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了太久的渴望,倾泻而出。
原来,她是布兰卡。他满心欢喜地将那三个字在纸上来回书写,刻在心里。他被自己的渴望和爱意迷惑了双眼,只看得到布兰卡的美,看到她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因为他的命是她的,在荒原上,当她抚着他的脸庞微笑时便已经是她的了。
她叫他背叛王,他踟蹰了一夜,最后看一眼墨染素雅洁净的脸,转身毅然决然地背离。她叫他陷害王,他应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王在暴怒的苍魄帝面前露出淡淡的笑,转身踽踽独行,毫不犹豫地踏入幽暗的地牢。
他望着她清冷孤寂的背影,刹那间被铺天盖地的疼痛侵袭了五脏六腑,强压下体内翻滚的疼痛,咽下喉头腥甜。
他在她被关入地牢后,不再每日去守望他心心念念的布兰卡。他总惦念着墨染温暖的笑容,调皮的话语,他沉默地站在地牢入口,久久徘徊。
一定是因为习惯了跟随……一定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五年养成的习惯。他如此说服自己,将一切除了愧疚之外的情绪全数遮掩。他越发希望满足布兰卡的愿望,他的心空荡荡得疼,一定是因为他为布兰卡做的还不够多。
她叫他透露王被冤屈的消息,煽动翼神族叛逆,他如实做了,换来苍魄帝血腥的镇压。
那个云上最美丽的国度被鲜血染红,那个他宣告忠诚侍奉的主人在地牢里看到他,动了动被锁链钉穿的手,露出苍白笑意,淡淡说,法尔特,我剥夺你的名字,从此,我墨染不再有所谓忠诚的骑士……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他一瞬间感到的疼痛几乎要摧毁五脏六腑。他以为他只是觉得愧疚,他以为这些疼痛无关紧要,早晚都会被忘却。他还有布兰卡,他生命里的救赎。他死死守着心底最后的防线,不愿看清血淋淋的真相。
可是在雪山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苍魄帝用剑贯穿她的身躯,仿佛那剑穿透了墨染的身躯,紧接着又刺入了他的心脏。他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他原来早已对她心生爱意。那爱埋藏得太深,又因为他对那人的执着而被层层遮蔽。
他始终看不见,或者不愿承认,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知道他早晚会痛,却不知,此刻心如刀绞的痛……还远远只是开始。当墨染自毁魂核时,他才明白命运跟他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
他终于明白,他一直都错了。他想要得到的幸福,其实一直就在身边,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她的魂核,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她曾用魂核为自己去除诅咒,旋转着,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缺了四分之一部分的魂核。这世间,或许有强大的神可以复制一切,却永远无法复制魂核。
于是他知道,他会痛不欲生。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却在最后才发现,万劫不复的,是他自己。
从冗长的回忆里回过神,法尔特穿过曲折的回廊,在转角时总是忍不住千百次地想,会不会再看到那银发墨眸的女子,回转身来,眉眼清澈宁静,微笑轻唤,法尔特,你又迷路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最尊贵的主人,法尔特迷路了,看不清方向,陷在罪恶的过去里寻不到出路。这一次,我可不可以用我的命来换你一次回眸,一次微笑,我残破不堪的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
第111章 逝爱
踏入最深处的寝宫,法尔特静静站立在入口处,望着还未撤去的沾满鲜血的刺绣精美的帘幕被夜风徐徐吹拂开,露出男子挺拔却显得无比脆弱痛楚的背影。
苍魄帝半跪在地上,紧紧搂着怀里瘦小的人儿,手指轻轻抚摸女子的面容,梳理过凌乱的长发,嗓音沙哑温柔却凝固了深沉的悲痛,“染染,染染……乖……醒醒……”
他眼眸里似起了水雾,俊美的容颜仿佛沧桑了数十年,薄唇时不时地蹭过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庞,不断轻声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听不到一丝回应,苍魄帝喉咙里漏出几声哽咽,竟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
法尔特的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他在云浮宫这近百年来亲眼见证了这位传闻冷血残酷的帝王堪称震撼天地的疯狂和执着。
这样极端的冷酷与热烈,极端的爱与恨,怎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难怪那个女人说他是疯子,是怪物。
可……他却深深同情这个男人,并为他那疯狂近乎病态的爱震撼。百年来,他不断重复着实验,只为找出重塑墨染魂魄的办法。那些存活下来的试验品本质上已经不算是人类,他却视若珍宝。
他还记得第一个存活的试验品被抱到他面前时,那么高贵冷傲的人,颤抖着手,将还是婴儿的“染染”抱在怀里,嘴唇颤抖,然后低下头,脸埋在双臂间小小的襁褓里,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复制”人类的禁术需苍魄帝的一半魂核,身体一半血液,并在婴儿成形期间不断输入魂力。
割裂魂核是奇幻界最残忍的刑罚,因为不仅在割裂时会痛到昏厥,此后百日内每日都会尝遍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而这种由禁术诞生出的试验品因不是男女结合的产物,先天便缺失一种至关重要的生命元素——阴阳之力,魂核提供者的阴阳之力。
为了让“染染”活下去,苍魄帝将空置了八十余年的后宫再次填充,每年选妃。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晓这些“有幸”被选中的女子其实只是做了“魂力提供者”。
他强迫自己触碰不爱的女人,每次招了妃子侍寝后会立刻去涟漪殿将自己取来的阴阳之力输给“染染”,然后便一遍遍清洗身体,这才小心翼翼地抱住早已熟睡的婴孩,痴痴道,“染染,我不脏的,不脏的……”
他将“染染”养在身边,虽然笨拙却极其耐心地照顾着一个孩子。半夜里她哭了,他就一整夜不睡哄着她睡;
她要是笑了,他就会露出难得一见的好看笑容;她第一次开口唤他爸爸,他愣在原地,然后手足无措,脸色僵硬,固执地教导她,“乖,要叫阿夜。”
有谁能相信高高在上,残酷冷漠的帝王竟会像个孩童般脆弱偏执,却也同时父亲般温柔深沉?他看了这近百年来,竟忍不住默默祈祷,祈祷这个男人终得救赎。
可是第一个“染染”两岁就死了,第二个也没有活过六岁,第三个八岁……法尔特永远记得苍魄帝抱着那小小的尸体,每一次都要很久才会恢复正常的神智。
而那一段时间,无论是谁都无法让他松开怀里早已冰冷的身躯。不吃不喝不睡地抱着,仿佛要那样直到地老天荒。
而这一次,原以为这最后一个实验品可以坚持得更久,却也始终撑不过十八岁。
法尔特不发一言地看着苍魄帝仓皇悲凉的身影,生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这个男人,雪国的帝王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致命的错。
是因为不够爱,还是因为爱得太过疯狂,以至于迷失了双眼,看不清真正的心意?他们为这个错尝尽百年苦楚,用一世来赎罪。
怀里的女子突然动了动,苍魄帝立刻欣喜若狂地低下头,嘴唇狂乱地吻过女子的额头,“染染,你醒醒……别吓我……再也不要这样吓我……”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墨眸已然没了光彩,嘴唇毫无血色,神情懵懂,看清抱着自己的男人后怯怯道,“阿夜……我刚才……在玩游戏……又死了很多人……他们都怕我……”
苍魄帝幽暗的眼眸里绽放出星星点点的光,搂紧女子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如水,像哄着孩子般,“没关系……染染……死了千万人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在我身边……”
怀里的女子疑惑地蹙眉,“阿夜不怕吗……染染是怪物……他们都怕……”
法尔特突然露出沧桑的笑,怪物……是啊,这样做出的试验品怎么会不是怪物?嗜血,残虐,失控时毫无人性。甚至有一次差点儿咬掉苍魄帝的手。
可他记得那个男人不顾鲜血淋淋的手,只死死抱着发狂的试验品,声音温暖低沉,染染,你咬得一点儿都不疼。
法尔特的思绪被男人急促的嗓音打断,苍魄帝一脸惶恐,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我的染染不是怪物!!”
怀里的女子没有露出安心的神色,反倒是受了委屈似地,哇得哭出声,“不嘛,染染想当怪物……为什么不是……”
苍魄帝一怔,露出懊恼的神色,随即拍着女子的背柔柔哄着,“好,是怪物……染染想当,阿夜也和你一起当怪物……这样,染染就不是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乖……”
女子终于露出乖巧的笑,安心地闭上眼睛嘟哝,“阿夜,染染困了……要睡觉……”苍魄帝浑身一震,嗓音仓皇,“染染乖,还很早呢……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睡……别睡……”
不断有淡金色的流质从男人的心脏处流淌而出,传递到女子身上,而那女子似乎没有听到男子哀伤的声音,久久不肯睁开眼睛。
苍魄帝蓦地低下头,脸埋在女子的脖颈处,低声哽咽,“染染不乖,不是说过……要陪我一直到我老得抱不动你吗……我一直记着,盼着……不能说话不算话的……染染……”
怀抱里的人已然渐渐冰冷,苍魄帝却紧紧搂着,脸贴在女子苍白的侧脸上,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染染,你说得对,我是怪物……死不了的怪物……不然,我会哭着求你带我一起走……染染,你真的生气了对不对?竟然诅咒我身躯不灭,永世不得安宁……”
嗓音平静温柔,并无一丝怨恨哀伤,男子淡淡笑开,眼眸绽放出柔和的光,“可是我不怪你,染染,真的……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怪你。是不是过了千年……你惩罚够了,气消了,就会回来……再也不丢下我一个人……”
怀里的躯体渐渐变得冰冷,苍魄帝痴痴笑了,蓦地用手穿透女子的胸膛,于鲜血中摊开手掌,残存的魂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寂静地躺在苍白的掌心。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答一声砸在魂片上,光芒瞬间耀眼了起来。
法尔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光中渐渐涣散出的景象。仿佛海市蜃楼般,银发墨眸的女子从远处奔跑而来,素色的裙摆飘散开来,满脸欢欣期盼,清丽的脸庞熠熠生辉。
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场景,每当苍魄帝的身影出现在涟漪殿前时,她总会开心地像个孩子,提起裙摆便飞奔而去,口里念着”阿夜,阿夜……”
这是魂片里存储着的记忆,刻入灵魂的记忆。法尔特不声不响地望着,不自觉地攥紧身侧的手。
苍魄帝狂喜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嘴唇颤抖,“染染!我在这儿!”他上前几步,眼看着白光渐渐散去,那人影越来越淡,仓皇无措地冲上前想要将她一把抱住……双臂却只拥住一团白光,他着急地低下头,对上女孩渐渐涣散的脸。
下一秒,怀抱里空空荡荡,冷的刺骨。苍魄帝将失去所有光泽的魂片攥紧,用力攥紧放在胸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亲们看到这里对阿夜是什么看法,是不是还觉得这位男主渣,想让他赶快领便当。他确实该虐,因为他曾经令墨染如此绝望。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付出惨重代价,并且永无止境地活在绝望和等待中。虐大约要持续到最后……(苦逼的阿夜)P。S。 上来看亲们留言时……少少的留言内竟然还有骂萌兽这文糟糕,是种马文的……某莲当时就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读的,更不知这位从哪里读出种马的感觉。如果不喜欢NP,文案中已经提醒,何必故意留言打击作者。莲海也跟大家坦诚过这文的创作意图,每一个字都是认真写出,每一章都是心血,不理解的我也决定不再理会,专心写下去,对一直追随的读者们负责。大约这也是最后一篇,之后莲海就要忙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也不再会有时间写几十万字的小说了……一路走来曲折艰难,请支持的亲们跟随我走到最后,莲海在此谢过。
正文:
踏入最深处的寝宫,法尔特静静站立在入口处,望着还未撤去的沾满鲜血的刺绣精美的帘幕被夜风徐徐吹拂开,露出男子挺拔却显得无比脆弱痛楚的背影。
苍魄帝半跪在地上,紧紧搂着怀里瘦小的人儿,手指轻轻抚摸女子的面容,梳理过凌乱的长发,嗓音沙哑温柔却凝固了深沉的悲痛,“染染,染染……乖……醒醒……”
他眼眸里似起了水雾,俊美的容颜仿佛沧桑了数十年,薄唇时不时地蹭过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庞,不断轻声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听不到一丝回应,苍魄帝喉咙里漏出几声哽咽,竟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
法尔特的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他在云浮宫这近百年来亲眼见证了这位传闻冷血残酷的帝王堪称震撼天地的疯狂和执着。
这样极端的冷酷与热烈,极端的爱与恨,怎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难怪那个女人说他是疯子,是怪物。
可……他却深深同情这个男人,并为他那疯狂近乎病态的爱震撼。百年来,他不断重复着实验,只为找出重塑墨染魂魄的办法。那些存活下来的试验品本质上已经不算是人类,他却视若珍宝。
他还记得第一个存活的试验品被抱到他面前时,那么高贵冷傲的人,颤抖着手,将还是婴儿的“染染”抱在怀里,嘴唇颤抖,然后低下头,脸埋在双臂间小小的襁褓里,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复制”人类的禁术需苍魄帝的一半魂核,身体一半血液,并在婴儿成形期间不断输入魂力。
割裂魂核是奇幻界最残忍的刑罚,因为不仅在割裂时会痛到昏厥,此后百日内每日都会尝遍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而这种由禁术诞生出的试验品因不是男女结合的产物,先天便缺失一种至关重要的生命元素——阴阳之力,魂核提供者的阴阳之力。
为了让“染染”活下去,苍魄帝将空置了八十余年的后宫再次填充,每年选妃。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晓这些“有幸”被选中的女子其实只是做了“魂力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