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们自他身边走过,亲密的向栈外而去。
燕熙听到金凌轻声细语的在对龙奕说:“小心点,下面有台阶!”
龙奕侧首看着,眼神深情,嘴上似轻轻在叹:
“喂,别把我当作是三岁孩子了。我只是身子有点软,但还没软到走几步路就能摔倒的地部,倒是你,自己仔细着吗?对了,娃娃最近动的可厉害吗?”
低低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燕熙气闷在的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抓起刚刚才上了热水的杯子一口猛喝,烫到了唇,灼痛了喉,绞痛了心。
满腹心酸,满腹疼痛,皆在肚中滚来滚去,无处可得以渲泄。
他继续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不知时光飞逝,只有那一幕幕的旧景在眼前飞过。儿时的每个情形,虽然隔的那么遥远,可现在想起来,就宛如是昨日发生的一般样,那么的清晰可见。公子府的那数月光阴,更成为了他黑暗人生当中唯一的亮点。
颦颦轻笑的她,怒止嗔怪的她,深痛恶痛的她,满心包容的她,深情无悔的她,柔情似水的她,小鸟依人的她,甜言蜜语的她,无数无数的她,在脑海里流转,变换着脸孔,叫着他的名字:熙哥哥,豆蔻红妆为君着,白首依依不相离……
那是小时候她说过的一句话。
如今,她着了红妆,却是为别人。
****
当夕阳斜下,玄影的一声惊叫打破了客栈里的宁静: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凤烈身边那两条走狗,不死心,来复仇,冲我家少主和公主痛下杀手,快,快去救公主,快啊……”
正在神游太空的燕熙,整个儿打了一个激灵,转头看时,但看到满身是血的玄影脸色极度惨白的自外头跑进来,精疲力竭的吼了一声,令在客栈里面一直笑语盈盈、等着看新郎新娘行礼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其中跑的最快的人就是他。
他猛的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裳,捏到的是一大把的血水,心陡然一沉,吼起来:
“公主在哪里,在哪里?”
玄影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指着东边道:
“一品居。他们在一品居,那些人有备而来的,武功好的出奇,少主根本使不了功夫,公主和一品居的掌柜在抵挡,令我前来搬救兵,快……”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就似飞掠而过的长箭,倏然不见。
***
一品居。
整个居阁,都被砸烂了,显示出这里曾有过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满地尽是碎渣,尽是残羹,尽是断凳破椅,大门口,围着不少百姓,皆在观望,议论着,啧啧啧的叹着:
“可惜了,可惜了,还大着肚子呢!居然就这样给捅了?看样子,救不了了……
“好像还是个新娘子……”
“啧,这嫁衣上还有一只金凤凰呢……身份不得了……”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今儿个是龙少主娶妻……”
燕熙的心,止不住的直往下沉。
他使劲儿往将人群拨开,一抹熟眼的红,映进眼底。
金凌瘫倒在血泊里,身上的嫁衣破的并不算严重,最多也就被剑刀割了一些口子,并没有伤到肉,可是看她倒下的那姿式:一双手紧紧的护着小肚腹,白玉似的素手早已被一片黏绸给染成了黑红色。
对,是黑红色,她中剑了,而且剑上有毒——
她的手紧紧的揪着衣裳,那里边,似乎还有血在溢出来。
燕熙惨叫一声,冲过去,把一品居中那几个打算将金凌抬到软榻上去的侍者推开,猛的跪倒于地,把地上的人儿扶起,直拍她满是污秽的脸,不相信的直叫: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凌儿,你醒醒,你醒醒……”
他叫了好一会儿,金凌才无力的抖了抖眼睫毛。
她的眼神似乎在涣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困难的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
“将……我……火……化,把……我……和……燕熙……的骨灰……放一处……这样子,我们……一家子,再也不必……分开……”
这话,令燕熙眼泪滚滚滴落下来。
还能说话,是不是就代表还能救?
他悲痛的将她深抱起,放到边上那个软榻上:
“别说了,乖,你别说了,撑着,一定要撑着,我救你……不许有事……听到了没有,不许。凌儿,这么多风风雨雨你都能熬过来,今天,你绝对不可以说走就走。我不许,我不许!”
他吼着,就像疯子似的叫着,整张脸孔被痛苦笼罩着,扭曲着。
但是,当他探上她脉博的时候,整个人又顿时呆住,而后,霍然抬头,就看到怪物似的盯着眼前这个垂死的人儿,结巴不成语:
“你……你……没事!”
脉相表明,她压根儿没受半点伤。
***
这一更是二十三日的!来不及在十二点前放上来!泪奔
情归处——大爱无私 4
更新时间:2012…10…24 23:08:23 本章字数:6876
原本躺在榻上的红衣女子,忽松开了紧紧捂在肚腹上的手,极利索的撑坐起来,那一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忽而射比太阳还要璀璨的光华,映着当头的日光,令人不敢正眼直视。
“呀,怎……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醒过来了?”
围观的人瞠然爆出惊愕之声。
“是呀是呀,居然没死,可那血,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一剑刺中了啊?”
有人发出惊怪的疑问之声乎。
“啪啪啪!”
一掌清脆的掌声在朗朗晴空底下响了起来。
议论纷纷的人们左盼右顾,再度升出哗然之声:刚刚被人扶进去的那位黑脸公子在程掌柜的搀扶下是,自被砸坏的大门内跨了出来,脸上的血水已经给擦干净,身上那件大红袍也换下了,一身杏黄的衣裳,满身闲适,笑白着牙,正鼓着掌冗:
“好了好了,好戏散场,今儿这出戏,咱唱完了,各位老少爷们,兄弟姐妹,该干嘛都干嘛去吧!没事了没事了……一场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大家都好过了,都散了吧!”
百姓们,有些明白:这只怕是富贵人家的的闹剧,摇着头离开了,有些摸着脑袋依旧在琢磨这人怎么就能死而复生的?
燕熙抬头,呆呆的看向那个笑的洋洋得意的龙奕,那家伙正侧头在打量整个儿被打坏的一品居,摇着头叹:
“哎呀呀,打砸的倒真是狠,都烂了,不过,没事,到时咱跟拓跋弘赔钱去。”
掌柜子程一先生微微一笑,对于自家店被砸,无动于衷,目光全全落在燕熙身上,话有深意的道:
“无事无事。店砸了便砸了。只要人好好的就好。嗯,龙少主您站稳定了……”
“好嘞!你过去见过你家主子去吧!”
程一先生放开龙奕,跨步急走,噌噌几步来到燕熙跟前,抬头左右看着有些行人并没有散开,依旧在看热闹,抱拳作揖行礼:
“公子,不如到里面去坐坐吧!公主身上全是血,也该换一换了。”
一向能言会道的某人,此时此刻,词穷无对,甚无措的转头,看向轻咬红唇,用手背轻轻掩起唇角的金凌,明眸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光,光的尽头,更有一层雾气在眼底慢慢聚拢,湿意也越来越浓。
眼见她要将手上的血水擦到脸上,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声音微促的道:
“小心,别弄到身上。太脏太腥!”
事实上,他的身上也已经被血水沾到一大片,白袍子上烙着那么一朵血花,触目惊心的很。
燕熙不理,往身上了撕了一片干净的衣料,旁若无人执起她的手,替她擦拭——那血,不折不扣,是真血,但绝对不是人血,应该是猪血之类的混成的。
**
“你……真的是你吗?”
金凌牙齿直颤,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
可,若不是他,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若不是他,这人何以会将“凌儿”两字叫的那般的自然?
若不是他,这人何以会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若不是他,这人何以会大惊失色,悲痛欲绝的落下眼泪?
若不是他,这人何以会那么认真周到的照看龙奕,细致入微到令她心生不解?
她不住的反问,不住的回想龙奕之前不久说过的那一番耐奈人寻味的话!
龙奕说,请她帮忙演一场戏,等演完了,会有一份惊喜,从天而降。
龙奕说,危险之中见真情,你信不信,有人默默的在守护你。
龙奕说,我想做你的男人,可惜我来的太迟。如今我做不成你的男人,就让我永远做你的兄长,不管我还能活多久,看到你幸福,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在来一品居的时候,这人跟她说了好多古里古怪的话,还逼着她一起导演了这一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剧,却原来是想逼某人现身?
“人皮底下的你,到底是谁?”
金凌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双手,扑上去,胡乱的摸到他的耳后,去寻找那一层细致的黏合在他脸上的伪装。
他做的人皮,太逼真,黏合处几乎找不到贴合上去的痕迹,金凌凭着自己的经验,搓了好一会儿,才撕开了裂口。因为一只手不够用,就干脆两只手一起上。
这样的人皮,需涂上特定的药水,才能撕起来容易,要不然会生疼,甚至会拉伤肌肤。
她管不着了,揪住那个头,狠狠就将外扯。
自然是疼的。
那个人皱了一下眉,却什么也没有说,纵容的由她撕——
奇俊透逸的容颜,一点点爆露在太阳底下,属于晏之才有的那张脸孔真切的映入金凌眼中。
淡淡寡寡的,清清凉凉的,别别扭扭的,复杂担忧的,各种神采在他脸上上演。
令她蓦的记起那些已逝的时光。
第一次初见,他装哑,亲近于她,他说他叫晏之。他对着她露着小心翼翼、极不自然的微笑。他用怜惜宠溺的眼神看她,令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知已。
后来,他们结拜。
后来,她发现他竟是那面目可憎的九无擎。
后来,她失忆,却叫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骗去了整颗心。
后来,他用真心真意的待她,令她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后来,他伤她。
后来她才发现他便是自己找的那个人,悲喜交加。
后来,他死了,她整颗心都被辗成了粉碎……
这世上,最大的痛,莫过于死别。
当她已经绝望,他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令她恍若作梦。
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晶光一闪,落到了他的手上,灼痛了他的肌肤。
她连忙抹掉眼泪,又往他耳后去摸索:她记得的,这张脸也不是他真正的脸,他的脸早毁掉,全是疤,烙着西秦国惨残虐待他的所有罪证。
这一次,她搓了很久,都把他的肉都搓红了,搓不下那一层可能存在的另一张人皮。
她在心头不断的想:
明明那几日,他真的死了,明明他已经被火化了,为什么他现在又活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
一根手根轻轻抹掉了她眼窝窝里那一颗眼泪,一个透着薄荷清凉的胸膛,迎向她,一双有力的再不是冰冰冷的手臂深深的箍住了她,一个低低的轻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腾腾的气息袭向她敏感的肌肤:
“别搓了,没有人皮!我死过,但我又活回来了!凌儿,别哭!”
这世上最最招人眼泪的,就这一句“别哭”,越是劝她别哭,眼泪越是汹涌澎湃,就如那东去之流水,哗哗而下。
他死过,又活了?
什么意思?
她不懂?
她疑惑!
燕熙轻轻嘘一口气,用力的将她抱住,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去感觉那湿淋淋的眼泪,感受那鲜活的存在,光正明大的抱她,以及他们的孩子。
***
程一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很多疑团窝在心底,无法解释清,无论是怎样一个内幕,团聚从来是一桩大喜事。
他回头看向台阶上,因为站立不稳,而不得不倚靠在廊柱的龙奕,藏起满身的失意,黑气沉沉的脸上,流露的皆是祝福的微笑。
不远处,刚刚砸了他一品居的那些人杀手,重新冒了出来,领头那个扯掉脸上的黑巾,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原该在宫里的新帝拓跋弘,他的目光一煞不煞的盯着“九无擎”,自也是倍感疑惑。
紧随而来的韩继,率一众人止步在十步开外,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而后,玄影在韩继耳边低语了一句,令这位看惯经大风大浪的男子浑身一震,一抹狂喜在眼底乍现:
这是熙儿?
***
“喂,抱够了没有?这种亲热戏份,实在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阿九,抱上你的新娘子,进一品居清理清理,先解答了我们的疑惑,再找个无人处恩爱吧!当着这么多人,啧,就算我不眼红,别人也会眼红的啊!哎哟喂,我浑身上下都生鸡皮疙瘩了!”
龙奕笑着调侃,引来众人一番笑,此起彼伏的荡开。
韩继甚是激动,连忙上去,笑的无比欣慰的拍拍那个神神秘秘又活回来的孩子,上下打量着,这真是燕熙孩儿吗?
“来来来,先扶丫头进去吧!”
燕熙脸有点微红,情知周遭围了很多人,如此大庭广众的,实在不宜诉衷肠,点点头,低声对金凌道:
“走!”
他扶她起来,她却双脚在乱软,没一个站稳,就往他怀里栽了进去。
众人再度笑了起来:平常做事,干脆利索的假男人,遇到燕熙,似乎就成了一个傻呆呆的小女人,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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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女人小脸,噌噌噌的红起来,春光滟潋,分外好看。
燕熙微一笑,没多想,抱起她往屋子里而去。
红着脸的金凌,很乖顺,本想矜持一些,忍耐不住,一个劲儿盯着燕熙直看,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情景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吧!
可是他抱她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那么稳稳当当,那么安全温馨。
他的气息,将她深深包住。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过来。
他迷人的轻笑就在她眼底荡漾,带给她无比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