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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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字香烧-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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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这个,按这个样子,给我缝一身衣裳。”重华淡淡一笑,将方才的纸递给了抱琴,抱琴接了疑惑的看了看,却见自家少爷扯了扯长袍领子,皱着眉,道:“顺便备水,我要沐浴。”
  言毕便转身复又靠在了椅子上,盯着窗外的烈日,喃喃自语:“今日怎会热成这样……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抱琴将心头的疑问咽了下去,转身拿了纸嘀咕着出门了。
  傍晚,宁出尘和逐月听风回到庄内,便见抱琴端着个茶盅儿,红着脸自苑内出来,见几人迎面走来,蹲身行了个礼便匆匆跑开了。
  几人心下疑惑,待进了那院子,却见繁盛的银杏树下,一人仰面躺在竹椅上,一本书斜放在胸前,面色沉静,眉目悠远,睡颜无辜。身上却是青色短衫打扮,薄薄的短衫下,露着精致的锁骨,胳膊白皙纤细,长腿大半露在外面,赤着的脚搭在竹椅边上。一头黑发还在滴着水,半干的散在竹椅上,似是一朵盛开的黑牡丹,衬着清秀的脸庞,原本清冷的人儿,此刻竟是分外妖媚。清风吹过,翠绿的银杏叶便飘飘荡荡的落在那人身上。他身后,遥远天际,是火一般燃烧着的晚霞,烂漫的开满了半边天空。
  宁出尘失了失神,忽的惊醒,脸色沉了沉,看了看身后怔住的听风逐月,又想起方才抱琴羞红的脸,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轻轻抱起浅眠的人儿,朝屋里走去。
  “唔……你回来了?不要回屋里,太热了……你怎么了?放我下来……”怀中人被惊动,睁开眼,迷惑片刻,便轻轻挣扎起来。
  “换了衣服,再出去。”宁出尘将重华放到榻上,指着散在榻上的长衫,口气僵硬的命令道。
  重华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身上的短衫,不满道:“长衫太热了。短衫有什么不好?不换。”
  宁出尘遂气结,沉着脸不顾抵抗开始脱重华衣物……
  不过,自此后每年夏日,重华的房中必定是冰块坐镇,山庄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小少爷穿短衫……
  由此宁庄主的情史上又添了光辉的一笔,可喜可贺。

  四十七

  离别猝然袭来,我措手不及。
  泪还在心中氤氲,你却已然转身。
  然后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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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不定,人初静。正云黄天暗,雪意未消。楼台静默无声,草木萧萧易折。回廊深幽,灯火明灭,人影幢幢。此时的皇宫,却似是那夜幕下蛰伏在深林中受伤的野兽,杀机四伏。
  “你想要什么?”殿上那人,锦衣华服,沙哑的声音疲惫而沉重,坚定而阴郁。无比的高贵,即使身处颓势,依旧维持着他那不容侵犯的骄傲威严,不懂得低头,亦绝不退让。毫无疑问他赌上了一切。
  过于沉重的爱,只是一种束缚。你何时才能明白那人的心思呢?
  “你知道两族盟约吗?”我自顾走到那殿角燃着的长明灯前,拿了纱罩,用挑子拨了拨灯芯,滋儿的一声,火苗晃了晃,亮了些,烛光下,那人隐在半明半暗之中,我斜着眼儿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皱皱眉,沉声道:“什么?”
  “一个过了时的枷锁。”老皇帝果然没告诉他!我轻叹一声,若是老皇帝早些告诉他这个盟约,或许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放缓了语调,慢悠悠的将那盟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待我说完,忽的将手中的白玉茶盅向我扔了过来,我头一偏,当的一声撞上身后的石柱,碎了一地。
  “所以呢?”他霍得起身,怒道:“不准用那种眼光看朕!朕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冷笑一声,抬头看着他,淡淡的道:“我还没有闲到那种地步。我只要解药。同样的,我会说服我爹爹,让他的力量为你所用。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继续留在皇宫。”
  “朕连有这种盟约都不知晓,又怎知这解药在何处?如此说来,你直接去找父皇,也比来和朕做交易来的可行。”他讽刺的一笑,几分凄然,让人从心底生出几分寒意,那是一种夹着愤怒的彻底失望,对命运无力却又蔑视的讥讽,在那张年轻坚毅的脸上,分外凄楚。
  “摄政王?呵,你认为可能?丞相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或许他会给丞相解药,但是,他的信任也仅仅止于丞相而已。如今这盟约还在施行,梓潼亦是服了药的,冲着这一点,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认为他会和我谈条件。”抬眼看着他,吃吃一笑,低声道:“再者,皇上你真的知道你那个父王的实力吗?你知道他是强大的,可是你知道他究竟隐藏了多少吗?从今日他和丞相神秘消失就可以知道,你不清楚,这就意味着你已经输了一半。丞相手中握有玉晟四分之一的兵权,也就是摄政王的力量,你又输了一分。朝中不稳,民间人心惶惶,而我爹爹又按兵不动,周围属国……”
  “够了!”他暴喝一声,在殿上急躁的走了几步,忽的又坐下来,沉着脸,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转。如果可以,我毫不怀疑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我严重的伤害了他身为一个帝王无比脆弱的自尊心。毫无用处的自尊心……
  “朕不知道那解药在何处。”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低下头,嘴角轻挑,振了振精神,道:“我自有办法知晓,只是我要求自由出入你的藏书阁。”
  “三天,朕最多只等你三天。三天后,无论如何,朕要你重华山庄归朕所用!你最好不要想着使诈,否则,朕定会让你后悔!”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冷冷的道,言毕,和我擦肩而过,径直朝那漆黑的殿里去了。
  阴风阵阵,身上发寒,似是从心底冒出的疲惫,让人几欲站立不稳。这个人,他难道看不到吗?身为一个帝王,他不会赢得。只因,他的野心,也只不过是那个人而已。
  看着他遁进黑暗中那幽魂般的身影,一个孤傲绝望的灵魂,被困在这牢笼似的层层楼阁中,日复一日,拼了全力的抗争、挣扎,最终,还是躲不过那狰狞着嘴脸渐渐靠近的命运吧。
  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那一下一下沉稳跳动着的心跳,咚、咚、咚……似是为这个少年帝王而鸣的丧钟。
  权清流,你是否也在这为你所痛恨厌恶的满是龌龊阴谋的地方四处游荡着呢?你也是知道的吧,他会怎样。你会怎么选择呢?在这种情况下,你的一个笑容,就可以成为这个挣扎着地狱边缘的人的救赎。我真的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呢?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不要如我这般才好……在心上,生生的撕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龇牙咧嘴的张着,一如那人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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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带回到软禁之地,却发现房中赫然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笼中一头红皮黑纹的豹子,极为漂亮,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幽幽的泛着冷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心下一愣,拿起桌上镇纸压着的一封信,我所熟悉的隽秀小字,却是权清流送给我的“礼物”,一直关在皇上猎场上的那只传说中的上古珍兽,一只名为“山鬼”的赤豹。
  “山鬼……”我放下信,看了那笼子一眼,喃喃道:“这名字好像还是我起的呢……不记得我了吗?”缓缓的走上前去,立在笼边,一动不动的和它对视半晌,血液里有些蠢蠢欲动,它身上的野性之气,很容易便引发了体内许久的嗜杀欲望,兴奋地看着它,试探性的伸出手去,只待它一有动作,便捏住它的脖子好好教训一番。这种被圈养的野兽,即使野性还在,指甲还是会被剪掉,不会有危险。
  它垂下头,耳朵动了动,舔了舔我的手。
  满意的笑了笑,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看来还是认得我。打开笼子,将它放了出来,由着它跟在我身后蹭来蹭去,收拾了几件衣物,便带着山鬼出了门,跟着那侍卫朝藏书阁去了。
  记得那日,宁出尘曾说过,他接任族长之时,宁则荇曾提到过,当年订立盟约的两位族长,为了确保那存放解药之地无虞,在宫中两处分别存放,并在宫中禁地藏书阁中备了药方,只是那药方所在之处只有当朝皇帝和宁氏族长知晓。宁则荇并没有告诉宁出尘那药方在何处,只能先进到阁里再说。
  黑暗中悚然而立的两层木楼,无声无息的隐在一片枯枝之中,映着白雪,莹莹的泛着光,煞是诡异。皇帝派来带路的亲信太监在院子门口处停了,对我行了个礼,将手上端着的灯交到我手上,立在门边垂首而立。我推了那木门走进去,山鬼紧跟着我,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清晰可闻。
  端着那盈盈烛火,推了门进去,借着门外的雪光,一排排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厚厚的书籍,浩如烟海。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三天内,从这上万本书里,从这到处是暗阁机关的小楼里,找出一片薄薄的纸。
  “宁罂?”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人声,似是从地下发出的,一丝丝传入耳中,心跳突然加速,山鬼贴着我的腿,朝着我身后的黑暗之处,身子弓起,龇牙咧嘴的低吼着。
  “什么人?”定了定神,转过身去,借着手上昏暗的烛光,隐约可见一人在黑暗中无声而立,若不是他出声,我竟察觉不到他丝毫气息。
  “在下凝雪。奉主公之命前来接小少爷回去。”他的声音森冷,不带一丝感情。我一愣,他就是那个凝雪?
  他丢过来一个锦袋儿,我接了,小心的拆开,里面却是一张纸条儿,凑着灯光看了,确是宁出尘的笔迹,只写着:“跟着凝雪,速归。”角落里却盖着一个血红的小章,仔细看去,却是“重华”二字,这方才信了。将锦袋儿收好,皱了眉低声道:“我给爹爹的信可收到了?”和皇帝谈完便在他的监督下写了封信送到重华山庄去了,不过怎会这样快?
  他点点头,冷声道:“主公只要我在摄政王动作之前将你带离皇宫。”
  我一惊,老皇帝这样快便要动手了?心一点点的沉下去,扫了一眼那些静静立在黑暗中的藏书,咬咬牙,低声道:“不能等等吗?”
  “事不宜迟。”
  “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到这里来,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主公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小少爷带回去。”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飘飘荡荡,我看了看他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总觉得他似是极为讨厌我。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心思轻转,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摄政王那里有地下通道的完整地图,我从地道进到皇宫,一直跟着你到这里。”
  地下通道的……完整地图?只觉得头上冷汗一点点冒出来,摄政王到底将皇帝看成什么了……心一惊一惊的跳着,努力镇定了下,深吸了口气,闭了眼,低声道:“那……如果我想再带个人走呢?”
  他似是一愣,很快道:“不可。会增加风险,我只负责将你带回去。”
  看来此时形势遽变,宫中似是将有大变故。老皇帝和丞相既然有完整地图,说明还有皇帝不知道的地道,从这个地道中带兵潜进皇宫,皇帝根本来不及调兵。根本不用长期对战,亦不用宁出尘的归属,轻而易举就可以拿下皇城……
  “不要试图和那两个人对抗。走吧。”他忽的将我揽到怀里,我挣扎了一下,对山鬼低声喝道,“跟上。”它灵性极高,能跟便跟,不能跟上这个人怕是也不会管。
  却见他忽的将我手中的烛台夺过去,一把扔到那书架上,火轰的一下便燃了起来。我目瞪口呆,怒道:“你做什么!这里不能烧!”烧了这里,还要怎么找到那方子!不能烧!
  我挣扎着,被他一指毫不留情的戳在腰上,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他只是淡淡的道:“这样才趁乱混出去。走吧。”
  他披了件白衣,将我裹在怀里,推了窗,山鬼跟在身后,轻飘飘的便隐到黑暗中。花瓣样大小的雪花此时疯狂的开遍天地间,迷了眼睛,只看到那燃烧起来的阁楼火光冲天,混着那一片嘈杂的救火声,越来越远,无能为力。
  他带着我到了一处极偏僻处,进了那破败的偏殿,黑暗中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墙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极窄的门,他抱着我走了进去,关好门,才放我下来,径直朝那地道深邃出去。
  “那地方不能烧。为什么要烧?根本没有必要!”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站定,头也不回的道:“以火为号。”
  “你是丞相的人?”
  “如果不是主公,我早就把你杀了。”他回过头,眼光森然的看了我一眼,“还是我将你打晕了带回去?”
  我一怔,心下憋闷,低头看了看在我腿间蹭来蹭去的山鬼,俯身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疾走两步追了上去。
  从四下的通风小孔里,可以隐约听到地面上嘈杂混乱的动静。人的喊叫声,风声雪声,在这冰冷沉寂的地下听来,恍然如另一个世界。
  难道……一切都要在今晚结束……
  不能,不能这样……心下从未有过的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猛地顿住脚,直直的盯着那人的背影,道:“我要回去,我要带他一起走……”
  不能舍弃他,仿佛舍弃了他,就舍弃了那曾经的我,曾经那样痛苦,麻木,寂寞又真实的活过的我。
  转身便要回去,却觉得颈上钻心的痛,眼前一黑,身子无力的倒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给我点时间……宁出尘,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意识昏昏沉沉,心下凄凉,权清流你……
  那掩藏在笑脸下的寂寞的灵魂,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如果你就此消逝了,我会是,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耳边的嘈杂渐渐远了。宁出尘,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四十八

  永远这种东西,它难道,只存在于我的心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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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沉沉浮浮,待到完全清醒之时,却只觉得被人抱在怀里,纵马狂奔,身上盖着厚厚的皮裘。耳边风声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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