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轻笑,仰头看歌舒亚。
“你相不相信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歌舒亚看着这个幽暗中镇定自若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相信。”他相信流浪真的有这种本事,伊从不是一个会夸下海口却无法实现的女孩子。
“你呢,你相不相信呢,杀手先生?”流浪继而问被绑缚着的杀手。
杀手始终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流浪毫不介意,站起身,走到杀手身后,伸手,执住杀手的右手。
“流浪……”歌舒亚想说,流浪当心,可是在看见她脸上那种微笑如拈花的表情时,竟再说不出口。
杀手闭着眼,在流浪幽凉的手指触上他的手腕时,竟浑身一抖。
歌舒亚转到了杀手身前,他不放心这个人。
流浪笑了笑,“这是一双柔软而灵活的手,指节分明,一定经常保养。”
杀手只觉得那手冰凉如丝,在触摸他的指关节。
“你知道吗,人的身体由二百零六块骨骼组成,连接这些骨骼的,是韧带与肌腱。”流浪的声音在偌大的船坞里,产生幽幽的回音。
杀手浑身颤抖,而歌舒亚则微微一愣。
“中国武术当中,有一门功夫,叫‘分筋错骨手’,这门功夫专在脱人关节、断人骨骼,而不伤及肌体。”流浪曼声说,同时以拇指,食指,中指,钳住杀手的右手拇指,扣在关节处,“只需专门的训练,就可以掌握这种技巧,使得人体的韧带肌腱断折,骨骼分离……”
杀手猛地睁开眼睛,*微微颤抖,人的拇指是最重要的,失去了拇指,右手等于被废掉。
这个女人——没有在同他开玩笑,二十年的杀手生涯,令得他能敏锐地察知,真实与否。
“警察不能动用私刑。”杀手低声*似地说。
此情此境,连歌舒亚都不免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样的话,自一个杀手口中说出来,尤其可笑。
流浪在杀手身后,少许凑近杀手的耳朵,“警察?我现在只是一个愤怒的,想知道自己父母下落的女人而已。且,杀手先生,我并不是一个出身寻常家庭的善男信女。”
流浪轻声一笑,手腕一沉,凝气于手指,扣住杀手右手拇指的关节处蓦然施力。
杀手浑身震颤,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汗珠已经沁了出来。
歌舒亚没有想到流浪真的会动手,他以为流浪只是想在心理上对杀手造成一种威吓,使他吐露他们想要的信息。
然则流浪却真切地,以分筋错骨手,生生撕断了杀手的拇指关节韧带。
流浪,是那样一个干净清澈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让我来,流浪。”歌舒亚对流浪说。
所有肮脏龌龊的事,都由他来罢。
流浪对歌舒亚轻轻摇头,“没关系,歌舒亚,这是我所受训练的一部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不会有负疚感。”
“有本事你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杀手哑着嗓子说。
流浪再一次轻笑。
“杀了你?你是唯一知道幕后真凶的人证,我怎么会杀了你?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许多时候,死需要勇气,活下去更需要勇气。”
话音未落,流浪已经将杀手左手拇指的韧带生生撕断。
杀手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他的一双手,已经被废了。哪怕他有幸能活着离开,却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杀人的技巧。
还不肯说么?那个人,竟然可以让人恐惧至此么?
流浪叹息一声,幽凉的手指触上杀手的食指。
就在这时,船坞的角门悄无声息地被人关上,从外以铁链条封死。
虽然来人十分小心谨慎,仍然发出了铁链条相互摩擦触碰的声音。
歌舒亚仿佛迅捷无比的黑豹,弹身而去。
到角门边,歌舒亚伸手,果然无发撼动那扇铁门半分。
歌舒亚不是不着急的,这个船坞虽然在码头上,却并不是经常有人经过的地方。除非有人与船坞老板预约时间,将船拖进船坞修理,否则平时几乎都是空关着的。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约那个人到这里来见面。
他们料想过,那个人不会轻易现身前来,也料想到会有杀手先那人一步前来赴约。
只是他们怎样也没有料到,那个人,会心狠手辣到,要让所有人都葬身于此。
恐怕,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警察猛烈的攻击,以他挟持流浪的名义,击毙他以及流浪,甚或,是知道那人太多秘密的杀手。
就在歌舒亚思忖着怎样才能让他们安全脱身的时候,一声爆炸后的巨响传来,随后,大量的海水自船坞被炸开的缺口处涌了进来。而船坞里的注水管道也一起被炸开,水无法遏止地流泻出来。
水位上升得极快,转眼已经没至脚背。
歌舒亚奔向流浪,抓起流浪的手。
“我们没有时间了,只有从水得的缺口游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流浪看着被捆绑*肉粽子的杀手,略有犹豫。
如果他们不带杀手走,以他现在的状态,惟有一死。
可是,如果他们带上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半途牵绊他们的手脚?
杀手这时忽然嚎叫起来,“你是他们的女儿!你是来复仇的!你是为你的父母和你母亲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来复仇的!”
一直以来都能冷静以对的流浪,闻言,猛地浑身僵硬如死。
母亲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你说什么?”流浪揪起杀手的衣襟,死死盯着杀手的眼睛,想看出那里头是不是有狡猾的谎言,可是,却只看见一片疯狂和死气沉沉。
“呵呵……维阿家害死了你的父亲母亲,你还同他们家的康斯坦帝诺走在一起,真叫人意外。你死去的父亲母亲真是死也无法瞑目——”
流浪猛地给了杀手一个耳光,“他们在哪里?你们把他们葬在了哪里?”
杀手“哈哈”狂笑起来,“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我要他们的灵魂陪我一起下地狱。你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
杀手声嘶力竭,但求一死。
而这时,水已经漫过了流浪与歌舒亚的小腿。
“流浪,我们必须走了,就留他在这里罢。他不过是怕死,想求个痛快罢了。”歌舒亚轻轻扳住流浪的肩膀。
流浪望了歌舒亚一眼,转而又看了杀手冷汗涔涔的脸一眼,点了点头。
是,他只是害怕慢慢的,一点一滴地,感受死亡的逼近罢了。
既然他害怕,就让他尝一尝这种死亡的脚步轻响着走近,他却无力摆脱的恐惧罢。
歌舒亚牵起流浪的手,两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跃入水里。
水下十分幽深黑暗,几乎看不清前方,两人只能凭借水下缺口处透出的一点点微光,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等到两人游到那个被炸出的缺口,却发现只是船坞的墙体被炸出了一个大洞,而里头的钢筋却保持完好,以他们两人的身形,根本不肯能穿过建筑钢筋的缝隙。
歌舒亚拼命地用脚去踹那些交织成网格状的钢筋,却不能撼动分毫。
流浪也加入进去,四下摸索可用的工具,却都徒劳。
两人肺部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肺部憋得生疼,只能浮出水面换气。
水位已经超过两米,两人已经不能脚踏实地。
两人在水面上看见了杀手,伊竟然附在一只救生圈上,看见流浪与歌舒亚浮上来,冷冷地笑。
“他不会任我们活着出去,我们都将死在这里。而你,将带着遗憾死去,我却可以带着你想知道的秘密,毫无遗憾地赴死。”
“流浪,别被他激怒,他只是想痛快一死。”歌舒亚抱住流浪,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保存体力。
“我知道。”流浪再次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
歌舒亚看了一眼杀手,“维阿家,是吗?”
杀手只是疯狂地笑,“没有人能活着出去,没有人!”
他曾经亲手将一个女人,溺毙在浴缸里,他知道那种水将肺部淹没却无力挣扎的形状。
他现在,多么希望,有人可以给他一枪?
水下的流浪与歌舒亚几经尝试,都不能从那个缺口处脱身而去。
只能又浮回水面上。
忽然,歌舒亚的眼睛一亮。
“流浪,这里是船坞,他们工作时肯定需要焊接,那么这里一定会有焊接用氧气瓶……”
流浪的眼睛也随之一亮,是的,的确。
两人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开始寻找。
终于,在船坞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储藏室里,找到几个便携式的焊接氧气瓶。
虽然流浪恨不能叫那个杀手死无葬身之地,却还是拧开氧气瓶的瓶嘴,堵在杀手的嘴巴里。
这不是专用的氧气帮浦,氧气的流失很快,他们撑不了多久。
他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找到一条出路,或者,等警方前来。
后面一条,并不是一条理想的出路。
水位已经渐渐升至船坞的顶棚,三个人已经没有浮出水面的空间。
杀手因为四肢被绑缚,整个人像一个秤砣般,沉了下去。
只有鼻孔里不时冒出的旗袍,证明他一息尚存。
流浪摸了摸顶棚的玻璃格窗,尝试用手肘猛击,却不能使之破裂。
流浪苦笑,这该死的有钱人,船坞的玻璃竟然用的防弹钢化玻璃。
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流浪借着已经渐渐暗了下去的天光,望着歌舒亚。
这个男人,其实大可不必陪她走这一遭,却——因她而身陷险境。
对不起,歌舒亚。
歌舒亚伸手搂住这个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孩子。
一开始,只是不甘心罢?
不甘心伊淡然地说,我不认识歌舒亚同学,也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然后,便是远远近近地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淡然……
渐渐伊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无法满足于,只是看着她。
现在——可以拥抱她,于他,已经是一种幸福了罢?
轻笑,拿开口中的氧气瓶口,轻轻吻住流浪的额头。
活下去,流浪,要勇敢地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将手里的氧气瓶塞到流浪手里,歌舒亚向水底沉去,
氧气已经不够两个人撑到最后了。
他所要做的,就是将生的希望,留给他所爱的女子。
歌舒亚!流浪想向他游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歌舒亚用皮带绑在了天窗的铁格栏上。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歌舒亚!
(请亲们在看完后,为偶投上宝贵一票。
汗,宝宝不去托儿所后,作息时间有点被打乱,所以这几天没有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又,写这一章的时候,偶自己也精神很紧张,死与不死,这是个问题啊。)
正文 第三十章 再见,初恋
“……”脑海里有许多杂乱无章的影像与声音,她却没有办法清晰地分辨他们。
她的大脑仿佛自动罢工,一切都纷乱纠结,她试图从那一片紊乱如麻的混沌中,找到一条出路。
似乎神经系统自动检测到她的意识,那纠结的影像同声音,倏忽便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
她想张嘴叫喊挽留,然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竟如同一条将干涸而死的鱼,徒劳地翕动*。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焦灼同无助。
忽然,一个男孩子鼻青脸肿的面孔闯进她的视线。
男孩子看起来惨不忍睹,全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左眉骨上方有一条深深的斜切刀口,血水在大量流失后,已经开始凝结;右眼眶乌青,下眼睑肿得老高;鼻梁骨似乎在剧烈的打斗中被打断,有些怪异地隆起一个包。少年的整个脸上遍布刮擦伤痕,看上去象一幅抽象派失败的画作。
男孩子皱着一双浓密挺直飞扬不羁的眉,用舌头在口腔内滚了一圈,然后“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水的唾沫,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肿得只余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羁傲与不以为然,瞥了她一眼,男孩子迈步,向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别走,别留我在这混沌不明之地。她想叫,然而仍只是无声。她急忙跟上男孩子的脚步。
男孩子转了一个身,便已经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模样。高大,穿着合身的校服,修剪得十分好看的发脚,只是眼神中仍保有几分桀骜不羁。见她仿佛迷路般迷茫的表情,男孩子抿了抿*,似不耐烦,又似催促。
男孩子在前头走,她无声地跟在他身后,无端地觉得安全。
伊不会害她,伊来带她走出这团混乱与空茫。
前方渐渐便有了微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男孩子又一次转身,已经是英俊的男人。伊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线条刚毅的脸,浓密挺直得近乎飞扬不羁的眉,略高的眉骨下是一双浓绿得近乎墨色的眼睛,嵌在微微凹陷眼眶里,仿佛两眼幽寒潭,望不到底。挺直的鼻梁衬着线条饱满的*,即使微微抿着,看上去也似在向女孩子邀吻般性感。
男人向着亮光处伸出手指,眼底有些微笑意。
她好奇地向那亮光走去,是不是,走进那里,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当她走近亮光的边缘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男人并没有同她一起走过来。
她回头,只看见男人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朝她微笑。
那微笑,有眷恋,有安心,还有,一缕她不懂的哀伤。
为什么要哀伤?她想问他,可是,却再不能向他靠去,光明逐渐笼罩了她。
而男人,却渐渐要被黑暗所吞没。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歌舒亚!
她无声地大喊,猛地,睁开眼睛。
柔和的光线仍然刺痛她的眼睛,使她流泪。
“没事了,流浪,没事了。”有男子的声音在她的耳旁温柔地安抚她。
流浪闭上了眼睛,最后的记忆如暴风雨般席卷她的身与心。
她——获救了。
歌舒亚呢?!
流浪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一点点适应室内柔和的光线,然后,看清了坐在床边,仔细凝望着她的男人。
“……金……银……”声音竟沙哑如同沙砾。
曾经如银般优雅的少年,经过岁月的洗礼,已成长为成熟淡雅的男子,只是眼底偶尔流过的黠光,令他并不如看起来那么温雅无害。
“你别说话,我先叫医生过来检查。”金银温和的冲流浪微笑,然后按下病床旁的唤人铃。
医生同护士很快便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任海唏。
任五与金银并肩站在一处,被医生护士隔绝在浅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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