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太医诊断及起居录?”
“怎么?”吕后地声音扬起来,“相国不信哀家?”后绕过屏风,瞧见外孙女跪坐于榻,眸微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整个人分外沉静。
“在想什么?阿嫣。”她唤道。
“嗯…………皇帝舅舅地病。到底怎么样?”
吕后哼了一声,恼地紧,“他地病早好了。只是像断了脊梁骨似的,荒废朝政。整日里厮混于后宫,沉迷酒色,长此以往,如是掏空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张嫣微微怨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阿婆,你若当真这么在乎这个儿子。又怎么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阿婆,”她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皇帝舅舅。”
“也许。我有法子让他振作。”
她一路通行无阻的穿过未央宫。直到遇到皇帝身边的御前总管宦官长骝。
“陛下现在在何处?”她问,声音清脆利落。
“那个。”宿日清持稳重的长骝今日里面色却着实有些尴尬,“陛下现在还在寝殿之中,尚未起身。张娘子不宜进去。”
“什么,”张嫣吃了一惊,回头瞧了瞧天色,“日已近中天,都这个时辰了,皇帝舅舅还没起身?”
“舅舅不是每日都要晨起骑射的么?”
“那是从前地事了。”长骝叹了口气,无奈道,“从……那日起,陛下就再没那个心思了。”
她抱着肘在寝殿门前侯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孕起了一股怒气,当怒气越来越增长的时候,她跳起来回头,瞪着长骝道,“你去催他起来啦。”
“张娘子,”长骝苦笑道,“你这不是为难奴婢么,奴婢哪有这个胆子?”
她跺跺脚,干脆自己进殿。
殿门前的戍卫执戟交叉相拦,生硬道,“陛下寝殿,他人不得擅闯。”
张嫣从袖中取出太后手书诏令,扬眉道,“我奉太后之命而来,谁敢拦我?”
“这……”吕太后积威之下,两人便神色迟疑,手中戟也有所松动。
“既是太后的意思,”长骝挥袖道,“你们还不让开。”
论及揣测年轻的皇帝的心意,未央宫中,无人能及自太子潜邸之时便追随在太子左右的长骝公公,侍卫们便推开一步,让出殿门。
“长骝公公。”身边的小内侍白着一张脸,轻轻道,“这样,不太好吧。”却在长骝的瞪视中低下头不再言语。
长骝忧虑的看了承明殿一眼,在广袖地遮掩下微微将手握紧。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陛下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如果有人能够敲醒他,哪怕只是可能,他也愿意去试一试。
作为后宫中皇帝的寝殿。承明殿出乎意料的“简朴”。玄色的帷幄缓缓地垂下来,宽广御榻之上,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年侧身熟睡,双眼之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面上神情却像个孩子。而空气中四布一种秣淡的麝香味,让人迷魅而晕眩,而当初伏近少年身边所触清冽的甘松香,却淡到无迹可寻。
张嫣忽然间就心浮气躁,上前发狠去推他的肩膀,“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如是推了几下,刘盈终于醒转,只当身边的是昨夜侍寝的宫人,没有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搂到面前,欲要亲吻眉眼。
少女颊上幽香闻在鼻尖,清甜可掬。
字数超过预算,我本来以为,可以在这章内把这个场景写完地。
画圈圈,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场景,我才将戚夫人写挂掉的。
本来的章节名打算叫“错吻”,不过后来觉得太直白啊太直白,就改成了现在的版本(似乎有些香艳?)呃,不可避免的想起那首有名的《十香词》:“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这个不吉利,略过。)
那么那么,星星眼,我继续沉下去写下面地场景,乃们粉红票鼓励一下可好?今天是四月第一天,新一个月地粉红票开始使用,请支持一下,按本页面下的“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一步到位,方便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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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舐伤
张嫣大声叫道,“舅舅。”声音中含着惊惶。
而同时,因为她竭尽全力的后仰,少年的唇从她的右颊上擦过,醇酒的气息夹着一丝甜腻,混合着少年身上的热力,充郁在口鼻之间。一瞬间,知觉特别敏锐,其上细小的绒毛,分明能感触到少年双唇的温热和如羽毛般的柔软。
刘盈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双眸望着怀中的少女,她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娇柔动人,而左耳垂上一粒胭脂痣,色泽鲜红,微微凸起,很是可爱。
“阿嫣。”刘盈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推开,“你怎么在这里?”
她跄踉了一步方站住,抬头道,“那就要问舅舅你了。”
她力图说的义正言辞一些,然而适才的场景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面上的热度一直在灼烧,最终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刘盈亦是尴尬的目光都没有摆放之处。
这意外的变故,让二人之间气氛暧昧而又尴尬。一时间,张嫣有点恼,有点想哭,有点想伸袖狠狠的擦拭面上的痕迹。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软软问道,“舅舅如今这般自暴自弃,可还记得当年延请商山四皓之时,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他正是胸怀天下志的时候,心志坚定而目光清亮,在须发皆白的东园公面前侃侃而谈,自信道,“煌煌者为华,恢恢者为夏。”
那个说着“我只盼能让百姓渐渐富足安乐。不再受战乱之苦。”的少年,到哪儿去了?
刘盈目露痛苦之色,淡淡道,“阿嫣,你还太小。不会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张嫣尖锐质问道。“当年高帝与西楚霸王逐鹿天下,又何尝战无不胜,几死者数焉,若他也像你这样,一遇到挫折就颓然放弃,这天下如今会姓刘?”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刘盈烦躁的动了动腿脚,“如果是面对敌人,再多地挫折。朕都不会畏惧。可是,”他的眸中透出一点软弱迷茫,“若那个人是你嫡嫡亲的母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能怎么办?
正因为是血脉相连,所以不能放弃,不能妥协,不能背离,不能……
不能面对。
他伸手抚额,“朕永远都想不通,杀人亦不过头点地。她就有必要做到这么狠决的地步?”
“为什么?”张嫣冷笑扬声道,“那你可得去问先帝。”
“阿嫣,”刘盈吓了一跳,扬声斥道。“你不得对先帝不敬。”
“无礼?”张嫣瞥过他一眼,“陛下大概忘了,只要我觉得有理,纵然是先帝在世时,我也是敢在他面前说话地。而今日太后与戚夫人闹到这样惨烈的地步,不得不说,当年先帝也要付上一半的责任。”
“你这是欲加之罪。”
“呵呵,”张嫣笑着摇头。“陛下是男子,所以不懂女子在想什么。古语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帝在后两者做的都算出色,偏偏在齐家之上。端不平水。于是埋下祸根。先帝宠爱戚夫人,于是放任她挑衅皇后。甚至……。他若是真的为戚夫人好,就该教她知进退之道,明处事之分。很多时候,家庭就像一个国家,为人夫需有平衡之道,正妻无宠而擘妾当道,焉有不取祸之理?”
“照你这么说,”刘盈苦笑道,“丈夫在自个家中也要兢兢业业,不能随心,岂不是太辛苦?”
“比不上女人辛苦。”张嫣扬眉,忽的冷笑,“还是,在你们眼中,女人就是一个消遣,根本就不必管她们的喜怒哀乐?”她瞧了瞧凌乱的御榻,“陛下可还记得,昨夜躺在这张榻上地女子,她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模样?”
“这…………”这回刘盈是真的尴尬了。
“所以啊,”她撇撇嘴,将声音放的很轻,“男人,都是这样的。一方面痛苦于不能理解那些为上代恩怨所误的女子,另一面又在制造别的女子的痛苦。”
“阿嫣,”刘盈恼羞成怒,辩解道,“朕是大汉的皇帝,召宫女侍寝,本是常事。”
而对于未央宫中如云的妙龄宫女而言,能受到皇帝地宠幸,也是一种荣幸。
“可是那些宫女也是人,”张嫣针锋相对,“她们也有感情,对你而言是常事的事情,对她们而言,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而舅舅你甚至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你就不觉的很残忍么?”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于是心虚,还是因为和自己年幼地外甥女谈论帷幄之事,浑身不自在,刘盈板脸道,“不说这个了。是母后让你来的么?”
他苦笑一声,将面容深深埋在掌间,“朕都已经将她要的都交给她了,她还想做什么?”声音充满厌弃。
张嫣仰首望着他,“你又知道太后想要做什么了?”
“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事罢。”
母亲喜欢弄权,她总要所有的人事都在她的控制之下井井有序的运转,而容不得一点不如意,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儿子。
“不是这样地。”张嫣摇头道,“至少,不仅仅是这样的。”吕后固然喜欢权利,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在乎情感的,哪怕,那个女人是刚强,铁血的吕后。刚硬和柔软是吕后的两个面,缺了其一都不能构成完整的她。
“舅舅,”张嫣忽发奇想。“你到底在气什么呢?…………是气戚夫人无辜惨死,还是,气太后刚刚允诺了你,转过头来又马上破坏了承诺?”
刘盈怔了一怔。
他真地有些不懂母亲。
倒也不是真地如张嫣所说的那般伪善,对于戚夫人地惨死。他的确有满腔的不忍与同情,但是在这不忍与同情之中,他扪心自问,有几分怒气是来自于对母亲地失望?
在母亲的强势之下,他已经做了让步,为什么,母亲还是不肯相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许下诺言。却在转身之后轻飘飘的放弃,仿佛心中一点都没有自己这个儿子这样。
“你瞧,”张嫣瞧着他,眼光带着一点点的通透,“陛下在惩罚自己,然后让太后难过,以此来报复太后。可是这样的陛下也是知道太后是爱你的,她才能跟着难过,是不是?”
“不是。”刘盈一时啼笑皆非,怎么他背负无法消解的心结。在她地口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的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阿嫣,不是这样。”他望着女孩,严肃道。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竟将这个自己一直以为是孩子的十岁外甥女当作了可以平等交流所思所想的对象,“朕……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大汉,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我拼命想要保护的如意,最终还是死去。我希望戚夫人能够安老长陵,母后却罔顾了我的愿望。”他的声音微微陷入迷茫。“如果,我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又谈何保护这个国家,以及国家的百姓。事实上,就算没有我这个皇帝。所有地国事还是会照常的进行。文武百官各行其位。而母后能够将他们统治的很好。”
“那么,”他低低道。“我这个皇帝,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天光在他身后投下一个寥落地背影。
“才不是这样。”张嫣从背后拥住少年并不厚实的身子,激动道。
“阿嫣?”刘盈有些讶异,伸手去拿开她的柔荑,然而少女却将半边脸颊放在他的肩膀之上,啜泣道,“谁说舅舅没法子保护人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因为有你,太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长公主才是荣华尊贵地长公主。你若不在,也许,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孤儿寡母受人欺。你也看到了,先帝故去,戚夫人与如意落到什么下场。你若不幸早逝,说不定,那就是我们的前车。………男儿在世,可以什么功业都不要,但至少要保全自己的母族,妻族与后人。你也不想你身后,太后和阿母受人欺凌么?”
“而且,”她的声音渐渐变的有些冷酷,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悄悄道,“若是想要坚定无畏地保护人,你首先就得,自己变强。”
只有让自己成长地足够强,才能够让自己的意愿真正地贯彻下去。很多时候,你的亲人同时意味着就是你的对手。凭什么她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这个寝殿,因为在两宫中,吕太后的权威,太盛。
这对于刘盈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在世人眼中,吕皇后与太子是一体的,在维护吕雉的中宫之位与刘盈的太子之位之上,他们的利益是全然一致。纵然吕后强势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反而能够弥补刘盈个性里的不足。
但是,强势在刘盈登基之后便完全不同。一个强势的太后,必然在某种程度上损减帝王的威严。别的不提,在刘盈表现出明显的护卫意图的情况下,太后的手下,依旧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宣室,并鸩杀如意。这至少说明,在皇帝所居未央宫中,宫人惧怕吕太后,更甚于年轻的皇帝刘盈身子微微震了震。
良久之后,刘盈方淡淡道,“母后那么强势的人,也需要朕保护么?”
张嫣破涕为笑,道,“是的。不信你去问她。”
哪怕只是为了儿子,吕后也得点头。
御前总管长骝公公亲自送张嫣出宫,“多谢张娘子。”他咳了一声,借着手势的遮掩,低声道。
“不客气。”她淡淡微笑。“舅舅,”她的眼神中出现一种怀念的色泽,悄悄道,“也曾经点醒过我的。”
她说的是当年在郦邑,夜晚的澧水边,河灯光色迷离的那一夜。
长骝并不清楚这段往事,目光有些茫然。
将近东阙阙门,遥遥的经过郎官署,一行几个郎官服饰的男子入得宫来,远远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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