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过这女子,也曾试过要救她。但女子额上的伤口被砸中的是要害,也是死穴,有时伤不需要多,一个关键处便会致命。
她知其无救,遂不再浪费时间在其身上,而是专力去救男子。
但现在女子并未完全绝断气息,是因她的内力在支撑。她曾将手抵在女子背后,注入内力,而这女子毕竟是普通人,体力未有任何武学根基,即使她的内力可使任何一个武功高手受之后能功力大增,却不能被普通人完全吸引利用。
但没有她的内力,这个女子也不可能到现在还维持着气息,至于能不能再睁开眼,就要看这女子对这世间的留恋有多深了。
至于中间她所做出的,是一字不吐。
“细妹儿……”男子紧紧地将女子搂在怀里,似乎要将自己的温暖传给女子,他感觉到了女子在怀中的瘫软,就像是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细妹儿……”男子一声声地唤着,不依不饶。
简随云静静地看着,忽又低身再取银针,直刺女子头顶、心脉等几处大穴
男子被她的举动惊得有些无措,不及反应,就听到怀中女子似乎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睫动了动。
他有些惊喜,再细看,女子的眼又动了动,就像蝶化蛹成茧后再破茧而出时的那种困难,仿佛是经过了许多的挣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川子哥……,”那双眼最终撑了开来!
“细…细妹儿?”男子更加惊喜。
“川子哥……”,女子的眼神涣散无神,嘴唇已没有颜色,声如蚊呐,却准确地看向了男子的脸,似乎想抬头去摸那张脸。
“细妹儿,你觉得啥子样?”男子按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费力,并且又紧紧反握住那只手。
“……川子哥……我……我听到了你唤我……我……”
“细妹儿,莫开口,你好好歇息一番,待会儿川子哥就带你去找个最好的医馆,把你治好了,我们就去开我们地小店……”
“我…………我恐……恐怕是不能跟着你……”女子的眼睁得吃力,仿佛又在缓缓地闭上——
“不……细妹儿,你说过,你要吃这外面地吃食,喝这外面地水,还要跟着我走南闯北,过我们红红火火地小日子,对喽,还要再给我生几个胖娃儿,细妹儿,你睁眼瞅瞅,咱们就要到了外面的世界喽……”男子一句句地述说着,并且摇晃起女子来。
女子的眼却在一点点地瞌上,他急切地摇着、晃着
“子……哥……我很…很欢喜看到……看到了这外面的天……”女子在他怀中,呆滞的眼神望向了天际
那里有浮云飘过,有晚霞层层,作为背景的天,显得很高、很明彻——
男子也望了望天际,这里还不是剑阁以外的天,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巴蜀以外,至古以来,有多少蜀人想过翻越重山,走出蜀界,去看看外面的中华神秀?可又有多少蜀人都被险峻的山脉因在了蜀地?而许多穷人更是没有足够的盘缠能走出蜀地,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他的脸上现出几分哀痛,“是滴,细妹儿,这就是外面的天。”
他并未告诉女子实话,宁愿女子以为他们已完全出了蜀境,“细妹儿,我们再往外走走,会看到更美的天,我们还要去那东海边,看海上的天,去江南看荷花池上的天,去……细妹儿!”
男子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
女子的眼在他娓娓地述说中,闭上了
完全地闭上了!
“细妹儿,我和你的阿爸不欢喜我们在一起,要将你嫁入那土老肥家做那小老婆,你不嫌我川子穷苦,跟了我出来,细妹儿……我们出来……,好容易逃出来喽,说好要一辈子不分开,细妹儿!细妹儿!”
男子呼叫着,山中传来一声声回音,仿佛整座山中,只有他的叫声。
但女子的眼再也没有睁开过,也永远不会再睁开。
简随云与唐云引淡淡地立在旁边,没有说一个字,只有彻骨的风在回谷中乱石间回荡
“细妹儿,走,我们走……川子哥这就带你去外面……男子突然往起站,手脚哆嗦着抱着女子。
但还未抱起,就摔了一跤。
他的伤虽不重,胳膊与腿上却都有擦伤,有几处一吃力血就渗了出来。但他在摔下前,用自己的双臂为女子撑住全身,生怕女子会再被摔痛。
而他身上又添了几处瘀伤,趔趄地爬起,却不愿放下怀里的女子,笨拙地在乱石堆上向谷外爬去
的确是爬,从一块石头到另一块石头,他抱着女子一块爬
日,已薄挂西山!
夕阳中,那细瘦的身子里是一种的坚持,坚持地抱着女子,一步一摔,一步一趔趄,却仿佛他再也不会放手!
他们会像先前紧握双手一般,至死不分!
看着那背影渐渐地远离,简随云与唐云引没有多说一个字。就仿佛他们是立在红尘之外,看着世间之人
“最普通的人,却有最不舍不弃的情。”唐云引说了一句话,声音如水在风中流泄
“他们,原该相守一生。”简随云的眼里,仿佛有些悠远,“也许,只得他一人独活时,不该去救他。”
唐云引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看向了她——
简随云的面孔仍同以往任何时候一般,平静舒展,声音含着她独有的香气,将山崩石落所带来的苍败冲淡了一些。
但唐云引的眼里,却因她说出的话闪过复杂的光芒。
“每一个人的命,都有他的命数,期望能相守一生的人,也不会都能相守,该活着的人,应该活着。”低了低眼,唐云引似乎要让眼中的东西尽速退去——
而在说到“应该活着”四个字时,他的语音也似乎加重了些。
简随云在风中回身,望向身后的山脉,“这,非天灾。”
刻闹,依旧葳峨!
从崖下仰观,其势更加凶险!
虽然几乎是半座山都崩塌下来,但它依然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杰作!那飞流的瀑布底已被这累堆的巨石掩盖大半,而不久后,半山的栈道会被重新修建,挡路的乱石也会被移开。
再经百年后,此处将再也看不出曾经崩塌的迹象,剑阁之山将会继续用它的奇、险、难,伫立于后世中!
“非天灾,便是人祸。”唐云引也回身,仰望高崖。
放眼处,其它的山脉下连一块落石都没有!
若真是地震之类的天灾所了起的山崩,不会只有他们所处的这座山上有震动,旁边相连的山脉却没有变化。
“本为你我而来,却牵连了他人的人祸。”简随云顺着山高处,望着天际
她的眼中,似乎更加的淡然。
淡然中,又透出些比刻闾之山还要奇险的雒俊,整个人似恬淡,又似巍然,更多的是高远
“却也是令你受伤不轻的人祸。”唐云引也望着天际
周身本是如立月中水晶宫里的微凉月华中,多了一丝入骨的寒气。
“唐门,已近。”她回首,看他——
“是,已近。”他也回首,看她——
微微一笑,他们折身,掠起
就如一轮水月、一片浮云,在乱石崖底向外而去
而他们,也将正式进入巴蜀,走近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用毒世家“唐门”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
半山腰未受震动波及的密林处,飞起一只几乎与山石同色的灰鸟,它在空中盘旋几因,用豆大的眼看了山崖底远去的两道身影,展翅,飞入云霄
用比鹰阜还要疾劲的速度,一路穿风过云,掠过寻常飞鸟难过的山脉,再过十数个城乡小镇,飞入了一处隐在林间的红墙绿瓦中——
最后,停到了一只手中。
这只手,指型优美,掌心苍白,指间的蔻丹鲜红如盛开的玫瑰!
鸟收翅后,“咕咕”的鸣叫中竟然吐出一段人语,语言简单,却绘神绘色,描述了剑闾山崩中发生的一幕。
手在听完它的汇报后,轻柔地抚上它灰色的小小的头颅
同时间,又有一个满身灰尘,气息急促,似经过急速奔波的红衣女子突然掠来,跪倒在这只手前
“主,已照您的吩咐,遣最好的爆破手,置十万斤炸药于剑阁山顶,在其进入爆炸范围内后,借瀑水流声的遮掩,二十名弟子同时可燃火线,炸药顺利在于同时燃爆,半座山峰如期坍塌。”
女子禀报简单利落,与鸟儿所述内容,相近。
“他们,怎样了?”抚着鸟羽的手并未停止动作。
女子的身子伏低了些,脸色突然变白,“他们,活着……,”
“活着……”那只手停了停
“属下所率一字辈二十余名弟子与炸药师,因爆炸无法及时离开剑阁山脉,皆被火药波及,也被乱石压于山头,只余属下因摇旗发令,离炸点稍远,得以一人独生。”
女子的声音没有起伏的情绪,那张脸虽变白,却平板得就像从来没有过情绪
而她本是极绢秀的。
手又动了起来,继续抚摸着鸟羽,“为了她,我又废去了二十余名我培养多年的人手……”
忽然,一道笑声响起
就如同琵琶急奏一般,有种惊心动魄的张力!
“这世上,能够从那场山崩地裂中逃生的人,是只有将乾坤罡气练到极致的人,看来,她的确是坤元罡气的传人!”
一片静寂
地上的女子伏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仿佛连呼吸都已经闭了起来。
“唐门之事,怎样了?”那只手的主人忽然又问,笑声收起,抚摸着鸟羽的动作间透出种漫不经心。
仿佛其笑得本是张狂,却在猛然间又变得意态斓珊。
“主所设的一石二鸟之计,一直在如期进行。!”
“你似乎忘了,那件事应该在他们进入唐门前,就会有所了结……”
地上女子的脸瞬间又变白了些,“属下一直潜人在暗中观视,但唐门似乎自唐盈回门后,原本阵脚已乱的局面有所变化,突然闭门自守,断绝了所有与外界的来往,也未如我等计划中的立刻就……”
“唐盈……一个不足为道的小辈,如果不是遇上她,早已是死人……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她显露出来……”,手在鸟羽上似乎变了个动作,竟然由下而上逆着抚起了羽毛。
任何鸟兽都不喜欢毛皮被逆着抚摸,但那只鸟却动也不动地立在手中,甚至像是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唐门充其量只会些玩毒的小把戏,如果不是当年之事有唐门的一笔,也不会第一个就拿它开刀,但第一个开刀的门派,到现在还未有结果,你们,令我失望了……”
那只手,突然就卡在了地上女子的咽喉处
它刚刚还是抚着鸟羽的,就在猝然间,便到了女子的脖颈上。
仿佛它原本就在那里一般!
而它很美,即使是在女子细白的皮肤下,也依然是美得惊人!掩过了那女子绢丽如花的脸,就像沾染了鲜血的玫瑰!
“咕咕”,灰鸟已飞到一旁,立在架上冷冷地看着这里
“巴蜀一带有剑门关做屏障,是一块极好的地势,如果得到唐门的势力,便算盘踞了巴蜀,这大好河山中便又多了一块有利的地盘……”那只手在女子的咽喉上轻轻地滑动着,悠悠的语气似一个人在茶余饭后,望着窗外说闲话一般。
但那指甲上的蔻丹红,却似要燃烧起来!。
“在他们到以前,唐门之事就该解决,现在,他们已近唐门……”手还在慢慢地滑动着,一寸一寸的游离在女子的脖颈上,卡紧,“如果,唐门之事有任何意外,你们这些无用之人我留着便实在没有用处了……”,”
女子的脸更加得泛白,被卡住的部分让她无法呼吸,眼珠都突了出来——
但她的眸里仍是一片死寂,仿佛她早已陷入了地狱中,没有了生的希望与活的光芒。
“你们,是我一手培养成的,每一个都抵得上江湖一流的高手,如果没了,还真有些可惜……”
那只手似乎松了一些,女子突然通畅的呼吸让她不由地咳了几声。
“不过,我实在没想到,那个千慧会去劫他们的路,又偏偏了通一事让他们撞上了……”
空气中,传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被扼住脖子的女子唇角逸出一缕血迹!
血,越流越多,汩汩而下一一
而手,离开了那只脖子。
离开的同时,女子细如花颈的脖子软了下来,“呯”地栽倒在地!
“少林之事,令我很不愉快,你知道,我不愉快时,只有看到鲜血才会舒服些……”,那只手中,又多了一条细绢,轻柔地擦拭着自己,它上面根本就未沾上血迹,却依然擦拭着……
架上的鸟又“咕咕”叫了两声,冷漠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啄了几口架旁小罐中的饮食。
罐中,是些鲜红的液体,被鸟嘴啄起后,顺着弯弯地嘴角在缓缓地下滴
依稀能闻到,那是血腥的味道。
而更浓的血腥,正从风中带过,吹散了这只手的主人接下来的话
“生死关头,潜能会尽现,唐二竟靠她来护身,显然也并非乾元罡气的传人,但他晦莫如深,又到底是何来路?乾元罡气又到底有无传人?如果有,又会是谁?
乾坤罡气,相辅相成,阴阳相合,便是天下无敌……哼哼,好一个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天下无敌,还是本尊!”
第一百章 迷魂夜之一
密室
一灯如豆。
摇曳的光,映在一张刀刻般的脸上!
这张脸,有岁月风霜的痕迹,也有江湖历练的老辣,内敛沉凝的双眼正看着对面的人
他很难相信,这个人会如自己的妹妹所形容的那般,是当世奇人。
但又不能完全不信,因为初见这个人的一刹那间,他不得不意外又惊愕,
意外这世上竟有这般干净通透、大气飘然的人,惊愕的是,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对这个人,竟然露出了那种无法想像的眼神与微笑……
“多谢姑娘对舍妹的数次相救。”微微抱拳,他的眼仍放在对方的面部。
即使是见到他这样的江湖前辈,即使是进入外人畏之甚深又觉神秘难测的唐门内,这个人,眼里的悠悠淡然,都未有过半丝的变动。
是真正的从容与自在,他能看得出,因为他是老江湖!
没有回应他的话,对面的人只是微笑
他人谢她,她不会回言客气,他人不谢,她也不会去在意。
而她,是简随云。
现在,正处于唐门中!
“唐门此次突遭巨变,是二百年来所遇的最大的变故,镇门之宝不但全数丢失,老掌门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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