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狼点头:“你派两个人往元帅大营的方向去迎他,这里山道崎岖,别让他走岔了。”
萨朗领命下去安排,海青狼又看了看信,眼中突然一亮。丰博尔从京城来,那也就是说……他一定带来了星靥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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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部队调动频繁,前锋将军战死之后,海青狼挺身而出,将青狼营变为前锋营,驻扎在距离尉元膺率领的反军最近的阵地上。丰博尔从京城太冲来,先去了海苍狼所在的帅营,几个相熟的老朋友一见他还是纱布半包着脸的残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丰博尔有伤在脸不敢说话,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愤愤地捶这个一拳打那个一巴掌。
海苍狼能体会丰博尔回归战友之间的迫切心情,便安排人送他去海青狼那里,正好有一份军情文件,也就交给他顺道一起带过去。刚送出帅营不远,就碰见了青狼营来接丰博尔的人。这两个来接的都是跟随丰博尔多年的亲兵,一见自家副将,纷纷上来亲热地行礼。丰博尔和海青狼一样没大没小惯了,一个亲兵咦了一声问道:“将军的马和兵器怎么都换了?”
旁边另一名亲兵哈哈大笑:“这还用说,将军是偷跑回来的,马和兵器肯定都扣在老夫人那里呢!”丰博尔瞪着眼,一人屁股上踢了一脚,翻身上马示意他们前头带路,三个人快马回营,笑声洒了一路。
回到营中海青狼和萨朗也很高兴,几个大男人大大咧咧地互相取笑着走到阵前,萨朗将这几天阵营布防的情况向丰博尔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仰天长叹,终于可以轻快一些了。丰博尔斜着眼睛用手指萨朗,一副瞧你这副没出息样的表情,逗得海青狼哈哈大笑。
丰博尔知道他家王爷心里最记挂什么,一回到大帐里就把他回拭剑王府见到母亲和星姑娘的事用笔大概写了一遍,海青狼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扬眉道:“还有呢?”
丰博尔眨巴眼,一摊手,摇摇头。海青狼皱眉:“星靥,还有段嬷嬷,就没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丰博尔歪着嘴笑笑,做了个逃的姿势,海青狼恨恨地往他肩上虚打一拳:“瞧你个熊样,我青狼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丰博尔一溜小跑到帐外,没多一会儿又把头伸进来对着海青狼坏笑,从怀里拿出样东西悬在指间晃啊晃,海青狼看清那是一只做工精美的香囊。他迈开大步过去劈手夺过,仔细端详着,还能闻到一股轻轻的药香。丰博尔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含混地说道:“她,给你,避蚊虫。”
海青狼心里喜不自胜,脸上却又不能显出来,低头盯着掌心的香囊看着,好一会儿才发觉丰博尔还在一边戳着。拭剑王爷把脸一拉,沉沉地叱了一声:“看什么看!还不快滚!”丰博尔笑着把头缩回去,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上,拭剑王爷睹物思人的事情便成了萨朗等几名军官嘴里的玩笑话,几个粗野男人在海青狼身边,同时掏出样什么东西托在掌心里,摆出一副腻歪死人的模样盯着瞅,还依依不舍地低唤着,心肝肉啊,小亲亲啊,想死哥哥我了!海青狼又笑又怒,以军棍相胁,才止住了这场闹剧。
丰博尔回到京城养伤还没过几天,就按捺不住又跑回了西南前线,把段嬷嬷气得不轻,星靥知道后连声叹息,早知道这样,给海青狼捎点东西也是好的。
她通过星枫带给星垣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音,遗失了阴檀木簪,或许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相当大的影响,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让舒贵妃再把她叫进宫里去,借机再找一找。
可是,万一再撞见海枭獍怎么办?星靥越想越觉得,那个北遥皇帝当时发现了床底下有人,他在床边几次莫名的驻足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只是如果他确实发现了,为什么当时不揭穿?以他的帝王之尊,杀死星靥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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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海枭獍心机似海,这当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她没有发现的预谋?星靥咬着嘴唇仔细回想,怎么想怎么后怕,海枭獍身为帝王,他午睡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她那么轻松地就闯进去?
冷汗浸透衣衫,星靥手里拈的针怎么也扎不准,几次之后索性把针线和竹绷都放了下来,踱到窗边把窗户推开,让外头的风吹一吹自己发烫的脸。
院中走进来一个婢女,对星靥说道:“星姑娘,忠勇祠的星乐正来了,在花厅候着呢。”
来得正好!星靥镇定地微笑着,对婢女点点头:“你去让星乐正稍等一会儿,我这就来。”
星枫身上穿的还是官服,他这回来带了一只大木匣,匣子里居然装着一只制作精美的雁柱箜篌:“七婶娘和太后一起生活了多年,她昔年是箜篌圣手,想必太后也已经得了七婶娘的真传。这只箜篌是星垣堂兄费尽心思找到的百年古琴,音色淳美,特来送给太后。”
星靥有点吃惊:“这,这太贵重了!”
星枫摇头微笑:“世间无一物能及得上您的贵重,请太后笑纳!”
听到这话,星靥怔了一怔,微微露出丝惨淡的笑容,抚摸着箜篌上的丝弦,弦身微颤,发出隐隐约约的声响。星枫也走到箜篌边,向着星靥详细解说这具琴上各处精妙的设计和制作,觑得花厅里的婢女去换茶的功夫,他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星靥,星靥飞快揣进袖子里。
“从今天起,每日下绿豆大小份量在段嬷嬷饭食中。”
星靥眼睛睁大:“这是什么?”
“二个月后心疾骤起,华佗再世也看不出她的死因。”
“为什么?”星靥的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她喘息着,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她足不出户什么事也不管,不会……”
“现在不会,将来难保不会!”星枫笑得很温柔,很神秘。
星靥盯着他,嘴唇颤抖,用力摇了摇头:“我我我……我做不到……”
“太后!”星枫无奈地看着她,“你一定要做到!”
“我……”星靥的脸色苍白如死灰,缩进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那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费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笔直地站立着。
明月不谙离恨苦
第四十三章
海苍狼颇有帅才,在他的指挥调配下,北遥大军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渐渐在战势中占据了上风。海青狼率领的青狼营勇士们憋了很久的劲一鼓脑儿全使了出来,在战斗中所向披靡,已经接连取得了数次重要的胜利,象一只锋利的楔子一样深深扎进了反军占领的区域中,只要再狠狠使上一把劲,就能把尉元膺精心布置的阵地撕开个致命的口子。
西南地区浓密的树林给了交战双方同样的隐蔽,也同样迷惑住了他们的视线,海苍狼借机让部队在山林间迂回曲折故布疑阵,悄无声息地安插了一支有生力量伺守在青狼营身侧。只等天天亮时分,青狼营佯攻在前牵制尉元膺部的主力,暗地里伺守的部队则潜入反军阵地背后,两下里包抄,一定要给尉元膺沉重一击。
大战在即,海青狼心里始终无法平静,他甲胄不解,由萨朗陪着在阵地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勇士们饱满的精神和战斗欲 望让拭剑王爷很满意。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西南宁静的天空上,星星又多又密,看起来颇有几分象星宿海雪原上看到的星空。只是那里非常寒冷,这里却非常闷热,铠甲里的战衣湿腻腻的贴在皮肤上,让人很不舒服。
萨朗不耐地拉了拉头盔下的系带,想把它脱下来透透气,海青狼大手往他头盔上用力一拍:“这儿四处是林子,说不定哪棵树上就有一枝箭正瞄着你,想早点死就把头盔解下来。”
萨朗缩缩脖子,啪地往脸上一拍,打死一只虫子:“赶紧把反军消灭了我们好回太冲去,这鬼地方,真他妈不是人呆的!”
海青狼凝目向阵地对面望过去,月光照不透树林与林间飘着的薄雾,这种知已不知彼的情况让他心里很不踏实。远远看见一个人向他们走过来,近了看清是丰博尔,他走近向海青狼抱拳一礼,费劲地哑声说道:“前边,一切,正常。”
海青狼点点头:“你伤还没好,找个地方赶紧歇一会儿,离天亮的时间不远了。”
丰博尔呵呵地笑笑:“没事,我,好了。”
青狼营三名领导轻松地交谈着,这既是让自己放松,也是为了让手下们放松。将领们的情绪往往会放大数倍以后体现在手下的军士们身上,如何用自己的一言一行调动起手下们的战斗力,这也是海青狼在数次战斗中摸索出来的经验。
正说着,海青狼对萨朗说道:“乌其将军的部队应该已经到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过来,你过去看看,开战在即,可不能有任何疏失。”
“是!”萨朗领命要走,丰博尔伸臂拦住了他:“我去,你,保护,王爷!”
“丰博尔!”
丰博尔指指自己的脸:“你,比我,利索。”
萨朗笑了:“说得也是,你现在成哑巴了,那你去吧,我守在王爷身边。”
丰博尔带着几个人向着阵地东北角走去,海青狼转过身继续向前巡视,走着走着停下脚步,侧头问向萨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五月初七,呵呵,”海青狼笑了,“我就说好象有件事忘了,明天五月初八,就是皇兄的生辰了,这一仗一定要当得漂亮些,就当做送给他的贺礼。”
萨朗拱手道:“征南王爷一定会喜欢这份胜利的贺礼!”
天亮前一个时辰,丰博尔从阵前转回来,据他所说,一直向东北方向行进了十余里,才与姗姗来迟的乌其将军部下相遇。乌其将军行军途中遇到点小阻碍,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时辰到达指定地点,所幸现在已经布置完毕,只等天亮,但会同青狼营同时进攻。
海青狼沉吟着点点头,脸上露出些不豫的神色,乌其将军老道稳重,从军多年从来没有诒误军机的情况发生,这回怎么险些老马失蹄,误了大事!
太阳升出地平线之前,敌我双方的营地里同时有炊烟升起,青狼营将士们早已经吃饱喝足整齐排列,只是点起柴草迷惑敌人。海青狼、丰博尔、萨朗这三员虎将披挂整齐,分别率领分成三路纵队的青狼营,急速潜出阵外,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战场,。
战鼓声动地而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一柄柄雪亮的枪尖刀口映着初升红日的光芒,在震天撼地的呐喊声中,向敌营阵掠去。旌旗半卷日色如血,无数只铁蹄在泥土里践踏,激起半天烟尘。
海青狼银盔银甲,座下一匹四蹄踏雪的乌锥战马,手中长刀刀尖凌厉地指向前方,厉吼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风声飒飒从他耳边吹过,林间栖息着的飞鸟同时振翅高起,被这四起的杀声惊动着,向蓝天里飞去。
两阵相去数里之遥,对于一匹神骏的马儿来说,不过是一喘息间奔跑的距离。敌营的战旗也在飘扬,营前数名哨卫看见急攻而来的北遥军队,吓得掉头鼠窜。反军营中响起仓惶的哨炮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之前的迷惑战术太过成功,海青狼带着骑马踏破营门闯进敌营之时,反军居然还没能组织起象样的队伍来反击,营中一片狼籍,弃帐残旗,四散在地下。
青狼营骑马的嘶喊声一下子停住,包括海青狼、丰博尔和萨朗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片宁静如死的营地,个个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海青狼心知中了反军的诱敌之计,这座空营明摆着就是个陷阱。他大叫一声不好,再想命令部队后撤,然而已经迟了一步,数声惨叫声起,冲得快的数十匹战马一起掉进了陷马坑,敌军敲响竹梆,无数羽箭象下雨一样兜头向北遥军射来。
海青狼挥动长刀格开羽箭,带领部队且战且退,丰博尔、萨朗这两员副将死死把守在海青狼身边,格开射向拭剑王爷的箭矢。海青狼高声疾呼着指挥手下,骤然只觉得小腹中刀割般痛了一下,一股火烧般的热流向上窜进了胸口。手底下的动作也跟着迟滞,一枚羽箭擦着他的刀锋射来,眼看着距离咽喉只有两三尺的距离,箭尖雪亮如银,锋利得可以刺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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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雪花飞舞,她赤足奔行在雪野上,身后有狼群在追逐。泪落成冰,发乱如风,这是怎样一个吃人的世界。猛然前望,远处一名身穿银甲的战士,他嘴角噙着笑,手执长弓搭箭向她射来。羽箭穿透星宿海的寒风,旋转着、狞笑着飞到了她的身前,箭尖雪亮如银,锋利得可以刺穿一切……
它飞翔着,笔直地扎进了她的心口,喷溅出来的血花远远地铺撒开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盛放着,她奔跑着的步伐一下停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马背上端坐无语的海青狼。他盯着她用力地看着,目光即复杂痛苦,又有些无可奈何,山长水阔,等闲一离别,就是三千里迢迢难觅的山河。他紧紧咬着牙,叹息着别过马头,往离星靥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背影是那么萧索,转眼间就被狂风卷起的雪屑遮挡住,怎么看,也再看不见。
左边胸中一阵剧痛,星靥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喘息着全身都是冷汗,双手哆嗦了好半天,才勉强把惊怕咽进肚子里,抚按着梦中箭矢穿透身体的位置。
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真实得可怕!真实得让人不寒而栗!心口上隐隐地疼着,象有根线系在那里,一紧一紧地拉着,勒破皮肉,渗出鲜血。星靥用手背把额头上的汗水擦擦,觉得全身都粘腻,便披件衣服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吹夜风。
人活着,最难面对的往往是自己,午夜深沉时从梦中惊醒,翻检半生经历的所有喜怒嗔痴、那些无故无辜的笑泪,然后一夜再难入睡,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出什么叫做漫长,什么叫做谙尽孤眠滋味。
此刻又不可避免地开始胡思乱想,星靥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这些纷乱的心绪逼疯。
鼻子里闻到一点淡淡的香烟味,星靥打开房门走出去。海青狼出征后搬到隔壁房间陪她的段嬷嬷也睡不着,她在院角摆了张小几,几上焚着香,正跪在地下蒲团上默默地祷告。
星靥走到段嬷嬷身后,听见了她轻细真挚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