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玩,就着了男装,切不可穿成这样,遭人惦记……”
“嗯呢……知道的……我本就最爱着男装了……
字字句句的关切之意,她看得明白。
因为明白,才会更乱。
君未娶,妾未嫁,她在这样一个夜深独处的时候,她问他可有妻妾,是不是有点别有意味?
这般一思,心生别扭,脸额发烫,随即故作飒爽一笑,一句话不由自主脱出而出:
“晏之兄,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如何……我爹爹和娘亲,就曾结拜做了兄弟——我跟你说,我娘亲也爱女扮男装了,而且足足扮了二十四年呢,也足足瞒了我爹爹十二年,没想啊,最后还是栽在我爹爹身上……呃……”她轻快的提及了父母那一段惊世奇缘,最后突然煞住了嘴,在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清凉眸子时,猛的发现“义结金兰”这个事,经她后面这么一补充,有点变味——爹和娘,义结金兰,最后成了夫妻,她和这个男子若效仿了他们,那结果会是怎样……。
她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往下想了……有点骑虎难下,最后,还是追问了一句:
“你,到底要不要结拜?”
九无擎眨了眨眼,心情极愉快的点点头,而后抓了一张纸过来,往上面又写了下去。
金凌不知他想说什么,凑上去看,但见他在上面写的是烛台檀香之类东西,没别他事。
搁笔后,他拍拍手,小丰推开了门:“爷有何吩咐?”
九无擎取了纸,走过去递给他,小丰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却没有问什么,欠了欠身,出去操办。
待人消失不见,他回头,冲着她招了招手,又指指门外,示意她出去一起祭告天地。
金凌笑的如花一般,提了裙摆走了过去:“现在就去行礼吗?”
九无擎嘴角轻扬,眼底泛着层层愉悦之色,点点头。
这时,楼外一阵噪杂,是小丰唤了剑奴他们把祭台什么都搬了过来。
他想了想,走近一步,小心的将那面巾提起来掩住了那张可教天地黯然失色的脸蛋儿,又退后三步,试探性的向微微发怔的她伸出手。
金凌楞了楞,吸一口自门外吹进来的冷气,用手摸摸微微发烫的脸,转而又轻笑:即义结金兰,日后便是兄妹,也就不必太拘于礼法,况她从来随意的……如此安抚了自己一番后,她便将纤纤玉手交了出去。
一双手轻轻握住着,彼此的心都急跳了几下,他心神陡然一荡,而她则是莫名一臊,滋味怪极。
二人出了阁楼大门,园子里灯影绰绰,一行字院提着六角灯守在四周。
小丰则静静的站地祭台前,一对大红的蜡烛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这孩子心里甚为纳闷:公子爷这三更半夜的折腾什么呢?
看样子好像是打算结拜。
当然,听这姑娘的口气,他已知道她是谁——人家正是那位神秘失踪的慕倾城呢!
估且不论她怎会突然出现于此,单说公子待这姑娘生着不一样的情义,就不该结拜,祭告天地为兄妹,那就不能成夫妻了——这是人人遵从的礼法规矩!
这规矩,金凌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才要结拜——以绝了那可能冒出来的想入非非。
九无擎也明白结拜之礼在龙苍的意义,可只要她高兴,他什么都听从她——如果不能做夫婿陪她一辈子,那就以兄长的身份默默守着就好,能看着她笑的如璨阳,也是一种幸福的事。
二人跪了地,端端正正。
小丰忧心的瞅了公子一眼,心里直嘟嚷啊:公子啊,您真的要和她结拜啊?
公子冲他眨眨眼,伸了手,向他索要手中的檀香,心情极为欢愉。
小丰无奈只能递上。
两人焚香而叩,三拜之后,金凌侧头看向眼前这个俊逸风流的的男子,先宣了誓词:
“我,金氏琬瑛,今与晏之虽然异姓,即结兄妹,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坦诚相待,互不相欺。从今往后,生不做亏心事,死不做伪君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其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毕三叩首。
九无擎投以深眸,她已直起身,笑的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晏兄,换你了……小丰,给你家公子取纸笔来……”
小丰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取来了纸笔。
九无擎将纸铺展在小丰的背上,信手将金凌刚刚说过的誓言,一字不漏的写了出来,由她代为读了一遍,而后将这誓纸焚于香炉之中,再三而叩。
礼成。
“大哥,请受小妹一拜!”
站起身,金凌对九无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九无擎连忙将她扶起,清凉的眸洋漾着款款柔软之色,放开时往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呀,又敲我……疼死我了,做兄长的就这么欺负我这个新妹妹……”
金凌抚着额头,笑吟吟的瞟着他。
他弯了弯那漂亮的剑眉,又捏了捏她的小小瑶鼻,隐隐约约笑了一笑,随即拉了她的手往小楼而去——外头实在冷的厉害。
金凌被他的轻快情绪感杂了,一边跟着走,一边望天,夜色深浓,可她依旧没有睡的***,心情极度兴奋着。
“大哥,我们下棋好不好……那天我们都没有把棋下完!”
九无擎点头。
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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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奴从凉亭旁假山后钻了出来,肩上扛着剑,眉头皱在一起,真想上去把这个女人揪过来劈开了她的脑袋看看:这么晚的天,这么冷的夜,她不好好待在窝里,跑来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啊?就算她不想睡,公子还需要休息——
话说公子也够疯的,怎么什么事都顺着她?
最后,他得出结论,这女人,是祸水——
留不得呢!
*****
一局棋,杀的那可是惊心动魄。
铺开棋盘,落子为局,这才结成的两兄妹,你一子我一子,互不相让,斗的那可是难解难分。
九无擎非常享受这样的静处,时不时用眼神偷偷瞄看这张美的让他惊讶的脸蛋,收起顽气之气,噙着漂亮的笑弧,时而托起纤致的下巴看他琢磨,时而趴在桌上瞪着那紧张的棋局思量,时而打几个哈欠……
她需要睡觉。
一局棋并没有下完,他借着如厕一去许久,回来时但看到这丫头已经倚在棋桌上沉沉睡了过去,精致如画的小脸,恬静而美丽,那睡姿,一如儿时。
九无擎就像入了魔一般,怔怔的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和她相处的这么愉快。他不由自主就勾了一下嘴角,这滋味,真是棒极了。。
凑了过去,指尖才轻轻的抚上那如婴孩般娇嫩的脸孔,好滑腻的手感——
九无擎突然觉得心窝窝处忽就冒出了一阵热气,血肉喷张了,两腮滋滋的烫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在脸红,这味儿,像小时候他趁她睡着偷偷亲她是一样的——心跳加快,无比心虚,又无比喜欢。
对,喜欢啊——
这真是一种难用言语形容的喜欢,恨不能时间就此停止,将这一刻的美好保留到永远。
如此痴痴的凝睇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确定她已深睡过去——这丫头睡性一向很沉。
九无擎想抱她去睡……手臂轻轻圈住她的腰,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浅浅的鼻息,淡淡的香,拂过来,挑衅着他的自制力。
就这时,她忽然惊喘的尖叫起来,呼吸急窒起来:
“九无擎,拿开你的脏手,滚开,滚开……”
又惊急,又恐惧。
俊拔的身子猛的一僵,温温的浅笑,顿时凝成冰霜。
心痛如绞!
待续!
风云会——疑云重重
“啊……”
又是一声惨叫,怀中的女子揪着他的衣裳,骇然的醒来,呼吸急促,玉色的小脸痛苦的扭曲,原本明闪闪的眸子,尽是恐惧之色。
惊喘着,当知觉回到身体里,当手底下捏到了一片异样的温烫,她本能的扬起手掌,想将那个可怕的魔鬼打翻,眸一抬,迷乱中看到了晏之那担忧而心疼的眼,一怔,立即煞住甩下去的力量。
左右一打量,昏沉沉的脸袋瓜逐渐清楚起来,她终于想起自己身在哪里。
“大哥……我……我做噩梦了……”
金凌惨兮兮的一笑,因为害怕而泛白的唇,勾出的笑弧有点牵强,无助的素手以一种自卫的姿态抓了抓自己的臂膀,似乎想要检查自己是否完好,抚了几下,想到那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情不自禁便深吸了一口气,雾气止不住在心底聚集,声音是轻颤的:
“唉,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老是……老是做同一个噩梦……吓到大哥了……嗯,都会天亮了……我回去了,扰了大哥一整个晚上……真是罪过了……”
窗外,若隐若现,有鸡鸣声在遥处的地方响起来。
九无擎沉默的深睇,按住想推开他的女子,摇了摇头,随即,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泛白的玉腮,他深吸一口气,猛的将她怀抱住,宽大的手指轻轻的拍抚着她依旧发抖的身子——心底却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那挥之不去的噩梦,深深困扰着她——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磨灭了那件事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怀里的女子有些轻微的抗拒,最后,力道慢慢的撤了下去。
千万个“对不起”只能深藏于心!
他抬头,看到她因为他的抱拥,脸孔唰的通红通红,红苹果似的,代替了之前的骇色。
“大哥,别拍了,我不是小孩子!”
她干咳了几声,打破这个诡异的局面。
“那去睡觉……愚兄在边上陪你!”
展开她娇嫩的手掌,他用手指在她手心写了一句,痒痒的感觉,直透她心房。
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一把将她抱起,步子稳稳的跨进内室,给她脱鞋,盖好被子,体贴而周到,却令她窘极了。
她一径的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困……呃,我若睡这里,你睡哪?不如给我弄一间客房吧!”
没能打消他的坚持,她转而问了一句。
“府里的客房常年没有居住,很冷,现下就在愚兄房里打个跺儿,天亮我让人给你办置个房间。既义结兄妹,静馆便是你的家……你若愿意,可以就此住下,以后,你就是静馆的大小姐!”
他执了她的手,又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好一会儿。
金凌细细的辩着,轻一笑,却摇头:“不用!我另有事办,不能住大哥府上——何况我住着也不便……”
的确是有点不妥的,但是……
九无擎想了想,睇着窝在锦被之下的可人儿,又在她手心划下几字:“这事,明儿再说!现在睡觉。大哥守着你!”
可她睡不着啊,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床上淡淡的药腥味儿浓烈的冲进鼻子里——
“闭眼,睡觉!乖!”
手心上再度被划上了几个字。须臾,有只大手盖住了她的眼,意思是让她闭眼。
心底,陡然一暖,太久太久没有被这样哄着睡了,自打祖师婆婆过世,再没有过。
“大哥会不会吹箫……”
金凌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终于驯服了下来,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她勾出一抹温温浅浅、耀闪他眸的微笑,就这样倚在玉枕上,轻轻的问。
他几乎要点头,末了,惊警的摇了摇头:
“我会笛子——你想听么?”
他写了这么八个字。
“嗯!”
九无擎起身去外间的书房,少顷,手上持了一支通体墨绿的玉笛过来,为她掖好被角,唇沾玉笛,便有清亮的声音流泻下来,不疾不慢,悠然自得,宁静而冲淡。
金凌静静的聆听着,渐渐的,凌乱的心被这笛曲一层层的抚平了。
闭了眼,眼前出现的碧波悠悠,青草萋萋,一个俊气的小牧童坐在皮毛铿亮的牛背上,斜戴着草腾编织的凉帽,手执一本书卷,任由着大黄牛满世界的驮着他乱跑!
清风,暖阳,溪水叮咚叮咚响,那是她的燕熙哥哥在偷懒放牛呢……
她终于安静的睡下。
九无擎收起玉笛,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沿上,痴痴的凝望。
而后,他的目光不由自
主就落到了她的床尾,刚刚给她脱鞋的时候,他又摸到了那只凤镯——
看这镯子的成色以及做工,与他小时候戴的那只分明是一对的。
可母亲从不曾告诉过他,家里还有另一只凤镯啊,这丫头,到底从哪淘来了这样一件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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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晏之已不房里,面巾掩着容妆,金凌随意梳了一下发,推开门,只见了小丰守在门外,正无聊的剥着自己的手指,看到她出来,忙站直,笑着称呼她作“小姐”,问可要用膳,又说公子已吩咐下来,以后她便是静馆的半个主人,小姐的房间也已经让人去着手置办……不管小姐乐不乐意住,房间都会给小姐留着。
金凌笑着,没拒绝,先谢过,问:“晏大哥呢!”
“公子出去了!”
金凌没有多问晏之去了哪里,毫不客气的让小丰备了洗脸水,先洗漱了一番,独自吃了早点,而后,让小丰上了一盏茶。
将自己关在房里,她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的将昨夜的事发生的事回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动有点失常——
嗯,怎么就和这个危险份子结拜了呢?
还在他的眼皮底下呼呼睡了过去,并且还睡的很香?
到底是他的笛声蛊惑了她,还是这个男人迷惑了她?
她思来想去,得不出答案。
近中午时候,金凌回了回春堂,晏之没有回来,也不知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她和小丰说了一声,自偏门而出。小丰一路相送,剑奴一直冷冷的侍于附近,满身敌意令她觉得甚为奇怪。
福街行人匆匆,没了大会期间的热闹,路上时而有一列列士兵走过,气氛有些凝重。
金凌深吸了一口气,心下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龙座上的那位怕已经愁白了头发,就不知道九无擎打算如何收拾这一场烂摊子……也不知道拓跋弘会如何来反击?
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