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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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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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挥之不去,搅得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都混乱。再见到张平和白菊,我的心就止不住的抖,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们。星期天,张平又要送我去城里学画,我说什么也不肯去,还假装生病赖在床上不起来。张平只当我是一时闹小孩子脾气,过一阵子就会好,也就没有勉强我。但他没想到,我从此就再也没去彭画家家,甚至再也没画过画。

殷海波的混帐儿子殷诚那一阵子更加频繁的往来于学校,白菊被她缠得烦不胜烦,干脆避而不见。殷诚见不着白菊就找他老子殷海波,两人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叽叽咕咕商量个没完。每次殷诚从里面出来时就变得底气十足,好象他真得了他老子什么真传似的。白菊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张平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那天校长陆一鸣就开诚布公的同他谈了一次话。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我看见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张平一脸灰暗。接着张平的父亲张超前来了一趟学校,狠狠的训了一顿张平,之后又隔三差五的把张平叫回市里,每回去一次,张平脸上的寒霜就多了一层。张平脸上的寒霜越重,殷海波的脸色就越好看,他儿子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眉飞色舞,好象美丽的白菊已经是他老婆了似的。

那天张平又被父亲叫回市里去了,直到傍晚还没回来。他没回来,白菊是绝对不会先走的。她在办公室里久久的等待着张平,日渐憔悴的她已被周遭的一切折磨得心力交瘁,我不止一次的听到她对张平哽咽着说:平,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受不了了,我快被家里人逼疯,殷诚和他父亲三天两头的就上我家,我该怎么办啊?

小菊,别怕,只要我们铁了心,他们奈何不了我们。张平安慰白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该如何收场,但他隐隐约预感到,等待他和白菊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结局。

果然,没几天就出事了。事情就出在张平去市里没回来的那天,白菊在办公室一直等到天快黑也没等来张平,却等来了早有预谋的殷诚。那天正赶上我卫生值日,我扫完地摆好桌椅时天已黑,校园里空荡荡的,我关好教室门正准备回家,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我仔细辨别声音的来处,发现是教室对面白菊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我慢慢的靠近办公室的门,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确定是白菊在呼救,同时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浑浑噩噩,听不太清,但可以肯定是一个男人。我无法形容我推开门时的感受,我看到了一个孩子还不能承受的一幕:我亲爱的白菊老师被一个强悍的男人摁在办公桌上,下身被剥光,那男人毫无疑问正是殷诚,他一边控制住白菊拼命挣扎的双手,一边疯狂肆虐白菊,就在白菊惨叫着扭过头来时,她看见了门口吓得目瞪口呆的夏桑桑。

桑桑,快救我!白菊撕心肺裂的朝我喊。

这一喊就让干得正猛的殷诚停止了动作,那混蛋回头一看,当即就软了,提起裤子就往外跑,临出门时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骂了句,死丫头片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而下身裸露的白菊却瘫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她一边穿上裤子,一边痛哭着说,桑桑啊,你怎么不早点来,我被毁了,我被毁了呀!

白菊哭得昏天黑地,忽然她止住了哭声,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我,瞪大眼睛说,桑桑,今天的事你对谁也不能说,特别是张老师,你千万别告诉他,千万千万,懂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菊不放心,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到后来几乎就是求我了,那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碎。而一个孩子又怎么能守得住秘密呢?张平很快就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我有意说的,是张平无意中从我嘴里探出来的。

桑桑,你说白老师怎么几天都没来上课呢?张平在一次辅导完我的功课后问。

她不敢来。我说。

他怎么不敢?是有人欺负他吗?

我没吭声。

是谁欺负她?你知道吗?

我摇头。

桑桑,说谎话可不是一个好孩子,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白老师了。

那个人。我小声的说。

哪个人?张平紧张起来。

就是常来找白老师的那个人,那个男的。

殷诚?张平倒吸一口凉气,又紧接着问,他是怎么欺负白老师的?

我傻眼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啊,他到底是怎么欺负白老师的?张平急红了眼。

他脱了白老师的裤子。我想了半天才说。

当头一棒。张平惊呆了,一句话就将他彻底击垮,愤怒开始在他体内燃烧,很快蔓延到全身。我听见他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暴怒的响声。还有他的脸,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额上青筋暴跳,眼中喷出来的火足以焚毁世间万物。我被他的样子吓懵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别哭,桑桑,我会给白老师讨回公道的。张平安慰我,抚去我的泪痕,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他自己也哭了,边哭边控诉,老天,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放过我们?

第二天,我上学,还没进校门就听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张平被公社保卫科抓起来了,凌晨被抓的。前因是殷海波的儿子殷诚头天晚上被张平打破了脑壳,据说是用红砖砸的,砸了个窟窿,能不能救活还是个未知数。殷海波一家都往医院奔去了,走时他象一只红了眼的疯狗咆哮说回来后要扒了张平的皮,放他的血,让他们张家断子绝孙,因为如果殷诚救不活,他们殷家首先就要断子绝孙。学校乱了套,学生和老师都无心上课,一个接一个的往公社保卫科跑,大家始终不相信平素文质彬彬的张平会打人,兴许是弄错了也不一定。但这确实是事实,张平对他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还要前去围观的学生赶紧回学校上课,那神情看不到半点做了错事后的恐惧,竟是那么坦然。我站在人群中忽然就哭了。我一哭,其他同学都跟着哭,弄得保卫科的人很恼火,三下两下就把我们轰开了。其他围观的群众也是嘻嘘不已,殷诚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心里都有数,张平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心里也有数,多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会打人呢,他上课连教鞭都不用的啊,肯定是殷诚那小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狗急了都还跳墙呢,何况张平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善良的人们普遍同情张平,殷海波父子平日里的蛮横骄纵让他们即使是受害了也拢不到人心。而随着殷诚伤势的恶化,事态也进一步扩大。张平的父亲张超前亲自来了趟学校,他和校长陆一鸣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

张平为什么打人?张超前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

不清楚,保卫科的人问了他很久他都不肯说。陆一鸣如实相告。

这个孽子,将我的脸丢尽了。张超前不无感叹的说,没想到我张某搞了一辈子教育,竟教不好自己的儿子,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医者难自医,这一回他是无论如何也袒护不了儿子了。末了,他又问,只怕是跟那个叫什么菊的女孩有关吧,那女孩呢?

你是说白菊,她好象走亲戚去了,还不知道这档子事。

好,好啊,我儿子为她都成这样了,她倒好,走亲戚去了,我那混帐小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会看上她!张超前气不打一处来。

真的,白菊呢?她在哪?

白菊很快就知道了张平的事,一路哭着从城里的姨妈家赶回来。她躲到城里是为了疗伤,那天所受的奇耻大辱让她惊魂未定,更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平。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她最害怕的事情就发生了。白菊拼了命也要见张平,被保卫科的人拦住了,她家里人来拖来拉都无济于事,最后差不多是被人架回家的。

张平,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白菊一路嚎哭。

两天后,白菊投河。被救起。很多人去看她。我也去了。白菊谁也不肯见,只见了我。我看着她,有些吃惊,曾经那么美丽的姑娘才几天功夫就被过度的忧伤折磨得不成人形,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一双曾经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空洞无物,脸白如纸,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活气。

@奇@说,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不是一再嘱咐过要你别告诉他的吗?白菊面无表情的审视我。半晌又说了句,你真是我和他的克星。

@书@没错,我就是他们的克星,这在以后发生的事情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起码我觉得我对待敬爱的张平老师是用一颗真诚的心的,看着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生平第一次体会了心痛这种感觉。直到现在,每每想起张平,我的心还是很痛。原来对某个人的心痛并不会因时间的消磨而泯灭。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整个公社都被张平和白菊的桃色事件刺激得格外热闹。尤其是殷海波的儿子殷诚出院前后,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殷诚成了痴呆。殷海波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在医院得知结果后的当天就抡起锄头要去找张平报仇,保卫科的人几乎就招架不住了,加派了人手都没办法。殷海波真的成了只见人就咬的疯狗。校长陆一鸣眼见事情闹大,怕闹出人命交不了差,就建议公社向市公安局报了案。几辆警车呼啸着开进公社,张平被带走了。围观的人站了好几里,有纯粹看热闹的,也有真诚给张平老师送行的。我就属于送行的行列。而且是最真诚的那类。奇怪的是,张平脸上还是事发当初就有的平静,他甚至还用戴着手铐的手向围观的人们挥手致意,那神情简直就是个赶赴刑场的壮士。人群中忽然就有人哭起来,是张平的学生,那个学生一哭,一大群学生就跟着哭起来,好象张平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张平很感动,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临上车时哽咽着对他的学生说:孩子们,回去上课吧,记住老师的话,邪不压正。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倾倒了。哭声此起彼伏。警车载着张平绝尘而去。

白菊呢?此刻最有权利也最应哭泣的该是白菊呀。我在泪眼朦胧中找寻着白菊的身影。没找到。后来我才得知,她被家里人绑起来了,绑了一天一夜。白菊挣脱了三根绳子,拼了命也要去找张平。那时的白菊是真的疯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整个队里都听得到白菊竭尽嘶底的哭叫声。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白菊渐渐冷静下来。也许是疲劳。也许是心灰意冷。此后很多天人们都没听到白菊说话。她的嗓子嘶了。后来白菊再讲话时,也都是一副嘶哑的声音,浑浊不清。很难听。从前爱唱歌的美丽的百灵鸟一夜之间成了破嗓门的乌鸦。很多人都为白菊惋惜。我也是。

接下来,公安局来公社调查情况。不仅调查张平打人的经过,还调查被打得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殷诚。只有我知道公安局为什么调查殷诚。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我成了公安局调查的重点对象。虽然我的话在法律上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至关重要。

殷诚****了白菊。目击者就是夏桑桑。整个公社都被这个消息震撼。

从消息传出后的那天下午起,我家的院子就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父母很尴尬,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应付好奇的人们。我躲在屋里根本不敢出来,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下午公安局的人找我了解情况时,我也是吓得浑身打颤。一个十岁的孩子突然面对那样的架势,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不管公安局的人如何和颜悦色的问我情况,甚至是给我糖吃,我就是不开口,我虽然不能理解我的回答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我还是知道我的回答很重要。无论是对白菊还是对张平。

看来这孩子是被吓坏了。公安局里年纪较大的一个人说。

是吓坏了,这么多人围着她,不吓坏才怪。另一个人也说。

明天再问吧,明天不用这么多人,与本案无关的一切人全部回避。年纪较大人嘱咐道。陪同在一旁的校长陆一鸣和殷海波连声点头。殷海波显得很紧张,我的回答无疑对他的儿子也深有影响,一旦我讲明事实,他不但报不了仇,反倒要把他儿子送进监狱。那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所以那天殷海波对我格外客气,不仅给我买糖吃,还亲自送我回家。看惯了他凶神恶煞的我很是受宠若惊,而且还很厌恶。他刻意的讨好让我从心里蔑视他。

深夜,当所有造访的人散去后,父亲和母亲陷入难堪。

我看还是说实话吧,张老师对桑桑一直这么好。善良的母亲由衷的说。

你知道个屁,父亲另有顾虑,如果说了实话,桑桑有好果子吃吗,咱家还有好日子过吗,殷海波那人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咱们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母亲于心不忍。

娘们见识。娘们见识。父亲连说了两个“娘们见识”,很有眼光的说,都什么时候了,先保着自己再说,人家是死是活咱管不着,他张平对桑桑好又怎么着,咱记着,以后还他的人情就是,可这会儿我们救不了他,谁叫他和菊老师搞出那种事来?还为人师表呢,我看是自讨苦吃。

可……可让孩子讲假话合适吗?母亲还是有顾虑。

什么合适不合适?都是这死丫头闯的祸,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听我的。父亲一句话堵了母亲的嘴。

3

“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的一句话间接的决定了事情的结果。殷海波要的就是这句话。而张平呢?白菊呢?我无法想象他们知道这句话后的感受。但我知道,我的这句话彻底扼杀了他们的爱情。

而我最终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在说出那句话前不仅仅是受制于父亲的叮嘱,我还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故意。我是在成年后回想这件事时意外发现这一点的,这个“发现”让我痛不欲生,因为我一直以自己当时还是个孩子为理由开脱自己,而这恰恰是我犯错误的原因,我太低估了一个孩子的思想和决断。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孩子的世界是大人所不能了解的。我写下这篇纪念文字就是一种自我灵魂的剖析。我在自我解剖中赎罪。

该怎么讲述我说谎的原始动机呢?最直接的因素应该是我对张平的特殊情愫。那绝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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