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是心思不正,就他这副吃相,还真称得上斯文君子。可惜,讨厌的人,总是难逗人喜欢。
用过饭,上官夜离冷冷道:“你来不是混日子的,是要建功立业的,如今前线正在开战,康王爷正值用人之际,你不上前线,在后方营帐里做些文书差事,也可以吧,成天在后院子里,与妇人混成一堆,成什么事?”
上官子墨立即垮下脸来,带着哭腔道:“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就别逼我了,战场上刀箭不长眼呢,我……我怕。”
上官夜离瞪他一眼,正要再说什么,平和过来报道:“世子爷,康王爷使了人来送战报,请爷过目。”
上官夜离拿去火漆封口的军报,撕开口子,展开来读,上官子墨伸长了脖子去瞄,婉清不经意的端了杯茶送给上官子墨,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上官夜离看完军报后,也没避着上官子墨:“娘子,我要去前方一趟,昨日大军在七里山处遭北戎人埋伏,伤亡惨重,孙老将军被伏,正要拖到前线去的五十车军粮全被劫走,府里头现存多少摔炮,都集中起来,我得去救急。”
婉清听得心中一颤,想起那位热血而爽直的孙将军,心中隐隐发酸,她这几天仔细研究过北疆的地形,上官夜离看军事图时,也会给她讲解一番,如今大周与北戎正在三番里交战,从大屿到三番里的路有好几条,北戎人怎么就那么凑巧,正好埋伏在七里山呢?
“上一次的奸细并没有清完,康王那人,还是太过心软了一些,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软只会害了自己啊。”
婉清担忧地看着他道:“相公一路小心,把府里头训下的一百护卫也带去吧,他们都是连弩的好手,应该能护得你周全。”
“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娘子,我会速去速回的,都督府里还不太安宁,这些人还是留下保护你。”上官夜离说完,便转身出去,上官子墨在后头道:“五哥,刀箭无眼,你还是多带些自己贴心的人手去前线吧,五嫂在府里头,有我照应着呢,外头又有几千防卫军守着,只要嫂子不出门子,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上官夜离回头眼眸深深地看着他道:“你能有本事保护好你嫂子?那跟着我上前线吧,这一次只是送军火,不会有太大危险,你轻轻松松挂个名,就能记上一功,何乐而不为呢?”
上官子墨听得脖子一缩,躲到婉清身后去了,上官夜离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最多三天便会回来,你给我好生呆在府里头,最好不要闹什么妖蛾子,我如今与你的兄弟情份所剩不多,若不是爹爹相求,我也不会带你来,你不要再把最后的一点血脉之情也耗尽了,我的脾气你清楚,到时莫怪我手下无情。”
上官子墨听得脸色一僵,眼圈红红地看着上官夜离,那样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上官夜离不再理他,扭头向制炮作坊里走去。
婉清若有所悟地看着上官夜离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再追着人他把人带走,如今这个时候,她好好地,安全地呆在都督府里,不让他担心,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上官子墨还呆婉清的正屋里不肯走,婉清还有很多事做,不由皱了眉道:“六弟,你若没事做,就回自个的屋里读些书吧,回去父请考核起来,你也有东西给他老人家看不是?”
上官子墨笑嘻嘻道:“正值多事之秋,书是看不进的,这几天大哥不在,我来保护嫂子你吧,要知道,你可是大周朝的人才,那些个摔炮呀,连弩呀什么的,可都是你想出来的法子,若是戎人把你给掳走了,那可是朝庭的损失呢。”
婉清白了他一眼,正准备往里屋去时,碧草大着肚子来了,婉清忙上前去扶她:“今儿感觉可还好?”
碧草的预产期只有半个月了,婉清怕她提前发作,早早儿请了产婆在府里头,每天让人扶了碧草出来走动,多锻练,生的时候也有劲一些。
“一大早儿在园子里逛了一阵子,有些累了,就到夫人这处来讨杯水喝。”碧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咕咚咚喝了,一抬眸,看到上官子墨也在,便道:“六爷今儿怎么没去表小姐屋里,表小姐正在弹琴呢。”
上官子墨兴趣缺缺地道:“不去了,今儿就在这里陪着嫂子。”
婉清听着就翻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在这里,自己反而更不安全,但这人像块牛皮糖一样,赶都赶不走,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又不能太给他没脸,只能漠视他,当不看见。
婉清进了屋,拿了件羽绒小睡袋递给碧草,“这是我给孩子做的睡袋,他以后直接睡着这里头,也不怕打被子了。”
碧草笑得柔柔的,脸上泛着母爱的光辉,她与婉清如今就像姐妹一样,早就不再拘束,也知道婉清不在乎那些个尊卑规矩,所以,连谢她都懒得说了,只是好奇地拿在手里看:“夫人想得可真周到,奴婢乍没想到做成袋子状呢,以后摇蓝里头就铺一层旧棉被就行了,可以省去好多事呢,只是尿布似乎不好换……”
婉清听了直笑,拿了一条小短裤出来,里面做了个小袋子装置,底下是活动的,揭开就能看到孩子的小屁屁,换尿布方便得紧。
两人越说越来劲,上官子墨在一旁无聊地翻着婉清桌上的一本游记,这时,舒兰和欧阳素两个过来了,舒兰手里拿着一个帐本,笑容满面,一进屋,看到上官子墨也在,一双亮晶晶的星眸正含笑看着他,眼眸深深,原本从容淡定的舒兰立即像喝了一斤红酒一样,羞红了脸,眼神不知道要看在何处才好,一颗心跳得怦怦的,抬腿跨进门时,一时没留神,竟然被门槛绊住,身子直直的往前栽去。
上官子墨敏捷的跨步过来,长臂一伸,便勾住了舒兰的纤腰,轻轻一带,将舒兰拥进了怀里,舒兰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头一仰,不经意间,嘴唇正好碰到了一个温热细致的触感觉,她的眼睛立即睁大,赫然发现,六少爷他……他竟然在吻着她。
呀,羞死个人了,夫人也在呢,还有一屋子的人,舒兰感觉一股热血便冲向了大脑,除了羞,她那颗原就怦怦跳的心,顿时无法负荷如此激烈的跳动,差一点停摆。
“舒兰妹妹,没有吓到吧。”上官子墨的唇稍碰即离,好像光才那一下,不过是个意外一样,他潇洒的将舒兰放直,松开拥住他的手,神情从容而优雅,眼神干净明亮,没有一丝杂质,让舒兰的心更加羞愧起来,自己是怎么了,六少爷一片好心来扶自己,自己竟然怀疑他轻薄了自己。
欧阳素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里滑过一丝淡淡的讥笑,不露声色的走到碧草身边,向婉清行了一礼道:“夫人,我和舒兰妹妹来向您记工本,这个月已经完工了五十件羽绒衣,夫人要不要现在就查一查。”
舒兰和欧阳素同住一间屋子,舒兰当了管事后,就把欧阳素提为小组长,两人常来向婉清汇报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这原本是舒兰的事,但今天舒兰明显不在状态,所以,欧阳素便代她向婉清禀报。
婉清抬眸冷冷地看了上官子墨一眼,秀眉微蹙:“六弟,这里全是未出嫁的女儿家,你呆在这里不太方便,还是去院子里头逛逛吧,去看看落衣表妹也好,她关在院子里出去不得,肯定很闷,你去陪陪她吧。”
婉清边说,边睃了舒兰一眼,上官子墨是什么心性她最清楚了,香莲是怎么死的,婉清可没有忘记,这家伙刚才还调戏坠儿来着,如今又对舒兰动手动脚,着实惹人生厌,他以为,他是贾宝玉,这里是大观园么?由得他在后院子里沾花惹草,祸害女生?
可惜,她的一片用心,舒兰似乎并没有感受得到,她正红着一张俏脸,头垂得快要缩进领子里去了,神思也不知道在哪里游,婉清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有些反应,羞怯怯地抬头,眼睛也不敢看人,飘移着,不知盯在何处。
婉清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是比较喜欢舒兰的,这女子没什么心机,单纯得很,做事又认真,虽然只相识一个多月,却也算得上是婉清的左膀右臂。她可不想,舒兰着了上官子墨的道,等有时间,得跟舒兰谈谈心才好。
舒兰被婉清叫了几遍,才回过神来,羞愧地看着婉清道:“夫人,我……”
“我方才查看了这几天的帐目,你做得很好,该省的布料也省出来的,而且,衣服尺码都是按着我写给你的做了,很不错。”婉清笑得很和暖,并没有斥责舒兰的意思。
这让舒兰觉得自在了很多,这时,方妈妈从后堂出来,拿了一件羽绒衣:“夫人,这件衣服是送给落衣小姐的,只是……”
“是怕她不收么?无事的,请六少爷代为送过去,表小姐一定会穿的。”婉清笑着接过那件羽绒衣服,塞在上官子墨的手里,上官子墨只好无奈的抱着衣服转身往外走。
这时,站在碧草身边的欧阳素突然一声尖叫:“啊,老鼠,钻到碧草娘子的裙子里去了。”
碧草正拿着婉清做的小裤裤在研究,听得这声尖叫,吓得脚一阵乱跳:“哪,在哪?”慌忙中,脚踩到自己的裙子,身子一歪,便向一桌子上撞了去。
婉清的心都快要跳到口里来了,她离碧草几好几步远,追过去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桌上撞,她痛苦地闭上眼,但耳边却并没有传来碧草痛呼声,倒是舒兰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撞到了。
婉清睁开眼来,就看见碧草一副感激又愧疚的样子看着舒兰,搬着大肚子,一个劲的问:“你还好吧,撞哪里了?有没有伤着啊。”
舒兰则是用手扶着腰,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碧草娘子没受伤吧。”
碧草点点头,正要说话时,感觉脚边有毛呼呼的东西在拱钻,她吓得又要跳,一旁的坠儿和豆芽儿两个死死的夹着她往边上拖,婉清恼火地骂道:
“一只老鼠而已,直得如此大惊小怪么?碧草你也是,你可是做娘亲的,莫说只是老鼠,便是脚下有一条蛇在爬,你也不该随便乱跳,要知道,你跳一跳不打紧,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了。”
碧草听得羞愧地垂下头,眼眸中惊魂未定,小声道:“幸亏有舒家姑娘挡着,要不,这一次还真是……”话没说完,却是一阵后怕。
婉清凌厉地看着欧阳素,欧阳素却先跪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尖叫的,吓着了碧草娘子。”
上官子墨在一旁闲闲地看着,碧草先前摔得要撞到桌上去时,他很迟顿地伸了伸手,以他的功力和手臂长度,只是稍用些心,就能拉住碧草……可自己为什么要拉呢?碧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突然眼眸一转,又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救得人,让某人欠自己一个人情也好,碧草这个丫头的身份可是特殊着呢,尤其那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儿子的话……他没有继续往下想,却是回头半挑了眉,看了眼地上的欧阳素,眼神变得有些冷,怎么不管在哪里,总有女人想方设法的把自己往死里整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她知道,碧草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样的身份,只怕打死地上的这个女人,她也不敢对碧草下手了。
“你起来吧。”婉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光才也着实把她吓到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自常生产,都有可能会有危险,何况是外力撞击得流产的,碧草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朋友,如同她最亲的亲人,若是……真被一只老鼠害得流产了……
“谢夫人,谢夫人,碧草娘子,真的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小儿就怕老鼠……所以就……”欧阳素一脸真诚地看着碧草,眼里全是愧疚。
碧草知道自己也有责任,都是女孩子,而且欧阳素又是大家世族出来的女儿,怕老鼠也是正常的,看婉清脸色阴沉,忙道:“不怪她的,是我自己胆小,夫人刚才说得对,以后就算有条蛇在我脚边爬,我也不能乱跳。”
这时,平安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急急地赶了过来,一看碧草好好地站在屋里,只是脸色有点白,也顾不得给婉清和上官子墨行礼,一把扯过碧草:“碧草,你还好吧,没哪里疼不?来,跟我去大夫那,让他给你把把脉。”
碧草其实也没怎么了,只是被吓了下,看平安一脸的担忧,心就觉得揪得痛,也越发的不好意思,连声道:“无事的,无事的,你看,我好好的呢,不用去瞧大夫的。”
欧阳素看到平安一进来,便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美眸在平安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一个多月里,她早就弄清楚了,平安也不过是个仆人,但却深得都督大人和夫人的信任,是府里头最红的人,这一次战争结束,平安肯定能得到个一官半职,他的奴籍嘛,肯定是能脱掉的,而这位碧草……她是夫人的陪嫁丫环,很得夫人宠信,但不管如何,却只是个奴婢,配清秀俊朗的平安,还真是把平安给糟踏了。
欧阳素比舒兰拎得清得多,她这种犯妇,想嫁高门大户,莫说当正经奶奶,就是做个小妾,也是难上加难的,但如果配平安这种家生子通过奋斗而成为王侯家院中的小官嘛,还是绰绰有余的。
欧阳素的眼眸湛亮,眸光在平安身上来回的睃巡着,上官子墨终于明白她为何会对碧草动手了,眼里滑过一丝算计,嘴唇得意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阴阳怪气的说道:
“平安啊,看不出,你的心还真是好呢,对别人的孩子也是如此上心,也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了,会不会感激你呢?”
平安听得身子一震,双目赤红地看着上官子墨,平安是家生子,上官子墨也是他的主子,主子说的话就算不中听,他能生气,却不能发火,只是眼里快喷得出火来,一回眸,担忧地看着碧草,伸手紧紧地牵着碧草冰冷的小手,将她浑身颤抖着的身子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给她温暖和坚实的依靠。
碧草的脸已经刹白,她好不容易在平安的帮助下,才逐渐淡忘了那件事,那件让她屈辱,却又让她失魂落魄的事,上官子墨的话像把刀子一样,生生割着她的心,片着她的肉,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