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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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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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心有旁骛未能专注,又焉能有大进益?”
  任臻知他话意,沉默了片刻,忽而冷笑一声:“无论穆崇谋反一事他知情与否,‘拥兵自重’‘鼠首两端’这八字他是跑不掉的!否则焉有半年前的那场战祸!?就让他在宫外跪着!先冷一冷他发热发昏的脑袋!、——让兀烈立即领两百虎贲卫集结殿后,原地待命!”
  这话说地太重,就连一旁伺候文墨的几个内侍太监们听地都暗自咂舌,只道拓跋珪这当朝新贵此番是自寻死路,活到头了。姚嵩闻言却是微一拧眉——他太了解任臻了,他越是心中恨毒了一个人,就越不会轻易发作,只是卯足了劲定要致他于死地,就如当时追杀沮渠蒙逊;但他嘴里若是喊打喊杀,却往往雷声大雨点小——想来他就算先前对拓跋珪有几分杀心与不满,却被他接连的哀兵姿态而打动,心里先软了——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也是算准了任臻对他无法当真狠心。慕容永说拓跋珪智高才绝,心志坚忍,并非寻常武夫,果然不可小觑。
  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一丝异样不露,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旁。
  室内焚起了安神香,丝丝袅袅地笼住了整座大殿,殿内殿外所有人全几乎都是坐立难安、五内暗焚。直到时交未时,随着一声闷雷,阴沉沉的天空忽然裂开一条缝似地,淅淅沥沥地下起倾盆大雨来。
  关中多旱,雨水不多,一旦落水,却往往一发不可收拾,多能引起泾河渭水涨潮泛滥。任臻合上卷宗,抬头望着窗外檐下淌个不住的水流出了会神,忽然不耐地粗声道:“传拓跋珪进殿!”
  内侍总管忙领命告退,须臾过后便奔来复命:“拓跋将军领旨之后说‘天降大雨,焉知不是因君父怪罪,故小惩大诫?臣不敢避祸躲责,自有担当!’便一路跪着从未央宫膝行而来。”
  任臻怒极反笑:“好。他倒还先有泼天的怨气了。朕有成人之美,就让这大将军一路跪过来吧!”
  待人入殿,周身已是如落汤鸡一般,每行一步,膝下便拖出一道淋漓的水渍。拓跋珪就是如此这般,一面跪行一面抬头注目地望向任臻:“罪臣拓跋珪见驾!”
  任臻不答,暗中则已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阔别三载,眼前这杯自己亲手放飞的雄鹰已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青涩,双目锐利,面容瘦削,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果敢坚毅的狠劲儿。
  “罪臣拓跋珪见驾!”他又重复了一声,深深地俯下头去,雨水自他的发梢断了线一般地淌下,又渗进华丽的地毡中蜿蜒蔓延。
  任臻终于正眼看向他,冷冷地道:“拓跋将军何罪之有?”
  “罪在驭下不严,罪在失察不觉,罪在护驾不力!”拓跋珪以额触地,一字一字答地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一直缄默的姚嵩忽然一笑道:“穆崇一贯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却原来将军一直对他的反心反迹一无所知?没想到将军仅因‘失察’之过便差点害地关中沦陷,亲王遇难——”
  姚嵩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再次挑起了任臻心头怒意,拓跋珪一双鹰目瞬间转暗:这毒谋士果然杀人不见血——他一早发现殿内只有姚嵩一人,帝国最高军事统帅慕容永却不在此列,未免暗自猜疑:此时称病不朝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殿门忽开,特赐“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特权的河间王慕容永应声而入,几乎是借着姚嵩的话尾朗声诘道:“若将军领兵亦能多多益善,想必‘护驾不力’之过也可避免了。看来我这三军上将之位不如换一人来做,更为妥当。”
  拓跋珪慌忙垂首,再次磕头告罪,诚惶诚恐似地:“罪臣万万不敢!罪臣只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番战祸无论是否有意,罪臣已犯死罪,无可宽恕,此番进京便是抱必死之心,只求皇上降罪!”
  这番话哀切悲凉,听地所有人都是一悚,而慕容永位高权重,又是皇亲,说话自可无所顾忌,任臻微微皱了皱眉,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抬手给他赐坐,又道:“外面大雨倾盆,你曾负伤在先,万不可浸了湿气。”随即命内侍总管为所有人沏上姜茶——皇帝既是说了“所有人”,那自然包括了跪在地上的拓跋珪等,几个小黄门果真给在场诸人皆奉上了热气腾腾的姜茶,拓跋珪心中微喜,忙谢恩接过,姚嵩眉宇间的阴色则愈加深沉——任臻果然心软不忍!
  慕容永合上碗盖,淡淡地道:“当真如此?你镇守潼关之时,后燕的中卫将军冯跋曾数次秘密出入军营,所为何事?穆崇突袭我军之后,就能立即投奔后燕寻求庇护,又是为何?拓拔将军,本王暂且不说你与叛兵之事有关,单说你与这后燕国主慕容垂之间的瓜瓜葛葛,怕就不少。”他自箭袖中抽出一纸密函递予任臻,上面俱是他暗中在拓跋军中布下的眼线所传报回来的消息,各有画押,当做不得假。
  拓跋珪俯首连磕三头,痛声道:“慕容垂的确曾派人来招降罪臣,臣恐瓜田李下未能及时上报实乃大罪大过;但臣万没想到部下之中竟有人被其收买招致大祸!皇上明鉴!”
  慕容永咄咄逼人地追道:“然则你那结义兄弟穆崇叛变之事你一无所知亦全不相关?!”
  拓跋珪斩钉截铁一口否决:“罪臣全不知情,更与此无关!”他猛地抬头,望向任臻:“罪臣愿向皇上表忠!”
  任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终于缓缓开口道:“如何表忠?”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命贺兰隽奉上一只尺余长的大木匣来,他将其高举过头,咬牙道:“臣与叛将穆崇绝无干系,以此为证!”
  这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在殿内陡然炸响,任臻怔了一怔,几乎不敢置信地道:“匣内是。。。?”
  拓跋珪单手弹开盒盖,露出血迹宛然的一颗头颅,赫然便是拓跋珪的结拜兄弟,原西燕领军将军穆崇!
  “你杀了穆崇?”慕容永按膝站起,震惊地道,“他不是已经东逃后燕了吗?!”
  拓跋珪慷慨激昂道:“臣待罪之身卸甲归京,途中那穆崇竟漏夜来救,妄图以昔日之恩义诱我东降!臣心怀陛□系西燕,宁死不降,焉肯与逆贼为伍,当即拿下此人——”他嘎然而止,望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姚嵩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心底一颤,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中了姚嵩之计!
  穆崇劫营本就是假,乃是他为了取信任臻,一面哀军简装进京待罪,一面亲笔书信召穆崇到两燕边界之地与贺兰隽会合,再暗中命贺兰隽立斩穆崇,而后亦主动向长安方面请罪,由自己携穆崇首级入京以示忠心不二划清界限——穆崇对他向来言听计从,贺兰隽则心性凉薄又暗忌穆崇已久,此事万无一失,却不料恰好跳进了姚嵩的陷阱!
  穆崇既已逃亡别国,被慕容垂扣在手中为质,任臻软硬兼施尚难要回,怎可能轻易再入燕境甚至营救拓跋珪?岂非坐实了拓跋珪既能号令穆崇奔难赴死,又与慕容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怪慕容永接连发难,那姚嵩却一直不声不响,原来台前幕后都早已联手,这是故意布局设计他自投罗网!
  只怕穆崇毫无征兆的反叛,也是出自此人之手!他却因心急心虚而被他借刀杀人!拓跋珪刚将一切都想通,那边厢任臻已拂袖而起,摔破了手边的青瓷茶碗!
  姚嵩立即应声喝道:“拿下二人!”慕容永长剑出鞘,刀光一闪便已抵上手无寸铁的拓跋珪的喉头;随即殿门四开,涌入了数十名虎贲营的武士,将拓跋珪等人团团围住。
  任臻在一室肃杀中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他死死盯着木匣中的人头看了半晌,抬起双眼逼视拓跋珪:“于我而言,区区一个穆崇自然死不足惜;然则对你而言,他是你的异姓兄弟!当年在演武会上你为护他性命,不惜以身代之——是你变了,还是你连当初的义薄云天都是伪装?!”
  拓跋珪额上汗水淋漓,淌过面颊,有如热泪一般——此时此刻他应该辩解应该喊冤,然而喉头动了几下,他依旧无言以对——我国破家亡被迫为质,朝不保夕身若浮萍,这样的人本就生而无情又怎会有义?!只因为你,所以我愿意成为你理想中的人,但是你不能将我弃若敝履之后却还如此失望地问我是不是“变了”!我本已有了登高一呼裂土封王的实力,我为了谁才这般迟疑忍耐、委曲求全!为了谁才这般千方百计、低声下气!都是为了不想真和你走到决裂为敌那一步!
  他眼中瞬间闪过的光芒太过冰冷也太过火热,目光锐利地叫任臻亦是一怔,姚嵩忙起身跪下,苦苦谏道:“皇上,拓跋珪里通外国,叛迹已彰,不治罪不足以定天下!”
  慕容永亦道:“尾大不掉,国之大患——恳请皇上圣裁!”
  兀烈奉命拔刀对着自己的老上司已是头皮发麻了,当然不愿意拓跋珪还能东山再起,此等情势之下只得站边表态道:“请皇上圣裁!”
  其余文臣武将亦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督请皇帝治罪严惩。
  任臻一贯刚愎,是个极有成算主见之人,但此刻简直心乱如麻。事到如今,拓跋珪已有二心乃是板上钉钉言之灼灼之事,他又已与拓跋珪撕破了脸再难安抚,岂敢再将他放出去镇守一方?为国为家于公于私都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不济也该褫夺兵权,软禁在京……
  贺兰隽已是有些吓傻了眼,周遭一片喊杀之声,他们想逃简直难如生天——此番置诸死地而后生怕是大错特错了!自家主子一贯英明神武,就是因为心中一点不忍一点奢望一点犹豫,最终竟是自寻死路!
  拓跋珪忽然仰天长笑,将手中血淋淋的木匣随意一掷,猛地踏前一步,慕容永拧起眉,指间用力,喝道:“站住!”
  刀刃勒肤见红,拓跋珪不为所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任臻,一字一句地道:“皇上说的对,我拓跋珪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但时至今日,我对你从无二心!皇上若然不信,大可剖出我满腹心肠细看!”
  话音刚落他劈手便夺慕容永手中之剑,姚嵩闻言便猜出他下一步的举动,只道他又要施那苦肉计,心底冷笑一记,朝慕容永使了一记眼色,慕容永自然会意,便故作大意地真撤了手,谁知拓跋珪此番却并非虚张声势,却是当真反转剑尖直朝心口插去!
  鲜血四溢,全场震惊,任臻本能地抢上前去他意欲夺剑,谁知拓跋珪单手拂退,竟牢牢攥着那沾血的剑刃更往里一刺,忍痛咬牙道:“我一条命是你给的,皇上若真不信我,不必任何罪名都可将我千刀万剐,我拓跋珪定然从容赴死毫无怨言——但士可杀不可辱,要我为人豢养,无为一世我宁可就此血溅五步!”
  姚嵩心中大骂不止: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拓跋珪——对人狠对自己更狠!自己好容易布下这天罗地网,难道又要叫他逃脱?!见任臻果然被慑住了时地,眼露迷茫痛色,急急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留他在朝后患无穷啊!”若真想一劳永逸除了拓跋珪,与慕容永联手不是不能先斩后奏兵戎相见。但是“兵谏”是多大罪名,自古帝王无有能容者,就算任臻顾情恕了这罪,但他们此举定然会寒了他的心,他再胆大妄为也不想和任臻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才这般辛苦筹谋,想让任臻自己下定决心除去拓跋珪,谁料……
  任臻看着姚嵩惶急的脸色,又望向拓跋珪惨白的面容,已知此事必难善终。他迟疑再三,终于朝拓跋珪缓缓地伸出手来:“把剑给我,我信你便是。”
  一贯谈笑用计,举重若轻的姚子峻顿时如遭电击,慌乱地磕头苦谏:“皇上不可放虎归山途留后患——让他再守潼关,如自毁长城!”
  “我拓跋珪与慕容垂这老匹夫势不两立,焉有苟且!三年之内必取其父子首级于陛下,若违此誓,有如此发,身首异处不得好死!”拓跋珪气地生生呕出一口血来,随即虎目圆瞪,拔剑一挥,手起刀落,满头发辫登时化作一片青丝,飘扬落地。
  任臻沉声喝道:“够了!拓跋珪!记住你的誓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了已经脚步虚浮的拓跋珪手中之剑,拄地冷声道:“你也不必再去潼关或是萧关了,这便带上你的人马去驻守敕勒川吧。那儿本就是你打下的江山,又是代国故地,尽是你的族人遗民——我知道你一直不甘人下,要复兴代国,我就如你所愿给你这份尊荣体面——你为朕平灭后燕攻取中山之时,就是你裂土封王重建代国之日!”
  我本想与你一世交心君臣相得,却到底成一纸空谈。与其在恩义情谊与野心霸业之间彼此猜忌犹豫还不如携手做场交易,最后送你一程,除此之外,你我再无纠葛恩怨——拓跋珪,如此可算是两全其美?

  117、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燕宰辅重臣姚嵩忽染恶疾;告假不朝;已逾半月。他一撂担子,就苦了任臻一人忙地□乏术一头两个大,偏生还不敢抱怨。如今正乌着眼圈伏案疾书;一听内侍总管的匆匆来报;登时不敢耽搁,火烧火燎地往自己寝宫金华殿奔去。
  一进门便见姚嵩白着张小脸,当真在指挥几个小黄门收拾箱笼;赶忙迎上去;将自己身上的一袭貂裘裹上他的身子,赔笑道:“虽刚入冬,天已大冷;怎穿地这般单薄还要劳心费力地忙活。”
  姚嵩恭恭敬敬地退开,俯身行礼:“臣自知沉疴,不敢再居于宫内,免得过了病气给陛下,自然要搬出宫外,回府自居。”
  “什么沉疴!这也是能混说的?”任臻当即拉下脸喝了一句,姚嵩立即认错,瓮声瓮气地道:“臣死罪,请皇上亦将臣流放到草长莺飞之地,说不定这气郁之症就不药而愈了。”
  任臻无奈地连咳数声,内侍总管知机,赶忙告退,顷刻之间,寝殿之内空空荡荡。
  既无外人,任臻也不必再将就甚脸面尊严,上前将人一把抱上榻去,嘴里告饶似地道:“子峻,冷战了十来天也该够了吧?何况气归气,千万小心别真伤了自个儿,你病气入骨秉性孱弱,呵护保养尚且不及,怎经的起这般折腾?万万不可离宫。”
  姚嵩从温暖厚重的貂裘中钻出脸来,冷冷一笑:“我怎及的上皇上能折腾?并州代地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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