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也就是些伤寒，加上小姐不在，老爷基本上就呆在舒服，我们也是劝不动啊。”
苏蕊将包袱丢给了喜儿，自己独自往书房走去，老旧的屋瓦，厚实的褐色木门，带着历史的沧桑之感，苏蕊敲了敲了门，“爹，蕊儿来看您了。”
说着不等屋内之人回答，苏蕊已经推门而入，苏蕴正伏在桌沿上，胳膊撑着桌角，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一封信发愣中。那种神思，是苏蕊不曾见过的。
“爹？”苏蕊莫名，再次呼唤了一下。
苏蕴才从神游状态中醒了过来，见是来人，来不及掩饰，不管不顾急急就将信塞进了书页里，咳嗽了一下，“你怎么从宫里回来了？”
“爹，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在这里看这些东西呢？”苏蕊心下虽好奇，但也没有多想，走到了苏蕴面前，帮他把一堆杂乱的书卷整理好。
“爹没事，就是也来辗转难以入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竟然越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了。”苏蕴阻止了苏蕊继续整理的动作，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白眉含笑，甚是关切，“在宫中还好吧？”
“嗯，皇后娘娘也蛮照顾我的，爹您放心就是。”
“蕊儿啊，爹是真的老了啊，这几日竟然想起你娘了……你跟她竟也越长越相像了，不知不觉，她已经去了十年了……”
往事成谜
午夜吧 更新时间：2010…11…23 16：30：54 本章字数：3077
苏蕊心下亦是迷惑不解，六岁那年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娘，因为当时自己还小，所以对于母亲的概念，也是稍显模糊。
家中除了刘伯年纪长，知道她娘的事情之外，也只有苏蕴最是清楚了，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很少谈论那个女人，苏蕊不问，他们不说。其实即便苏蕊有问，也未必可以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如今这个时候，苏蕴竟注动提起了那个人，苏蕊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说不准心中那种感觉，太淡太遥远。
“爹，怎么会突然说起娘呢？”
臼“没什么，就是人老了，感慨多了。”苏蕴收回视线，呼吸有些沉重，给予苏蕊记忆中最为温暖的笑容，“蕊儿难得回来，我让刘伯准备一下，烧几样蕊儿最爱的菜，今天蕊儿可要陪爹好好喝一蛊才是！”
看着苏蕴一杯接一杯，艰难下噎，却又强忍着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意，苏蕊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距离自己的爹好遥远。她是他心中的宝，而他又何尝不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父亲，两个字，就足以重于泰山。
咎“爹！”苏蕊猛然伸出手，阻止了苏蕴下一杯饮下的动作，“蕊儿好不容易出宫，说是我陪你尽兴，可是你怎么竟然只是独自饮酒，太让蕊儿伤心了！”一向伶牙俐齿的苏蕊，看着眼前这个太过陌生的亲人，一下子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表达出心中所想。
她，其实也乱了，甚至有些不知名的恐慌。这样的苏蕴，让她恐慌。
“呵呵，蕊儿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饮酒呢。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苏蕴酒劲上来，连语气都开始含带着朦胧的酒意。
“嫁不出去正好，永远陪着爹不是更好吗？”苏蕊强颜欢笑，她明白苏蕴心中有事，却不会跟她说出来，也许父母眼里，子女永远是孩子，除非有些事，是真的不可以跟她说。
“蕊儿总会是要嫁人的……怎么可以永远是爹一个人的呢……”
苏蕴的欲言又止，让苏蕊最终还是忍不住，“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这样？你跟蕊儿说吧。”
“没有什么事……就是突然很想你娘了……真的很想很想……”苏蕴摆了摆手，身体开始无意摇晃着，意识也逐渐出于迷离中，“已经多久没有再梦见她了……十年了……十年了……”
“爹，你病还没有好，不要再喝了。”苏蕊一把抢了苏蕴即将再次倒入嘴中的酒，“娘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您，就暂时不要再想了，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蕊儿，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苏蕴情绪一激动，甩开苏蕊的手，皱纹斑驳的眼角，老泪纵横，“是我保护不了她啊！是我没有用啊……”边说边敲打起自己的头，声声激荡在耳边。
“爹啊，你不要这样！”苏蕊急了，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两手抓住了他，“娘不会怪你的，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苏蕴渐渐停止了敲击的动作，看着苏蕊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极其幽深。苏蕊没有理会，“爹是世上最好的人，怎么会没有用呢。谁都不可以说我苏蕊的爹，谁也不可以伤害您，蕊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爹，好好保护您，一生一世。”
将醒酒汤连带安神药汁，一起给苏蕴服下，苏蕊坐在床头，看着睡眠着的他，心中淡淡空落，这次回来，爹如此反常，不会没有理由。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
“刘伯，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再三提起我娘？都十年了，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一遍遍说起她。”苏蕊退出了房间，看着园中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草木，熟悉的秋千，似在沉思，似在回忆，淡淡问着身后的管家。
“小姐，你就不要再问了，老爷如果想说，他会自己告诉你的。”刘伯沉重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哀伤。
“刘伯明明也知道对不对，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说呢？”苏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有些迷茫，“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出府走走。”没有再勉强，苏蕊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人，性子使然，无关其他。她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得知一切。
这么久没有走在洛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邻家孩童拿着冰糖葫芦满街疯玩的样子，竟然苏蕊有片刻里的恍然。也许以前苏蕊会很喜欢这种热闹的街景，可惜此时她竟然有种无处可归的孤单落寞，天下何其之大，哪里会有她落地生根之所？
视线掠过“书斋”二字，苏蕊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借用了纸笔，那两个字早已熟烂于心，写了撕毁，毁了又在写，终于在掌柜讶异的眼神中，苏蕊沙沙沙几笔，放下银子之后，将白纸折叠好，手中有股黏黏的感觉。
“小弟弟，要是你可以帮姐姐办一件事，那这串小泥人，就是你的喽！”苏蕊弯着腰，嘟嘟着嘴，摇了摇手里的东西，继续着她惯用的诱哄心思，对面前以为小脸脏兮兮，却笑得异常开心的小男孩说道。
“好啊好啊，姐姐让我做什么？”小男孩笑得欢快，最是乐意的将自己给“奉献”了出去。
一路踏风而来，苏蕊不是第一次骑马，却骑得相当小心慢速，沿途的风景，也让她这么以来，压抑着的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吁”，勒紧马缰，苏蕊自马鞍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裙，举目望去，不远处天地相交之际，碧浪的天空，浮动的白云之下，秀丽的奇峰，翠绿的山谷，一条细细的腕带，盘旋在山腰上，流淌着青碧的潺潺溪水，一直延伸至山脚。脚下正是宽阔的碧色草地，微风下荡漾起一圈圈碧痕。
“这里真美啊，你说呢子晟？”苏蕊微笑呼吸，软言细语，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
伤心离去
午夜吧 更新时间：2010…11…23 16：30：55 本章字数：2892
任暖风吹拂过额前的乌发，苏蕊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眼，只凭身后那熟悉的气息，她就毫无余地地断定，他已经来了。
云子晟依旧是他们初相见时的衣裳发式，还是那个温润如玉，轻唇含笑，看不出一丝杂质的男孩。偶尔掠过的一根细发，微微自唇边俏皮飞过，那双嫩红的唇线，犹显醒目。让人只此一眼，终难相忘，此后亦是终身相误。
“这里是很美。”脱离尘世之美，让云子晟忽然想要时间就此停止，让这一刻永远留住。这样是不是，她也会永远会在征集身边？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盖一个茅屋，不要太奢侈，不会看似浮华，只是简简单单的茅舍，里面种满了花草，再养几只小狗小鸡，日出而走，日落而息，每天只要看着这里的一切，似乎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了。”苏蕊忽然明眸一亮，晶莹的瞳仁里，倒映出了云子晟略显紧张的俊脸。
臼云子晟微微撇开视线，可是苏蕊没有如他所愿，换着脚步，跟上他的目光所落之处，眼中的期待，还有满满的幸福遥望，都让他急于想要说出一个“好”字。只是昨晚师傅严厉的面容，不容反驳的言语，再次清晰地在耳边回旋，“好”字的尾音，在齿间流连了很久之后，也只能被他又噎了回去，俊脸因为心中多番天人交战，而变得绯红。
见云子晟的眸光渐渐温和，直至再无波澜，苏蕊的一颗心，也似冰天雪地里的那含苞待放的梅花，期望绽放，却被人强行折断了枝杈，从此枯萎。
“你不愿意，是吗？”苏蕊直起了身，转身对着他，“你终究还是不愿意？”
咎“我……”
“我不要听对不起！”苏蕊高声掐断，“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更何况，你已经对我说过一次了，我不要再听第二次。”
云子晟想起那夜皇宫中的烟火，当他说出“对不起”时，苏蕊脸上不可置信的受伤和绝望，他的心，也泛起疼痛。他不忍，可他亦不能。
“慕容晏已经答应了不会再强求我，所以，”苏蕊想想要惊觉心思赧然，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轮到她，就变成了“蹁跹君子，淑女难逑”了呢！“所以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借口，再拒绝了吧？”
“蕊儿，我……”云子晟诧异，他突然很害怕见到这样的苏蕊，这样的她，他配不上！他配不上！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如此女子的深情厚意？他也很想拥有，为何命运却偏偏爱捉弄世人，“我不能……”云子晟袖中手指狠狠握紧，闭上长睫，要紧了牙齿，似是在等待被判决的死囚，等待被处置的那一刻。
原以为苏蕊会放声大哭，会不顾一切狠狠扇他一巴掌，亦或是开口破骂，只要她想，他都可以承受，或许潜意识里，她更希望是那样。
久久的黑暗，久久的等待，却还是一场静静的沉默，苏蕊右脚踏出一步，以斜斜的角度，看着在等她判决的男子，目光清澈而又复杂。
“没关系。”苏蕊似乎清楚地听见了心开始一点点碎裂的声音，那么小心，那么无助，“我可以自己盖好，按着我的憧憬，一步步建好，然后跟爹和喜儿住进去，赏花赏月上落日，煮酒吟诗论英雄……其实我现在逐渐明白，也许家人才是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伤害我，更不会让我伤心……子晟，你说是不是？”
“蕊儿，你不问我为什么了吗？”云子晟强忍着心痛，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对他挥拳，让他远离梁雪雁的俏皮女子，正一点点远离他的生命，而他，却生命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消失。
“这一次不会再问了，以后也不会再问了……”苏蕊深深呼吸着，连带想要沸腾出来的泪，也一起吸了回去，挤出了一抹浅笑，映衬着眼角的稍许泪痕，周遭顷刻花颜失色，“还有一年，一年我就可以出宫，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自由了……永远的自由了……”
苏蕊上前顺了顺马毛，欲想离开。她不够坚强，不够勇敢，所有的坚强勇敢早已被消耗殆尽，她担心自己会在他面前，再也控制不住，再也伪装不了，那个笑颜明媚的苏蕊会消失，变成了一个只会默默流泪的软弱苏蕊，她不能，她不愿。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自己，她要离开立即离开。
“蕊儿！”就在苏蕊右脚已经上马，左脚刚要踏上去时，云子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并不突兀，苏蕊也曾希望这会是他对她的挽留，只是她已经不敢再奢想，“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宫里的人欺负了。”
苏蕊的动作，就那么辛苦地停滞在那里，原来他知道，他知道她在宫里的每一件事，却独独不会前去关心。嘴角自嘲一笑，感动又如何，转瞬又是一片荒凉。
白马粉衣，带起阵阵尘埃，云子晟一直站在最初的地方，看着苏蕊的倩影，慢慢消失在了视线里。天空忽然失去了颜色，连那满山翠绿也失去了生机，云子晟，你会后悔吗？
“师傅，为什么我不能跟她在一起？是因为我身上的责任吗？难道你担心我会因此贪恋美色，误了国事？”清净幽深的殿中，云子晟赤色利眸，生生质问着他敬爱的恩师，他不明白，为何反对最为强烈的，会是他？“蕊儿不是红颜祸水，我也不是无庸之人，难道师傅对我还不放心吗？”
“子晟，为师曾经替你卜过一卦，”光线昏暗处，终于有了反应，“天纵英才，武能定国，文可安邦；却偏偏亦是天煞孤星，克父克妻克，注定孤独一生。”
物是人非
午夜吧 更新时间：2010…11…23 16：30：55 本章字数：3141
天纵英才，武能定国，文可安邦；却偏偏亦是天煞孤星，克父克妻克，注定孤独一生。
嘴边的讽刺，越来越明显，云子晟斜翻掌心，猛然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劈去，轰然一声，顿时石开碎裂，灰尘四起，遮掩了视线，沙石碎屑飞入眼内，只有阵阵啃噬神经的疼痛，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定国安邦又如何，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得不到！功成名就又怎样，孤独终老！孤独终老！多么可笑的四个字，硬是将他生命中，第一缕阳光也是第一抹温暖，清晰毁灭，从此不再。
此去经年，一个女子，带着破碎的心，猝然离去；一个男子，临空下长袖挥舞，阵阵内力所爆发出的地动山摇，亦是他心中无限的挣扎，犹如一只受伤的狮子，不能说，不能做，唯有独自舔舐没有流血的伤口。
臼宫中的日子，异常谨慎乏味。苏蕊变得愈加安静，看着怜儿不满的抱头不满，她也开始疑惑，这样的日子，自己竟然就这么安于平淡地过了下来。
果然没有希望，就不会再失望；没有了梦，就不会再去无望地追逐。
慕容晏来中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