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习进南的声音很低,聂染青听得很困难。她在他身后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问:“那你量体温了么?多少度?用不用去医院?”
习进南突然转过头来,微微调整了姿势,却不答话,只是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那眼神里明明没包含什么感情,但是他眼神深邃,所以看起来十分高深莫测。聂染青最头疼被人一直瞧着,有些不自然,手抚上他的额头试体温,打算顺带遮住了他的视线。
但是她还未触及他的皮肤,手腕就被他捉住。聂染青还未反应过来,习进南的阴影就已经迅速笼罩了她,她甚至连惊呼都未发出,就被感冒加发烧的某人顺利擒在身下。
两人紧密相贴,聂染青除了头部可以摆动外其他地方都被他困住。聂染青在心里幽幽叹气,习进南就是习进南,即使生病,实力都不可小觑。
他的十指扣住她的,滚烫的手心让她有些心惊。聂染青听到习进南有些沉重地呼吸,之后他微微闭了闭眼,侧过身体腾出一点空间,却还是牢牢掌握局面,聂染青的两只手被他单手握住,她的腰被他松松地抱住,这姿势很别扭很暧昧,聂染青尝试着稍稍动了动,却被他圈得更加紧。他的嘴唇熨帖着她的锁骨,连呼吸都有些灼人。
聂染青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之后她觉得自己全部的感官都开始积极运作,习进南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清晰地以三维立体的形式传入她的大脑,她开始觉得口干舌燥。
可是习进南却又良久没了动作。聂染青试探地叫了声:“习进南?”
她稍等了片刻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似乎是很不耐。
聂染青不跟生病的人一般见识,语气更加温婉,温婉到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得到的是习进南近乎无赖的回答:“不。”
聂染青被他的气息环绕,他呼出的热气差点让她全身战栗,聂染青开始觉得有些缺氧,可是习进南打定了主意不肯放开他,他甚至开始用牙齿轻轻啃咬着她锁骨处的皮肤,感觉到她明显的反应后,竟然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分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之后他又伸出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锁骨。
聂染青立刻倒吸了一口气。
习进南显然很满意,终于肯放开她的双手,只是她依旧被他压住不得动弹,接着他伸手去够手机,却是打电话给周可容,叫她安排司机过来接他们回家。
电话里他的话说得真是干脆又利落,哪里听得出是病人的声音。聂染青于是更加确定他刚才就是在刻意折磨她。利用她大肆泛滥的同情心对她进行各种侵犯,仿佛笃定了她不会反抗。
习进南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是双手双脚地困住她。他攫住她的手腕,再次十指交扣,并且大拇指还在她的手背慢慢地画着圈,聂染青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她用就快要慢得转不动的脑筋想了想,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闭着眼,嘴唇依旧在她脖颈间流连,声音沙哑而含糊不清:“我不渴。”
“……你既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现在又不喝水,这烧怎么退?”
聂染青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同意沙哑得不像话,明明想说得凶巴巴,效果却是软绵绵。习进南不再回答,手指却摆入她的衣衫,滚烫的指腹在她腰间流连,并且一路向上,越发肆无忌惮。
聂染青的呼吸已经支离破碎,偏偏习进南似乎上了瘾,他乐在其中,并且不打算放开她。
“习进南。”聂染青简直是欲哭无泪,她呼吸困难,这三个字能完整地说出来已算是不容易。
良久才得到他的回答,低低地:“嗯?”
她在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来找他的目的,眨了眨眼,放柔了声音说:“我饿了。”
他闷闷地笑,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却是更加紧密的相贴,声线更为低沉感性,带着刻意的诱惑:“这么巧,我也饿了。”
他的呼吸停留在她的下颌最为敏感的地带,甚至还在轻轻地呵着气,聂染青紧紧咬着唇,差点就要尖叫出声。
习进南摆明了就是要故意地折磨她,摆明了“我就是仗势欺人,你能奈我何”,偏偏聂染青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软得像根面条,想要活动手指都没了力气。
就他现在这姿态这动作这表情,能是发烧该有的表现么??
习进南放开她的时候,聂染青毫不客气地用指甲狠狠掐着他的手臂,无视他病人的身份,硬是逼着他从一声不吭到闷哼出声。
习进南最后疼得皱了眉,直接捋起袖子,把被掐得发紫的那块地方指给她看,薄薄的唇毫不留情地揭露罪行:“真够狠。”
“不关我的事。”聂染青幸灾乐祸,打定了主意不同情他。她刚刚就是太过于好心肠才会任其宰割。
不过那与众不同的颜色在皮肤上也确实格外醒目,聂染青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他努力让自己的问话自然得像是水到渠成,并且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不过分亲昵也不过分冷淡:“很疼?”
习进南没好气地重新把袖子捋下去:“你说呢。”
聂染青笑意嫣然:“那就疼着吧。”
她起身去洗漱间,习进南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她的耳朵:“小气鬼。”
聂染青提起一口气,又压下,连头也没回,懒洋洋的话又轻飘飘地传回去:“我没听见。”
习进南自顾自地仍旧说得慢条斯理:“以怨报德。如果我再不退烧,就都是你的原因。”
……明明是他恶意挑逗在先,现在倒成了她的错。聂染青停下动作,回头冲他笑得十分灿烂,嘴角的笑弧十分大,毒舌本能被激发,“其实你感冒之后的声音比平时更好听,所以你就算一直发烧下去也挺好的,”她指指耳朵,“好歹还能养耳。”
她再不赶在他发烧扳回一局,她情何以堪?对付习进南这种人,平时毫无胜算,就得趁人之危。
司机打过电话来的时候,他们刚刚解决掉午餐。聂染青经他一折腾,早就饿过了头。两人叫的客房服务,聂染青吃得不多,习进南因为发烧吃得则更加少。
司机的车技十分好,即使在最难走的地段也能照样开得十分平稳。习进南微微仰着头,合着眼闭目养神。聂染青瞧了瞧他的脸色,揪了揪他的袖子说:“要不直接去医院吧。”
习进南听到这儿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聂染青就直接处理为默认。
固定的顺序,从挂号到吊点滴,聂染青一想到习进南要承受曾经加诸到她身上的各种痛苦就感到十分欣慰,当时是他居高临下地隔岸观火,如今终于风水轮流转。
不过当聂染青看到针头扎进习进南的血管里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下心去看。她只是想到针头从他的皮肤里刺进去,然后输入外界的液体,就会觉得头皮发紧。聂染青不仅偏了头,甚至还紧紧闭了眼。她正梗着脖子等待时间熬过去,耳边忽然传来习进南好笑的声音:“你缩脖子干什么?扎的又不是你。”
聂染青转过头去看,吊瓶已经挂上,她舒了一口气,正对上习进南嘲笑的目光,嗤了一声:“我乐意行了吧。”
待护士出去,又变成了两人共处一室。习进南闭着眼假寐,神态极为悠闲。聂染青努力不去看他的手背,那本被她从家里带到邻市又带来病房的杂志此刻又发挥了功用,上一次她从第一页开始看,这一次她无聊地从最后一页开始看。
几个根本笑不出来的冷幽默,以及几幅没什么营养的漫画,还有比正文更醒目的广告,聂染青翻了几页就失去了兴趣,用它来打发时间还不如睡觉,而且屋内静得出奇,她歪在沙发上,头发垂下来,真的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她在朦胧里混乱地想到了一些事,顺序颠倒,而且带动着她的情绪起伏。一张张表情由远及近地出现在她面前,有慈祥的聂父,严肃的习母,交心的蜜子,调笑的楚尘,还有嘴角带着笑意的习进南,以及他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此刻在她的睡梦里带了十足的温暖,神情柔和得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聂染青隐约感到自己的眼皮在不停地跳动,身体一震,猛地醒了过来。
她身上还披着习进南的风衣,聂染青对着衣服愣了半晌,忽然听到有响动,抬眼看去,一名很年轻的护士正在给习进南拔针,尖尖细细的针头亮闪闪得格外引人注目,于是聂染青又立刻闭上眼。
她醒得还真不是时候,聂染青在心里暗暗叹息。在黑暗里聂染青突然听到护士惊呼一声,接着便是一叠声的道歉,聂染青自然不会错过看好戏的时间,睁眼一看,果然是在拔针的时候出了问题。
聂染青看了看脸颊绯红的美女护士,以及她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正捏住习进南手指的手,又看了看淡定地正不着痕迹地避开年轻护士的习进南,忽然很想笑。
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愧得,总之护士是面红耳赤地走了出去。聂染青再也忍不住,嘴角很不厚道地扬起:“看来长得好看也是一个错误,针头扎错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其实她是很想说,被陌生人吃豆腐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只是想了想又认为不合适,只好迅速改了口。
柔和的灯光勾勒着习进南好看的脸庞,接着他冲她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只是说:“饿了么?一起去吃晚饭。”
其实她倒是真饿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不过聂染青看了看他手背上的胶布,还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发烧还没好。”
习进南轻描淡写:“只是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了。”
聂染青颇为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习进南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聂染青却还是很警惕地看着他:“你单单说这句话,就已经让我产生了被骗的感觉。”
习进南笑意深了点:“那怎么办,我举手发誓?”
“你发的誓鬼都不信。”
“我的信誉有那么差么?”习进南笑得十分从容,“那要不我把身上带的卡抵押给你?”
聂染青斜睨他,提醒某人已经自毁招牌:“抱歉,你把送我的卡冻结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忘记呢。”
“那……”习进南拖长了声音,忽然笑得不怀好意,“以身相许?”
聂染青的表情比他还要不正经:“真的?”
他的眼角微微挑起,笑得十分无害:“你说呢?”
聂染青笑得比他更加没心没肺:“我能代替得了你的回答么?”
……拿问题回答问题,真是无聊至极的对话。都想着空手套白狼,明明没一个人敢是百分百的诚心诚意,偏偏都还希望仅凭试探就能让对方许下承诺,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聂染青在心里一边默默腹诽一边进行自我鄙视。
第 四十四 章
44、
聂染青把手里的风衣递给习进南的时候,还不忘说了声“谢谢”,而这句话又必定会招致一向都极有涵养的习进南的一句“不客气”。
两个动作做下来,屋里静得只剩下习进南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诡异。
这种离婚后的相处让聂染青觉得无比头疼,太远了显得假,太近了显得怪,真不如眼不见为净。
聂染青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主动提出直接来医院,并且还一路跟来。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她就该枉顾自己那点不放心,直接拎了行李回家。反正习进南身边总是不乏人照顾,而且她在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现在,她还得跟着习进南一起去吃晚饭。
别扭的感觉一旦涌上来,做什么都觉得别扭。聂染青穿着登山时的平底鞋,失去了高跟鞋的提拔,此刻和习进南走在一起,忽然有了压迫感。她不易察觉地稍稍错了些步子,比他慢了半拍,谁知刚走了没几步,还没来得及舒气就被习进南又拖到了身边,并且比刚才的距离更近。
近得几乎衣袂相贴。习进南果真像姚蜜所说的那般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她的动作已经如此小心翼翼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习进南的手掌微凉,看来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他松松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开却也不抓紧,聂染青瞧了瞧他的侧脸,眉目沉静,还是那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好像这动作就是天经地义。
后来上车的时候,习进南终于放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进后座。车内很宽敞,但是聂染青觉得这种和习进南并排坐着的感觉十分怪异,虽然他只是在闭目养神。
她一紧张就喜欢靠住什么东西,总是觉得那样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聂染青微微朝着车窗挪了位置,手支在窄窄的窗沿上,头靠在玻璃上,冷硬的触感有助于清醒神经,还顺带冰凉了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这种感觉很舒服,聂染青几乎是立刻就幽幽叹了口气。
“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赶紧回家?”
习进南突然凉凉地开了口,聂染青立时睁眼,正好看到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对啊对啊,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在想,你怎么就发烧了呢,害得我不能立刻回家。你生病多好啊,能享受各种待遇,什么都不用做,随心所欲地支使别人,我呢,还要在一边陪着,还得提防着各种突发状况,谁让你发烧还是我的责任呢。哎,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刚刚那么说话不就是在这么想我?”
她懒洋洋地回着他,习进南却笑出了声来:“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那淡定的态度跟她憋闷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聂染青更加没好气。她这几天心思百转千回,现在既烦又乱,习进南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聂染青凉飕飕地说:“你真以为你是刀枪不入铜墙铁壁?习进南,你也就长着一张欺骗世人的脸,看起来飘逸得跟半个神仙似的,其实也就是一半仙,通俗点就叫做算命先生,而且还是戴着墨镜四处招摇的那种,骗财骗色,装得跟什么都懂似的,其实呢,哼。”
习进南忍笑忍得真是太痛苦了,脸颊的梨涡都隐隐现了出来:“我骗谁的财骗谁的色了?还有,你最后那句,其实什么?”
“自己意会呗,我又没义务回答你所有问题。你不一向挺聪明的嘛,要什么有什么,鬼点子一堆一堆的,你跟楚尘凑一块儿都快把机关给算尽了。你想结婚就结婚了,想离婚我也没拦着你,想去邻市就去了,想冻结银行卡就冻结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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