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四没有立马回答狄戌,而是对犟驴子说:“驴子,咱们都饿了,你去把老虎肉烤了吧。”然后又对穆泰说:“你去弄些水来。”
“那我去把衣裳弄到水里冲一冲吧。”看着那两个人都被郝老四支走,康三很是识趣地抱着被血水浸透了的衣服也跑了。
如今这里只剩下狄戌与郝老四了,狄戌感觉莫明地严肃起来,神色凝重地问郝老四:“你说咱们除了忘记跟陆将军商量一起进兵的事外还漏算了什么?”
郝老四长叹一声,说:“没有什么事,可问题咱们在这个事上少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
狄戌脑子里突地一跳,连忙问:“什么事?”
“军纪、军令!”郝老四将头凑到狄戌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狄戌正要满不在乎地摇头,可细细地想来却觉得问题严重了,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连声骂自己:“我真混!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对郝老四说:“我这人还真像我姐说的那样,老是顾前不顾后。只想着大干一场,确没有想到军令如山这句话!……,哥儿几个是我拉出来的,今夜干得倒是痛快了,可明天回去……,哎,都是我误了兄弟们。”说完使劲地在自己的腿上捶了又捶。
郝老四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时眼中流动着满是星光,努力了几次方才开口对狄戌说:“我从小的时候就梦想做一个大英雄,所以不顾家里的反对一心习武,习成了武就一边做着行侠仗义的大侠梦,一边给家里闯祸。后来得罪了家乡的富户,被逼无赖上也五原山。原以为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侠仗义了,可没有想到收留我的王原山寨却是一个晌马窝。他们整日里算计着乡邻,干的全是打劫掳掠的事,我看不过引了官兵上山杀了那个寨主投了军。
按说,我这样也算是大忠大义了吧?可有人却说我是反复无常的奸诈之辈,整日里在上司面前给我摆小凳,后来忍不过才又闯出祸来。兜兜转转被发配到了曲河充军,年年看着契丹越境犯我,我却一点儿奈何也没有。就在我打算弃营而去的时候,你来到了这个军营。狄戌,你身上的那股子傲劲吸引了我,看着陆将军对你特别地态度,我原以为你会受到重用……,可不想……,哎!”
提起这些事狄戌气就不打一出来,自己的想法与郝老四一般的,原以为陆宇承对自家有亏欠会提拔自己建立功业,可不想陆宇承只让他做一些跑腿儿的活,狄戌他早就不舒服了,经郝老四这一拨弄火蹭蹭地往上就蹿,唾了一口说道:“可不是!他还说要好好补偿我们兄弟,补偿个屁,我至今连我姐姐和弟弟们的消息都没有。”
“我听你经常提到你姐姐,你很想她?”郝老四突然这样问道。
狄戌长叹一声,回答:“嗯。我现在特别想让她把我打一顿,我都快三年多没有挨过她的打了。……,不仅想她,我还想我的两个弟弟。没了姐姐在家里,也不晓得让那些刁邻欺负得怎么样了!那两个书呆子,笨得很呢!”
郝老四听了眼睛一热,长叹一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回去见见亲人可不容易哦。”
“这我知道,所以我这么急着立功。”狄戌点了点头闷闷地回答着,想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不想这次功没立成,反倒连累了你们。
“我有一个想法……”郝老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头翻着眼看着狄戌。
知道他在等自己问,狄戌很上道:“什么想法?”
郝老四一个翻身,趴在狄戌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惊得狄戌蹭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张大着嘴半天才吼了出来:“你,你是想让我当晌马?”随即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似地一个劲地说:“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要是让我姐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回头看见郝老四一非又惊又痛苦地瞅着自己,狄戌使命地摇着头说:“真不行,我姐到时候知道了非气死不可,你不知道,我是我姐带大的,说是姐其实跟娘差不多。要真被我气死了,那我的罪过可大了去了。”
“我又没有说让你真去当晌马!”郝老四长叹一声,低低地吼着。看着康三儿他们几个还在那边磨叽,他便站起来攀着狄戌的肩膀说:“咱们几个先拉一批人去干一阵,等立了寸功后就去投奔王琦王大人。你应该也知道,王琦王大人现在是主管北方军务的,咱们就是到他们手下去当一个马前卒,也好过在陆宇承这里受窝囊气啊!”郝老四说到这里,话峰又是一转,长叹一声道:“现如今咱们也就只有这条路走了。你想想,按陆将军执行军法的习惯,咱们今天回去不是一个死也至少是一个残。你缺着胳膊缺着腿回去找你姐姐和弟弟们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我们想一想,要知道,我们都是你带出来的!”
郝老四的声音颇大,康三儿他们站得也不是很远,狄戌他们俩说的话虽然不是句句都能听得清楚,可大致的意思却也听了个明白。三个人蹲在河边儿上也在嘀咕着这事,虽说对回营的结果很是害怕,可他们一点儿却不后悔。商量了一阵三人齐齐地站起,一前两后地向狄戌他们走去。
“刚才我与老四说了一会儿话,跟你们也有关,你们也过来拿拿主意吧。”狄戌见康三儿他们都过来了,便将他们全都叫过来,将郝老四刚才对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康三、穆泰、犟驴子都把头转向狄戌,六只明炯炯地眼睛在月夜下闪着锃亮锃亮地光。三个互相看了一眼,齐声朝狄戌说:“就算没有出身,也比现在这样痛快,老大,咱们听郝老四的,晌马就晌马吧。”
狄戌仰着头看了天空好久,低下头来眼中盈满了泪水,长出一口气说:“好吧。
“太好了!!”听见狄戌同意带头拉队伍,几个人都激动地欢呼起来。
郝老四做过晌马,所以他很会挑地方,看准了一个三不管的坨坨山,这个坨坨山北临契丹,南靠大宋曲河守镇,东临准格部,西为一片荒原。坨坨山有一伙土匪,都是一些杀人越货的畜牲,狄戌同郝老四他们上摸着夜黑就将匪首给解决了,一些负隅顽抗的蠢人也让他们见了阎王,剩下的一些老实人就留了下来。于是,狄戌便在这坨坨山当上了山大王,其他四人按年龄顺序郝老四、康三儿、穆泰、犟参驴子,当起了二三四五当家的。
看着山寨里操练的篓罗兵,狄戌不住地点着头,突然转过头来问郝老四:“咱们什么时候攻下山去呢?”
其实狄戌心里想的还是早建功业,然后回去见他的姐姐弟弟们。狄戌想得好,可郝老四却不这么想,他想的是:“如今朝局不稳,皇室内外不修,今日契兵兵举来犯,是为乱世。所谓乱世出英豪!”他所想的与狄戌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当初他哐狄戌出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心知可不能跟狄戌说实话,若不然自己的下场肯定跟那些群狼猛虎一样。眯了眯眼,哈哈一笑,说:“大当家的这不能急啊,咱们刚安顿下来,目前要紧的是练兵。那契丹兵就在咱们眼皮底下,等咱们兵强马壮了还怕没仗打?还怕没功业建?”
听着郝老四话风跟以前说的不一样了,狄戌心里头顿时觉得堵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满腔的热情化成一声叹息。
看着狄戌转身离去,郝老四身上打了一个冷颤,他一直都觉得把狄戌摸得很透,可今天却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想要追上去问狄戌到底是什么想法,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当初是他将狄戌拉出来立山头的,狄戌的心思他知道,可他的心思未必狄戌就不知道。
虽为匪,狄戌不失善良心
自从被郝老四哐上山后,狄戌心里一直都不疼快,他觉得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可郝老四说的好像也在理,虽说现在是有几十号人了,可是一不够攻击契丹外贼,二不没有那个向陆宇承讨价还价的资本,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钻进了死胡同。
如今正值十一月初,算是隆冬季节,已经没有什么郁郁葱葱可言了,满地枯草焉搭搭地趴在地上。狄戌翻身下马提溜着马缰在田间地头随意地走着,脸上一片茫然,那样子简直跟趴在地上的枯草有得一比。跟在他身上的小兵山子见狄戌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睛滴溜一转,踮着脚上前来笑着对狄戌说:“前面往西有一个镇子,那里有家酒厮不错,大当家咱们去那里坐坐怎么样?”
“离这里有多远?”狄戌揪了一根枯草塞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问。突然他眉头一皱,严厉地说:“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什么当家的,怎么不听?耳朵里塞草了是吧?”
这话语气特别地重,山子抖了一下个激凌,迭声应着:“以,以前叫惯了,一时改不过口,忘,忘大,大哥饶恕。”
山子卑颜奴膝的样子特招狄戌讨厌:“滚滚滚,滚回山寨当你的土匪去。别招我眼烦!”说完提起缰绳翻身上就了马,马鞭在马屁股上狠命地一抽,马疼得稀溜溜地叫,抬起蹄子就疯跑起来了。
见狄戌骑上马一转眼就跑得没影了,山子连忙翻身上马跟了上去,可跑了一段就瞧见狄戌勒住马缰横眉冷眉地立在马上挡在路当间呢,他连忙策马过去,小心翼翼地说:“二爷说您对这里不熟悉,让,让小的随时在身前伺候着。”
狄戌一听脸顿时黑得跟个锅底似的,手一抬鞭子就甩了过来,转眼间就招呼到了山子的身上。“好像一个没眼色的东西,跟爷爷我的梢还敢捎带上我的兄弟!招死是不是?”说着手又是几抬几落,山子的身上又挨了好几下。
山子早在郝老四那里听说过狄戌的脾气,狄戌打他他躲都不敢躲,只是缩着身子挺着,待狄戌气消一会儿方才唯唯诺诺地开口:“爷冤枉小的了,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盯爷你的梢啊。小的真的是奉了二爷的命在爷跟前伺候的,怕爷您不熟悉路迷在山里头了。”
狄戌越听越听,他本来就对郝老四有想法,山子这样说越发加重了他心里的疑惑,总觉得郝老四哐了自己。前两天他闲着没事,在山寨里转了转,发现山寨里来了好多生面孔,而且还有女子出入,他偷在暗处观察了一下才发现,那些女子都是镇子上的娼妓。他就纳闷儿了,郝老四把这些娼妓带上山干什么,正纳闷呢,就听见几个小喽啰兵说什么收粮的事。他一听更纳闷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官兵,怎么还征收粮草?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所以今天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下山来了。他下山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要弄清楚郝老四带的这哨人马到底干什么的,他虽然混可也知道大是大非的,可不能让人装进袋子给卖了。想到这一层他怎么可能让山子跟着呢,若自己想的是真的那谁都不能信了。
狄戌眯眯眼随即脸再次一沉,声音中透着不耐烦道:“少在这里给我唱嚎,爷我不吃你那一套,你当我三岁孩子呢!伺候?哼!滚,赶紧给爷滚,要是慢了,爷我拆了你的骨头。”
狄戌说的这番可不是吓唬山子的话,他现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要是山子还跟着他就宰了他,这也算是敲山震虎一下,若是山子听了他的话乖乖回去,留他一条命也算是积点荫德,也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前两个月狄戌他们刚上山那会儿,原来的头目们也闹过事,半夜起事要杀了他们哥儿四个,不想狄戌一个人就把那些头目们就解决了。好家伙那一身的煞气,山子想起都混身发颤,狄戌刚才眯眼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股让自己害怕的气息,他哪还有胆子跟啊,连忙唉唉地应着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对山子这次的反应狄戌很满意,可也不是很放心,坐在马背上看到山子跑得没了影子他才调转马头朝西头的那一片农庄上去。
路过一片灌木林子,是大片的农庄,一望无涯的平原上星星点点地落在这片原野上,有些是单独散落着,有的是十几片房子挤在一块的,狄戌离得老远看了看越看越眼熟,晃然间才发现这跟西河很像。他顿时心情激动起来,啪地一声抽打在马上,马儿应疼一溜小跑进了庄子。
这个庄子表面上看也就一堆房子堆在一起的农庄,可进里一看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街两旁的房子也是错落有致地停在道儿的两边,每间临待的房子都是木板封的门脸,从那门边挂着的幡子看这里以前应该是很兴旺的,只是狄戌不明白今天怎么都关门闭户了?
狄戌一边琢磨一边打着马穿街而过,可走过了整个街道都没有遇着一个人,正要失望地调头离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哭闹声,狄戌一阵兴奋打着马就朝那声音的来源赶去。
狄戌顺着声音来到街面的后边,然后骑在马背上穿过一个只容一马而走的巷子,那哭闹声越来越响了,他侧耳一听:“杀千刀的,那是我们娘俩的口粮啊。杀千刀的!”狄戌赫地一跳,又是惊又兴奋,惊的是居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干这待欺负弱小的事,兴奋的是自己行侠仗义的梦想总要实现了。双腿往马肚子上一夹,蹄蹄踏踏就到了一个小院前,坐在马背上往里一瞧,噌地一下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咚咚地就往小院里冲。在小院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左手一提,右手一拧,两个拖着老婆子的大小伙子就被他甩到院门边上去了。
“谢谢!谢谢!谢谢这位侠士!”老太婆被救立马跪到狄戌的面前磕头。
狄戌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哪里能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给自己行跪礼,弯腰下去连忙将老人搀了起来:“老人家莫要这样,快些请起。”然后转头对被自己扔到门边的人走去,抬腿就在两人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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