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炽陌和夏瑜凛同辇而来,夏瑜凛被夏炽陌抱着坐在膝盖上。
宣瑾看在眼中,暗叹,大楚总归还是夏炽陌说了算,夏炽陌此举明着是向她示威,更是暗嘲她在朝堂上的“别有用心”。
夏瑜凛到底小孩脾性,完全忘了在大殿里被吓哭的事,一路上都仰着脸追着夏炽陌问东问西,因为他的母后从来没有告诉他,他会当皇帝,他问夏炽陌,皇帝是什么,夏炽陌打着比方告诉他,皇帝要做的事就是他父皇以前做的事,夏瑜凛皱着小脸,想了半天,突然大声说,我不要做皇帝,父皇对母后不好,我才不要做他!
夏炽陌给他纠正:“皇上,从今儿起,你再不能说‘我’,而是要自称‘朕’、‘寡人’或者‘孤’。”
夏瑜凛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显然不明白夏炽陌在说什么。
夏炽陌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看着夏瑜凛想,看来宣瑾交了一张白纸给她,难道宣瑾就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做皇帝?又或者正是她聪明之处,正所谓童言无忌,小孩最容易说真话,避免言多必失,不如什么都不说,前些天,她无意中看到容妃的二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夏瑜丹缠着伺候他的小太监要什么吃的,小太监说吃多了不好就没给,夏瑜丹立即人小鬼大的哼哼,等我做了皇上,一定打你板子,吓得小太监连规矩都忘了,一把捂住夏瑜丹的嘴。
夏瑜丹不过六岁,而夏瑜凛已经十岁,她十岁时,已将四书背得滚瓜烂熟,想到此处,夏炽陌便有意考一考夏瑜凛,结果夏炽陌所出题目,夏瑜凛都背得一字不差,只是对其中的意思还不甚明白,夏炽陌赞许的点头,这孩子如此聪明,绝对是个可塑之才,喜过后,又想到,聪明固然好,如果听话就更好了。
“凛儿不喜欢父皇,那凛儿最喜欢谁?”夏炽陌问,还刻意不再称他皇上,以免滋长了他的优越感。
夏瑜凛立即笃定的说:“凛儿自然最喜欢母后。”
“凛儿喜欢皇叔吗?”夏炽陌问这个问题时,心里的一根弦突然绷紧了,还发出“叮”的一声,她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一层关系,夏瑜凛是宣瑾的命根子,若是夏瑜凛不喜欢她,或者有一天会成为她跟宣瑾之间的阻碍,之前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这些年的位高权重让她完全忘了居安思危!
夏瑜凛今日十岁,但是不可能永远十岁,他有一天会亲政,他会明白很多道理,会甩开她这个皇叔,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到时候的夏瑜凛还能接受她跟宣瑾吗?她和宣瑾,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是他的皇叔,不,应该是他的姑姑,她们的感情几乎是不容于世的。
她让夏瑜凛做这个皇帝,一来他是宣瑾的儿子,以后也就是她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做不成皇帝,当然要找个自己人来做,二来也是为了讨好宣瑾,你看我把天下都让给你儿子了,你还不愿意跟我吗?现在看来,似乎是她自作聪明了,原本就不太好走的路,被她自己搬个大石头放在上面,想要石头不挡路,除非这个天下永远是她夏炽陌说了算。
夏瑜凛的小脑袋自然猜不到夏炽陌在想什么,他在想怎么回答皇叔问他的问题,夏瑜凛对这个皇叔其实没什么印象,实在是他们见过的次数太少了,在他眼里,这个叔叔还亲不过母后身边的“姑姑”们,只能说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但是经过了今日之事,却让夏瑜凛对夏炽陌一下子依赖起来,一个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突然要面对那么多人,自然谁帮他,他就跟谁亲近,何况连母后都让他听皇叔的话,于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我,朕喜欢皇叔。”
夏炽陌欣慰的同时,更暗惊他的活学活用,不过才教了一次就记住了,不着痕迹的提了一下眉,又笑着问:“如果皇叔对母后好,是不是凛儿会更加喜欢?”
“当然!”刚才不确定,夏瑜凛还需要想一下,现在几乎是脱口而出。
夏炽陌笑得更欢了,想要讨好这个小家伙,似乎也不是很难,至少目前是这样。
宣瑾看到得就是叔侄俩有说有笑的从步辇上下来,甚至错觉的发现,不过半日不见,凛儿竟变得跟小大人一样,或者那一身龙袍体现了他现在的身份。
倒是夏瑜凛看到宣瑾,立即恢复孩童模样,跑到宣瑾跟前抱着她,喊了一声母后。
夏炽陌立即羡慕起来,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抱着宣瑾。
宣瑾安抚了夏瑜凛之后,不忘夏炽陌,对上的却是色迷迷的眼神,心下不悦,这个景王果然什么时候看都令人讨厌。
该办的规矩还是要办,徐升读了上谕,尊宣瑾为馨德宣皇太后,念皇上年幼,后宫无主,恭请皇太后暂管凤印,垂帘听政。
上谕的前半段还在宣瑾意料之中,太后本就不管事,现在尊为太皇太后,更乐得安享晚年,先帝驾崩,容妃失去靠山,后宫哪还有她说话的份,而她荣升太后,又是皇帝的母亲,这后宫自然要她来当家,只是这后半段却是宣瑾在意料之外,后宫不干政,这可是祖制,就算没这个规矩,夏炽陌又如何放心让她摄政,他不是只想要个傀儡皇帝么?
宣瑾还处在震惊中,夏炽陌已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朗声道:“臣夏炽陌参见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当然脸上没有半点恭敬,甚至扯着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一同前来的太监侍卫宫女也跟着跪下来,而宣宁宫的侍从们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如今他们的皇后娘娘已是太后娘娘了,也连忙跪地,大殿里顿时跪了一地。
夏瑜凛看着好玩,偷偷跟宣瑾说,刚才也有好多人跪他。
夏炽陌说皇上还小,离不开母亲,让宣瑾继续住在宣宁宫,就不用搬了,这样离皇上近些,也好照顾他,宣瑾自然无异议,以为夏炽陌要单独跟她说几句话,毕竟从宣瑾送了玉如意之后,两人还没有独处的机会,至少把“如意”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说一回,夏炽陌却没有多留,去了太皇太后处。
夏炽陌一走,贺喜的人就跟着到了,一波接一波,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消停。
宣瑾心中感慨万千,以前他们母子虽说是皇后跟太子,但是因为不得宠,而备受冷落,后宫的那些人都是趋炎附势之徒,每个人都争着抢着巴结得宠的容妃,对他们母子则避而远之,生怕受到连累,如今山水轮流转,等到他们扬眉吐气了,见风使舵者又巴巴的攀附过来,此等行径,不免让人瞧不起,不过想到在这后宫生存不容易,宣瑾也就没往心里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想到敌人,倒是让宣瑾注意到,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唯独容妃,也就是现在的容太妃,一直不见人影,以前宣瑾最不愿见的人就是容妃,倒不是因为她受宠,也不是因为她目中无人,实在是她身上那股子妖媚气让人受不了,这种女人似乎除了勾引男人别无用处,偏偏男人就吃她这一套,宣瑾突然想到了夏炽陌,若是容妃勾引夏炽陌,不知道夏炽陌会不会拜倒在容妃的石榴裙下。
宣瑾正想着容太妃,容盈月就扭着腰肢到了。
容盈月刚踏进膳厅,就笑道:“哎哟,来得真不凑巧,打扰妹妹用膳了。”先前宣瑾虽是皇后,但是容盈月仗着得宠,又比宣瑾大两岁,一直以姐姐自居,宣瑾自然不计较,现在宣瑾贵为太后,容盈月还称呼宣瑾为妹妹,就有些不敬,而容盈月似乎喊完了才意识过来,连忙作势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说,“瞧我这记性,怎么能还叫妹妹呢,应该是太后姐姐才是。”
宣瑾已放下箸,接过吟霜递过来的湿巾,拭了一下,淡淡道:“无妨的,都习惯了,就依从前吧。”
容盈月立即笑着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妹妹这么年轻貌美,喊你姐姐都把你喊老了。”容盈月能得宠这么多年,还没有在宫中树敌太多,这嘴皮子功夫自然到家。
宣瑾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然后客套的问道:“姐姐可用膳了?”
容盈月竟埋怨起来,“哪来得及啊,这不好不容易把丹儿哄睡了,就巴巴的往妹妹这赶,结果还是来晚了,功劳都被别人邀去了,我啊就过来意思一下,跟妹妹道个喜。”
宣瑾如何猜不到她的那点心思,容盈月心里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来,但是不来又说不过去,也怕留下口舌,只能强压下一肚子火,过来道喜,既然礼数到了,宣瑾也不为难她,换做她到嘴的鸭子飞了她也恼,又跟着客套了两句之后,就把容盈月给打发了,累了一天,她也乏了。
才躺下,就听吟雪来报:“景王来了!”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宣瑾早料到躲不掉,心已经悬着一天了,现在夏炽陌来了,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在意夏炽陌深更半夜前来不合规矩,买卖已经做成了,这会儿才亮出各自的筹码。
☆、第十一章
宣瑾原是想穿上今日刚送过来的太后凤袍,待到吟霜拿过来后,却改变了主意,只穿了一件木兰青双绣常服,梳了个简单的花冠,插了一根金簪,搭着吟雪的手出来见夏炽陌。
夏炽陌也已将朝服换下,一袭藤青长衫,倒是跟宣瑾的穿着,配得相形益彰。
宣瑾只道夏炽陌跟她一样的想法,穿得随意一些,说话也方便些,而夏炽陌则认为她跟宣瑾心有灵犀,心中很是得意。
夏炽陌不似之前唯恐别人不知道般,带着一堆人大张旗鼓而来,这次只身前来,让宣瑾总算有了丁点满意的地方。
吟霜奉上香茗,跟吟雪一道站在宣瑾身侧,两人一样的心思,就是不会让景王再占她们家娘娘的便宜。
宣瑾虽是做好了准备,但是让她单独面对夏炽陌,还是不免心中惶惶,所以明知她跟夏炽陌将要谈的话题应该避开旁人,却没有将吟雪和吟霜遣开,夏炽陌欺凌她的画面又闪到眼前,一向临危不惧的她竟有一半心思飘到了别处。
而夏炽陌从坐定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想起吻宣瑾的感觉,不禁蠢蠢欲动,不过看到如门神一样站在宣瑾身边的吟雪吟霜,只能扫兴得暂时收起色心,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急色,只是一看到宣瑾就忍不住想入非非,宣瑾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哪怕宣瑾冷冷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夏炽陌只好挑起话题来转移心思,笑嘻嘻的说:“娘娘得偿所愿,真是恭喜恭喜啊。”
宣瑾就算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的放在脸上,但是有一个人除外,就是眼前这个夏炽陌,实在是此人触到了她的底线,让她想装一装的念头都不想有,冷冷的说:“一样。”
“哦?”夏炽陌挑起眉头,“娘娘的意思是,已经知道本王想要什么,并且让本王也得偿所愿?”
宣瑾如何听不出夏炽陌话中所指,她原就利用了这一点,只是让她立即承认,却怎么也做不到,打定主意,只要不挑明,就暂且周旋着吧,便道:“王爷真是健忘,还是王爷给哀家出了这个两全其美、各取所需的好法子。”
夏炽陌知道她在避重就轻,也早料到她会使这招偷龙转凤,宣瑾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一个黄毛小儿做皇帝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真正要的是宣瑾。
夏炽陌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道:“唉,真是新人抱上床,媒人扔过墙,本王竟沦落到为他人做嫁衣。”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什么烂比喻,明明就是他自己心怀不轨,宣瑾顺了顺气,才道:“王爷何出此言?”
夏炽陌起身,朝宣瑾走去,她觉得跟宣瑾离得太远了。
宣瑾不由得挺直脊背,夏炽陌的靠近,让她觉得危险。
吟雪吟霜也跟着紧张起来,手上捏了个决,只要夏炽陌敢非礼太后,她们就算以下犯上也要阻止。
还好夏炽陌走到两步之遥处便止了步,来回踱步,突然抬头问宣瑾:“叔叔跟外公,哪个亲?”
宣瑾还处在防备状态,没料到夏炽陌突然发问,愣了一下才说:“差不多吧。”知道夏炽陌是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又补充道,“外公到底是隔着辈分,叔叔应该更亲一些。”
夏炽陌却愁眉苦脸起来:“话是不错,不过外公再加上两个舅舅,恐怕这叔叔怎么都比不了了。”
宣瑾没再答话,真心话,夏炽陌自然不愿听,违心话,她又不愿说,干脆端起茶盏掩过去。
夏炽陌却没打算跳过这个话题,拨弄了一下袖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就算娘娘不说,本王也有自知自明,本王在娘娘和皇上心里的地位,如何抵得过两位宣大人,本王只恨以前对两位宣大人多有得罪,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让娘娘和皇上看到本王的一颗赤诚之心,今日在朝堂上已将功补过,准了先前几位大人的奏折,让两位宣大人去监察院,弹劾建言,肃整朝仪。”
宣瑾大怒,心中骂了一句,卑鄙!这根本就是明升实贬,品级是上去了,实权却没了,大哥在户部掌的是俸饷赋税,二哥在吏部管的是官员升迁,监察院干的是什么?所谓建言,不过是搬弄是非罢了!夏炽陌果然防着她,上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夏炽陌见宣瑾变了脸色,心里才痛快些,是她提议宣瑾垂帘听政不错,不过她可没想过让宣瑾拉帮结派,然后跟自己分庭抗争,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多些与宣瑾相处的机会,当然只要宣瑾不反过来限制她,愿意跟她站在一条线上,她乐得听宣瑾的话,凡事让宣瑾做主。
“娘娘觉得本王此举如何?”夏炽陌是故意惹怒宣瑾,谁让宣瑾先使她下不来台,她保的皇帝,却当着她的面,向别人示好,这不是当众给她难堪么?
可惜宣瑾没有如她的愿,只一会儿就已平息了怒气,平静的说:“哀家替两位哥哥谢过王爷。”
夏炽陌挥手,谦虚道:“娘娘客气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一句话就让两个三品大员发生这样的变动,还被夏炽陌定义为小事,摆明就是夏炽陌在显摆权利,才交手,宣瑾就输得一败涂地,不过宣瑾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这次是她故意高调为之,目的只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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