过名茶还是不太对胃口,只能喝一些普通的花茶,带了清新的香气和淡淡的甜味,再加上茶水温热,可以很好地舒缓头痛。
正要捧了杯子回去,她想了想,又泡了两杯速溶咖啡,拿了个小托盘托着往回走。
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她先在王秘书桌上放了一杯咖啡。王秘书正在接电话,微笑冲她点头致谢,她笑着摆摆手,然后端了托盘开门进办公室。
他正在看一份报表,一旁的手机响了好久才拿起来接,只说了一句,先前脸上沉凝的神情忽然就变得轻松,只是微笑着点头。
“好的,那么就中午吧。”他笑道,然后阖上手机。
她轻轻放下咖啡在桌面上:“师父,孝敬您的。”
“这么孝顺?”他笑,看到她手中的花茶,又问,“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喝咖啡吗,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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