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贱婢目无尊长,还口出狂言,晏府哪容得这等奴仆!要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我早把她们轰出府了!”方氏轻蔑道,无一丝悔意。
“敢问二夫人教训她们可有回了老夫人?”眼中冷茫闪现,夷珞依然低垂着头,只轻轻掀了掀眸,盯着脚下那方青石。
“不过是教训几个贱婢,何用请示!”不可一世的低哼,方氏回眸看了眼她们。
“是么?呵呵……”发出咯咯低笑,夷珞缓缓眯起眼藏起一丝狠厉。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缓缓收回微微发疼的手,夷珞笑得很是无辜,“二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夷珞刚才眼一花,错把你嘴角的那颗美人痣看着了恼人的蚊子……”
“你——竟敢打我?!”方氏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捂着红肿了的脸惊怒交加的质问,“你凭什么?!凭什么!”怒吼夹着雷霆之势,高高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贾莲却冷眼一瞪,单手擒住她的手腕。
“滚!”夷珞错开眼,冷冷的吐出冰肌刺骨的字,轻轻颔首示意贾莲。既已撕破了脸,她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贾莲狠厉眯眼,擒住方氏手腕的两指轻轻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响,方氏倏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当下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轻轻跳开,冷眼看着方氏重重倒地,那沉沉的闷响很解心头之怒。夷珞缓缓走到红绡和梅灵面前,头也不回的吩咐那些助纣为虐的帮凶,“送你们主子回去吧!”冷冷的声音突着一股没由来的寒意,那些个人早就吓破了胆,个个噤若寒蝉,听得她如此一说,立作鸟兽散。
转眼间,院中那些个乌烟瘴气总算消失怠尽,却弥漫着一阵浓得化不开的悲凉气氛。
颤抖着手,夷珞仰首望天,努力憋着泪水,双手哆哆嗦嗦的去解绳索。
“主子,我来吧。”贾莲轻轻扶开她,深深看了一眼,突见一道银光闪现,绳索应即而断。
“来人,快请大夫!”
☆、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晚间,绛璃轩一灯如豆。大夫刚刚离去,贾莲前往相送。虽说大夫再三保证,她们的伤处都无大碍,夷珞却还是有些忧心仲仲。
她忘不了梅灵回屋时的表情,那样浓烈的恨意,似要燃尽她的灵魂。
幽幽长叹,相交这些年,哪能不知她向来心性高傲,如何受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下人,被方氏劈头盖脸的扇了几十耳光的羞辱?还有这其间那么多难听的言语辱骂……现如今便是和她也是一句话不说,只闭着眼,气哼哼的喘着气,
红绡倒还好,虽一日连被主子责罚两次,倒不若梅灵那么耿耿于怀,虽然也是沉默着,却还在回房前轻轻宽慰她,让她别太担忧,实是让她感动
此时此刻,屋内只有她孤单一人,沉默着窝在一旁的软榻内,双眼无神的盯着空中某处。
今夜的绛璃轩分外冷清,没了那两丫头斗嘴嘻闹,便连心里都觉得阵阵凄凉,举目四望,唯有孤影相吊。耳际忽听得屋外有人回禀,说老夫人有事急宣。将将起身,正要应答,却听到去而复返的贾莲道了句“知道了”。
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行,夷珞凝神看向门帘处,便见贾莲冷冷清清的身影挑帘而入。
其实不待细问,她也知道是为何事。便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这样的风波大抵是何走向,她心里最是清楚。入晏府这些年了,大事小事,明争的,暗斗的,也见过无数回了,只是没曾料到,有遭一日,这样的事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冷冷挑眉,扬唇嗤笑,如此急宣,再不速去,怕是又有欲加之罪了。
当下不再耽搁,起身整容。
“走吧。”今夜注定无眠。
夜间的户外更加寒凉,饶是加了厚厚的斗篷也依然难抵阵阵深冷。
看了贾莲一眼,扬了扬嘴角,有些自嘲,“倒是你好,便是大冷天也不用如我这般裹成个蚕茧。等下你便在外屋呆着吧,别到里间去。”
她房里通供就三个近身丫环,如今伤了两个,她不想连最后一个都搭上。就算她再武艺超群又如何,却始终越不了那等级森严之制。
贾莲沉默着,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夷珞知她性格,也就不再多言。
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堂内主位坐着晏老夫人,晏如初和晏飞卿各坐左右下手,一个满脸淡漠,高深莫测。一个吊而郎当,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晏茹芸自是在场,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连病体羸弱的柳氏也被请了过来。
夷珞堪堪扫视一眼,心里微哂,好大的排扬,真个儿堪比三堂会审啊。其实何用如此震慑,她还分得清力量悬殊,更不会做无畏挣扎。
而方氏则大模大样的半躺在软榻上,周身六七个丫环婆子如护明珠珍宝似的侍侯着,她时不时拿个帕子拭拭眼角委屈的泪水,铁铮铮的证据便是她那只高举过头,缠如裹尸的手臂。
“跪下!”晏老夫人淡声命令,抬眸瞧了过来。
“姐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不待夷珞回话,方氏已呼天抢地哭诉起来,“都怪我狗拿耗子,多管嫌事……原以为一翻好意替她教训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奴婢,哪曾知道,她竟然不问清红皂白就打我!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不然妹妹我可真就是冤死了!”声声含泪,字字泣血。
夷珞只默默听着,也不出言辩解,只是嘴角的冷笑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夷珞,你可有什么话说?”晏老夫人听了半晌,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判断,而是把探究的眼光投向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她。
“回老夫人话,夷珞本欲有话要说,但听了二夫人的声泪之言,突觉得不论夷珞当时是有意或是无意,但伤了二夫人实是夷珞之过。故,夷珞无话可说。只一件,还求老夫人明察,此事与我房里的内丫全无半点干系,还望老夫人宽柔处置。”定定抬头,直视着晏老夫人,视线却不经意扫向那道白色的身影,顿觉如芒刺在背。
“初儿,她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晏老夫人沉思半晌,最后低叹一声,把处决权交给了一直安坐在旁的晏如初。
“一切听从娘的安排,既然她对二娘不敬,那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夷珞飞快埋头,伏身在地。
“既如此,那就一切按家规处罚吧,来人!”晏老夫人沉声大喝,立马有婆子上前。
“请家法!”
“是!”
“娘……”晏茹芸急得眼眶泛红,偷偷摇了摇她娘,怨责的瞥了方氏一眼。
晏老夫人狠狠的瞪她一眼,低声警告,“你且老实些,回头再细问你!”
听闻家法处置,晏飞卿脸色却也变了变,虽不置可否,眼中却还是浮起一抹不知明情绪,让人很是琢磨不透。
婆子请上家法,一根三尺来长的特制藤条,茫刺倒勾,看着便让人心升寒意,何况是打在身上。
而最显无惧的反是她这个当事人,只淡淡抬了下眸,又飞快垂下,仍旧挺直脊背跪在堂前。
“动手吧。”一声令下,方氏脸上闪过很是得意的笑。
四五个婆子迅速围拢,圈成一圈。她被包在中心,有人粗鲁的撩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绸撒花裤腿。接着便连那一层贴身的绫裤亦被人卷上,细腻莹白的肌肤立马被突袭而来的冷空气冻起了鸡皮疙瘩。以这样的方式施以家法,别人即可以看到她被笞挞的痛苦表情,却又不会因是女子当众行刑而有尴尬。
无意识的扫视那些婆子一眼,倏地睁大了双眸,她竟没想到执藤条之人竟是与她有着夙怨欲置她于死地的刘嬷嬷。
真真是冤家路窄!这下怕是要往死里抽了!
容不得她再多思,刘嬷嬷已扬起了得逞的阴笑,藤条结结实实的抽在她的小腿肚上。她的手法也恁准,每每落下都不伤筋动骨,却又让人痛得生不如死。
双手死死的绞着裙侧,十指骨节寸寸泛白,嘴里已漫起一股腥甜之味。夷珞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瞳仁看着藤条一记一记的重重挥下,额上已是冷汗如瀑。
屋内死般沉寂,只闻得一阵阵藤条抽打皮肉的“刺啦”声,还有晏茹芸躲在角落里低低的哭泣声,间或还有似可闻似不可闻的轻讽淡笑。透过婆子间的缝隙,夷珞努力稳住心神想瞧清那人的神色,奈何神智已慢慢沌混,眼前的人影都在晃惚着,便是耳迹听得的那道冷斥之声,也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天边传来……
☆、第二十九章 晏飞卿救嫂
“够了!”晏如初冷冷起身,双手背于身后。
方氏自是愤愤不平,再次哭诉,晏老夫人没责,虽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却还是要淡声安抚,屋内一时很是吵嚷。夷珞努力支撑着快要阖上的眼皮,嘴解微微含笑地看向某处,却只看到一抹极淡极淡的侧颜。
“夷珞嫂嫂!”晏茹芸的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中间那抹嫩绿色身影缓缓倒下,接着便见一道艳色疾闪,晏飞卿已飞身置内,一脚踢开还待要动手的刘嬷嬷,横眉怒瞪。
“滚开!”说罢竟不顾晏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怒斥,抱起地上的人绝尘离去。
“孽子!你给我回来!”晏老夫人险些气晕过去,方氏却还在一旁扇风点火,“哎哟喂,姐姐,飞卿这唱得是哪出啊?这、这、这、这小叔子怎么能与自己的嫂嫂搂搂抱抱的,这传出去成何体统?!这不是乱伦了么?!”说罢小心翼翼的偷瞄晏如初,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森寒之气骇得再无下文。
“妹妹,夜已深,你,还是回吧!”暗恼方氏的口无遮拦,晏老夫人咬牙缓缓道。
“呵呵,行行行,今晚是妹妹叨扰姐姐了,妹妹先在这里陪个不是……”方氏掩嘴低笑,“柳妹妹,咱们走吧,别扰了姐姐休息啦!”很是幸灾乐祸。
柳氏皱着眉,缓缓从晏如初身前走过,对晏老夫人福身告退,“夫人别生气,妾身……先行告退。”
“去吧。”晏老夫人摆摆手,心烦意躁。
“大公子……”转身之际,柳氏微有迟疑,欲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皱眉而去。
半个时辰后,晏飞卿怒气冲冲的踹开书房门,一把揪住晏如初的衣襟,狠狠道:“你到底意欲为何?”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晏如初眼一犀,凤眸寒光凛冽,“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不然……休怪不念旧情。”
“哈哈……晏如初,你不用一再提醒我,真把我惹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不了撒开手去,谁死谁活又与我何干!”晏飞卿神情微苦,桃花眼中有着一抹不容忽视的绝决。
“便是公主也与你无关么?”随手抽出一本书,慢不经心的翻看。
“我警告你,别把主意打到映入满目公主头上,不然——咱们便是连兄弟也没得做!”晏飞卿突然逼近,危险的眯起桃花眼,艳丽无双的脸上狞狞如厉鬼。
“冒昧问一下,你把我的女人掳哪去了?”晏如初淡淡扬眉,不置可否。此时案上的烛火倏地“噼啪”一声,爆出大大的灯花,他便拿了银剪轻轻剪下,一举手一佛袖便有说不出的优雅从容,面色坦然,无一丝忧色。
“我若不掳去,怕是腿都打折了。哼,真真不耻,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只会利用女人!要不是看在她好歹算是咱晏家的人,我才没闲功夫理会!”狠狠的丢下这句话,晏飞卿愤而拂袖离去。
片刻后,一道白影随之而出。
绛璃轩的门被人推开,屋内一灯如灯,空照满室寂寥。修挺如竹的身影披着寒凉如水的夜色缓步入内,撩开冰肌刺骨的水晶珠帘。
“她,如何了?”
榻前端坐几凳上的人头也没回,依旧微闭双眼,纤长的手指轻搭在一截皓腕上,只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讽笑。
清冷的身影眸色淡淡,虽得不到回答,也不见丝毫怒气。他迈步上前,欲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
突然眼前划过一道飘然的衣袖,原来是一直背向他的人横伸了一臂,阻住了他撩开纱幔的动作。但见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清浅浅的秀丽容颜,特别是那双细长微挑的凤眸让人不忍直视,实是寒彻人心。
然,当她微启菱唇,缓缓出声时才觉其声之低哑喑暗可比男子。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便是连她也不知。你,可想听?”薄唇牵成直线,轻敛着细长微扬的凤眸。
“说吧。”晏如初无所谓的收回手,并不怕谈话被人听去。他知他性格,定是已点了她的睡穴。
如冰似雪的男人定定的看了他几眼,这才淡淡道:“她腹中胎儿已有月余,胎息尚弱,今又遭此一罪,能否保住,端看她的造化了。”
“不可能!”话方落音,晏如初便当即否定,露出抹啼笑皆非的表情,摇了摇头,“宇琰,你犯不着编这样的谎话来和我置气。这世间,唯有一人才够资格孕育我的子嗣,这个你比谁都清楚的。”
“是么?你便这般断定不可能?凡事都不可绝对而言,你不许,难道就不兴别人‘自许’么?”男人撇撇嘴,还要再奚落几句,却见纱幔轻晃,继而木屑纷飞,饶是他闪得快,却还是被那股杀气伤及,细挑风眸微眯,已有些不忿,“你纵是再怒,何故又牵怒于我?!”
“闭嘴!是不是那药——”
“何必自欺欺人?还是不愿承认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使鬼,让你颜面无存?”辛灾乐祸的冷笑,男人缓缓抹出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
“罢,此事暂且不论,我只问你,既知她有孕适才为何不说?”凤眸睇向他,有瞬间软化,后似想起什么,忽又骤起风暴,厉声逼问。
“你这反应我可以理解成在乎么?”
“少贫嘴,这事你得给我料理干净了,不然,我唯你是问!记住,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冷冷瞥了眼床榻,凤眸里只有深寒。
想不到,她竟敢在他眼皮底下耍小聪明,看来是他小瞧了她了!
“师兄啊师兄,今日我才算真真看清你了。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却是……值么?”
“她可有识破你的身份?”不想再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