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祠的正堂上,星渊将军的灵牌位于正中央,灵前三柱素香正缓缓燃烧着,几样虽然简单但是十分精致的祭品整齐摆放在供桌上。海青狼走到案边取香点燃后交给星靥:“星渊将军战功无数,死后却被前朝无道昏君下旨掘墓弃尸曝于荒野。父皇曾经派人在京城一带仔细寻找,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将军遗体妥善安葬。今天是星将军的祭日,只能让你在他灵前上三柱香,但愿他的英灵能庇佑你一生。”
星靥眼角一跳,怔怔地望着海青狼,他安慰地笑了笑,把香放进她手里:“战神星渊是我最敬重的武将,虽然你是他女儿,但在他灵前也不要用这种眼神勾引我,我不想在这儿做出什么事来唐突先人。”
星靥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手拈线香,转头望向供桌上紫檀木雕刻的父亲的灵牌,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恭恭敬敬地跪倒在桌前的蒲团上,朝着父亲磕了三个头,再小心地将香插进香炉里。
星靥原本想好了今天悄悄找个香炉焚点香烧点纸算是为父亲尽孝,没想到,海青狼竟然会记住这样一个日子……父亲一生打过大大小小的无数次仗,其中有不少就是为了压伏蠢蠢欲动的北遥,战神星渊的刀下也有过很多北遥亡魂,原以为北遥人都是敌视他的,弄出个忠勇祠来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收买人心,谁知道海青狼不仅记得星渊将军的祭日,还这么有心地把她带到了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来祭拜。
星靥闭闭眼睛,收回胡乱的心思,望向灵台上缭绕香烟中的高大灵牌。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天上重遇了吧,也许他们还舍不得转世投胎,还在默默地望着这个留在红尘里苦苦挣扎着的女儿。他们应该会为了自己的女儿欣慰吧,女儿并没有辜负了‘星’这个骄傲的姓氏,女儿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战神星渊的女儿,姓星的人没有一个是懦夫,抛头颅洒热血只当作笑谈,为了忠义可以牺牲一切。
一切……生命,贞操,灵魂,未来。当然,还有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海青狼也象暗夜深宫里的元熹一样双手抓住喉咙倒在血泊里翻滚,或者是象董国舅那样被人一刀斩断了头颅,或者是星宿海雪原上雪暴里那些横飞的血肉与断肢残臂……
星靥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皮肤上一阵碜碜地痛痒,仿佛又被雪暴白毛风里那些细尖的雪屑刮刺着。
海青狼不愿意星靥沉浸在忠勇祠的悲伤气氛中,只让她呆了一小会儿就把她拉了出去塞进马车里,马车行行复止止,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却是已经出了太冲城,来到了不知是哪里的一片开阔草原上。一小队着装整齐的青狼营军士们打着飞扬在风中的旗帜,正列队等候他们的拭剑王。
“这是……”
海青狼呵呵笑着跳下马来,扶星靥下车,牵着她走到阵前,在众多兄弟们艳羡的眼光里洋洋得意地大声说道:“王爷的女人美不美?”
众多青狼勇士齐声大吼:“美!”
声音洪亮,随即是众人爽朗的大笑,这些草原上男儿们的直接与热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星靥脸红得象有把火在烧,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指甲死死掐住海青狼的手。海青狼也跟着大声地笑,抱着星靥放上一匹温驯白马的背,他则骑在他的战马背上与她并肩而立,扬声笑道:“坐在这儿,让你看场好戏!”
海青狼所谓的好戏,就是一场射箭比赛。和别处的射箭不同,青狼营比箭法时射的靶子是活物,几大笼咕咕鸣叫的鸽子被人抬在了阵前,每笼百只,两人一组执弓骑马追射从笼中放出的鸽子。各人使用的羽箭上都做了标记,在鸽群飞高超出射程前谁射中的数量多便取胜。
勇士们早已经蓄势待发,海青狼一声令下比赛开始。顿时有两匹战马窜出阵外奔到了前面平坦开阔的地方,鸽笼打开,百只羽鸽拍打着翅膀争先恐后地飞出来,两人的箭也闪电一般射出,不时有鸽子中箭坠地。
就这样比了数组,最后一场比赛中丰博尔以一箭的优势赢了萨朗,得意得举起长弓哈哈大笑,骑马奔至海青狼面前,挑衅地看着拭剑王大声说道:“请王爷赐教!”
星靥看看海青狼,怎么,他也要去比?
果然海青狼笃定地对着她笑笑,接过一边递过来的强弓,将箭壶挂在鞍桥上最顺手的地方,策马越过丰博尔,奔向远处。
星靥的心莫名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眼光一直追随在那个渐骑渐远的背影上,手紧紧攥住了马缰。她知道海青狼的武功高强,可从来没见过他射箭,看丰博尔的箭法已经如神技一般,不知道他能不能比得过。
蓝天上的白云极低极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蓝天下的草地极绿极绿,仿佛一不小心就可以沉没进去。百只或白或灰的鸽子同时从笼中飞出,翅膀拍打出叭叭的响声,惊惶地在头鸽的带领下回旋着向蓝天上飞去。
海青狼一身苍青色战袍,驾下黑色战马,手中墨色铁胎硬弓,弓上搭了三枝雕翎箭,有如旋风一般在草地上奔驰着,马儿每踏出一步,便有一箭射出,只听得弓弦呯呯作响,无论马儿怎么腾挪跳转,他只款扭蜂腰轻舒猿臂,手到处总不虚发,不时有鸽子坠在他四周。
丰博尔也打马追去,两个同样高大强壮的北遥男儿在马背上尽情展现着自己的勃勃英姿。海青狼激情四溢,一边扬弓发箭,一边竟然大声唱起青狼营的战歌。
“秋草马蹄轻,角弓持弦急。断蓬孤自转,寒雁飞相及。长风金鼓动,白露湿铁衣。万里云沙涨,平原冰霰袭。”
丰博尔听着拭剑王浑厚嘹亮的歌声,跟着一同唱起,列队观战的青狼勇士们心里涌起豪情,也开口唱起这属于男儿的战歌。
“军气横大荒,战酣杀声起。四起愁边声,敌寇闻声泣。旷野饶悲风,烈血震鼓鼙。驱骑猎长原,厉志凌云逸。”
星靥忘了喝彩,愣愣地看着海青狼的身姿,听着耳边震聋伐聩的战歌声,有一刻甚至忘了身在何处。
絮乱丝繁天亦迷
第三十一章
海青狼当然不会跟他的下属们争射箭比赛的彩头,前六名中除了丰博尔和萨朗,其余四名小队长各自所属的小队明天都放假一天,一人加发一个月军俸。命令一宣布,阵中掌声欢呼声如雷,海青狼满意地看着这些手下,打马回头。
星靥被他伸胳臂抱到了自己的马上。以前也曾经共骑一马,不过那是在星宿海雪原上遭遇敌人攻击的时候,性命攸关,谁也顾不上多想。此刻当着数名手下的面又被海青狼大大咧咧地搂着,星靥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侧坐在起伏不定的马背上,搂紧他是下意识的举动。贴在这个温暖的胸膛上,有种平生即是醉乡的感觉,这世上有没有一种酒,饮尽后就可以抛却所有故梦前羁,从此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没有过去,只剩下未来。
海青狼。
星靥在嘴里无声地念着这三个字。
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叱马,重重沉沉的一声从胸腔里发出,厚厚的胸膛跟着震动,星靥抬起头看出去,他们并没有往回京城的方向走,而是继续向西,原本平坦的道路渐渐向上抬起,前面已经是一座山峰。
“我们这是去哪儿?”
“自然是去一个好地方!”海青狼扬鞭加速,黑色战马背上带了两个人速度一点也不慢,扬着蹄跑得两耳生风,越来越陡峭的山路它也如履平地,蹄铁踏在山石上,偶尔有火花溅出。
星靥在云州的时候曾经从马背上摔进山崖,所以现在十分紧张害怕,手紧紧地抱住海青狼,埋头在他怀里不敢往外头看。海青狼十分满意地看看她依赖的模样,更加大声地叱动马匹,非要跑得更颠更险些。
这是太冲城西北固山的余脉,虽是余脉,山势依然很高,曾经被燕国军队视为抵御西北方向北遥国的天然屏障,但是海枭獍当年机巧地在这座山下设计施伏,全歼了燕国京城里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守军,三万余具燕军尸体,曾经填满了崖下的山谷。
星靥并不知道,就在她经过的这条路上,每到夜晚还能时时看到鬼魅的磷火。她只知道当海青狼最终带着她登上山峰的最高处,站在崖头远望前方仿佛笼着迷雾的暗紫色城廓,天际流云与初春微风里携来的花香,让她从心底里发出赞叹。
“真美!”
海青狼抱着她跳下马,长臂一伸指向南方:“好一座巍巍太冲!”
经历了千年风霜洗礼的太冲城,安静得象一匹沉睡的巨兽,绵延盘踞在视线的最极处。天地无穷,造化之功。但是太冲城让人深深感觉到人力的伟大,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心力与生命,才能建成这样一座生生不息的城池。
就是为了这个么?星靥觉得自己有一点明白了战争与杀戮的原因,也有一点明白了为什么在失去以后,还有那么多的燕国人心心念念地要重新回到这里,不惜用尽一切方法,付出可能的最大代价!
“攻打太冲城的前一天,我也站在这里,远远看着太冲城的方向。”海青狼深深吸一口山顶上清凉里带着花香的风,“那一天的天很晴,象今天一样,天很蓝,只有一朵云,就停太冲城顶上,圆圆的一个圈,圈里还有一团,远远看着象个眼睛。当时我就在想,这一定是我娘亲不放心他的儿子,在天上看着我和大哥在沙场上厮杀。”
吹在脸上的风突然变得暖了一些,就好象真正的春天一步就跨到了身边,轻轻盈盈地拂面而来。
星靥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太冲城,象是看着水里的倒影,影子里也有一个她,几年以前的她,北遥大军围城的那一天,和小婶婶坐在玉台宫的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天。一碧如洗的蓝天上只有一朵云彩,团团卷卷地,被风撕扯成一个依稀的圆,圆里头的云层有浓有淡,星靥久久地抬着头,对小婶婶说道:“你看那象什么?”
小婶婶看了,说象一面镜子。星靥摇摇头,笑着用手指向天空:“难道不象一只眼睛么?在天上看着我。”
小婶婶听了这话,抬起的头很久也没有放下来,星靥脖子累了,干脆就枕在小婶婶肩上继续看:“那是小叔叔在看着你,也是爹娘在看着我。你说是不是,小婶婶?”
是不是?
星靥有点惧怕地转过身,不想再看回去。背后的海青狼看着她的脸,眸色渐渐变深,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星靥……”
星靥无端觉得很累,疲倦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何控制脸上的表情,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哭或者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时候会把这两种情绪混淆了起来。她慌乱地抿了抿唇,冲动了跨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海青狼的腰。
拭剑王爷颇费了一小会儿功夫才缓缓抬起两只胳臂,同样环抱住了她。身后的丰博尔等人咳嗽着,知趣地把头别向一边。从星靥身上散发出的香味盖过了风里的花草香,让海青狼觉得全身都被温柔地轻抚着,无比适意。怀里的腰肢这么细,每次裸裎相对的时候海青狼总要一再提醒自己轻一点、再轻一点,不要一不小心就把她撅折了。
“丰博尔!”海青狼扬声唤道,身后传来响亮的喊到声。拭剑王扭头冷冷瞥过去一眼:“带着你的人后撤二里,一个时辰之内有胆敢上山惊扰本王者,军棍侍候!”
丰博尔怪笑着回答道:“一个时辰?用得了那么久吗王爷?半个时辰够不够?”
“扣半年军饷,你说够不够?”
丰博尔二话不说,一马当先向山下冲去,把这个寂静的山顶,留给了拥抱着的两个人。
星靥知道海青狼想做什么,山上风很大,很冷,也很空旷,但是她没有出声阻止,连一句拒绝也没有,只是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一领黑色披风裹住两个人,披风底下,星靥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被解开,滑落在脚边。她一直看着海青狼的眼睛,在他温柔抚摸她的时候,也许是想在那里面找到一些让她不想后悔的东西,但是海青狼深邃的双眸中,除了爱怜,还是爱怜。
“小酒窝……”海青狼低下头,吻着她的头顶和耳垂,拔下那根阴檀木发簪,抖落她的长发。两个人的身高相差很大,他必须要俯下身子,才能够得着她细巧的肩头。
风从披风底下灌进来吹在皮肤上,寒噤噤的。星靥眼角动了动,抬手轻按在海青狼的胸膛上,沿着他肌肉起伏的曲线向上游走,在他颈项边犹豫了一小会儿,毅然拉住披风的系带,坚决地拉开,让厚厚的披风也滑了下去。
这具洁白的身体完全沐浴在春风里,星靥有点怯怯的,但是没有抬手掩住自己,她在海青狼突然变深的目光里骄傲地挺拔站立,只有发丝拂动着,象她此刻的心。
阳光变得更皎洁,海青狼被刺得有点睁不开眼睛。他看着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过的星靥,不知怎么地,心中的情 欲里,多了一点陌生的、让他感动的东西。他慢慢地低下头,从星靥的嘴唇开始亲吻,唇舌纠缠,甜腻得让人舍不得分离。
她的下巴这么尖,高高仰起头的时候,正好被他吮吻住。海青狼略侧过头,沿着她修长脖颈的曲线向下游走,在咽喉的地方停住,捕捉到那里一处筋脉上心跳的声音。
只是这里的心跳声不够清晰,不能让海青狼彻底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年轻,他需要更多的证明来让自己觉得这一切是真的。星靥的胸口是他屡屡流连却从来也不厌倦的地方,低下身子含住她胸前最丰盈的地方,拭剑王象个孩子一样轻轻咬了一下,听见星靥低低的呼痛声,才满意地松开嘴唇,笑一笑,吻住另一边。
孩子生下来就有吮吸母亲乳汁的本能,再伟岸的男子也曾经是母亲怀抱里的婴儿,海青狼在星靥并不算十分饱满的胸脯里,却找寻到了在别的女人身上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全,他温柔地把她的胸口握在手心里,再埋首其中,久久地呼吸那里温暖的气息。
北遥最英勇的战士慢慢地,朝着星靥屈下了单膝。海青狼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舔着、吻着,抬起眼睛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喉间用力咽了咽,分握住她的两条腿,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