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貌丑,臣惶恐! 作者:伍小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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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貌丑,臣惶恐! 作者:伍小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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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福王爷时,他已经是个傻子。
  年初,我爹不知被那个方向的风抽了,竟然大办寿辰,以他的人缘,本该无人相贺,可那日偏偏敲锣打鼓,来了一群王公大臣。我很低调地躲在屏风后面,看他们板着脸与爹说着客套话。这时,一个穿橙色锦缎束素衫的男子跑进堂中,蹦跳着,拉拉这个大臣的手,摸摸那位侍郎的衣摆。各位大臣不动声色,肃穆而立;我爹神色淡淡,只是看着。
  他就这么在这厅堂里转了一圈,突然,像发现宝贝似的朝屏风走了过来,一张脸笑得如花似玉,向我伸出手来,“美人哥哥,来。”
  我使劲儿咽了几口吐沫,摇摇脑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个状况。
  瞥了瞥周围的各位大臣,他们各个瞠目结舌,不比我镇定多少。
  “美人哥哥,一会儿去我府里坐坐吧。”他拉了我的手,摇晃着。
  我抬头看眼前这堂堂七尺英伟男儿竟然像个孩子般的顽痴,突然灵光一闪——这便是福王爷伏福。
  对了,当时也是抚城王帮我“解围”的。当时满朝文武皆木然地看着,抚城王也是如方才这般挺着肚子急急走了过来,轻松地将我扒拉开去,然后又一把福王爷将搂在怀里说:“这样乱跑,摔了可如何是好,还是臣送您回府吧。”
  福王爷挤出个笑:“有劳皇叔了。”
  爹曾说过,伏福是先皇的长子,自出生之时,便封为太子。太子长当今皇帝伏庆两岁,他过十岁生辰之时意外坠湖,获救醒转之后,便痴痴傻傻。
  先皇对这个长子非常爱护,直到全国名医都说“太子之疾实在无方可医”,这才转封伏庆为太子,改封伏福为福王爷。
  爹还搂着我的脖子,悄悄对着我的耳朵说:“当今皇上和福王爷的关系有些微妙,福王爷那次坠湖也许不是意外。”
  这件事的真假我是无从判断,但从那日看来,关系微妙确是不假。
  这也难怪,毕竟先皇临终前,将统领扈都一半兵权的兵符交给了福王爷,而不是当今皇帝。
  要说这扈王国的兵符分配,着实有些意思。
  开国皇帝认为从古至今,从逼宫篡位,到起义投敌,各种叛乱多半是从皇族内部挑起来的,究其根本,是权力惹的祸。于是开国皇帝立下规矩,太子必须确立为长子,从出生之时即予册封,之后严加管教,什么蠢材都能□成“明君”——明日之君的简称(这句话是本监国推理得出的,原话当然无处考证,史官可没本监国心思这么细密)。其余儿子则或是封侯或是赏地,并平分兵权,一旦有人篡权就群起而攻之。
  扈王国总共辖五区——西部符区,东部孔区,中部扈都,北部唐区,南部宋区。当今,除扈都,其他四区兵力兵符分别由四位掌辖的侯爷与当今皇帝各持一半。扈都区域最为广大,可兵符却不在皇帝手中,而是由抚城王和福王爷各掌一半。
  为防不测,开国皇帝还设有一招暗棋,各区兵将中均有相当一部分暗兵同时受一暗将调遣,暗将共有五名,由开国皇帝秘密选定,暗兵由暗将选择编排,藏入各区军中;此后,各种身份由父传子,子再传孙。传说中五员暗将只听命于五将令,这五将令便由皇帝掌握。
  这扈都的兵符,先皇心疼福王爷是个傻子,怕不受皇帝待见,所以赐予一半,容易理解。
  另一半给抚城王,确实有段故事。
  据说,抚城王和先皇是一母同胞。
  那时候,抚城王是抚城侯,先皇也还是皇帝。皇帝总担心抚城侯存有他想,有些提防。
  一日,皇帝突生暴病,就要不久于世,正准备立下遗诏。
  史官笔都研好了磨,刚要落笔,皇帝突然一蹬腿儿,从龙床上跳了起来。
  史官以为皇帝诈尸,赶忙钻到了桌子底下,不停哆嗦着:“皇上啊,臣写您的艳史只为赚点儿外快,您仙去可千万不要带着我啊,我第六十房小妾还等着我拜堂呢。”
  皇帝立刻拔下床边的宝剑,让史官先去了。
  怎么就活过来了呢——皇帝这边儿正纳闷儿呢,那边儿有人报说抚城侯正在开坛祭祖,一遍遍诚心祈祷上苍,声声念着要将自己献给上天,替皇帝受难。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皇帝病愈之时,抚城侯突然病倒。
  皇帝一听,两行清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然后就去慰问功臣,赏这个赐那个,没少破费,特封他为王,可终身居于扈都,还顺带着把兵符也给了他。
  再说说这个福王爷,先皇也赐给他不少好东西。他在宫外的芷铎殿富丽堂皇,堪比皇城。他平日很少外出,待人却极为大方,经常将一个个斗大的夜明珠、澄澈晶透的连成玉随手相送。
  自初见后,我就受过他不少好处,他也常来我家里做客——没有一次是空着手,依我爹的性子,看我交了这么个体面朋友,本该乐得胡子满天飞,可他却偏偏拱着手,只做不知。
  车行了许久,已然出城。
  豆子吃得多了,我肚子有些胀——想放屁。
  爹说了,吃喝拉撒,人之常态,有屁就更不能憋着。
  其实我爹这个人,这一生,几个字足以概括——打嗝放屁说梦话。
  虎父无犬女,说放咱就放——
  多么绵长悠远的屁啊,悄无声息地就放了,别说惊动不了车外的绝代哥哥,就是马车里有个人,也听不到。
  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臭死了!”
  唉,您说对了,这个屁臭的绝对够水准!
  唔,谁在说话?
  我转着脑袋,在车里望了一圈儿,没人啊。
  屁股下“咚咚”作响。
  啊——
  我跳了起来,掀开箱子,然后,吃了更大的一惊,再然后,手抖了更大的一下。
  “嘭——”箱子又合上了。
  “咚——”又是连贯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监得国家,监得君

  我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一包豆子骨碌碌地撒了一车。
  本监国整个国家监得,福王爷都砸得,区区一国之君能奈我何?
  我在心里念叨着:上述句子逻辑似乎有一些问题,但说起来却是琅琅上口,看来本监国的文学功底已然如鱼得水如履薄冰了!公子多情,本监国就快与你并驾齐驱比翼双飞了!
  一颗小心肝儿倏忽喜乐起来,在胸膛中兜了个转儿。
  本监国从容起身,心里复又坦荡荡起来。
  车外,绝代哥哥高声唱着扈都最近流行的小曲儿《奸|情买卖》,我却无心欣赏。
  我镇定地掀开箱子盖儿,箱里的老兄和方才那位一样晕得香甜。
  小皇帝眼珠子咕噜了一下,我立刻改了懒散模样儿,在一旁跪得端庄。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又惊又怒,未及他责怪,我煞有介事道——
  “臣貌丑,臣——”
  经典台词儿还没说完,他已扑腾着爬了起来,一把将我灭了口。
  我紧盯着眼下宽大的手掌,忘了怎么喘气儿。
  那方掌心像是点了火,我的脸开始烫了起来。
  他也绷了一张脸,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距离这么近,此番他是第一次竟然没有惊叫着闪躲。
  好像沉默了一年那么久。
  可能见我憋胀的样子太过丑陋,他终于放开了手。我紧着吸了两口气。
  “朕恕你无罪。”他言语冷静,起身不失优雅。
  想起水杏儿说我从来没有女孩子的娴静,我突然有些悲伤。
  他在马车一侧刚一落座,我便字正腔圆地说道:“臣以为不可——”
  他龙目圆睁,压低了嗓音:“若想朕诛你九族,你就再大点儿声儿。”
  我乖巧地闷了声音:“皇上,您此刻应在宣德殿上朝,现在却藏身此处,甚为不妥。”
  小皇帝歪了头,悠然一笑:“爱卿,方才你砸了朕的头,该如何是好啊?”
  我一惊,立时疲软下来:“皇上圣明!不知皇上此番微服出巡,所为何事?”
  皇上脸上写满了无奈,双眼盛的尽是幽怨:“扬思啊,我还是放不下子姜——”
  多情总比无情苦,小皇帝这遭算是栽了。
  我起身挪到他身侧,拍拍他的龙肩,大着胆子说: “铭宣,你放好了一颗心。有我在,没有你追不到的男人!”
  他即刻扬起脸来,一丝惊诧闪过,不语。
  我笑脸相迎,试探道:“方才是误伤,您就忘了吧。”
  见他木然地点了头,我继续说道:“你计划出巡多久?朝堂之事如何安排?我是否即刻知会慈相?”
  他答得严肃:“朝堂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千万不可告诉他。”
  然后立刻换了一张面孔,很是欢快:“我还想顺道去拜访公子多情。”
  我一颗心扑通着跳得飞快,想到可以沾小皇帝的光与良人相见,不由得又羞又赧。
  车外一声将我强行拉回了现实。
  “老爷,方才唱的是我改编的小曲儿《打狗棒儿》,您觉得怎么样?”
  绝代哥哥声音极好显摆,但凡琢磨点儿新玩意儿就要现上一现。
  我并没留意他刚刚唱了些什么,却也不好敷衍作答。
  “恩,不错。听得出是改编自——那首贼有名儿的——哎呦,话到嘴边儿,老爷我就说不上来——”
  绝代哥哥声音一扬:“《套驴杆儿》嘛,老爷您该补补脑了啊。”
  我继续捧道:“绝代哥哥,你的歌声愈发走火入魔了,听你唱歌,本老爷觉得倍儿精神。”
  绝代哥哥一听,立马接着唱了起来。
  “丐帮的哥儿们威武雄壮——”
  我能想象出他摇头尾巴晃的得意模样儿。
  咯咯一乐,在小皇帝对面坐了下来。
  小皇帝从藏蓝的袖中掏出一个本子,聚精会神地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叹气。
  我抻目一瞅,是公子多情的花样诗集册子《让你如何不爱我》。
  心头一喜,公子多情曼妙的诗句在我脑中汩汩涌出。
  我缓缓诵出其中精彩片段——
  “让你如何不爱我,我是如此热辣惹火;
  爱上我是你的错,难道唯有一死才能让你解脱?
  多想让你鸟悄儿地走,一如我曾在你心扉——蔫儿巴地来过。”
  他合上书,饱含深情接着吟道——
  “我爱你,是如此傻了吧唧死心塌地,
  就算被你践踏,千百次也在所不惜;
  你知道,我只想撑只草船,和你乘风破浪笑傲江湖,
  在你博大的胸怀里,我甘心作一把蒿子随风轻拂。
  啊——
  野火烧不尽。”
  我陶醉了。
  公子多情的文字优美,经他朗诵后,竟然更加销魂。
  显然,他也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面上一如公子多情的文章——深邃,令我无法企及(本监国用错词儿了没?博览群书,词语都混搭了。公子多情曾说,我给了他灵感,他想为我著本书——《论汉语言的灭亡》。我受宠若惊,忙回说,这个题材怕是过于前卫,还是先写些大众的、商业化的题材好些。他便赞我太过谦逊,于是我对自己又多了一分敬佩。)
  许久,他像是才回过神儿来,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本子。
  “扬思,这是我写的文章,你看看。”
  我伸出手,刚要拿来拜读一下,他却小气地把本子揣了回去。
  我方想声讨他,马车外绝代哥哥放出话来:“老爷啊,我饿了,前面就是面馆儿,咱先停下吃点儿东西吧。”
  我应道:“去跟慈相说一声吧。”
  我瞅了瞅小皇帝,他跟我甩了甩手,我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马车,留他一人在车中温习大作。
  慈相迎了过来。一路颠簸,他面上并无倦色,一身素衫齐整干净。
  “路行许久,扬思定是劳累得很,本该早些歇脚。”
  我笑笑,尽量不看他那柔媚样子。
  “好说好说,难为慈相为我着想。”
  绝代哥哥吐了狗尾巴草,从袖中抽出一个帕子。
  绝代哥哥跟我爹投缘得很,俱是放屁打嗝样样精通(说梦话什么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据我观察,比起我爹,他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独特的一处便是——花花草草,四季能找到的花草叶茎,他总是随手抓来,随意地咬上。
  我曾问他为何如此。
  他回答我说:“知道什么是帅哥吗?”
  我摇摇头。
  他将嘴里的胡萝卜叶往唇边一撇,继续说道:“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接着问:“你可见过第一高手佳人如我这般?”
  我还是摇头。
  他一乐,将胡萝卜叶在嘴唇上挑了个转儿,很是得意地说:“所以,本公子是最帅的。”
  我边摇头边说:“绝代哥哥所言极是。”
  他现在正把帕子往我脸上一挡,在脑后打了个结儿。我心想,绝代哥哥悉心如此,天下太平之日亦不远矣。他却在身后喃喃:“水杏儿叮嘱我一定要给你系上,不然在新年聚会上不给我‘最佳帅哥奖’。”
  我真是高估了他。
  慈相直直看着绝代哥哥为我蒙面,似有话要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们一行人进了“人面桃花”。
  这间面馆名字奇巧,堂内素雅简洁,生意不温不火,两个伙计在席间忙活着。
  我们入座儿点了几碗素面和一些小菜。
  车行颠簸,我倒没觉什么,只是一路惊吓过来,没什么胃口。
  正觉无味,身后传来一阵喧闹。
  “丑婆娘,看着你,爷都没了胃口,走开走开,别碍了爷的眼!”
  我转头一看,一个瘦脸尖嘴的男子正对一个伙计怒目相向。
  小伙计却挺直了腰杆儿,坚持道:“客官您看看我们店的菜单儿,需要点儿什么就告诉我。”声音细嫩,却不卑不亢。
  我一看,果然是个女人,再一看——长得是不大养眼。
  尖嘴儿男子一拍桌子:“让你走还不走,是想赶我走啊。”
  那女子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客官,您若不想在此用餐,请慢走。”
  尖嘴儿“啪”地拍了拍腰上挎的横刀,叫道:“爷还真是生气了,现在爷就结果了你,算是为民除害。”
  女子后退了两步,被凳子挡了一下,摔在地上。
  尖嘴儿一把抽出了刀。
  眼见手起就要刀落,“哐当”一声,刀却斜着飞了出去,倒在一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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