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初以最快的速度跃起,欲接住被高高抛起的人,奈何还是迟了一步。
“阿琰,没事吧?”狡猾的赤狼把连宇琰狠狠一推,晏如初不得不接住他。
“别管我,快救人!”连宇琰大吼,还没站稳就要攻击赤狼。
“都别动!不然我就把她推下去!”赤狼大喝一声,手里的大刀抵在夷珞脖子上。
“放开她,赤狼,一人做事一人当!”晏如初上前,缓缓收回白绫。
“放了她?当初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弟弟?”
“他作恶多端,本就死有余辜。”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哼!”赤狼阴险眯眼,一手又抓过被他点了穴道的红菱,然后别有深意一笑,“小子,给你个机会,这两个女人你只能选一个。”
“如果我两个都要呢?”晏如初一步步走近,赤狼被他眼中的浓烈杀气震慑,恶声道,“那是做梦!”
“告诉你,别再过来!不然……”做势把两人往悬崖边推去,晏如初当即停下脚步,“放了她们,我随你处置。”
“赤狼,我警告你,快放了她们,不然,你便是与整个药王谷为敌!”连宇琰厉声道。
“你是药王谷的人?”赤狼对药王谷有一丝顾虑,可是报仇之心胜过一切,“为敌就为敌,但是今天老子一定要让这小子尝尝痛不欲生的感觉!快点,再不选我两个一道推下去!”
晏如初死死的瞪着他,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赤狼怕是已经死无全尸了。
连宇琰痛苦的闭上眼,他怕,他深知晏如初的性格,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点!”赤狼又往悬崖近了几步,晏如初闭上眼,缓缓抬手,修长的食指慢慢往前伸出。
“放开她……”
夷珞半阖着眼,淡淡看了眼前方,从上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再次赴死的打算。
虽然最后,那个人指是她,她却已是心如死灰。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赤狼疑心病重,哪会那般轻易相信他。所以,他虚晃一招,而她,成了红菱的替死鬼!
耳边风声呼啸,如百鬼夜哭。赤狼得意的大笑声越来越小,她已经闻到了波滔怒腾的水腥味,那是一股死亡的气息……
夷珞在昏迷前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把她圈住,那是她死前感知的唯一温暖……
就在夷珞落崖的瞬间,晏如初也倾注了全身的功力击向放松警惕的赤狼,白绫在电光火花间同时飞射而出,缠住红菱往后倒去的身子……
然后一切归于平寂,红菱吓得跌坐在地,身体不停的瑟瑟发抖,而晏如初却是仿如抽离了神识,如一蹲石雕般久久的伫立在崖边……
一滴泪滑过眼角,原来这就是痛彻心扉的感觉……
“子澹……”
风扬起一截白纱,如一只断翼的蝶痛苦着,挣扎着,最后被风卷入无底的深渊……
☆、第六十五章 揭穿伪装(下)
苏乐紧紧的咬着唇,鼻根儿已经开始泛酸。若是他没认出她来还好,她还可以努力平复心情与他周旋。现如今被他识破,便突然发现自己再无法保持平静,那深藏的委屈与愤恨全都涌了出来。
缓缓的闭上眼,泪水不争气的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滑落,她知道有一双手在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累了,深深的累,沉沉的累,苏乐再不想苦撑,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
晕如初惊震过后便被蓦大的欢喜淹没,颤抖着手似不敢置信般抚过那陌生的容颜,终于在发际处找到了一处微微的不平。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心绪澎湃,长长久久的思念化着成泪水浸染着他的眼眶,亮如黑夜的眸子泛着温柔的光。
“珞儿……真的是你……老天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了……”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晏如初紧紧的攅在手心里,那张清灵而秀美的容颜终于重现于世。
紧紧拥着失而复得的人,晏如初缓缓的把头抵在那沉沉睡去之人的颈窝处,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珞儿……”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再次听到恭喜声,苏乐已能坦然面对。不过一天,她已然从婕妤进升为宸妃,依然住在漪宸宫。这样的升迁前所未有,自然便惊动了那些早已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她只不过在御花园里小坐了片刻,便有很多妃嫔在这里与她偶遇。
先是千遍一律的贺喜声,接着就是一些明褒暗贬的讽刺,无外乎一些对她容貌与身份的抵毁之言。苏乐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律含笑以对,不恼也不急。那些个人也只能自讨没趣,她们的妒意如拳,最后却打在了一堆柔软棉花上,如石入大海,无法激起千层浪。最后也只得丢盔弃甲般地悻悻然离开。再不甘心的也只能咬咬牙,跺跺脚。
隐隐的,苏乐还能听到她们的愤恨之语,“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个山野村妇,丑八怪!”
呵呵,苏乐笑笑,心如平镜,波澜不兴。采儿几次抬眸,最后都神色怪异的低下。
红颜弹指老,青春容易逝,以色事人又能得几日好?她早已将一切看透,即便他已揭穿她的身份,却依然故我的戴着那张人皮面具,任人百般戏落也无妨。
“采儿,回宫吧。”已无赏花的兴致,苏乐准备打道回府。
“是!”
只是苏乐并没有如愿,行至半途却遇一人,一个故人。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很快镇定下来,苏乐忙向那一身正红宫装的女子行礼。
“起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本宫倒真是要对你刮相看了……”姬贵妃冷然而视,话中是不留情面的轻视。她是第一个这样明目张胆的对皇上宠妃给予轻视的人,别的人都还要掖着藏着。
“可不是,真是实事难料啊。”苏乐浅笑抬眸,丝毫不惧的迎上她的目光。
姬贵妃,也就是姬红菱在心里冷冷一笑,心道,真是自以为是的女人,以为得了几天恩宠便可以飞上天了,不过是个替身,到时候还不知落得个如何凄凉的下场呢!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他为何会把玉嫔宠上天,为何又在下一刻毫不留情的把她撇在一旁而独宠这个无貌无势的女人。所以她从来不争,也不恼,因为没必要和一个死人争,她知道自己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到时候还会落得个和前朝公主一样的下场。
从此冷宫潇潇,君颜天隔。
她不会那么傻,只要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她便可以永享今日之荣耀,永伴那人左右。
苏乐此时心中也是百转千回,上次匆匆一见,她尚还不及多想,谁知今日却又狭路相逢,看来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只是她们故人相见,彼此的处境与前事似来了一个天翻地覆。
曾经,她以另一种身份伏在她身旁,如今她在她面前,她却已不识。真是风雨轮流转,这是不是就是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苏乐面上依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物事人非的嘲弄。她们来日方长,她并不急这一时,该她的,她一样也不会少拿,不该她的,就看她心情而定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好戏在后头!
“贵妃娘娘若无事,妾身便先身告退了,皇上下朝后若是看不到妾身怕是要……”苏乐回神眨了眨眼,面上泛上淡淡的娇羞。
“请便!”姬红菱暗暗咬牙,嘴上如是说了却依然站在那里,并没让路。以往谁人见她不是恭顺有嘉,这个女人竟敢要她让路?!好,很好!
“请贵妃娘娘行个方便。”苏乐再次行礼,柔柔一笑。其实只要她回走,那里有道捷径亦是通往漪宸宫,可是她偏不要!
姬红菱脸一白,狠狠眯眼,藏在袖里的手死死的握紧,直到那锋利的指端刺入手心,这才重新端起她无懈可击的高贵,在侍女的扶持下往旁的小走走去。
今日之仇,她定当加倍奉还!
侍女不敢痛呼,她的手背上已被划出一道道带血的伤痕。
“娘娘……”采月紧跟在苏乐身后,刚才的事她都看在眼里,不明白为何她的主子对待姬贵妃和别的妃嫔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所以她想好心的提醒一下,这个姬贵妃虽然在宫里深居简出,一心教养皇子。可是单就皇上膝下只有无忧皇子这一个皇子来看,她的地位就已经是稳居众妃之首的。
如今东宫尚无主位,姬贵妃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权势不能不惧。而她的主子,即便她现在已贵为宸妃,可是在宫中却是孤家寡人,若真出了什么事,也只是孤军奋战,又怎及得上姬贵妃的权大遮天呢?
且不说她是沧月国国君亲封的和硕公主,便是她与当今皇上共患难的经历也让她在宫中拥有无人能敌的威信。
采儿不得不忧,为主而忧。
“怎么啦?”苏乐回眸,看见采儿眼里的忧色。
“娘娘何故要与贵妃娘娘置气呢……”采儿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呵呵……有么?”
她哪里会和她置气,她只是恨她……
☆、第四十六章 来者不善
这里原是间书房,因为房间的南侧有一面高高的书柜,里面陈设着各类书籍,她便选了这处来当做平日的起居之室。
晏如初从当地买了十来个丫环侍侯着她,连接生的稳婆都已妥帖安排,万事俱备,唯欠她腹中这个东风。
这若是几月前,她或许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这一切对她来说却只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与悲哀!
她把恐惧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每天若无其事的生活着,生活在这个禁锢她的牢笼里。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临盆之期也越来越近,她却仍是一筹莫展!
难道她真的要坐以待毙,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儿喊别人娘亲么?
不……她做不到!
星眸黯淡,撑腮的手抖了下,一方幽玉荡出衣襟,鸭鸦青色丝线绞成的细绳系着的正是除夕之夜他赠她的那枚麒麟玉。
现在玉已成玦,生生的缺了一角,再也不复当初的圆满。轻轻摩挲着,触手的温润感还在,情意却已全无。
当然,此情意非郎情妾意,而是虚情假意。如今,便是连虚情假意也荡然无存。
每每见面,她总是冷脸以待,他亦漠然。唯一一次发怒,挑衅他的威严,换来的却是手腕半月的青紫。
那样的力道,似要把她生生捏碎!她求去有何不对?他既然不爱她为何还要禁锢着她?
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与怨愤中,她无法做一个与人分享夫君的女人,为此,她只有求去。
更重要的是,她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生生叫别的女人娘亲……
夷珞思来想去,唯今她只有一人可求。
连宇琰对她的到来没有半分诧异,面有浮着几分淡然,几分忧郁,他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冷若冰霜的贾莲,也不是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连语嫣。他是深陷情网的连宇琰,深爱着一个叫夷珞的女人的连宇琰。
连煊无奈耸肩,心里直嘀咕,很是怀疑自己与这个地方犯冲。将将睡醒,正要讨杯茶喝,谁知又被人打扰。若是别人,他想阿琰定会毫不犹豫的斥退,可是这人却不是别人,在她面前,他这个当哥的也只有闪人的份。
“那……你们聊……”见无人理会自己,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嘿笑一声悄然离去。
“求你。”夷珞开门见山,沉寂的眸子不复往日的灿烂,如一片快要燃尽的死灰。
连宇琰执杯的手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紧了紧,视线缓缓移至那双撑着桌沿微微颤抖的白晳十指,晶莹却也苍白。而她食指指腹处那道浅粉痕印更是让他陷入沉沉的回忆中。
当初他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时真的是别无所求,脑中只回响着那一句生死与共,哪怕这句誓言与爱无关,他却还是痴之无悔。更何况,现在他的体内还流有她的血。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她也是命在旦夕,却还是强硬的不容他拒绝的以血喂他,给他生命重生的甘泉。
真是个傻女人,连宇琰淡淡扬唇,摩挲着杯沿,细长的凤眸轻轻扇动。
“求我什么?”她何须用求呢,他连命都是她给的。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只是,你迟迟不说。”轻笑出声,快乐而忧伤。
夷珞征住,良久无言。
十日后,夷珞迎来了三位娇客。此时,这僻静的小院只有她和一些丫环,连煊在几日前离去,而连宇琰只留下一纸安她心的书信便也消失不见踪影。
她真没料到她们三人会一道而来。
“小缇,你先下去吧。”夷珞好笑的看了眼满脸戒备的圆脸丫环,心道,要是这丫头知道她面前这三人各各身份显贵不知会是何感想?
“姑娘!”小缇不愿,连公子交待了,要她们一定看好姑娘,一见这三个人她就像看到自家爹爹猎的那些个豺啊狼的。
“下去吧。”略略提高了些声音,只要不是那人,这些人都还伤害不了她。
“是!”
“公主,余小姐……红菱姑娘,请坐吧。”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来看看便回去了。”端月公主现在却是连个笑脸都不愿给了,倒是先前与她交恶的余淑婉一直挂着那层虚伪的薄薄的面皮儿。
“既是这样,那各位就请自便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怕是入不了各位的口。”夷珞笑了笑,她也懒怠与她们应付,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三人一看便知是来者不善。
转过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红菱,夷珞无声冷笑。
“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寒酸啊?难道子澹哥哥一点都不关心你们母子么?”端月公主环视了一周,露出一丝鄙夷。
她这样明知故问,无非是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宣示她的子澹哥哥是多么多么的疼爱着她。只可惜,经过这么多事,夷珞早已将这些看开,即便是她和他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可以眼都不眨一眼笑着面对。因为,她的心早已在死在崖底,重生的她只是一具空壳。她活着,是因为有个人需要她这么一直活着,她怒着,是因为有个人值得她这么愤怒着。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这也是她心之将死却又残喘的原因。
“奴婢本就是蓬门寒女,原就不配住那金壁辉煌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