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改,格局也跟从前大致相同,只是会重新对外开放。到明年年初,如果江小姐有意,可以让阿劲提前带你去住上一段日子。”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芍园,从江家人以外的人口中以一种平和的口吻提及,江雪籽只觉得眼眶发酸。半晌,她才轻轻应了一声,吸着一口气,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吐息:“多谢展先生。”
展锋无声浅笑,话锋一转说:“这事不必谢我。你只要记得,好好跟我们阿劲过日子就成了。”
江雪籽低低地“嗯”了一声,挂掉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晚上六点整,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江雪籽系着小素花的粉紫色围裙,端着一盆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展劲把门带上,换上拖鞋,走到饭桌边,目光温柔,从后面轻轻环住她。
江雪籽手指上还沾着少许蔬菜的细碎叶子,只能轻轻一扭身,低声轻斥:“别闹……”
展劲把下巴搁在江雪籽的肩窝,一只手环在她身前,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长条状的木盒,腾出一只手指灵巧地拨弄着腰后的围裙细带。
江雪籽感觉到他在自己的颈侧深深吐息,连忙侧着头想要躲开:“都是油烟味儿,你……”
展劲一听这话,顿时笑开了,张开嘴在她细白幼嫩的脖颈轻吻了一下,而后舌尖又抚慰般一舔,最后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谁说的啊?我尝到的都是我们家籽儿的甜味儿。”
江雪籽被他说得脸上发烫,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地挣动着,刚要开口让他赶紧放开自己,突然看见一个古色古香的紫檀木盒,由那麦色的修长手指捏着,递到自己面前。
江雪籽怔怔地望着那个木盒,压根儿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展劲见她这个傻样儿,眉眼弯弯笑着,半搂半推着她,一起进了厨房,帮她摘掉围裙,洗净双手,又用干净的软布擦净她手上的水珠。最后,依旧是这样从后面环抱着她的姿势,一只手搁在她的腰间,温度灼人的唇轻触那圆润白嫩的耳垂:“打开瞧瞧。”
她纤长的指轻触上木盒的边缘,心思踟蹰间,手指已经自动自发地拨开盒子的锁片。木盒应声打开,深色的天鹅绒布垫上静静躺着一支白玉质地的发簪。簪头是罕见的白玉簪花,雕工细致,与簪身一体,玉质通透,触手温润,不像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物件。
展劲的语调低沉悦耳,如同在黑白琴键上轻弹,让人心醉神迷:“喜欢吗?”乔小桥所说的那个拍卖会,当天展锋亲自到场,展劲虽然早听他提过,却因为职业的关系不便出席。这支玉簪,早在拍卖会前三天,展锋就在网络上给他传过图片,还给他传了其他几样适合女孩子佩戴的饰品。
展劲还记得,江雪籽第一次跟他正式约会,他们一起去看音乐剧那晚,她穿了一条波西米亚的暖色长裙,头发上就插了这样一支簪子,不过是木制的。
只一眼,展劲就敲定了这支白玉簪子,让展锋无论如何一定要拍到手。展锋当时就笑,说他为了这丫头都快魔怔了。
过去最不把钱和奢侈品放在心上的人,自从跟江雪籽谈起恋爱,那栋别墅也长期住了,十几万的奢侈品腕表也天天戴着,现在连这种古董拍卖会都来了兴致,居然还命令起了他这个大哥。展劲当时听展锋那样说一句话都没反驳,只是在手机这头径自微笑,脑中回想起的都是跟这丫头相处的点点滴滴。
江雪籽将那根白玉簪从木盒里拾起,在指尖轻轻摆弄,而后微微转过身,将绑着的头发解开,发簪在指尖几个轻巧旋转,便牢牢地固定在褐色的发间。她脑后的团子发髻略显慵懒,却不失典雅,脸颊两侧稍微落下一缕卷曲的发丝。
她的一双大眼中盈着水光,她抬起一双手臂,搭在展劲的肩头,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神情罕见般俏皮雀跃:“好看吗?”
展劲帮她拾起一缕细发,绾在耳后,手掌轻轻托住她的脸颊,低头吻住那两瓣笑意盈盈的唇:“好看。”
第十一章 平地波澜乍起
(那温热的牛奶瓶在我手中握紧,有你在的地方,我总感觉很窝心。)
次日下午,在环境清幽的咖啡厅里,江雪籽迈入咖啡馆时摘下茶色墨镜,一眼便望见已经等在临窗位置的男人。她跟随着侍者的脚步,走到桌边,微一颔首,露出一丝浅笑:“三哥。”
展陆正在搅动咖啡的手有了短暂的停顿,而后倏然间回神,放下汤匙,起身相迎。
两人一前一后落座,未等江雪籽再次开口,展陆已经一脸承受不住的无奈神情,抬手制止:“换个称呼成吗?”
江雪籽一愣,继而有些尴尬,微垂下眼,轻轻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
展陆话一出口,也发觉自己的口吻有些冲,见江雪籽这个反应,心中升起淡淡的懊悔,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改变,依旧是之前那副受不了的样子:“雪籽,你别误会。实在是平常该叫我的人都没这么叫过我,还真不习惯。”
“那……”江雪籽有些为难,一时还真想不到更合适的称呼。
“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展陆微微一笑,眼眸清澈,笑意直达眼底,“过去每回见面,你不也都这么叫我吗?”
江雪籽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并不欲多谈往事:“那时候不懂事。”
展陆摇了摇头,薄唇弯起一抹笑容,原本有些冷肃的五官因为这抹温柔的笑瞬间柔和起来:“你还不懂事?那时候大家伙儿都说,所有一起玩的女孩里,就数你最精!”
江雪籽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看他。
展陆莞尔一笑,语带戏谑道:“要不你怎么就挑中安全系数最高的展劲了呢?肯定是一早就看出我们这群人没安好心!”
江雪籽失笑,声音柔和地说:“看来我过去真不是太了解你们。”
“怎么?”展陆略一挑眉,那神情与展劲有五分相似。不过展劲做这个表情的时候,总显出一份不容旁人置喙的自信洒脱,而展陆大概因为气质的缘故,则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反而有那么几分洗耳恭听的淡然味道。
江雪籽咬了咬唇,慢慢说道:“我记得过去展劲挺稳重的一个人,没想到他有时也挺孩子气的。”而且还有点痞,有点贫,尤其他们俩一起的时候,更不止一点半点的坏。
展陆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眉眼微弯、笑容温柔的女人,看起来那么幸福、满足,完全是一个沉浸在甜蜜爱恋中的小女人。他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开始不受控制地紧缩、难耐,进而是细细密密的疼痛。
展陆眼色微微一沉,嘴角上扬,故意笑得更明朗一些:“哦,那我呢?你觉得我跟过去也有很大不同?”江雪籽从回忆中回神,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展陆身上。
展陆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与之一同变速的是自己的心跳。
江雪籽若有所思,温柔一笑:“你跟过去也挺不一样的。那时候,我记得你是挺高傲的一个人,可现在真正了解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
展陆笑容不变,嗓音清越:“你是不是想说,觉得我们俩好像调了个个儿?那家伙只是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我虽然瞅着不好相处,其实是挺靠谱一人?”
江雪籽被他与展劲相类似的调侃逗笑了,慢慢点了点头笑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展陆嘴角轻扬,笑容不变,只是微微垂下的眼挡住了他晦暗的神色。
江雪籽喝下小半杯西柚汁,从包包里取出一份档案袋,双手递给展陆。
展陆解开线绳,抽出里面的文件,只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行字就皱起了眉毛。
他抬眼看江雪籽,见她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可眼中的紧张和淡淡的不确定是骗不了人的。他索性将整份文件取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
过了许久,展陆才抬起头,眉尖褶皱渐深,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赞同:“雪籽,你这份文件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江雪籽略显急切地开口:“你先告诉我这份文件还有没有法律效力?我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可所有能找到的资料没有一条跟我这个是完全相同的。”
展陆看着她的眼,缓缓说:“那要看你想要干什么。”
江雪籽知道既然自己开口向展陆寻求帮助,那么这件事就瞒不住他。所以深吸一口气,说:“他们虽然跟保险公司的人通过气,控制住了我妈妈留给我的保险金,但没有这份保单,保险公司的人不可能越过层层程序把钱提给他们。他们每年都会续款,为的就是不让这份保险失效。这份保险金我可以全都不要,哪怕全用来打官司我都无所谓,但我不想让江家任何人拿到这其中的一分钱。”
展陆眉峰一动,联想到近日经济新闻上的持续报道,以及自己从展家人口中听闻的一些事,脸上的神情也不禁严峻了几分:“你想用这件事打击江梓笙,你想让他身败名裂?”
江雪籽嘴角微挑,露出一抹笑,原本脂粉未施的小脸,竟然因为这一朵淡笑显出某种震慑人心的妩媚。
展陆的心跳一滞,听着眼前这个看着柔弱无依、娇美可人的女子说道:“只要江梓笙动了这个心思,想用我母亲留给我的钱去填补漏洞,跟展锋对抗,那我就让他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把这些年欠我的东西统统还给我。”
但凡江梓笙还有一点良心,但凡外公还对她的母亲念几许旧情,那么就不该绕过她这个保险金的指定受益人,用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去填补因为江梓笙的判断失误而搞出来的漏洞。也就是说江雪籽的这次决定,不仅是在考验江梓笙和外公的良知和底线,同时也是她留给江家人的最后一个和解的机会。如果他们真如她所设想的,利用保险公司的人脉骗保补漏,弃她于不顾,那么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会借用这次机会,赠予所有江家人终生难忘的沉重一击。与其说这是报复,不如将其称之为自保更为妥当。
展陆默默地看她半晌,才道:“你是想跟他打官司?”
江雪籽轻轻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想找你帮我看看有几分胜算。”
展陆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重,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雪籽,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展劲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提到展劲,江雪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素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出淡淡的青白,“展陆,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这件事顺利解决以前千万不要告诉他。”
展陆望着她娇美的脸,看出她盈盈大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恳切,心中一阵酸涩难言,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如果真要打官司,你想过要告谁吗?”
江雪籽咬着唇,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江梓笙。”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上佳的选择。”展陆眼神沉着,将文件重新收好,交还给江雪籽,“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江梓笙可以算他一个,还有一个人你必须做好准备面对。”
展陆望着她的小脸一点点失去血色,却还是残忍地道出那个名字:“你的外公,江镇道。雪籽,你做好准备跟他针锋相对了吗?”
“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打这场官司,不仅仅是把自己放在整个江家的敌对面上……”展陆不愿意跟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说这些,可无论从职业的角度,还是以朋友的身份,他必须让江雪籽看明白,她做的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雪籽,真到那个时候,你要面对的是满城风雨,整个B城的所有媒体,五大家族的悠悠之口,甚至是展劲的不解和背离,你明白吗?”
江雪籽咬紧唇,樱粉色的唇上显出淡淡的血丝,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展陆的每一句话都切切实实戳在她的心窝。与江家为敌,与江梓笙甚至是外公针锋相对,五大家尤其是展家会对她持什么态度,还有展劲……不过,即使整个世界的人都不理解她她也无所谓,过去的十年她还不是自己一点点熬过来的?可是展劲……如果到时展劲误解她,或者不能够理解她,只要他对她显出一丁点嫌弃和厌恶,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住。
展陆向来奉行点到即止的原则,更何况他也知道,这些事,江雪籽本人也不是一点都没想到过。只是有些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远比潜意识里的自欺欺人、不去细想要沉重得多,也伤人得多。而展陆愿意为了她,来做这把剖开人心的刀,让她看清楚这鲜血淋漓的真相。
展陆推开已经冷掉的咖啡,率先站起身:“我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到附近的公园走走?”
江雪籽心下纷乱,所有的思绪仿佛缠成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先扯哪根才好。心思踟蹰间也跟着他站了起来,胡乱地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展劲回到家,发现别墅内外一片黑暗,只有中央空调在不停息地转着,证明屋子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他换上家居鞋,解着警服的扣子,拾步上了楼梯,微微皱着眉,先推开江雪籽居住的那间卧室。虽然没有开灯,但长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拥有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只消一眼,展劲就扫视清楚整个房间的情形。他心下迟疑,把脱下来的警服挽在手肘上,转而推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屋里依旧一片黑暗,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墨绿色的大床中央,在背对着自己的位置,蜷着一个裹着奶白色被单的人。
展劲心里一凛,随手将衣服抛在一边,几步走到跟前,轻触江雪籽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嗓音,怕把人吓着:“怎么都不开灯,哪儿不舒服了?”
江雪籽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身上套了一条冰蓝色的真丝睡裙,轻软的布料盖过小腿肚的位置。
展劲皱了皱眉,记得前些天自己晾衣服的时候,她还说当初买的时候没仔细瞧,这件睡裙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穿才合适,因为料子太薄,可长度又太长,什么季节穿都觉得不得劲儿。今儿她这是怎么回事,倒把这件翻出来套上了?
他沿着她窈窕曼妙的身躯往上一瞅,这可看出点问题来。怎么把枕头垫腰底下了?脑袋下面枕了只从楼下沙发拿的抱枕。再看她那脸色,尽管黑着灯,展劲也看出来这丫头脸色差得要命。他伸手把床头灯打开,就见人小脸煞白,淡眉轻蹙,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还有些干裂。再一摸她的脑门还有双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