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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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字香烧-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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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9月9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重华平时不太爱说话,总是静静地。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搭腔,他都会很带着淡淡的温柔笑着回答我。
  今天我却后悔了。
  我问他,你就姓重吗?好奇怪的姓。
  重华说,我没有姓。
  他平静的说着,眼睛仍是亮亮的,清澈如一泓泉水,耀眼如天上繁星,我却总觉得那里面盈满着难言的悲哀,在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下成年累月的压抑积累着,带着无奈而又麻木的神情,以一种高傲而悲悯的姿态,被他深深的埋在心里。
  我忽然很担心,他那瘦弱的肩膀会微微的颤抖着,痛哭失声。
  然而他没有,仍旧是那样笑着,温柔,却不温暖,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有一种平静而深沉的哀伤。
  看着那笑容,我突然后悔的想扇自己耳光。
  后来我去问国叔,国叔说重华是四岁那年被领回来的。爷爷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重华,四岁的他被养父母虐待的遍体鳞伤,面对采访镜头,他一双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爷爷一眼就看中了那眼神,便把他领回来了,起名重华。
  眼里干涩涩的,心里一抽抽的痛。国叔看我的样子,突然笑着说,伶之,你不用替重华难过,那是他的命,没有老爷,他早在四岁那年就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攥的死紧。我知道重华很强,虽然他比我还要小一岁;我也知道我很弱,什么都不会,都是重华在教我。
  ……想要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他,那样他就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了,让人心酸。
  【未完待续】

  第一卷……………我是人間惆悵客之【照花斜陽】

  十二

  重华,重华,跟我回去罢……
  我听到有熟悉的清脆笑声,穿过几许年华,荡悠悠的围着我跳舞,那轻快的语调还带着少年青涩的嗓音,干净而无忧,美好的像是一段过去的时光。我睁开眼,觉察到自己站在草地上,四周白朦朦的,迷离恍惚似在梦中。离我不远处的树下,少年时的伶之对着我灿烂的笑着,那笑容,竞比那树顶的太阳还要耀眼,灼伤了眼睛。
  重华,重华,跟我回去罢……
  我看到他对我招手,欣喜的点头,心中那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有些承受不住,为什么……失而复得?我疑惑的朝他走去,却怎样也走不到他身边,反而离他越来越远。我看到他焦急的朝我奔来,突又变作成年的伶之的模样,面色凄厉而绝望,仿佛要把我吞下去一般。
  重华,重华,你还是不爱我么……还是不爱么……为什么不爱我……
  我怔在那里,他奔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渐渐喘不过气来,正欲推开他,抬头看去,他忽的又变成鏡子里宁罂的模样,睁大着一双眼愤怒的看着我,双手掐紧我脖颈,嘶哑着声音红着眼睛朝我大吼着。
  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头痛的竟像是要裂开了,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发出尖锐的凄厉声音,在脑中一圈又一圈的盘旋着,似是那沙漠中觊觎着那垂死之人的秃鹫,黑暗中那双满是贪婪执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竟动弹不得。
  “少爷,少爷……醒醒……少爷……”
  我睁开眼,小叶子一张脸此刻满是焦急,在床边担忧的看着我。
  强忍着头痛,挣扎着坐起来,小叶子赶紧伸手扶住我,闭着眼歇了半晌,才对小叶子强笑道:“没想到竟梦魇了。”
  “少爷可是不舒服?让太医来看看吧,这宫里也方便的很。”
  “大半夜的不用麻烦了,我没什么事,你去睡吧。”我缓过劲,觉得头痛似是好些了,便安慰他,好歹说了半天,小叶子才一步三回头的到外间去睡了。
  我吹熄了灯,起身披了件皮裘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怔,竟又下雪了,映得周围都泛着莹莹的淡淡白光。簌簌的落雪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悦耳,那不远处的宫殿房顶之上早已是厚厚的积雪,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立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倒少了几分白日里所见的肃杀阴沉之气,多了些许宁静平和,虽然,这只是我的错觉。
  方才的梦……想來寧罌自是不愿意跟寧出塵分開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來的,我這樣做怕是會讓他愈加憤怒……轻叹一声,有些淡淡的惆怅在心里悄然滋生。离了那人的怀抱仅三五天,竟是没一夜安睡。心里突然有种感觉,似是日子不会长久了。
  正出神间,突觉那角落里偏殿的房顶之上立了一人,心里一紧,衬着莹莹的雪光看到那人身上红的嚣张无比的衣袍,松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皮裘,纵身提气无声向那屋顶掠去。
  “正想着怎样把你叫醒,你自己倒来了。小少爷莫不是思春了才睡不着觉,竟这般闲情雅致,夜半赏雪?”那人依旧是一脸邪魅狂放的笑,只是那眉宇之间掩不去的疲惫漏了心思。
  我不理他调笑,只皱着眉道:“你怎么入宫来了?还这般嚣张,故意给爹爹添麻烦呢?可有什么要紧事?快快说罢,说完便走。”
  “啧,小少爷好生无情,竟舍得逐月这一片真心付与流水……好了,别恼,我说便是,”见我似是恼了,这人才敛了神色,并不开口,却用内力逼出一丝声线来送至我耳边。
  “那日在刑室问权北珩的法子,可否教给我?主公将那内奸逼了出来,只是他嘴硬得很,你师父用了各种法子,竟是撬不开他的嘴,我便想着用你那法子,只是你现在在宫里,怕是不便出去。”
  我低头沉思了会,因我并無內力,便示意他弯腰,凑到他耳边极轻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那日也在,便按着我的样子做便是,要注意声音的诱导,尽量放柔放轻,我看讓師父來做比較好。只是这催眠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起作用,听你所说那人怕是心思硬得很,意志坚强的人不好催眠,可以给他先用些刑,待他意识不甚清醒之时,再燃些令人放松神智的香,应该会有些帮助。如果还是不行,你再来找我便是。”
  逐月点点头,又直了身子,邪笑道:“小少爷可是见到了皇上?”
  我摇头,道:“这才进宫几日?皇上大概忙于他事,倒是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来了几次,安排了些衣食住行。不过不出意外,明日便能见到了。”
  “小心些便是,这宫里亦有主公的眼线,有什麽事便让甲丁告诉主公,莫要自己担着。”
  “你何时竟也这般罗嗦了?”我笑道,甲丁是我进宫之时宁出尘让我带着的侍卫,虽然品阶不高,但想来功夫自应是极好的。“爹爹和师父可还好?”
  “自然。”
  “你告诉师父,心法我都在看,功夫亦没丢下,让他放心。”
  “恩。”
  我看着他眉间突然显现的一丝忧色,转瞬即逝,面色又如常,想想,莫不是和听风出了问题?不过他为了帮听风分忧,竟夜半前来找我,应该没什么问题。罢了,他人的情事是旁人最说不得的,由他去吧。
  看那逐月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里,我亦自房顶飘下,身后闪出一道黑影,是甲丁,我朝他点头,道:“周围无人罢?”
  “是。”
  我点头,伸手接起一片落雪,化在手心,丝丝冰凉,竟想起了那人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掌,摇头轻叹,自回屋睡了。
  明日还要见皇帝罢……希望宁出尘那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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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侍书,是这里了,进去吧,皇上刚用了午膳,正在里面歇着呢。”福公公将我引到一座颇为雅致的宫殿前,立在那宫殿正门外恭敬地对我说道。我点点头,“劳烦福公公了。”便推门进去了。
  里面竟是一间书房,有三间屋子大小,立着许多书柜,那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大大的木桌,放置着些文房四宝和小巧的玉如意之类的玩物,桌后一人穿着一身绣着金色龙纹的白色锦织袍子,系着条金丝腰带,闪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心里有些讶异,这皇帝的形象竟与我想象中丝毫不同,竟长着张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娃娃脸,圆圆的大眼忽闪忽闪的,占了巴掌大的小脸上好大地方,挺翘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唇,水灵灵的一个人儿,丝毫看不出竟有十六岁的模样,竟丝毫皇帝的威严气势也无。
  “微臣宁罂见过皇上。”我敛正神色,低头躬身行礼。那皇帝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半晌不语,突抚掌大笑,吓了我一跳。
  “终于找到一个比朕矮的了!哼,那玉醉总是笑话朕是这宫里最矮的,着实可恨,现在看他怎么说!”我抬头,眼前那人正一脸得意之色,再看他仅比我高出小半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宁罂才十三岁,皇帝这厮都十六了,根本没有丝毫比较的价值……
  “你就是宁罂?呀……长的真是漂亮,跟女孩儿似的……”他伸出手来,揉捏着我的脸,一脸兴味,我一脸惶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皇上……夸奖……微臣……受之有愧……”
  “这几日让那帮老头子缠着忙年终宴会的事,竟把你的事给耽搁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侍书了,跟着我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皇帝一把揽过我的肩膀,万分骄傲的扬着头道。
  半个时辰后,我黑着脸从御书房走出来,被那小皇帝捏着脸揉来揉去的玩了半个小时,脸肿了也说不定。
  只是这小皇帝实在……有些……无厘头。只是却不像个皇帝的模样,我边走,边思忖着,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是他本性如此,要么是他在做戏。若是后者,那这皇帝定是心思极深,方才竟看不出丝毫破绽,分明是一个活泼少年。
  正低头思量着,不妨眼前突然出现一袭白袍,险些撞上,吓了我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是愣在那里。
  眼前之人颇为清秀,眉如远山,目里含烟,清丽脱俗,只是看惯了宁出尘的那张脸,这人亦只能算是一般。只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错不开眼。若说宁出尘强势而冷冽,逐月邪魅而狂放,听风温润而深沉,这人却仿佛是揉了几人神韵,唇边笑容颇为亲切温和,眼角的几分恣意却又让这人多了几分不羁气势,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平白的为这略显平凡的姿容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华,竟有些让人沉溺。
  他微微一笑,欺身向前,指尖点着我下巴,清冷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温柔魅惑,百转千回,倒像是炎炎夏日里夜晚的凉风,听着分外舒服。
  “你便是新来的侍书,宁罂?”

  十三

  我一怔,不着痕迹的偏头躲过那手指,抬头看着他,带着些自嘲的口气淡淡笑道:“难道我竟是这样有名了么?”
  那人邪邪一笑,正欲开口,却从他身后气喘吁吁的跑来一太监打扮的清秀少年,一溜烟停到他面前,行了个礼,便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公子让小的好找,竟到这里和人闲聊,皇上待会找不见公子又该发急了。”
  我心下疑惑,正对上那人含笑的凤眼,似嗔非笑的瞧了那小太监一眼,道:“这样无礼!快见过侍书大人。”
  那小太监忙行了礼,我点点头,又听那人笑道:“我叫玉醉。你现在可是住在那雨霏殿?离我那青云殿倒是不远,若我闲来无事可否找你聊天?”
  我看他笑眯眯的脸,不禁有些愕然,这便是那小皇帝方才所说的玉醉?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倒像是和小皇帝十分亲密的样子。
  面上却不动声色,亦笑道:“自然,我亦无甚事做,有个人可以聊天自是极好的。”
  那人点头,转身带着那小太监自我来路翩然去了。
  带着疑惑,回到雨霏殿,换下身上厚重的披风,洗了脸,脑子里还在想那玉醉,总是觉得有古怪。
  “蘼芜,你可知那住青云殿的玉醉公子是何人?”我用毛巾抹了脸,问立在身后的蘼芜。江蓠将热水端下去到了,呈给我一杯茶。
  蘼芜和江蓠是宫里派给我的两个丫头,却是双胞胎,相貌分毫不差,初见时着实惊异了一番,两人自是伶俐非常。进宫前知道只能带一个小厮一个侍卫进宫,我便不得不把芳官抱琴留在府里,两个小丫头哭了半天。
  “玉醉公子?是皇上的君言。”蘼芜利索的答道。我一口茶含在嘴里温着,差点喷出来。
  小皇帝年十六岁,十岁登基,两年前立一后二妃,并收了一个君言,原是礼部尚书的么子,一年前的年终宴会之时被小皇帝一眼看中,不顾大臣们反对执意收入了宫。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玉醉……小皇帝不是对权家公子用情至深?又怎会这般宠着玉醉?好乱……
  一想到小皇帝那副长相压在比他高出一头还有余的玉醉身上,我便有些嘴角抽搐。只是,我忽然突发奇想,这二人谁上谁下还指不定呢……
  我放下茶杯,外面天色已逐渐放暗,朦朦胧胧的,从窗口看去,那远处的一棱宫角突兀的伸向暗淡阴沉的天空,分外寂寥。
  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个地方出了错,似是很重要……心底怅怅的,披了件狐裘斜靠在软榻上垂头沉思,却总也找不出那隐隐约约的一点。
  头又开始痛了,微微皱眉,让小叶子温了条帕子放在额上,点了盘心字香,在淡淡的香气缭绕下昏昏沉沉的意识亦渐渐飘远了,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带着些微犹豫的探究,直直的盯着我,让人好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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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书其实便是皇帝近身的侍读,若在小户人家便是书童,只是什么东西放到宫里来,便有了讲究,也有了规矩。
  这几日小皇帝一直忙于安排年底的宴会和接待各属国的使者,不用读书,自然我也便一直闲着。那玉醉于那日之后果然第二天便领了系椛(hua;四声去),便是那日四处寻他的小太监,悠悠然到我殿里来了,自那日后便每天都来,颇让人无可奈何。
  “玉醉公子,你还不回去么?莫不是要在我这里用午膳罢?待会皇上又要让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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