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姨娘见了更加怨愤,恨恨地看着婉清,婉清对她悄悄眨了一眼,她立即便有些了然,也大声说道:“老爷,先前刘太医才给妾身请过平安脉,人还没走呢,妾身这就让莲心去请。”
那边莲心也机灵,不等林氏发作,人已经出去了,林氏想喝止她都来不及了。
林氏急得张了张嘴,怀疑地看着婉清,婉清低头垂眸,为了不看到一尸两命的惨状,她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林氏虐待她这么多次,怎么着也得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吧。
没多久,刘太医来了,给婉清诊完脉后说道:“三小姐不过劳累太过,导致血气有些亏损,以后饭菜宜时,按时安置,多将养些就没事了,至于肚子痛嘛,原是要做大人了,之前确实是会痛的。”
“刘大人,你仔细查验查验,小女才中了毒,吃食里可有忌讳?”大老爷这个问题问得很有艺术性。
林氏自太医进来已经着了慌,听了大老爷的话忙说道:“贺太医已经给三丫头吃了解药,想来那毒性也早解了,刘大人自然只能断出三丫头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谁知这位刘太医却是个极傲之人,最听不得人家质疑他的医术,听后立即沉了脸,一甩长袖说道:“三小姐只是体弱,哪里有中过毒,老夫行医二十几年,病人就算是小时得过风寒老夫都难查验得出来,何况是才中的毒,夫人既是不信老夫的医术,那老夫就告辞了。”
大老爷忙向刘太医告罪,说林氏是妇人之见,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云云,又封了个大包红给刘太医,才送走了他。
刘太医一走,玉姨娘就哭到大老爷身边:“老爷,还是让妾身死了干净吧,妾身看着三姑娘没日没夜的做绣活,经常熬夜到凌晨,太太为了点子小事就罚她们跪佛堂,又不给饭吃,妾身是怕饿着了姑娘,才送饭去的,却不曾想,一片好心让人反打一耙,反成了那黑心肝的人,老爷,坏了顾家家声的人可不是妾啊。”
玉姨娘深恨林氏的毒辣,报复起来也是半点不留情。
林氏的脸色苍白起来,双眼冒火地瞪着婉容,原本她派人过来督察两个庶女,看她们偷懒了没有,结果两个丫头都晕过去了,她当时也吓到了,可让她高兴的是,婉容一醒来就说,一定是玉姨娘送的饭有毒……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够错过,就算太医查过没有下毒又如何,只要给点钱,太医就会照她说的办了……眼看着就要除掉玉氏那狐狸精了,却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若不是婉容胡说八道,她又怎么会起这心思……
顾老爷蹭地站了起来,黑沉着脸对林氏道:“你做的好事!”说罢,气冲冲往外头走。
婉清知道大老爷是想给林氏这个嫡妻留些脸面,不在儿女和妾室面前发落她。林氏垂头忙跟在后头。
第二日,林氏就发了话来,说是身子不舒服,免了儿女们的请安,还让王昆家的带信来说,小姐们手里的活计也可以慢慢做,只要表少爷出生时有得穿就行了。
碧草就在屋里偷偷告诉婉清:“坠儿听前头的喜鹊说,大老爷昨儿个可是发老大脾气,打了大太太几巴掌呢……”
不让去请安,是怕被几个庶女看到她脸上有伤吧,原以为这一次又要好关几天佛堂,饿上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还让林氏出了一顿丑,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婉清眼前浮现出那张冰冷的银面具来……
孙妈妈和红叶两个都不在了,屋里缺了人,婉清便请玉姨娘帮忙。
大老爷因那日差点冤死玉姨娘,心里生了愧,这几日丢下红叶就住进了玉姨娘的屋里,吃过饭,玉姨娘就道:“……几个姑娘里,三姑娘是头一个心善又聪慧的,偏身边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那孙婆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教成那样,幸亏太太把她给惩治了,不然还真会教坏了姑娘,妾身听说她原是有个奶娘极疼她的,被太太发落到庄子里头去了,不如让她还是回来伺侯三姑娘吧,到底是奶过的,待姑娘也会真心一些。”
大老爷听了这话就想起红叶也是婉清的丫头,心中不由有愧,便道:“这事你就看着办把,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你也帮着管管家,几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缺了的,就都买了人来补齐全了。”
这是让她分一部分管家权,玉姨娘大喜过望,忙点头应了。
☆、第二十三章:昱轩的心意
玉姨娘办事雷厉风行,很快便把婉清的奶嬷方妈妈请了回来,又买了两个丫头给婉清,一个叫麦冬,一个叫金菊,两个都是十四岁,存孝身边的黄婆子也被辇出去了,玉姨娘也给挑了个好的放在存孝身边。
方妈妈为人精明干练,又真心疼婉清,那日她一进门时,就要给婉清行礼,婉清不等她跪下去,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方妈妈身子一僵,眼圈就红了,哽着声道:“奴婢以为这辈子怕都再难见到姑娘了……”
又上下打量婉清,看她长高了,脸也比以前红润了,含泪笑道:“姑娘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主仆二人正叙着别后的事情,这时,外头小丫头来禀报:“表少爷使了人送东西来。”
婉清听了就皱眉,手不由自主的向颈间摸去,那日醒来后,因着玉姨娘的事,她没有注意,回来后才发现,脖子上多了一块莲形玉佩,心里一阵后怕,她现在能肯定那个男子就是自己在庵堂里救过的那个人,如今想来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可……那日他可是朝庭追拿的重犯,他进顾府如入无人之境,他……究竟有何企图?
越想越后怕,婉清的小脸变得苍白起来,方妈妈推了推她:“小姐,你不舒服吗?”便扬了声对回事的小丫头道:“快请送东西的小哥进来。”
进来的是赵昱轩身边的小厮茗香,他给婉清行了一礼,声音清脆:“三小姐,我们爷特地让小的送了一盆金盏菊来,还有一盆魏紫,一盆姚黄,另一盒血燕,一盒雪参,请姑娘要多爱惜身子,不可太劳累了。”
“二小姐和四小姐那都有吗?”婉清忍不住就问。
“回三小姐的话,二小姐和四小姐那我们爷都有送礼物,只是每个小姐处送的不一样罢了。”
是怕自己不会收,所以连带着婉容婉丽那都送了礼吧,他做事还是那般周全贴心,可是,他的东西,她不能要,那个人武功高强,又别扭得很,似乎对府里发生的事情也清楚,指不定就有眼线在府里呢,而且,赵昱轩是站在云端的谪仙,而她呢,不过是尘埃里的一顶杂草罢了,两人身份差别太大,与其付出了再受伤,不如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多谢小哥,还请小哥将那几盆花带回去,血燕和雪参我就留下了。”那几盆都是名贵的花,便是在京城也难找到几盆,自己不过偶尔有一次在园子里与碧草谈起过,被赵昱轩听到了,竟然就给找了来,这几盆花要比起血燕和雪参来稀罕多了,她深信顾婉容和顾婉丽那是没有的,与其等她们知道了来嫉妒生事,不如别收了好。
方妈妈听了就深深地看着婉清,伸手爱怜的抚着婉清的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茗香听得一怔,愣道:“我们爷寻了大半个京城,好不容易在礼郡王府上才得了这几盆好花,三小姐,你还是……”
“还请小哥替我多谢表哥,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婉清这院子太简陋了,没得糟蹋了几盆好花。”
茗香还想说,婉清已经让碧草数了几十个钱赏了他,人也转身进去了。
茗香无奈,只得着人又将几盆花搬回去了。
赵昱轩呆呆地看着被茗香搬回来的几盆名花,眼神微黯,“她只说屋里太简陋了吗?”
“是的爷,我看三姑娘是真心不想要,那些个话不过是托词罢了,爷,这事若让太太知道,定然又要说您了,奴才瞧着三姑娘心里没想着您,您就罢了吧。”
“她并非没心,只是太明白了,觉着自己身份配不上,姨妈又是那样的人,可她就不知道,但凡她肯大胆一些,我也就有了往前冲的动力,哪怕头破血流呢。”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茗香听,茗香就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三姑娘还小呢,要明年才及笄,可爷您就要十七了,老爷太太定然是等不得的。”
正说着,赵姨妈就带着赵淑媛进来了,淑媛一见院里的几盆名花,喜不自胜:“哥哥在哪里找来这几盆的,我可是只在海宁陈家才见过这样好的品种呢。”
赵昱轩垂了眸没有说话,赵姨妈微眯了眼道:“我正愁明儿去靖宁侯府要送什么礼才好呢,昱儿你想得周到,真是娘的好儿子。”
“娘,这几盆花儿子不送人,您再送别的礼吧。”赵昱轩淡淡的说道。
“不送人?那我怎么听说茗香才将这几盆送到清丫头院里去了?不会是茗香胆子太大,偷了你的东西拿去讨好那些个没规矩的贱人吧。”赵姨妈斜了眼睛瞪茗香,茗香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一下。
“娘……”赵昱轩温和的眸子里怒色翻涌。
“算了,娘看他也是自小服侍你的,又把东西拿回来了,这一次就不罚他了,但下不为例,明儿个你父亲会同我们一起去靖宁侯府,你也跟着你父亲结识些京城里的贵卿,对你以后的仕途有好处。”赵姨妈说完后,就带着转身往外走。
“娘,上官家的小姐不是儿子喜欢的,您明儿还是不要提亲的好。”赵昱轩自后面追来,声音里带着哀求。
赵姨妈猛地回过头来,眼神凌厉地看着他道:“上官家的小姐不是你喜欢的?那谁是你喜欢的?清丫头?你想都别想,一个小妇养的也想做我的嫡媳,真是做梦,昱儿,你自小就懂事听话,她是用了什么手段,迷了你的心窍?”
赵昱轩的眼里露出一丝痛色来,摇了摇头道:“娘,不关三妹妹的事,您不要迁怒于她,儿子……从小没求过娘,这一次,求娘成全了儿子吧。”说着,就跪了下来。
赵姨妈大怒,手指颤抖地指着赵昱轩道:“你……你这个不孝子,气死我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娶上官家的小姐,也不可能娶她,除非她肯给你作妾。”
赵昱轩听得脸色一白,脑子里浮现出那双清澈明亮,却又满含苍桑睿智的眼睛来,那般的自信隐忍,那般的坚毅果敢,便是宁愿自伤也不愿沾他的身,他见惯了拿眼睛腻在他身上的名媛闺秀,如她这般清新淡雅,偏又自立自强的女子便如看到了冰山上盛开的一朵雪莲一般,弥足珍贵,喜欢,却不敢随意亵渎……做妾,怕是这话一出口,与她便再难相见了。
忙跪过去扯住赵姨妈的手:“娘,您千万不要提这种话,儿子宁可不娶,也不能污了三妹妹。”
“你……你……她就是个妾生的,能给咱们这样的人家作妾就是抬举她了,你……你竟然这般的维护她,那更不能让她进门了。”赵姨妈气得甩开赵昱轩的手,捂着胸口,转身就走。
赵昱轩跪在地上颤声唤道:“娘,儿子求您了。”
☆、第二十四章:赵姨妈的主意
赵淑媛走过来扶起赵昱轩,柔声道:“哥哥,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瞧着三妹妹虽然也好,但她着实配不上哥哥你,你也别怪娘,像哥这样的品貌家世,若是娶个庶女回来当正妻,您让爹娘的脸往哪搁啊。”
“妹妹说的是,只是你如今还没有遇见那个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就轻松,假以他日,妹妹若……”赵昱轩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那盆开得正艳的魏紫,声音幽幽如飘在空中的羽毛一样,随风翻卷,没着没落。
赵淑媛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嗔道:“哥哥莫非魔症了么?这样的话也跟妹妹说……”
赵昱轩这才回过神来,浅浅一笑,眼里有着挥不去的落漠,转身进了屋。
林氏头上包着块锦帕,歪在床上,金嬷嬷“病”了两天总算回来了,正跪在小榻上给林氏棰腿。
“气死我了,老爷竟然把府里丫环采买给了那贱人,真真可恨,那贱人定然更加猖狂了。”林氏手揪着锦被,咬牙切齿地骂道。
金嬷嬷知她在发泄,没敢乱接言,脸色也不好看,平日里采买的活林氏都是交给她的,里面的油水有多少她最是清楚了,那些个买进府的丫头,若想要分个好的去处,一般都会极力的巴结讨好她,虽然每个人送的东西不多,但总有一两个好物件儿,集在一起,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你脸色不好,可是气我把红叶给了老爷?”林氏没见金嬷嬷像往常一样的开解她,抬眸扫了金嬷嬷一眼。
“太太抬举红叶,是红叶前世修来的福份,奴才怎么会有气,奴才是在想啊,玉姨娘终归是妾,哪有妾室把持家务的,太太您得快些好起来才是,没得让那些贱人一步一步爬到您头上去了。”
金嬷嬷心苦啊,她把红叶塞到婉清屋里就是怕太太会做这一手,可她为了设计孙妈妈,才请了两天病假,就出了这么档子事,给老爷作小不是不好,可是林氏的为人她太清楚了,老爷跟前的通房妾室,哪一年不死上一两个?如今除了玉姨娘外,还呼气的几乎没有了,红叶是她的老女儿,本想让她好生嫁个管事,安稳过一辈子的……
“哼,我如今是人老珠黄了,老爷只贪鲜呢,说起来,红叶也是个不中用的,论年纪相貌,哪点比那狐狸精差了,怎么就没把老爷的心给栓住呢……”林氏又觉得头痛了,她既恨红叶得宠,又恨红叶不能帮衬她,想想红叶在西厢房里和老爷颠鸾倒凤,发出那淫贱的声音,她就只想撕烂了红叶不可。
“太太,红叶可是您调教出来的,最是守礼规矩了,怎比得那起子伶人戏子会勾男人,您也放宽心,老爷心里还是太太最重的,虽说这次是生气了,可还是处处维护着您的脸面不是?”金嬷嬷苦笑着说道。
“说起来,你看三丫头是不是变了?我怎么觉着两次都是三丫头坏了我的事呢?红叶总呆在她身边,她没发觉她有何不同么?”林氏皱起眉头问道。
金嬷嬷听得心中一凛,如今红叶已经成了太太心头的刺,若再让太太找出些错来,怕就没好日子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