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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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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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汪紫宸明白了一件早应该认清却没怎么上心的事儿!日子过得太自以为是了,认为只要找到了办法,哪怕不能立时被采纳,凭借她的口才还是能说服对方的,可是却忽略了一件事……他们之间隔阂的不仅仅是时间空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时代!这里明显是封建社会,礼制等级笼罩下的一片天地……
  所以今天,无论高老爷的决定为何,汪紫宸都会平静地接受,算是他替她补上了这迟来一课的回报……温温的茶滑进唇齿间带着浅浅的苦涩,就像汪紫宸此时的心境。
  就在汪紫宸以为自己的点子将要被否定时,沉默许久的高老爷将手中的帐本合实,放回原处,“凭两个三柜的伙计……”
  品出他话中的转机,汪紫宸心中一动,忙接口道:“从铺子里带伙计只是想试试北城这池水的深浅……若真要实施,至少得由二掌柜的牵头才是。”
  高老爷眸光轻眯,似是若有所思,“你有几分把握成事?”
  汪紫宸微微犯愣,怎么喘气儿的工夫话头就指向了自己?时间虽过于苍促她没办法细细理顺,但是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高家的家业凭什么她来做但书?累死累活得不来半句好话不说,还要背负着心怀叵测的恶名,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汪紫宸可不会干!
  拿定主意,汪紫宸将脊梁塌下去,无形中弱了气势,更是在颔首浅笑的同时收起了眉梢眼角的神采,须臾间就完成了从精明到和婉的蜕变,“您这是哪里的话?能想到这法子全属偶然,得了您的认可自是好的……到当铺里看看无非是我使性子之举,全托您的包涵任我胡闹,前些日子入宫时姑姑已训诫了我,那日的约定我认输就是了,您不必再计挂。”
  哦?高老爷很是意外,特意将平日里松挎挎的眼皮睁开了几分,那天她的寸步不让还历历在目,今天眼看着就能达成所愿了却服了软儿,这到底是要唱出什么戏?媳妇从神情到面容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陡然而变他当然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令人费解的是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她既然摆明了推却就不能强求,高老爷也不再计较,略略点下了头,“罢了……”
  呼,好险!差点就被这老头儿套上当牛当马使唤……汪紫宸暗暗抚着胸口吐舌头,可……那小小的得意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差点被眼角扫到的一幕闪到舌头……那,那那……虽然稍纵即逝,可她却执着的伸手指着,以确定她分明的确在那双泛浊的眼珠中读出一抹笑意。
  这个认知令汪紫宸大受打击,他怎么可以笑?一直当他是雕塑般敬畏膜拜着,现在却坍塌在面前,这情何以堪?所以指过去的指尖中除了惊诧外更多的是责问,那个不是人的高行哪去了?!
  被抓了个现形,高老爷有些发窘,不是多少年练就的气定神闲如此不济,实在是这个媳妇那如释重负般的表情太有趣了,以至于……“咳”高老爷略一清嗓重拾起正色,抻出了个话题以转移她还在持续的求证,“若对外面那些事儿失了兴趣,不妨多到你婆婆身边走动走动……”
  汪紫宸还在受打击中没缓过来,以至于错过了解开一直萦绕在心头疑惑的机会……
  看着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裙裾消失视线里,高老爷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目光依旧放在刚刚被火红衣衫沾染过的一片藤萝中,“高从啊,我是不是老了?”
  高管家悉心的兑上半杯热茶,刚刚他站在垭口边,没听到翁媳间的对话,但从大奶奶临走时的变颜变色和此时主子带着叹息的感慨,让他不免心中发闷,“您正当年呢。”
  “可我为什么觉得她挺招人喜欢的?”老人们不都说,开始喜欢孩子就说明是上了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  


☆、婆婆的刁难

  错过了什么,汪紫宸很快就知道了。
  回到房里,身上潮乎乎黏嗒嗒的,遂吩咐下去要泡个澡。
  话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地说,可忙坏了底下的丫头们,烧水的烧水,涮桶的涮桶,春霖更是收拾好了应用之物。
  若说自从来到这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唯有洗澡这一点了。高家算得上富贾之家,宅子里有深水井,闲房多得是,腾出间来做浴房自然不在话下,但又如何能跟高档公寓中的淋浴比?就是这样遭汪紫宸嫌弃的浴房,放在平凡人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挖不起井,只能到四城门那去打水,每一滴都是肩扛牲口拉,谁舍得弄个大桶来泡一泡?隔个三五天能擦个身体就算是条件不错的了,哪天老天爷下了场暴雨,那才叫真正洗了个澡。
  好一阵忙活,才终是有了眼前泛着盈盈雾气的一池清水,将身子没入,任柔柔轻波舒缓疲惫,汪紫宸背靠桶壁,闭目养神。
  春霖在边上侍候,说是侍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递个手巾,说说话而已。丫头先拭探地问了问有没什么顺口的东西想吃,见姑娘如常地答了,没露什么厌烦之色,遂壮了壮胆子,又说:“晌午前总管派人来送话儿:红楼那边修缮得差不多了,只等立了秋再涂两遍漆就能完工……您是不是挑个天凉快的日子过去看看?哪儿不称心也好让匠人们紧着重整。”
  汪紫宸淡淡哼了声,“嗯……”倒不是真如春霖所担心的会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今天从侧门出去时,夏霏还特意指给她看,那是一处成片的院落组成的宅子,隐隐有重檐探出,夏霏说,那就是绣楼的翼庑所在……不为别的,记忆里能有翼楼,用得起重檐的府邸,再不济也是明清两朝时的王公,自己名下的产业能有如此高规格,汪紫宸还真想去转转。
  又闲搭了几句,水温渐冷,依春霖的意思还是不要一味地泡着好,太阳已西斜,用不了一时三刻,暑热就能消个大半,到时别再着了凉。
  汪紫宸从早上起来兴致就不太高,话也不多,春霖察言观色,知道姑娘没有好心情听人聒噪,所以格外小心翼翼,连劝诫的话都说得嘟嘟囔囔。
  汪紫宸不想动,装听不到,春霖是干着急没有办法,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冬霁进来,似是真有所谓的灵犀,念头才成形,想着人就挑帘而入,盯着那匆匆步履带起的裙角翩翩,春霖愣了好半天的神。
  冬霁不理春霖发懵,走到汪紫宸身边,轻语,“夕彩带过话来,让您去用晚饭……”
  上回高夫人跟这儿碰了钉子,回去就把春莺好一通收拾,据说还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配给了个六根不全的光棍……而这个夕彩就是春莺失宠后高夫人另觅的心腹,汪紫宸见过一回,也是过来传话,看着倒不像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但毕竟与高夫人素有嫌隙,不得不多想。
  挑眉瞥眼冬霁,冬霁又凑近些许,将声音压得更低,“奴婢使了银子……说是今儿中午鲁家做堂会,请了夫人去看戏,回来就不知在发什么脾气……这会儿传您过去,怕是宴无好宴,要不……称病?”
  鲁家……汪紫宸眼前浮现出鲁春华艳压芳菲的身影,一下,似是开了窍……勾起一抹玩味,倒想见识见识那位才女发泄忿怼的手段,遂从水中起身,就着冬霁的手臂跨出浴桶,面染绯红,淡淡微笑,“不,我们去上房!”
  换好裙衫,拭干长发,描眉打鬓,等汪紫宸整理利落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只带了冬霁,在另三个丫头担忧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往上房走。
  路上很静,只有风拂树叶在沙沙欢唱,汪紫宸侧头看了眼西面最后一团橘,若有所思地喃喃,“鲁家是乡绅吧?”
  “是,三代出了十二位秀才,七位举子,都未入仕……”冬霁不理解姑娘在这个节骨眼儿为什么会问这个,只有如实回答。
  汪紫宸带着果真如此地释然点点头,那就对了!像这种讲究孝道礼法的家族,势必会有严苛的家规家法,明确尊卑,不容亵渎,那样宅子里的媳妇、姑娘定是维诺、服贴的……往往人就怕比,关起门来,高夫人也就是认为自家媳妇嚣张跋扈,这回见到了为人媳该有的风范,能不窜儿么?!
  诚如汪紫宸所料,进入处在高家中轴的主院,就隐隐感觉到些紧张的气息,远远,夕彩正在廊下张望,看她们来了,明显舒了口气,迎上前,低语,“夫人等久了,您……您多忍耐些,奴婢会在边上照应。”
  能信得过吗?汪紫宸侧头以眼神询问右手边的冬霁,冬霁微微颔首,汪紫宸这才软下唇角,淡淡吐出“有劳”二字,迈过门槛。
  屋子里乌泱泱站满了人,略略扫一眼,足有二三十号,三位姨娘和上房屋里得宠的几个丫头婆子都在,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下马威!汪紫宸无所畏地横扯嘴角,不经意间,对上鲁春华探寻过来的眸光,那其中还闪着一抹小小的兴奋,汪紫宸笑容愈发柔婉,猜不到也许会跌得头破血流,看透了就只不过是个闹剧而已,今天这一出儿,注定不会遂了谁的意!
  高夫人稳坐在主位,头上簪环首饰插满髻,身着驼色织十样锦的襦裙,外披暗红罩衫,难得的盛装却称不出半点好气色,反而被面前罗列的白瓷银匙映得颊泛油光,印堂发黑。
  随后而来的夕彩看大奶奶没及时服个软儿,夫人那口气憋得脸都要抽搐,忙打岔,让小丫头端水过来伺候主子,自己也到另一边净手,然后将银筷放入正傻站着不知要干嘛的汪紫宸手中,还体贴地将几样菜色换到了高夫人的近前,无言地提醒着这位主子的喜好。
  夕彩虽没明说,汪紫宸也知道,手里的家伙不是让她来大快朵颐的,平日的三餐,四个丫头都是用它来为自己布菜,这场面当然熟得很。
  有心甩袖子走人,又细细回味高老爷那看似没头脑的话,应该是高夫人决心要管束媳妇提前打了招呼,高老爷在隐晦地告诫,如此,偌大的高家唯一中立的人都摆明了立场,又事关长幼尊卑,说到哪都占不到理,只能强压下心头火,为高夫人夹菜盛汤。
  一顿饭吃下来,汪紫宸无数次想将成盆的白米饭扣到高夫人头上,这老婆子忒欺负人了!每道菜只吃一口不说,多了不行,少了不行,汤得盛六分满,稠了不行,寡了也不行……最可气得是换菜就得换银筷,还美其名曰怕串味儿,她姑姑贵为太妃都没这么多讲究!
  后来,汪紫宸发现,她这咬牙忍得越辛苦,高夫人那越得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联,反而坦然了,偶尔还趁空档往嘴里夹点什么顺口的东西,虽是站得有些腰胀,吃得倒欢快。
  汪紫宸的怒霁颜开,自然让高夫人的气息又粗浊起来,情绪波动,手也就失了准儿,一时没注意,衣袖拂落了汤碗,精致的名瓷碎成一摊不说,残羹还铺在膝盖上,高夫人立时弹起来,边用绢帕擦拭,嘴里还念着类似“要命了”的话……
  汪紫宸冷眼看着,心说:不就一件衣服嘛,绣活是挺有模样的,料子看着也不寻常,但至于这么惨绝人寰地叫唤么?!
  这时,冬霁悄悄地近身,冲高夫人那边微挑眉尾,低语,“宫里赏下来的料子……小库里还有。”
  寥寥几字,须臾之间,一念成型。汪紫宸放下手中筷,伸直腰身,略缓酸痛,扬声说道:“去小库查查,挑几匹差不多的给夫人送来,既是夫人心爱之物,又岂容污淖沾染?”
  屋内一下静得出奇,冬霁明知这话是冲自己说的,也不急于应诺,抻了好一会儿,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姑娘身上,才朗朗地回:“是!”
  高夫人停了手忙脚乱,目现狐疑地盯着媳妇,汪紫宸侧头躲过直视,羞中带涩地笑笑,“您也知道我娘早逝,像这样庄丽的衣料就算赏下来也是放在库中蒙尘,如今有了您,我哪有不孝敬的道理?”
  夕彩借机进言,“夫人可不能寒了大奶奶的一片挚情……”
  高夫人也不知道是真被感动到了,还是被架到这儿不得不表示善意,拉着汪紫宸的手拍了两下,嘴唇动了动,许是想说什么,终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而放弃,被夕彩等几个丫头拥着,转去后堂换衣。
  警报解除!汪紫宸心情大好,有了先前垫下的底儿,腹中也不觉得饿,就和冬霁闲散地往回踱,顺便欣赏璀璨的星空。
  小月才升,像个披了件纱衣的少女,清冷又骄傲。
  印入眼的天空并非是黑暗,而是一片通透的深蓝,缀着一颗颗若隐若现的流萤。和风缓缓地吹,柔柔的凉淡淡的甜,润入心头,赶走了白天的喧尘与浮躁。从来不知道夜可以如此迷人,以前总认为文人笔下的夜与星过于矫情,却是自己以偏概全了,它原来真的很美。
  “姑娘,”惬意被冬霁的一声唤打断,凝眸看去,丫头正一脸的严肃,百般不解,顺着冬霁的目光……呵,要用什么来形容这个“偶遇”?狭路相逢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夜会二美

  鲁氏一袭青白裙衫,风弄袖袂,衣角翩翩,颇有几分仙姿佚貌的逸态,身边并没有带随从,只一人,在游廊的转角端端而立。
  离得有些远,又实在暗,只能依稀认出是鲁春华,脸上神情却是一点都读不出,汪紫宸脚下出现一丝迟疑,对她的拦路有些琢磨不透。
  渐近,冬霁知趣地停在了十步之外,看似在避嫌,可短短的距离根本防不住隔墙有耳,这么做,无非是种姿态。
  汪紫宸独自前行,直到两人相隔不过三尺,驻步,凝眸。如此平等的面对面还是头一回,见鲁氏的次数并不多,她总是一副低眉顺目地柔贴模样,今天忽而挺起肩胛,汪紫宸才发现,原来她还很是高挑,竟比自己足足高出半个头。
  目光游离,草草打量,鲁氏面上无波无澜,丝毫看不出澎湃的心潮。
  但汪紫宸明白,她远没有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必是恼到了极致。不然,依照世代书香该有的风度,不会出现此时的一幕。
  在谈判桌上,先暴露急切的人不可能是最后的赢家,汪紫宸深谙此道,于是定定看她不多言语。
  “没想到你竟暗通了夕彩那丫头!”鲁氏无法在沉默中继续假装淡然,只有暴发,“这般欺下瞒上,果真是汪家人!”
  话中的刻薄让汪紫宸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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