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这个!吓死我了。
跟表姐一起住了这么久,突然听到要搬,还真舍不得,依靠在表姐身上,淡淡的有熟悉的香味,暖阁里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看了这些年,一旦搬走,以后就不能时常见到表姐了。
“你这孩子”表姐也有些伤感“不过是搬出去住,又不是搬走了,什么时候想见我还是可以过来呀。”
“可是搬走了姐姐你就不疼我了。”
“谁说的”表姐无奈的抱着我“姐姐最疼你了,怎么会不疼你?在这里就我们姐们两个最亲近,姐姐不疼你疼谁呢?”
可不是嘛,宫里面只有我陪着她,准确说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难以想象我搬出去了又是什么样子,虽然总是怕她骂我,可是并没真的骂过。
镇南宫,好远,即使就在东边,只隔着玉带桥和半个御花园,想表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就跑回怡兰殿去,每次都是玩半天后表姐亲自送我回去。云姐姐常来陪我,有时候干脆留在这边陪我睡,同一张床两人背对背的说一些好玩的事,也有宫里面私传的小话,每次都是云姐姐说到一半我就笑起来,不顾形象的笑得让自己喘不过气。近来传得最多的就是皇上要把六公主嫁给北公爵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得到证实;
云姐姐跟六公主关系不错,即使不站在王贵妃那边也没在碰面时对合欢殿的人冷目,这点我十分佩服,用娘的话说她忍得住什么都藏在心里,而我,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这是掌权者的大忌。要成大事必须学会的就是忍,越是暗潮汹涌越要云淡风清,这样的境界我怕是永远也达不到了。
皇上亲自写了“锦宁郡主乔迁镇南宫”的字条让黄公公送来,不搬是不行了;虽然不愿意,很快就发现了搬家的好处:镇南宫在东边,离表姐远,做什么都管不到,偶尔串到云姐姐那里也不会挨骂;再来镇南宫跟定北宫离得近,串门的时候去无麟那里不会有人知道,玩晚了回家也不会被念叨;而且隔得远了几天见上一面表姐总是和颜悦色的让春兰碰上许多好吃的,不像从前那么管着我了。
无麟常来看我,并且每每带着点心,要嘛是南关特产的,要嘛是御膳房新做的;太子哥哥也常来,两人碰见难免要说几句话,无麟总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少有楚湘齐那么随意洒脱。我问:“你怕他做什么?又不是老虎。”
“他是太子。”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跟楚湘齐永远都不能相提并论,皇上面前是这样,将来太子继位做了皇上依旧如此。
我有点心疼了,找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静静的不去打扰。好在他脾气极好,什么事过一会儿就忘了,又跟我嬉闹在一起。
我问他是不是刘画师的徒弟,他笑了笑,问我怎么知道的?又说自己只得了十分之一的真传而已“刘画师当年给每位公主画了幅画像,我娘的那幅就挂在书房里,我见过,跟真的一样,你要是看过那幅画就知道我的画什么也不是了!”
“你干嘛跟刘画师比,他是你师傅嘛,总有本事交给你的。”
“上次给你的画呢?”
岔开话题不再多讲,我也不问了;
“在家里挂着。”
“哦”他笑起来“你不怕被人看到。”
“那正好”我也笑了“这么漂亮的画别人还没有呢,让他们看到了羡慕我。”
最好被皇上看到,到时候就可以告诉皇上是无麟画的,就算不赏他也总该另眼相待,皇上向来爱才;
只是搬到镇南宫以后皇上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平时都是让黄公公把我带到泰安殿去玩,再有就是大宴小宴,总不见得那时候把画给他看,真要这样做了还没到无麟得赏外面的风言风语就能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关键是站在高楼上你要有胆子去摘月亮;贸然伸手运气好的摘到了连同月亮一起掉进水里,运气不好的连月光都没沐浴到就跌落云端英年早逝了,谁会想到是这么个死法?
机会,从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从定北宫出来顺道去建文宫走走,我总是一条路把要拜访的都拜访完,又省时间又省力气,运气好遇到云姐姐也在大家一起玩一会儿就连去紫薇殿的路程也省了。云姐姐说我懒“一搬家就不来玩了”,太子哥哥说“她都乐不思蜀了哪里还记得你”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可是我也没什么把柄抓在他手上。
一般都是下午临到晚上才去建文宫,平时客人多,只有这个时候大家都回各自宫里了,不会见到外臣。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这天从定北宫出来带着小曲小令去建文宫,刚进门就看到文安驸马面带喜色在院子里,我说:“三姐夫你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高兴?”作为外臣文安驸马极少进宫,八成是皇上又得了什么文物与他探讨才来的,这点倒是符合了皇上选女婿的标准——有才;别人只能简单评述古董古画,他却是看一会儿就能说出古物的年代,若不是这点皇上也不会把三公主嫁给他了。
“哪里是我得了宝贝,是皇上。”文安驸马笑着朝里走“下面新进贡上来一批古卷里头居然有刘奇珍刘师傅的真迹,皇上又惊又喜,这不是才找我去看了看,果然是真的。这年头再想要刘师傅的真迹可难了。”
“不就是一幅画嘛,至于这么高兴,皇上自己画的也不比刘师傅的差呀。”
“我说锦宁你就是一张嘴会哄人,难怪父皇这么宠你。”
太子爷站在门边笑着看我:“那可不是一幅画的事,众多画师里面父皇最欣赏的就是刘师傅,宫里面那些刘师傅留下来的画卷都一五一十的放在古萱堂,谁要是能得父皇一副赏赐那可是无尚荣耀了。”
文安驸马点头进去,想必是有事要谈了。转身回去,路上偶有宫人路过,见到我们赶紧低下头。小令说:“郡主您往哪儿去?前面可不是回家的路。”
可不是吗,只顾着想画的事连路都走错了,明明该往左却往了右,再走下去就是泰安殿了。
“四爷还没回来呢。”
死丫头!白了小令一眼,说不出生气还是心虚。楚湘齐的千波殿也在前面,以前常跟云姐姐一起到他那里。让小令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楚湘齐的确还没回来,他都走了多久了?
从前的事 嫁衣
更新时间:2011…12…28 15:03:45 本章字数:9471
“去皇上那里。”
转弯就到泰安殿,李公公正忙着奉茶,见到我先请安道“郡主娘娘怎么来了?”
“里面有客吗?”
“哪里,文安驸马刚走,皇上正休息呢。”
“给我吧。”接过李公公手里的茶盘,让小曲小令在外面等着,小太监很轻的开了门,进去,只见朱漆黄幔,这才是皇家气派。
走廊上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在这里侍候的人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得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做任何事都不能发出一点声响。平心而论若不是有郡主的封号在宫里我连做侍女的资格都没有,茶盘在手上倒算平稳,一路上没把茶水洒出来,可是脚底下就不那么听话了,无论怎么压低脚步放慢速度,总是有声音,何况今天穿着莲花绣鞋,光鞋跟就有三寸,换做别人走路都要人扶着了,我能自己走还算好的。
皇上只当是李公公进来了听到推门声连头都没抬,只伸手接茶。毕恭毕敬递上瓷杯,头一次服侍人倒好玩,皇上居然没发现?正要笑,只听“咦”了声,皇上说:“锦宁怎么是你?”
玩不下去了,我说:“怎么不是我?郡主也好公主也好,都是皇上的奴才。”
太子爷说得对,我就是一张嘴巴讨人喜欢,欢喜话说得既让人高兴又不觉得是奉承。果然皇上高兴了,招手让我坐下“你这丫头真会说话,比我的几个公主强多了,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哪有郡主做这些的?”
“知道知道”我说:“您这么疼我,我也该尽尽孝道才是,平时六姐她们在轮不到我端茶送水,这会儿难得有机会,我也是千求万求李公公才肯让我端着茶盘的,生怕摔碎了扰您看奏章。”
“我就说谁这么大胆子敢进来,想来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只有你李公公才敢放人。”
越说越高兴,皇上说:“好孩子,我这里新得了件宝贝,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
一早知道了还是要问一问装成毫不知情并且在见到那一刻做出惊讶从未见过宝贝的样子这样才能博取好感让皇上觉得自己真的是的了宝贝。李公公捧出画轴摊开,将裱精美的画纸上寥寥几笔画着红梅与枯枝,题跋落款全无,这种东西只有是出自名家之手才能让皇上如此宝贝了,若不是,随手赏给哪宫妃子只怕都不好意思挂出来。
“谁画的?”
“不识货吧”笑着让李公公退下“‘鬼斧神手’刘先生的作品,亏你还生长在珍宝堆里,这都不认识。”
“我不认识您知道呀,不也是给我上了一课?只是画上既没有落款有没有题跋,您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别的不敢说,刘先生的东西我件件都认得。”说着得意一笑,那模样像足了楚湘齐,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谁像谁了,跟皇上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错觉其实面前的是楚湘齐,老了以后的楚湘齐,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沉稳,只不过皇上疼我,不像楚湘齐那么冷冰冰的。
李公公又捧来卷画轴,这次是踏雪寻梅,白雪红梅交映竟让画上女子像真的一样。落款正是刘奇珍刘先生。
两幅画用笔走势完全一样,就连画纸纸质都是一样的,正是宫里御用画纸,别处买不到。仿冒的人再高明也找不到那么久以前宫中的画纸了,面前这幅画是真的。
看李公公小心翼翼的将踏雪寻梅捧回去,皇上本来兴致盎然跟我看画,这会儿叹了口气坐下道:“那是当年刘先生为三妹画的,当时还笑她衣裳颜色太鲜艳压住了梅花的颜色。”皇上声音有点低沉,眼角有些泪水“时间是过得有多快呀,老四都这么大了,三妹死了也快二十年了。”
画上的是楚湘齐的娘文仪上公主,没想到一幅画竟然把皇上的眼泪勾了出来,兄妹情深果然不假。
我把帕子递过去,皇上只摇了摇手,过好久才缓过来,却不像来时那么自然,明显还沉浸在对文仪公主的回忆中。偌大的宫廷只有他们兄妹相依为命,皇储间的斗争又是那么凶残,步步惊心,步步谨慎,可以想象他们是怎么相互扶持这走完那段岁月。一直怪皇上偏心,这样看来却也不是偏心了,有什么是比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更能信任的?楚湘齐自幼进宫养在皇上身边,那份情不是外人能看清的,也不是随便一个外甥就可以取代的,而且他自幼丧母,各种痛苦也只有自己能明白吧。
晚风把桌上的画纸吹起一片边角,本来用墨浅,晃眼看去就只有几点墨痕。刘先生的东西就这么宝贝?想到自己房里不是也有一卷珍品?不论笔法走势都是如出一辙的,这时候若是把无麟的画献给皇上,一来能分散他对过去的回忆,再来也能帮到无麟不是吗?
李公公一直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断皇上的思绪,等到一个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来把画轴收回去,看他把画卷好,一点,又一点,本来还在疑惑是不是该在这时候说,心里突然紧了,似乎李公公卷走的不是刘先生的画而是我自己那幅。
“我也有这么一幅画。”
“是吗?”皇上淡淡的“才再说你不会认东西,怎么这会儿倒熟悉了?”
“是真的,笔法、走势都跟刚才那两幅画相差无几。”
无麟是刘先生的徒弟,师傅带徒弟肯定是一脉相承,况且无麟的画的确像极了刘先生的手笔。
“您要是不信我明天就拿来给您看看。”
皇上来了兴致,让我拿去瞧瞧。回房把画摘下来放好,好在没让无麟题字落款,这样等到皇上问起我就说是缠着在无麟书房里拿的,到时候皇上一定召他问话,凭他的口才还不怕让皇上对他改观吗?
无麟在绘画上下了苦功夫,刚见到画时连皇上都愣住了以为是刘先生的作品,只是画纸道出了画的真伪,那不是宫中御用画纸而是这几年南州特产的,无麟进宫才献给皇上几卷,剩下的自己留着画画写字,桌案上就摆着这样的纸。
“东西不错,就是用笔不连贯,不像他师傅那样浑然一体。”
这就看出来是师徒了?皇上未免厉害了点。
“是刘先生的徒弟画的?”
摇头,“不清楚,我又没见过刘先生。”
“那你怎么得到这幅画的?既没落款又没题跋,谁会把这种东西当礼物送呢?”
“您猜猜”我说:“猜着了我就告诉您。”
皇上无奈的笑了一下,没生气,“我要是猜到了还用你告诉?”
“那您说这幅画是好还是不好?”
皇上沉默了,微微皱着眉又看了看画,只有极度欣赏又难以判断的时候才会是这种表情。
“除开名家手笔,这也算不错了。若是换成宫里的纸,再用松油熏香熏得古色点,我还真的以为是刘先生年少时的作品。”
皇上是喜欢这幅画的,不然不会这么夸赞,这正是揭开谜底的好机会。
上前几步站在桌前,侧身施礼“恭喜皇上了。”
“又不是真的。”
“画虽不是真的,可是画这幅画的人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您都说了这画画得好,将来再让他多练习些,难保不会画出比《踏雪寻梅》更好的画。”
“谁画的?”
“您的外甥。”
皇上坐着喝茶,手指在茶盖上敲出细碎声响。半天方说:“你是说北公爵?”
气氛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了。明明皇上很高兴的,脸上也没不满的神态,但是隐隐约约让我感到点害怕。
“这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才艺,倒真是没看出来;好了你回去吧,朕还要看奏章。”
“那画呢?”我回去总不见得把画留在这里,可是皇上又没让我拿走。
“装裱好了再给你,想想给你写什么题词。”
皇上写题词?那可真是无尚荣耀了。等把画拿回来了再给无麟看,一定吓死他,没想到我的几句话就能让皇上对他改观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