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女儿……女儿有些想不通。”赫舍里终于说出了实话。她想不通。她知道满蒙联姻是清朝的国策,她知道太皇太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诺敏塞给玄烨。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她想不通,为什么皇帝总把收妹纸这种事做得那么冠冕堂皇。
上次,他纳乌雅氏,说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联手举荐,他没办法推诿,所以勉为其难地纳了。听听,多委屈啊!说得好像自己有多不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呢?从起居录上看,乌雅氏已经侍寝超过三次了!
这是勉为其难的表现吗?赫舍里郁闷,你承认你好色也就算了,偏偏每次收妹纸之前你还要那么假惺惺地过来跟我打招呼,让我看到你其实很可怜,你其实做不得主。
现在又来了,博尔济吉特诺敏,科尔沁王族嫡女。在科尔沁地位等同公主,这么一个宝石级美女送到你面前;表现出一副非要嫁给你的架势。你又矫情上了,又来老一套,你这算跟我备案呢?还是有恃无恐呢?
好吧,我承认,你作为封建皇帝,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下,面对我,的确是可以有恃无恐的。但是,你明明可以更有恃无恐一些,你可以不告诉我直接宣布你要纳谁谁为妃为嫔。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事儿一次两次我还能当真,为你的苦恼而苦恼,看你纠结我也纠结。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这些日子以来,赫舍里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玄烨让她想办法搞定诺敏,她真的有认真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却被她想出了另一种可能。玄烨是在拿她寻开心,逗她玩儿的。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的她;身边没有谁可以商量;更没有人能帮她一起判断。毕竟她要判断的人,是个皇帝。用现代人的思想去揣度他,根本不管用。
这种事,只能和至亲讲,因为赫舍里相信,母亲永远都是最爱子女的人,永远会站在子女这一边、所以她想找母亲说话,已经想了很久了。偏偏大夫人刚进来的那番话,把她的期待差点打没了,母亲爱妹妹超过爱自己了。这难道也是这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的后遗症吗?
那么;这件事告诉母亲;她还会为自己考虑吗?会不会反而责怪自己心态不好;没把自己放在正宫皇后;统领六宫的高位上去考虑;反而学起了那些妒妇。
赫舍里有些纠结,面对母亲的问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启口。大夫人却更加确定;女儿是遇上困境了;而且这困境还不小,难道是嫔妃中有人影响到女儿地位了?看着也不像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适时的开解
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夫人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孩子,虽然你嫁进皇家已经十多年了,可是你真正做皇后,也就两三年的事儿。”赫舍里不明所以,抬眼望向母亲:“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嫁人和没嫁人是两回事,有孩子和没孩子又是两回事儿。嫁了人,有了孩子,才是最完整的女人。而完整的女人,会把问题往深处想。这就是家庭的压力,也是家庭的动力。”
赫舍里一下子愣住了,大夫人的话好像一个二踢脚在她脑中炸响,先是迷茫再来却有些明悟了。“额娘,我……”
“做姑娘的时候,想的都是自己。自己快活,自己悲伤。即便是父母兄弟,也要排在自己感受的后面。嫁了人,没孩子的时候,也是一样。顶多也就是想完了自己之后,再想想丈夫,想想家族,有的人家族排在丈夫前面,有的人丈夫排在家族前面,但都越不过自己去。”
大夫人拍拍女儿的手:“你也别急着否认,真叫是现在在这儿,换个别的地方,额娘断然不能和你说这些的。小时候,你比谁都聪明,比谁都活跃,额娘看在眼里,心里既高兴又担忧,就怕你太过想着自己,反而钻了牛角尖。
有些事,有些人,是你必须经历的。不会因为你聪明,你家世好,或者你才学出众能力强而得以幸免。现在你做了妻子,也做了母亲,才开始迷惘,已经比额娘那会儿强多了。”
“额娘……我其实也不是迷惘,我就是……就是有点儿……”赫舍里边说边把头低下来,大夫人的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人生经历各有不同,问题也是层出不穷。但坎儿就那么几道。只不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不同深浅的坎儿罢了。
“你有点儿什么?有点儿担心?有点儿气恼,有点儿看不穿,想不开?女儿啊,你不说,额娘也能猜出来。刚才说,你做皇后也有十年了。这选秀也到第四批了。你才想起来思考问题啊?”大夫人一脸了然地看着女儿。
赫舍里被大夫人近乎x光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额娘,你别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就不能想想吗?我又没怎么样!我也就想想,就算他真的……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说什么了?”大夫人轻笑起来:“你当然可以想,而且必须想。现在开始想也不晚。要是能很宽想清楚,那就更好了。额娘只有一句话送给你,先把自己的身份认清了。再想别的,”
“身份?”赫舍里又是一愣。“是啊,身份,你是皇后,是国母。是皇子们的皇额娘,你是皇上明媒正娶,从乾清门迎进宫的女主人,这些你真的认清了吗?”大夫人盯着女儿的眼睛:“别这么快回答我,好好想想,这许多身份重叠在一起。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额娘……您说的,其实我理解。您不就是想说。我是皇后,我必须要有皇后的样子,皇后统领六宫,于是我就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把东西六宫都给填满了。什么人来都不能有成见。这些,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夜里睡觉都能背下来。”赫舍里的语气充满了厌倦。
“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开始知道在乎一个人一件事,是什么感觉了。能被这个困扰拴住,这是好事儿,说明你真正融入这个角色了。只是女儿,你想错了,额娘怎么会和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呢?你是我女儿,我当然希望你的幸福快乐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压抑的,是完完全全的。”
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一直都没放开。赫舍里也忘了挣脱,忘了刚才还在因为母亲更爱小妹而吃醋。母亲的目光真挚而温暖,温暖里还带点热切,像是想望进自己的内心深处,想挖出自己心上真正的症结。
“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和您那样说话,我……”赫舍里小声嗫喏,仿佛回到了现代,小的时候淘气,被母亲抓住错处训斥的时候一样。
“道什么歉啊,额娘说你错,不是让你道歉的,是让你赶紧纠正错误的。皇后除了衣服光鲜亮丽,权利统领六宫之外,还有一个最基本的意义。你一直没意识到,或者说你刻意忽略的一个意义。”大夫人故作高深道。
“什么意义?”赫舍里果然中计,紧跟着问。“普通老百姓家里,开正门迎娶的,是妻子。帝王家也一样,你和皇上,你们是夫妻,是紫禁城里独一无二的一对夫妻。”
“你自己想想看,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想到这个词?你们是夫妻,皇子们管你叫皇额娘,大年初一受众人朝觐的只有你们这对夫妻。你是他的妻子,他是你的丈夫。有的时候,特别是钻了牛角尖的时候,就该往深了挖,挖到根子上。”
大夫人的语重心长终于使得赫舍里的魂找回了一半,大夫人走后,她一直呆坐着,想着她的话,想着自己的心事。
夫妻,紫禁城里唯一的一对夫妻。就是说,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就可以彩旗飘飘了吗?这是什么扯淡逻辑!还是说因为只有我是他的妻子,所以我就可以自我麻醉,把他的其他女人当成浮云,对视而不见?
不可能啊!她们回来请安,会不断提醒我,她们的存在啊!赫舍里抓头发。难道,真是因为有了孩子之后,想得就比以前多了?
晚上,玄烨没说来吃晚饭,赫舍里原本就在焦躁状态下的心更加的焦躁了:“皇上今儿翻牌子没有?翻的是哪家?”
“回娘娘的话,没有。您知道的,上回皇上来过坤宁宫之后,就只翻了两次牌子,一次去了景仁宫,没有留宿,一次去了长春宫,也没有留宿。”今天玲儿值班,听见主子问话,连忙上来回答。
“是不是啊?难道前方战事紧张,紧张得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赫舍里暗自嘀咕了一声:“本宫今儿精神好,让她们把灯点得亮堂些,我看会儿书,一会儿就歇在榻上。”
结果,还没等她犯困,玄烨悄没声息地就来了。赫舍里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打帘子进来,还以为含烟怕她饿了给她送点心呢!头也不抬就说了一句:“我不是说了吗?晚膳过后就不吃东西了!”
“赫舍里,是我!”玄烨无奈出声。“皇上?”赫舍里惊得手里的书差点扔出去:“皇上?您怎么……怎么就来了?”“原本想在乾清宫歇下的,见你这儿这么晚了都不熄灯,就想着干脆来见你吧。”玄烨的声音很低,似乎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赫舍里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几步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没,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玄烨的笑容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赫舍里不禁眉头大皱:“既然皇上累了,臣妾这就伺候您洗漱安置。”
说完转身就想叫宫人送热水进来,还没开口,人就被整个从后面抱住了:“赫舍里,你说,大清的八旗兵,不会失败的对不对?”
“皇上,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臣妾一会儿给您洗个热水脸,放松一下,再给您做个穴位按摩,保证您能睡踏实了。”赫舍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一些,之后才发现,玄烨根本看不见。
“赫舍里,前线传来战报,费扬古的军队,现在被敌人合围了,陷入苦战,最坏的结果,是被全歼。”玄烨说完之后,把她扳过来,赫舍里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
忽然觉得这样的他特别让人心疼,赫舍里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把他揽在胸前:“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费扬古将军并没有战败,只是被合围而已。皇上要对将士们有信心,更要对自己有信心。您已经筹备了这么久,相信将军和士兵们准备得比您更久,他们一定能克敌制胜的。”
“你总算那么有信心!”玄烨第一次感受被主动拥抱,却一点都没觉得别扭,就着这个姿势站着没动。害的外面端着盆儿提着水桶的宫人们只能在外面排排站,没人敢出声,更没人敢进来。
赫舍里一抬头,就看见外头的一字长蛇阵,不由又有些脸红,轻轻推推玄烨:“皇上,热水来了,臣妾服侍您?”玄烨这才从状态里走出来,脸上也有些红:“嗯,进来吧。”
宫人们这才鱼贯而入,都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伺候两人梳洗之后,留下司帐宫女,其他人全部走光。而赫舍里也早就习惯了自己和玄烨睡着,帐子外头有人值夜了。因此没有多话地脱了衣服躺到玄烨身边。却发现他双眼瞪着床顶,就是不闭上。
赫舍里也只能跟着他一起瞪床顶:“皇上,您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与臣妾说,就算臣妾帮不上忙,皇上说出来,心情能好点儿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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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章节编错了,不好意思。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异心必诛上
两人都没睡意;赫舍里刚被母亲一阵思想教育;还有些发懵;这会儿只会瞪着床顶发呆。边上玄烨一脑门子官司;夜深人静正是想心事的时候;也是瞪着眼看着床顶。
想了半天;还是玄烨先扭头;发现老婆也在神游太虚;不由伸手揽了揽她:‘想什么呢?‘‘今天额娘来了。和臣妾说了好些话。臣妾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哦?她老人家说了什么?竟让你想得夜不能寐了;说来听听;我帮你一起想。‘玄烨故作轻松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开导臣妾不要钻了牛角尖罢了。‘赫舍里当然不会讲真话。
‘皇上;太医院上了折子;你瞧见没?‘赫舍里忽然问身边人。‘嗯;看了;祖母年纪大了;多调养一阵也是应该的。何况现在正打仗呢!还是让她老人家多歇一会儿吧。‘
‘祖母要强;您若是忤逆了她;她会生气吧?再说;眼瞅着又要过年了;到时候祖母若是心情不好……”赫舍里犹豫道:“更何况,慈宁宫里还有姑姑呢和……”
“你不用想那些人,尤其是淑惠姑姑,我是万万没想到,她竟近墨者黑了!怨不得蒙古多反叛,原来是水土风气不好。我堂堂皇家公主,竟沦落到替他们提鞋。”提起淑慧公主,玄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主张节俭,还不是为了能尽可能筹钱打仗。她倒好,把草原上奢靡的作风全都带来了,一个固伦公主,应该享受和硕亲王的待遇,这是祖制。什么等级享受什么特权。可她倒好,自己理所当然地享受皇后级别的待遇,还嫌弃皇后太寒酸。跑到祖母那儿去告皇后的状。
就只是这样也算了,毕竟是长辈,又不是常住,玄烨都忍了。让他忍无可忍的是,这个姑姑还自以为是地把那个诺敏郡主送到了乾清宫来。
他下朝之后一回到乾清宫,就看到一个穿得艳俗无比,从头到脚仿佛开了珠宝展示台一样的陌生女人;顿时气得够呛。偏偏还要顾念她是科尔沁王族后裔,和祖母沾着血亲,不好发作,打发人好生送回慈宁宫。
憋着的气无处发泄;只能把当天当值的宫人们拖出去;每人赏了十下扳子。乾清宫重地。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能擅闯,这是死命令。至此。他对这个姑姑的印象降到了最低点。
此时听老婆说起姑姑的时候,还很犹豫的样子,他又是一阵火气,你还傻乎乎地想着她呢!她都在祖母面前告你的状,说你短了她用度。说你肆意克扣其他宫里的份例呢!
祖母现在是没有发作,可万一时间长了,她老人家信了,你就被她坑惨了。你还想着她!玄烨越想越咬牙切齿。赫舍里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心里好笑,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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