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尉迟良欢快的声音道:
“三哥,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邀请,我今天晚上就在府里残羹冷炙就剩酒解决了,还是三哥府里的厨子好,做什么都好吃。”
尉迟瑞冷哼,他可没邀请,是他自己巴上来的,不想,还带了硕王,他板着脸给她夹了菜,心里不太舒坦。
见她埋头吃饭,尉迟良又笑:
“嫂嫂,你看我三哥,对我们也没那么好过,让我妒恨得捶心肝啊。”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反应又各不同。
付子欣睇他一眼。
“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小心淤食。”
尉迟良楞了一下,见她今天情绪有点反常,以为昨夜受惊之故,并没放在心上,瞪了她一眼,好好吃起饭来。
她不快乐!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尉迟硕还是看出来了,只因,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心思从未离开过她,太过明显,在座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未觉。
尉迟瑞脸色不变,拿着碗的手却有点泛青。
尉迟良和明月这时也看出不寻常来,颜如玉仍是小口小口就着饭食,丽姬眼含冷笑,梅姬却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她放下筷子,想起身,手却被扣住。
“怎么才吃那么点?”听不出喜怒。
“没什么胃口。”她极力控制想甩开他手的冲动,低声开口。
“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我自己会走。”
握着她的力道骤紧,然后放开。
几乎是逃的,生怕晚走一步,眼泪就会不争气地落下,她不要如此脆弱。深深吸了口气,竟然下雪了,清冷的空气吸进肺里,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为何非得这么狼狈?明明痛过一会,几乎要命,却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沦陷。
她未往昭华园走,沿着长廊,步向清风苑。
今夜无月,却不至于看不见。
闭上眼睛却可以感受雪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让人忍不住也想化为其中一朵,翩翩飞向无边的旷野。
它们那么自由自在,她却在这高墙之内,为了这点儿女情怀,肝肠寸断。这才醒觉,不管身处怎样的时代,女子,总为情苦。
嘴角讥诮,步向她曾经呆过的“冷宫”,在这的两天,却是最快乐的两天,无拘无束,无念无奢。
“这雪下得如此大,可别受凉了才好。”
她赫然转身,看见尉迟良就在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眼眸温润,泛着莹光。
她有点怔怔的,时间和空间有点混淆,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闫皓然?还是尉迟硕?怎么会有这样毫不掩饰的关怀?
“你不是该在宴席上吗?”她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地散在雪花里。
“散了。”他未走进,她也未移动。
“尉迟瑞……”还是忍不住问了。
“颜夫人摔伤了,瑞王先送她回去。”细看她脸色,并无变化,他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对你不好吗?”他听见自己问出口,完全不是自己的立场可以问的问题。
她不答,转身朝屋里走去,不一会拿出一壶酒来,指指凉亭,俏脸生花道:
“喝一杯可好?”
脚不由主跟了过去,即使,他还清醒,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的是什么,若现在转身,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还可以将那份情感埋进心底,苦相思。
“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无夜光杯,用茶杯喝你不介意吧?”
他摇头。
满满斟了两杯酒,她拿起,巧笑:
“这杯敬你,谢谢关心。”她一口干了,不待他开口,又道,“有那么明显啊?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不是他对我不好,只是我要的,恐怕没人给得起,我实在是为难他了,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正常,我这样的才是怪胎呢。”
尉迟硕不语,一口干了杯中酒,她又给满上。
“这第二杯,敬我自己,我自认是个潇洒的人,却老栽在这情字上,百爪挠心,整日凄凄惨惨戚戚的,果然这多愁善感的小儿女姿态不太合适我啊!”
说完豪爽地一干而尽。
正文 醉合欢 2
尉迟硕见她如此,毫无扭捏之态,越发欣赏,也抛开儿女情长,开怀道:
“如此,我也该敬你一杯,为了你不落男儿的襟怀。”
“男儿襟怀啊?我以前想进江湖做个侠女呢。”小手挥动,“行侠仗义,斩尽天下负心人,可惜江湖深深,那不过是书里的故事。”
“呃……”尉迟硕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有点错愕,随即笑起来,笑容温文。
付子欣猛地盯着他看半晌,看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舌头有点大: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回头一笑百媚生’了。”
他脸上泛起可疑的红云,这话不是形容女子的吗?被她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有点头大,她喝醉了!
“真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人,闫皓然也没你好看呢,尉迟瑞更不必说了,呃…虽然我开始觉得他是我到这之后见过的最帅的一个人,可是他很可恶……”有点口干舌燥,她又猛灌了一杯,“尉迟良比他可爱多了,明月也比他可爱多了,你……比他更可爱……不过……男人呢,长得太好看,女人就要心碎了,呃……好热啊,不是下着雪吗……怎么那么热?”
尉迟硕初时为她无遮拦的话好笑,听到最后不免吃了一惊,细看她嫣红的脸,在夜的光里,媚若暗地的牡丹。
媚?
糟糕,这酒有问题,怪不得他刚刚就觉得心中燥热,只以为佳人就在眼前,念想太过强烈之故,用内力硬生生压了下去,现在才发现着了道。
“这酒你哪拿的?”他扣住她葱白的小手,柔软的触感叫他心神激荡。
她兀自嘻嘻笑:
“就在架子上啊,怎么……还想喝吗?”说着摇摇酒壶,“哎,喝完了呀,没关系,我再去拿来。”
摇摇晃晃要起身,真有点舍不得,被握着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呢。
“不喝了,你醉了。”这一壶足足一斤,没药也会醉了,何况下了药。
“我送你回去。”当机立断,将她横抱起来,却浑身无力,跌坐在地,她整个人趴伏在他身上。
连蒙汗药也用上了,心中泠然,若推算得不错,等会就会有好戏上演了,可惜自己身为戏中人,却不是那么乐见的事。
沉思的当会,她的手已经攀上他的脖颈,小脸磨着他的脸,他赶紧将她拉开一点距离。
“醒醒,我们得赶快回去。”再过一阵,他怕自己也抵不住那份灼热,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好热啊,别推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要死了吗?”伸手扯着自己的衣物,神智已经不清明。
尉迟硕怕她伤着自己,将她搂进怀里,“……凝儿,你想想,酒谁放在屋里的?”不要如他所预测的那样才好。
“酒?一直在……在那里的啊,烧烤,明月带来的……”她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又伸手在他身上乱摸,心里头一团火,烧得她难受。
尉迟硕顿住,他不是没抱过女子,却没有过这样甜蜜又辛酸的感觉,她的身子抵着他,燥热让她不住地扭动,引发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只想将她狠狠揉进心里,心中的感情再无法隐藏,暴露在夜幕之下。
虽然极力控制,终究敌不过强劲的药力,加上心中的渴望。
唇,含住了樱桃小口,辗转厮磨,任自己沉沦在泛滥的情海里。
但愿此刻永恒!
正文 醉合欢 3
“付子欣!”
咆哮声响彻整个瑞王府,尉迟瑞看着夜幕下交缠的两具身影,赤了双目,仿若受伤的野兽,浑忘了所有,身形摇晃,却极快地拎起那抹衣衫凌乱的娇小身子,一拳击向地上的尉迟硕。
“不!”付子欣被他拎在半空,难受,有那么一刻的清醒,本能地出声,“别伤害他。”
已经来不及,尉迟硕吃了他极重的一拳。怔愣的尉迟良这才醒悟过来,要将他扶起来,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尉迟瑞听得她出声维护,气极,“啪!”一巴掌拍在她脸上,半边脸瞬间红肿,手一松,她直接跌在地上,痛得撕心裂肺,却让她清醒了些,抬头,有点茫然地看着一脸愤怒的尉迟瑞。
“你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呢。”摸上热辣的脸颊,她却不由笑了,这个人昨夜还向她索爱,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她一巴掌,有什么东西忽然碎掉了,笑声渐渐大起来,眼眸紧闭,再睁开时,虽红,却是一片泠然。
“尉迟瑞,不知道有一天你是否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我会睁大眼睛看着!”
他被那种绝然的语气一震,眼里的风暴越积越厚。
热,这个时候她最不愿见的就是这个人,“尉迟硕呢?”
她眼睛越过他,搜寻,那边怎么站了那么多人?她不是在跟尉迟硕在喝酒吗?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
意识又开始模糊了,潜意识里却抗拒着,瞄见旁边的石桌,猛往上一撞。
尉迟瑞尚在愤怒中,没料到她有此一着,其他人又离得远,待反应过来,她已经抬起满是鲜血的小脸,看着尉迟瑞惊痛的眼,笑嘻嘻道:
“总算清明了,你以为我会寻死?不不,我死了,这戏还怎么往下演,那么精彩,我怎么舍得呢。”
尉迟瑞颤抖着手,要帮她抹掉一直流个不停的血,被她躲了开去。
也不理凌乱的衣着,摇摇晃晃站起来,浑身打颤,这药还真是厉害,可是现在不能晕,不能就这么遂了那些人的愿。
尉迟瑞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伸出手去把那抹倔强的身影圈进怀里,她却不断挣扎,力气之大让他都诧异起来。
就这么不愿再呆在他的怀抱里了吗?
终究怕伤了她,他松了手。
付子欣还是笑嘻嘻的,伸手抹掉一直不停流的血,目光逡巡,终于锁定了目标,眼泪终于肯流下来:
“明月,酒被人下了药。”
“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清白。”手攥得骨节生疼,极力控制上前的冲动,“没事的,丫头,交给我就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睡了。”
“我还有件事没办呢。”声音已经发颤,身子抖个不停,却仍坚持着走到尉迟良面前,轻声说道:
“害硕王爷受罪了,尉迟良,麻烦你跟硕王妃解释一下,是我牵累了他,改天我给她赔罪。”
尉迟良看着她赤红的双目,眼神早已涣散,却仍坚持要等他一个答案,他心内明镜一样,这样的戏码,三哥为何看不出?
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才满足地想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却力气尽失,头烧得难受,炼狱之火灼烤着她,努力控制住摇晃的身子,不看尉迟瑞黯然惊痛的眼,她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声“小翠”,人终于晕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人群里,一人嘴角得意地上扬。
正文 离休 1
“太后懿旨,硕王王妃辛氏,不守妇道,淫乱成性,致兄弟嫌隙,犯七出之条,即日废其妃位,退还本宗,永世不得改嫁。钦此!”
“谢太后隆恩!”
宣旨的安公公,看了看眼前的硕王妃,眼中露出鄙夷之色,这女子,既为弟妇,又勾/引兄长,恬不知耻,这辛尚书教女无方,即使罪不及父母,被离休,也颜面无存了。
故,宣完旨之后,他尖着嗓子,冷冷说道:
“辛氏即刻准备东西回尚书府去吧。”
“是。”
安公公才回宫交差去。
自始至终,她都平静的出奇,听小翠讲,那天昏迷后,尉迟瑞把她抱回文澜阁,不眠不休守了她三天,今个一早才进宫面圣。
她在他走后睁开眼,其实今日一早已醒,只是不愿面对他,鸵鸟地将自己埋起来而已。
太后这是绕过了皇上颁的懿旨吧?或者他们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么“不守妇道”“淫乱成性”的女人,休了作数,以免丢了皇家的脸面?
抬头看天,那么蓝,像倒过来的海洋,宽广无边,从此,她可以自由地飞了,虽然可以想象被休之后,面对怎样的局面,世人的唾沫可以把她淹死,但不在乎的人,心是不会疼的。
“小翠,回昭华园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身外物,从来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王妃,这事等王爷回来再决定吧。”藏冬小心觑她的脸色,“奴婢觉得这并非王爷的意思。”
不是他的意思又怎样?她有心离开,谁的意思不一样?只要遂了她的心,她还得感谢太后娘娘的懿旨呢。
“你不用劝阻,太后下旨,你们王爷也无可违逆,谢谢你们这几日的悉心照顾,就此别过。”说着就和小翠出了文澜阁。
藏冬给明秋打眼色,不一会,一条人影出了王府,往皇宫方向疾奔而去,谁知宫门未进,就被宫卫团团围住,缚往宗人府。
“丫头,你真的要走?”董明月倚着亭柱,歪着身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嗯”她坐在秋千架上,一荡一荡的,小翠和明娟她们在屋里收拾东西应该差不多了吧,“你不会也要跟明娟她们一样哭送一回吧?”
完全是打趣的成分。
董明月赏她一个爆栗子。
“即使王爷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怪你的意思?”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她抬头看看天色,蓝得让人精神舒爽,“你看外边,天那么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小鸟,只有天空才是我的归宿。”
董明月低头,掩去眼中的光彩,再抬头时,已经平静无波。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作为朋友,无论怎样都支持你。”他走近前来,伸手揉揉她编成马尾的头发,“只是,这样泪眼愁眉的样子不适合那个大口喝酒大声唱歌的丫头。”
付子欣冲他展眉一笑。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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