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看看他,面前这个人衣冠楚楚和第一次见面时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忠厚的外表除了一双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狡黠,无心有心不去管,可刚才那一幕太刺激人,她是经历过那种被人大庭广众押解走的羞辱的,那一幕让她好久晚上都无法入眠,梁瀚冬当着她面这么被弄走,她怎么样都无法忽略。
乐泽国话里的意思她懂,也知道梁瀚冬身边最了解他情况的,除了萧枭别无他人,而萧枭也正是梁瀚冬公司副总,同时还是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头,如果她真想知道什么,无疑还是得去问问那个萧枭。
“许小姐,怎么样我们找个地方去吧文件签了吧,我看梁先生这回事不小,能这会儿逮人,还是以梁先生这样的身份地位,估摸着很快会有人来查封他所有的资产清算,到时候可就不好过户了。”
乐泽国在她身边说话打断了她的沉吟,无心最终推开他递到面前的文件袋:“萧枭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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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雅阁顶层这会儿并不营业,不过自然不拦着几个后台老板来这里消费,只是这会儿没人有心思泡妞,范殷达白面团般的脸上浮现难得的焦躁:“我说萧子,究竟怎么回事梁子他这是玩哪一出啊?怎么把自个玩进局子里去了都?”
萧枭屁股黏着吧台前的高脚凳子,这会儿酒保都给打发走,他就自个给自个弄来酒杯从酒架上捞了瓶红酒,看了看牌子随手开了,腥红色液体淌血一样注入,他百无聊赖的举起来抿了口,啧啧一叹。
范殷达不乐意了:“我说你倒是说话呀,哥几个问你话呢,好歹给一句明白话,还当是兄弟不?”
萧枭咕咚咽了口,说:“梁子发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问我不如直接问他。”说完又要去喝。
范殷达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嘿,我要能问我跟你磨叽个鸟啊,他这成天邪性的谁敢去找他犯抽,你好歹是他公司里的副总比咱几个明白事吧,他公司这是真出大事了?你这副总怎么当的?让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你还有闲情逸致来这喝酒啊?上回不是都知会你我那二舅打听来消息了嘛,莫家那小子回来就是冲着梁子来的,让他仔细点,怎么还就仔细进去了?”
萧枭两手一摊:“我说我真不知道你信不?”
“信你有鬼!”范殷达一口把酒杯里的酒自个饮了干净:“你好歹劝着点,这他妈都烧了两百万真钞了不带响的啊,还不够他消停的?甜甜去了就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这是要糟践自个到什么时候。”
话说完萧枭还没开口,大包间门口有动静引得范殷达眼皮子一溜过去,再细看人就定住了:“唉呀妈呀大白天见鬼了!”
萧枭顺着他视线过去,也有些意外的看到许无心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个女孩身上带着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烟火气,而这种气息却和这些生活的嚣张的子弟不同,他们活的很恣意而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许甜活的纯善简单而不浮躁,他们其实是不同的世界而梁瀚冬硬生生把她从另一个世界里拉了进来。
他们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毁了她的一生,但你似乎从无心身上感觉不到以为的恨或者憎恶,有时候你只能从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些的自惭形愧。
也许,是因为他们总是有愧于这个女孩的吧。。电子书下载
不只单单是梁瀚冬会有那么深的愧疚的。
无心就在范殷达诡异的目光和萧枭深邃的视线里默默走过来,然后站在两个人面前却对着萧枭直截了当的问:“梁瀚冬出了什么事?”
萧枭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深深叹息,没有发出声的那种,倒也不意外无心的问题,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无心好半天,这时候范殷达有点咋呼的叫了声:“这他妈怎么回事啊究竟!”
谁也没搭理他而萧枭这才开口:“甜甜,你不是已经不管他了吗,干嘛还来打听这些?”
第八章 抉择
无心咬着下唇那样子有几分犹豫,然而萧枭目光注视下她还是又说:“我想不问的,你会回答我吗?”
一句话说了两个意思,她的犹疑,以及她的疑问。
萧枭心里掠过丝怜悯,为梁瀚冬的痴情,也为无心被这样一个家伙纠缠上的悲哀,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这两个人的纠葛,都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勿论这局中的二人。
“哎,我说谁来给老子说个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甜甜你是人是鬼啊?”范殷达也不知是调侃还是不满,在一旁嚷嚷。
跟着一块进来的乐泽国是认得范殷达的,这会儿笑了下:“范少,要不咱出去喝两口,我跟你简单解释下?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的。”
看着范殷达和乐泽国两个人勾肩搭背走出去,萧枭指了指面前的吧台座:“坐下吧,想喝点什么?我请。”
看无心不动弹他笑了笑,虽然没有梁瀚冬芳华绝代可也少不得是养眼的美男子:“甜甜,你我交情虽然不如梁子,也是一块看着长大,我萧枭不算是十恶不赦的吧,坐下来喝点东西的情分,你也要划清吗?”
无心知道自己从来和这帮子人嘴皮子说不过,也没再矫情,默默坐下来,然后就看着萧枭取过一旁的雪克杯,从酒架上捞下来几瓶酒,顺势夹着两个干净的细脚酒杯,灵巧的开了瓶子左右开工倒进去,上下翻飞的摇了,要说这些人吃喝玩乐都是祖宗萧枭做起来绝对不比酒保玩的差,更加上人高大俊美这要是在人声鼎沸的酒吧大概就该引得多少人尖叫了。
只不过此刻唯一的观众有点呆滞,不怎么捧场,只是看着萧枭修长漂亮的手指头顶开盖子倒了一杯五彩十色的鸡尾酒出来顺势放了顶小伞,才又给自己也弄了一杯,方才做了个请式:“请吧,甜甜。”
无心端起来当口萧枭把自己的那杯探手过来砰了下:“这是我调的,还没取名字,你尝尝看味道如何,放心,都是低度甜酒和果汁,不醉人的。”
无心似也并不在意,咕咚几口就把杯子里的酒吞了,看得萧枭眨巴了下镜片后的眼睛扶了扶镜片:“不过好歹是酒,我说甜甜没你这么吞着喝的吧。你以前可不这么样的。”
无心抹了抹嘴角:“我以前怎么喝?”
这是她头一回不避讳提起过去,神情也不多少冷淡,倒是把萧枭看得愣了下,又不由得嗤笑了声:“也是,都过去这么些年,大家谁没变呢。”
他有点感慨的说:“这酒如何?”
无心侵吞牛饮的况且她也没味觉直接摇头:“不知道。”
萧枭愕然又是解嘲一笑:“我忘了,你……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他举着酒杯那五彩色泽的液体流淌在他白皙的脸上如同一层晚霞,“我放了五种味道酸甜苦涩咸都有,人生百味不过这五味全在里头了,饭桶说这东西不好喝就是个看头,可我倒觉得这味,挺耐人寻味的你说呢甜甜?”
无心不说话不过她倒是被萧枭的话吸引看着那杯子里的液体,说起来五味杂陈的滋味虽然她已经没什么感觉可当年呢。
“我虽然是梁子兄弟不过说句公道话,他这辈子最大错就是对不起你了,上回你在墓园做的事我还挺佩服,你够绝,梁子这辈子大概也就你能这么说断就逼着他断了,不过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你现在何苦再来?甜甜,分开就别再回头,我不是扯我兄弟后腿,反正他也就这样,只是你要反悔,你之前的苦可就白吃了,你该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枭淡淡的说,语气是诚挚的,诚如他自己说的,走到这一步,无心吃够了苦如果真断在这,未尝不是件幸事,可再搅合进来那可就不是能第二次脱身的了。
无心咬着下唇狠狠的,几乎要把它咬穿一般,面色发白,而萧枭也不催促,只是玩着手里的酒杯,晃动着斑斓色泽的液体。
“他会怎么样?”无心问,问的有些有气无力。
萧枭摊摊手,眼镜片里掠过一抹光泽:“说实话?我不能肯定,不过,他曾经跟我说过,欠你的,他一定会统统都还上,这家伙从来说到做到。”
他看了眼脸色愈发惨白的无心,叹口气:“当初他往死了折腾你,如今他往死了折腾他自个,也算是报应吧。”
无心闭了闭眼,半晌说出一句:“何苦。”
“是啊,何苦,你就由着他去折腾他那半条命吧,反正他如今谁的话也是听不进的,我也懒得再和这疯子计较。”萧枭耸了耸肩,脸色无奈。
无心一把夺过萧枭手里那杯酒,仰头又是几口吞下,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淌下,只能感觉的到寒凉:“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甜甜,”萧枭突然伸手按住无心的肩膀,看她失神的眼睛没有什么聚焦感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就好,你就让他去赎罪去忏悔,你不是决定了和他分开的吗,那么何必在意他发疯?他要把欠你的还你,但是你并没有必要去接受的。”
无心望着他,失神的看着:“可他会放过我吗?”或者说,她能放得开吗?
以为放得开,所以不理睬,以为能斩断,所以肯跪下,什么样的狠都下了,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可一旦面对变故,她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脚。
那是一张自己织下的蛛网,千丝万缕的牵绊着,潇洒的离开只是幻想,就这一点来说,也许梁瀚冬比谁都清楚。
“他会被判刑吗?”无心轻轻的问,浑身透着一股子疲惫,她累了,面对命运真的累了,有些不想挣扎。
抗争命运消耗生命,可放弃,却不过一瞬间的风淡云轻。
萧枭同情的看着她,“也许会也许不会,这都要看你那个表哥会怎么做了,哦,再就是他这家伙肯不肯为自己争一争了。”
无心身子倾斜在吧台上,歪着头颅微微眯着眼睛里有些许的光泽流淌,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懒散:“所以他从来就没想过放过我是吗?”
无论是莫同坤还是梁瀚冬,两个人都和她关系亲密,能够解开这个局的只怕只有她许无心,梁瀚冬是在赌,赌她的不忍,赌,她的不舍得。
—文—萧枭再没说话,他的沉默等于认同了无心的话。
—人—她无力的问:“你们难道由着他胡闹?”
—书—萧枭支着头颅叼了跟烟在嘴上:“不要说这个公司是他小子一手自己赚出来的,他不要江山要美人,那也是他的自由,何况谁叫咱是兄弟呢,他这辈子就疯在一件事上,怎么说,两肋插刀也得陪着他玩下去!”
—屋—无心默然,不愧是打出来的铁血交情,嘴里再说的天花乱坠的漂亮,逼迫人的狠劲头,同样不差分毫的敢做敢说。
梁瀚冬逼着她面对一个选择,放手,任由他陷入不知道谁设下的圈套入狱破产,也许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狠招,他不是不知道,只怕是不愿意反抗,因为他想要向许甜恕罪,他要去经受许甜经历过的一切。
或者,她转身离去,再不管这一切纷纷扰扰。
“同坤哥做了什么?”无心最终还是问了。
萧枭挑了下眉梢,些许了然些许遗憾,却说:“你不会不知道你这个表哥当初怎么走的,如今他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是什么想必你也该明白,他用他在海外吸引过来的庞大资金链和我们竞争在南方的一个投资项目然后撤资,并且曝光了这个项目涉嫌暗箱操作标的泄露,引了商贸部介入,之后你也就知道,当年梁子就是用这个手段把莫家的底给曝光出来引了司法介入,想必之后,当年的事就要重演一遍,只不过这一回,主动被动的人,调了个个。”
他说话的调调有些平日没有的嘲讽,嘴里那支烟显得几分浪荡,你无法从他话里感受出这件事有多麽的不得了可无心是亲历者,当年梁瀚冬这一招让莫家彻底垮了要不是他后来收手,只怕莫家就没有后来了。
数额巨大的亏空,这一行政商来往中见不得光的那些东西,这些人做生意哪一个少的了这些?不察不要紧只要查,那是谁也经不起查的。
何况,“梁子家老爷子退了有些年,他那个叔叔最近有点事被人盯上了,如果再扯上这些,那就热闹了。”当年莫家在仕途上也就在同时出了不大不小麻烦然而因为经济原因合并调查,这件事就大了。
莫同坤复制的当年的手段对付梁瀚冬,可以想见他当年的恨,而梁瀚冬也许看透也许并没有看透总之他现在就眼睁睁看着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当所有罪名都聚集他头上,想必这个牢,他是坐定了。
萧枭说话间嗤笑了声:“莫同坤看来是真恨梁子,他牵扯进来的资金有几亿,如果再扯上梁子他叔叔的事,他没小十年是出不来,想必莫同坤是非要梁子脱一层皮,指不定还要他小命呢。”
第九章 劝
萧枭看无心脸色越发不好,就说:“这些都是男人们的游戏,其实你完全可以别管,甜甜,看在你我好歹也有这么些年交情份上你还是听我劝一句,别管了,管了你就脱不了身了。”
无心默默低头,也不知她视线在什么地方聚焦:“你当年这么劝过梁瀚冬吗?”
萧枭哑然,无心盯着他看了会,迷迷茫茫的眼神里露出的光芒令萧枭觉得此刻这个女孩的视线有些无法令人直视,这个被他们在所谓欲望和游戏中牵连附带的女孩伤痕累累,无端端令人唏嘘。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他这算什么?一边是劝,一边却又诱惑着,他究竟是希望许甜回头?还是希望她就这么离开?
也许他也喝多了。
低头摸出火柴擦亮了点烟,却被斜旁伸出手来的无心伸出手指夹过去抽了一口,深深的吸再深深的吐,然后一把掐灭在烟灰缸里,仰起头尖细的下巴舞动了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她扭头走了,身后不带一丝的留恋,萧枭并没有去追,也没有看她离去的背影,而是怔然看着瞟了一缕青烟的烟头,然后突然摇摇头苦苦一笑。
无心走出天堂雅阁的大门外头天还是亮着的,只是许多地方已经开始亮灯,傍晚的余晖还在天空剩着一缕晚霞,朦胧的车灯远远一条逶迤而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余留的都是尾气的味道,这个城市繁华喧嚣,亭楼大厦壮观如林,可它的天空不美,空气也很不好,然而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无论她怎么样的厌恶它都是她的血肉,剥离不得难以割舍。
她没有招手打车也没有去挤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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