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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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情-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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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连四批人马,除最开始那拨在山东出的事儿,后面的连黄河都没过,听回来的人哭诉是占山为王的响马干的,可高老爷并不以为然,土匪向来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可自家遇到的那群很奇怪,只劫东西,连伙计们的衣赏都不放过,却不伤人,有几个倒是被打得脸上紫烂青,细问了才知道,是因为衣不遮体被看作流氓了……
  高老爷当即就觉查出是有人在针对高家,但一时也没有办法,眼见离尚衣监规定的期限越来越近,高行怕误了差事会祸及家门,于是向商会中绸缎庄和绣坊的同仁求助,想渡此难关。
  金丝银线是稀罕物不假,但也不至于民间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礼服还是用得到的,所以高老爷明明到了绝险,还抱有一份希望。
  可他却忘记了,自两年前卸任了行首之职后,就很少在商会走动,本是忙的,可看在其他列位的眼中就成了目中无人的一列大罪,这个时候哪有人肯施以援手?再说……汪紫宸还让冬霁来传达了她的意思,虽说得极为隐晦,但经商之人个顶个的人精,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行首袁老爷当时就拍胸脯保证了:一定同仇敌忾。这位袁老爷就是当初吃过汪紫宸的亏,后来也得了不少好处的京城最大粮号的东家。商会中至少有一半人家的正妻因汪紫宸的一句话而成为了汪相府的座上宾,从而坚固了家中的地位,她们听说恩人有事,当然全力以赴地吹枕边风……所以这几天高老爷递贴到哪家拜访,主人不是病就是出了远门,吃了无数的闭门羹。
  汪紫宸从没想过因为闷得慌鼓捣的“正妻俱乐部”竟还可以有回报的一天,不禁失笑,眼波流转刚巧扫到了放在几架的拜贴,一抹冷笑在不自觉间溢出了唇,那老头怕是真走投无路了,如果有丁点别的希望,以他的傲气,必是不肯冲自己低这个头的……
  明天在他来之前得跟戚芫商量商量……拿定主意,汪紫宸打了个哈欠,看看窗外如墨的夜空,小月已爬到中天,决定早点体息,明天少不得又是一场鏖战,没精神可不行。
  正准备脱了外衣,手都搭上了襟口的布扣,就听“吱”一声,房门被人由外面推开了,汪紫宸一愣,定睛瞧,竟是沈严放,有好些日子没给好脸儿了,他倒知趣,通常见她不愿答理,就绕两圈自己溜达走了,今儿这是……
  沈严放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站在屋子正中直直地看向自己,脸色一暗,眼神躲了躲,喃喃,“今天……这儿……”说得本就含糊,再加上回身合门的动作,听进汪紫宸耳朵里愈发飘渺了,不过看他的举止,她猜……是不是要睡在这?
  瞟了眼他渐渐进入到烛火照亮范围内的脸,原来刚刚并不是暗了情神,而是胀红了……知道他这是紧张时的表现,汪紫宸不再多说,而是迎上去牵过那只比自己大了很多的手,一同走向了罗帷。
  汪紫宸可以保证,沈严放所说的“睡”与高强度运动无关,若论起简单纯情来,她可是甘败下下风的。
  躺成并排,也不知道是不是粗重的气息沾染的,平时翻着跟头都嫌大的架子床一时竟感觉有些狭窄,缕缕不安通过凌乱的心跳扩散到四肢百骸,为缓解这不安的情绪,汪紫宸没话找话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沈严放叹得都有些苦大仇深的味道,“这几天也不知道那群女人抽什么疯,见天往书房里送补品汤火,昨儿晚上喝了有七八盅,起了三回夜……今儿又是!烦!”
  感情是让别的女人祸祸了上自己这着找安慰了,汪紫宸撇撇嘴,有些泛酸,“你又做了什么事吧?”
  “哪有!”沈严放大呼冤枉,“只不过让陈希挨个去记录了她们的生辰……”
  “问那个干什么?”
  “干什么?!”沈严放眯起眼,倾身贴近,在她的耳边呵道:“不打发走她们,你能有笑模样?”
  哟?这家伙怎么突然之间就开了窍?汪紫宸正恍间神,就感觉一只手臂压在了胸口,她理解他的意思,应该只是想以搂抱表达亲昵,可粗枝大叶的某人完全忽略了十八岁的身体,娇弱又敏感,哪禁得起?
  汪紫宸疼得直倒冒冷汗,感觉刚刚开始出见小峰的胸脯又被砸成了一马平川……几乎是条件反射随手一挥,等明白过来时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鼻梁上,汪紫宸一闭眼,嘬了个牙花子,这事闹得!
  可还没容她采取什么补救,就听沈严放一声惊叫,“血!”然后……还用再说吗?
  汪紫宸盘腿坐起,盯着宛如熟睡的某人笑哭不得,第一次睡一张床,流血那人竟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圆满

  第二天一早,戚芫刚在无染门前下车,就被迎出来的汪紫宸拉到了高家气派的门楣下,着实把戚芫闹得直起迷糊,连问了几次,“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盯着高家的金字匾,汪紫宸颊边堆起一丝浮在肉皮的假笑,“总归是长辈,哪能真坐等着?”
  “少来!”戚芫可谓对此说法嗤之以鼻,“要是有丁点尊敬之意,你能把人家个白胡子老爷往死里逼?别整没用的,说实话!”
  冠冕堂皇被当面戳穿,汪紫宸显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表面工夫还得要做不是。”
  “你不是说跟高元晖那理清楚了吗?”戚芫真被这个心思越来越深沉的女子弄懵了,一点关系都不再有,还在乎什么长不长辈的干什么?!
  听了她的话汪紫宸并没有马上接,而是深深地凝望着高家那块御赐的金匾,过了好半天,把边上的戚芫晾得几乎起了急,这才浅浅莞尔,“再怎么有前嫌,他也还是初十的舅舅,血脉是断不了的。”如果今天能如愿的话……汪紫宸又在心里补充了句。
  戚芫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又被坑了,虽然初十已经被调~教得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依旧还是个不足弱冠的孩子,很难抵御高老头那个老奸巨滑的使坏,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答应汪紫宸帮忙,并在实施阶段那么拼命的原因,这其中有对东方青濡慕的爱屋及乌,更多的是真心疼惜那孩子,不想,这难得盲从的喜爱竟被有心人利用,真真是气炸了心肝肺!
  气归气,但现如今她已经贵为三品大员的亲眷,再不是占山为王的女土匪,不能在当街出现口角,更何况此时的怒意都烧过了头顶,真急了动手打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戚芫在还有理智时狠狠瞪了汪紫宸几眼,准备折返无染,这笔帐回头再算。
  哪知,戚芫这情汪紫宸根本没承,一见女土匪要走,有些慌,伸手就拉了她的袖筒,“去哪?你要跟我进去的……”
  “不去!”低吼声成功让汪紫宸缩了下脖子,这难得的怯意让戚芫如炽如潮的盛怒稍有缓和,脸上的阴沉也散了些,“放手,我去书房等你。”事情都闹到了这份上,怕是没人不知道与绿林道有关,以高老爷的人脉与见识,联想到与她戚芫有关只是时间问题,没准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这会儿凑到跟前去不是找不自在嘛!
  岂料汪紫宸非但没放手,反而顺势挽上了女土匪的胳膊,“还要全靠你呢。”说着也不容她再反驳,推推扯扯就迈过了高家的门槛。
  “我还能干什么?”戚芫是真好奇了,若论起瞪眼吓唬人的工夫,这小妮子无人能及,也就是现在国泰民安,真要是处在动荡年月,光凭汪氏千金的一张巧嘴,就能攻城掠地,沈家爷们的那一杆金刀哪还能派得上用场?只剩落灰起锈的份儿了……
  而在此时这么个“谈”完就收工的结点,她竟语出人,能不讶异嘛!
  “只有你能镇得住他!”
  啥?戚芫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镇”字用得真是微妙,高老爷掌管家门几十年,见识、阅历自然不俗,早就练成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而且他那副病态的生硬脸孔,更是为这气造了势,一般人很难面对。汪紫宸这是想让自己连日来的劫、抢行径在心理先让他惧怕,从而达到破了他气势的目的。
  ……
  与高老爷的谈话很简单,因为没有客套的必要,他开门见山地问了她想怎样。近二十天,不光往江南的商队出了事,就连设在各属国的分号亦没能幸免,都是带着银子去进货一点事没事,只要是一往回走,准有人等着。
  被这么一折腾,先不说损失的多寡,直接就导致了商铺没了货源,银子无法回笼,现在不要说没人愿意提供金丝银线好向尚衣监交差,就是东西就放眼前,高记也拿不出银子。
  虽然隐隐知道这一切与汪紫宸脱不开关系,尤其见着了在绿林道赫赫扬名的戚七,但高行并没有质问,为了能走出此时的山穷水尽,惟有把姿态一低再低。
  汪紫宸的想法很简单……让高家承认初十而已。
  在边上当镇妖镜使的戚芫听了差点跳起来,动用了上千的兄弟,就为了这个?当了高家的少爷就能长翅膀飞咋着?这不是胡闹嘛!
  可同样的话听进高老爷的耳朵,立时让他那张死人脸像被埋过一样,几乎失了生气,胡子直颤,最后竟似是在冷笑,喃喃地道:“那孩子枉称熟读圣贤书,竟是分不清哪个是鱼目哪个又是明珠……罢了!”
  汪紫宸无所谓地挑挑眉,对他话中所提之人心下了然,无非在感叹高元晖没能将自己留在高家卖命,老人家面对失利的嗟吁而已。
  三年前,在拿定主意开始谋划的时候,汪此宸就已经拿到了高元晖亲笔所写的《放妻书》,那是一次鲁氏来“例行”请安,汪紫宸临时起意,隐晦提起,鲁氏冰雪聪明,哪有不懂?隔天就让要送上了绣楼。自那,无染与高家相连的花墙被封死,变相诏示着“恩断义绝”。
  汪紫宸承认自己的价值观在功利场被熏染得有些变形,但还是无法接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做法,顶着高家媳妇的名衔算计高家,听起来似乎是不怎么仗义,所以才暗示给了鲁氏。
  鲁春华那会儿就为两件事揪心,一是子嗣,二就是转正,听汪紫宸吐了口风,哪有不拼上命的道理?可她根本就是过于乐观了,汪紫宸要那张跟离婚状差不多的生宣图得只是心里的安宁,完全没有把它送到衙门备案的想法,以至于三年过去了,洁白的纸张都泛了黄,还依旧安然地躺在桌案的一角,等待那个遥遥无期的用武之时。
  对上高老爷那双终于有了点热乎气儿的眸子,汪紫宸只是轻颔螓首,一言不发起身告辞,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再多矫情也无益,何苦浪费唇舌。
  ……
  回无染的路上,戚芫一个劲拿眼神瞭,汪紫宸也不多解释,只是说:“该做的咱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由他自己来收尾了。”
  戚芫足足想了有两刻钟才明白过味儿来,直呼:“你真是坏人!”
  汪紫宸笑而不语,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一直以恶女自居,助人为乐这种事根本不合身份,所以将更遭人骂的事全推给了初十。
  她是这么想的,关于为高氏讨公道的事,她不是不能做,但还是由初十来做更为直理气壮些,这样不仅能成全了孩子的一片孝心,而且如果摒弃掉情绪、愤忿等因素,保持冷静的话,没准能一举打入到高记的内部……到此为止,汪紫宸已经做足了所有承诺的事,接下来的选择,就要看初十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少长进了。
  ……
  把高老爷即将接纳他进高家的事简单提给了初十听,初十半天没反应,汪紫宸几乎都以为他没听见,琢磨着是不是再说一遍,昔日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成英气勃发的小伙子的初十,竟是嗵地一声双膝跪地,吓了汪紫宸一跳。
  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汪紫宸刚开始是想拦的,后来想想,这礼应该不是他为自己行的,多半是为了高氏那个苦命的娘,也就没再推拒,稳稳受了。
  后来……在与高老爷的谈判中,初十不仅把汪紫宸想到的条件全提了,同时还以永泰二掌柜的身份,要求,出资可以,但不是借而是入股,这会儿的高老爷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线生机就是永泰,虽然被个黄毛小子要挟,但也无奈,只能咬牙点头。
  听到传回来的消息,汪紫宸着实吃惊不小,心说,初十不愧深得人鬼愁戚七的真传,谈判的手腕可谓高杆,也兴起种后浪催前浪,自己将会成昨日黄花的危机感。不过更多的是为初十往那可以憾动高家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深感欣慰。
  ……
  憋了三年的坏,一下全使出去,汪紫宸突然没了目标,人也跟着惰性泛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整天竟有些浑浑噩噩。
  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时因为一位客人的到访而有所改变。
  来人居然是以前的蓉妃,如今甫陵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崔氏,汪紫宸猜不出她的来意,又因为倦怠不愿动弹,就那么窝在榻上瞅着这个丰姿艳美的女子。
  崔氏被盯得极不自在,但持着高人一待的身份,继续端着架子,以鼻孔对着汪紫宸,“你就是那个媚惑王爷遣散家眷的女人?”
  汪紫宸一愣,这是什么话?
  “你不知道?因为你,王府里的女人每人收到了一份《放妻书》,明令三日腾房五日离府……”
  汪紫宸一挑眉,对她的目的更兴趣。
  崔氏也不寻常,自是看懂了汪紫宸的用意,杏眼微眯,露出一丝挑衅的笑,“众所周知,我可是承过圣恩的……”
  汪紫宸不容她显摆完,一挥衣袖就给阻止了,“完不完璧找个婆子一验便知,不戳穿只是给两边都留了脸,不表示心里没数!”
  听了这话,崔氏的芙蓉面立时变成了灰白,肩膀哆嗦腿打颤,汪紫宸暗笑,还是年轻啊……就沈严放那样的,牵个手脸都能红得像是被煮了,就算拍胸脯保证不是处~男,谁信?!
  不再理崔氏的摇摇欲坠,汪紫宸将目光落到了巨大的阴沉木书案,一张生宣正孤零零地躺在一角,看来……很快它就能派上用场了!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篇番外,但还没有整理完,最近实在太忙~稍后会专门再贴上来。谢谢有你的一路陪伴,鞠躬,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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