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采薇沉吟片刻,却抬眸望着他道:“王爷,侧妃的事——”
“采薇,你不必担心这个,本王已经处理了,而且,是她们先去找你的,不会有人用这个做文章陷害你的。”他体贴她的心思,一早就替她处理好了府内的事,严令府中众人不许再去别院打扰她了,若是去了后果他没说,但是眼里的杀意不是没人看到,至于陆家和万家,比旁家和王家虽棘手些,可他是王爷,难不成还斗不过么?
不过,这些暗地里的功夫,他也就不告诉她费神了,他只想要她宽心便好。
韩采薇垂眸应了一声,她便走了进去,李青玄清瘦了许多,这一次他坐在塌上,盖着金丝被子眯眼瞧着进来的她,见她进来了,便吩咐苏士茂:“你们都出去吧。”12326871
苏士茂带着一众人退出去了,韩采薇才给李青玄行礼:“采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李青玄微微抬手:“起来吧,”然后又顿了一会儿,才道,“你如今有孕,不宜站着,你坐吧,朕跟你慢慢儿说话。”
“是。”宫人们都走了,韩采薇只能自己去找了一个圆凳子搬过来,然后坐下来,抿嘴不说话。
“你从北地回来就一直病着,想是朕赐了老三侧妃你心里难过吧,你不必否认,朕何尝不知道老三的心思呢?他都与朕说过很多遍了,你们两情相悦,朕也瞧得出来,他是极爱你的,只不过你这一病,日子倒是长的很呢!”李青玄精神不大好,可话里有话的习惯仍是没改,他是帝王,这只怕也是习惯了。
韩采薇微微抿嘴,答的不亢不卑:“谢皇上记挂。病了是身子在北地水土不服所以回来了就病了,养了些日子就好了,但是之后有了身孕,眼下身子不大好,便一直养着。侧妃娘娘的事是皇上做主的,采薇不敢有异议。”
李青玄淡淡一笑:“不敢有异议?只怕你心里在怨怪朕管的太多了吧?皇子府邸里的事儿,朕是不大多管的,只是朕看重老三,大皇子被废之后朕日夜伤神,老三德行出众,最像朕年轻的时候,朕从见到你那日起就觉得你很特别,说不定将来能很好的辅佐老三,可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韩采薇垂眸,眼下这情况,李青玄似乎是要掏心窝子的说话,她如今是孕妇,孕妇难免就多疑多思,如今细细参详,却越发猜不透李青玄的心思了,只得抿嘴道:“采薇愚钝,只怕不能体谅皇上的用心。”
李青玄一叹:“朕此次病重,太医院诸人皆束手无策,治了一两个月也无起色,朕便想到了你,朕观察你这么些日子了,你性子虽倔强可行事为人比三王妃到底还是出众些,也能压服得住人的,三王妃不能生育,你却能生养,只要去了你的刁蛮任性,未必就不能辅佐老三!朕初见你时就告诉过你,你有福气的日子在后头,只要你熬得过去听朕的话,如何不能出头呢?你娘家一时地位低贱没关系,只要朕一句话,你们韩家立刻就成了显贵!朕已然说的如此清楚了,你懂朕的意思吗?”PIMv。
还不得韩采薇说话,李青玄又补了一句:“帝王之家,哪里会有长久的恩爱呢?权力富贵江山社稷,永远都要凌驾在男女情爱之上,在帝王家,男女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切切实实的东西是握在手里的权力呀!”
李青玄说的这样明白,他的那些意思不过就是在这一层意思的底下,只要稍稍想深一些便能知道,韩采薇又不是傻子,何况她本就善于猜度人心,李青玄此番不刻意隐藏,把心思这样明显的表露出来,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领会的。
按照李青玄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应该就是李修谌了,想来也是,大皇子被废,二皇子已被削了爵位,再无立太子的可能,而论长幼的话,就该轮到三王爷,而四王爷她也见过,她觉得还不错,可李青玄并不喜欢,五王爷又是那样的样子,其余的皇子都还未成年,此番看来,当真是李修谌最有可能了,大概还有一些应妃娘娘的关系在里头。
李青玄对季昭熙不能生育之事似乎耿耿于怀,若是当真封了三王爷为太子,那么季昭熙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季昭熙的门第家世人品样貌样样都是拔尖的,唯独不能生育是她的硬伤。
太子妃是将来要做皇后的人,这样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不能生育更是会引起群臣参奏的,所以李青玄不得不考虑这一点,而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看中了自己的医术和与众不同,或许将来想要把太子妃之位或是皇后之位许给自己。
他当着自己的面赐妃做种种事情,说了这样多的话,当初初见时说的话她那时不懂,如今想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李青玄是早已算计好了的,一步一步,就等着她自己醒悟,结果她根本不懂,如今他病了,怕自己熬不下去了,才不等她自己醒悟了,直接跟她挑明了说的!
而且,仅仅只有一条不能生育,就可以堵住季昭熙和整个季家的嘴。这该是怎样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思啊!韩采薇心里明白,或许李青玄并不看重她这个人,并不喜欢她,但是她有小美男,更重要的是,李修谌宠爱她,她又有了身孕,说不定李青玄早就看穿了李修谌的心思,知道他不愿意为权力所束缚,便打算给她太子妃的身份,好让他乖乖的按照规划的路来走,当真是心机深远啊!
若是他当真有此意立她为太子妃的话,那么,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地方就是韩家。
韩家没有男丁,又是商贾之家,在皇族眼里实在是很低贱卑微的,李青玄竟为了江山社稷肯想法子让韩家位列显贵,无外乎就两个原因,一是帝王筹谋,没有亲情爱恋,这些人全是他手上的棋子,都得按照他的心意去做,二是,可能他病的真的很重了,眼下情势逼的他不得不这样做,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这样做。
在帝王眼里,废太子和让商贾之家一夜显赫,都没有什么区别。
韩采薇越想,越是心惊,李青玄已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她若是不愿意,他会怎样?
正文 第两百五十三章 你可有把握吗
既是如此冷心无情,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犯错都毫不留情的废掉,那么对待她,应该更是不留情面了吧?
在李青玄看来,这番话应当是对自己的恩赐了,若是自己不知好歹不肯接受,那估计等待自己的就是拖出去斩了这样的话了。
韩采薇心里清楚的很,这番话是李青玄权衡利弊很久才说出来的,而且帝王说话果然就能一针见血,若非她早就问过李修谌的话,今儿他补充的那几句话只怕又会叫她胡思乱想了。
只有长期处于绝对权力的忠心,而又长期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帝王之家,哪里会有长久的恩爱呢?
权力富贵江山社稷,永远都要凌驾在男女情爱之上,在帝王家,男女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切切实实的东西是握在手里的权力。
韩采薇听了这话,当时心就是一颤,还好李修谌不是这样想的。其实,不只是李青玄这样想,大概天家皇子都是如此想的。
他们享有着常人不可及的尊荣,自然也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男女之爱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如此。越是想的通透,韩采薇便越是庆幸,幸而他的男人从小耳濡目染母亲的悲苦与心境,幸而他懂得女子珍惜女子的心意,否则她现在只会是腹背受敌了。
想到这儿韩采薇心里沉沉一叹,若是应妃还活着,听到这一番论调,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呢?不过她那样聪慧的女子,应当在成为皇上的女人之后就会明白的,帝王之爱,从来凉薄而短暂,她幸而在年华貌美之时辞世,留在李青玄心里的是最难以磨灭的印记,若是等到色衰而爱弛,那时候,只怕也不会爱屋及乌这般喜爱李修谌了吧!
这一切,也不知是福是祸,因果联系,到底也是之前早就注定好了的!
见面前的女子微微垂眸,李青玄等了这么久,才清咳一声,沉声道:“你想好了吗?”
韩采薇听了这话,心里一沉。
她一路想,一路越发心凉,李青玄到底还是发了话,眼下,是她该抉择的时候了。
其实,按照她本心来说,她是不愿意做什么太子妃皇后的,她不是能力不行,是根本不稀罕,她这人本就不爱操心,不喜欢为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儿操心,她就想清清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头,有自己的孩子,有爱自己且只属于自己的男人,一心人,一辈子,便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而从来帝王都不属于一个女人,他是属于天下的,她虽不反对李修谌做皇帝,可是做皇帝太累太辛苦,她肯定是会心疼的。
但是要拒绝,她如何能说的李青玄不生气呢?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无数个理由,又飞快的否决这些念头,心念电转之间,她忽而恍悟,李青玄之所以这样急着要选太子操心太子妃的事情,无非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而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让他不得不开口考虑身后之事了,而她若是能治好李青玄的病,拖上几年,或许立太子的事情还有机会转圜,即使拖不了那么久,她也得回去跟李修谌商量了才好。
而且,她这次来本就是因为李青玄之前给的密旨,说是要她来治疗他的病的,眼下,何不借着这病拖上一拖呢?
打定主意之后,韩采薇便站起身来,对着李修谌行了一礼,才清声道:“皇上的话,采薇明白,可是朝堂之事,采薇不懂,但是皇上的话,采薇听进去了,也明白皇上的用心,只是采薇觉得,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采薇是来给皇上请脉的,说了这许多的话,采薇还是来给皇上请脉才是正经,采薇是医者,自当先瞧病。”
李修谌微微眯眼,眼底有丝丝缕缕的沉色,顿了一会儿,才道:“是啊,你说得对,此事不急于一时,你且来给朕把脉吧!瞧瞧朕是怎么了,太医们的医术都不及你,你确实该给朕瞧一瞧。”
韩采薇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只得走过来给李青玄请脉,结果把脉之后,心中惊骇万分,那种震惊以她的定力几乎压制不住,她也是迫于压力和在李青玄面前才勉强压住震惊的,若是换了别人,她只怕早就露出震惊来了。
可李青玄是何等样人,怎会看不出她的异样,等她请脉结束之后,才沉沉问道:“瞧你的神色,也是很严重吧,太医院束手无策,不过是拖上一日算一日,若是换了你,只怕要做那个什么手术,你可有把握吗?”
你可有把握吗?
这样简短的话,在现代时不知被人问过多少遍,市里顶级医院的外科圣手,听到这一句话时,都只是淡淡一笑,总是只答一句话,万事有我,放心便好。
即使再繁杂的手术,时间再有,她最后总能度过去,总能救回那些性命,那时的她是自信的,是自傲的,从来不知道恐惧害怕什么的,在她的时间里只有挑战难度,最后成功的神话,没有掺杂其他。
可是眼下,李青玄问出的这一句话,分量极重,回答有或者没有,那都是赌上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的,她若说有,将来不成功,她必死无疑,若是没有,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甚至殃及三王府了,她更是输不起承受不起,一时间左右为难,脑中斗争激烈。
李青玄一眼瞧见她眼里的挣扎,微微抿嘴,怜她是有孕在身的,便道:“你站起来回答朕,朕究竟得了什么病?你但说无妨,朕不会治你的罪的。”
韩采薇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才抿嘴道:“回皇上的话,皇上是因为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压迫了神经所致,但是脉象上瞧的并不明显,所以太医们都诊治不出来,即使诊治出来了,若无法子也是枉然,只能用方子一直拖着,所以才束手无策的。”
“大胆!”
突如其来的呵斥把韩采薇吓了一跳,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跪下去:“采薇不敢!”
李青玄却皱眉道:“你起来,朕不是说你,你接着说吧。”
“是,”韩采薇敛了眸色,定了定心神,才接着道,“采薇是有法子替皇上除掉这个东西,可是不瞒皇上,此事风险很大,采薇也只有七成把握,但是成功之后,皇上至少可保十年无虞,要做或是不做,采薇听皇上的。”
李青玄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眸看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神色镇定,判定她说的都是实话,这才眯眼道:“你何时能给朕做?”
“若是皇上肯的话,五日之后便可,”韩采薇说到这里,又跪下了,给李青玄磕了个头,“若是采薇失手,也不会失了性命的,但是到了那时,只求皇上不要降罪于旭儿和韩家,也不要降罪于三王府。”
这些人都是无辜,她不愿意连累,若是有错,她一人承担便可。
“朕不是昏君,何况,朕相信你,你定不会失手的。”
“谢皇上信任。”
如此一来,便说定了,可是这里没有X光,光靠把脉是看不出李青玄后脑勺那里究竟长了个什么东西的,只能估摸方位之后将头颅打开去看,亲自看一看是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说韩采薇此番手术的风险,不可谓不大,但是眼下别无他法,她只能放胆去做。
李青玄眼下容易倦累,说了这一番话已是很累了,便让韩采薇跪安,韩采薇等苏士茂进来之后,写了一个她想出来的方子给苏士茂,让苏士茂照着那方子去抓药就在这几日熬给李青玄喝,是可以缓解头痛的。
想下着时。然后,她又嘱咐了一些细节,尽量让苏士茂听懂,又因为李青玄是皇帝,凡事必要仔仔细细的追根寻源否则根本不可擅用,所以她又废了不少时间讲解,这样一算下来,她竟在暖阁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韩采薇走出暖阁,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里衣也全是冷汗,脊背生出凉意,心里也有些微的惧意,她知道自己接下了一个重担,若是成功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失败,结果她想都不敢想。P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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