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何反应还手的余地,崇帝拉起白离往后面退,那剑刺来的时候,他突然挡在她面前,白离眼前闪过猩红的血光,她一掌推开崇帝,剑深深刺穿了她的胳膊!
“阿离!”崇帝红着眼怒吼。
白离只觉得一阵疼,她将袖子里的迷迭香都甩出去,黑衣人防备地推开,赵公公听到动静,像一只猎豹一样冲进来,他俯身抽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匕首,招式变幻莫测的朝黑衣人刺去,随后,大批的侍卫涌出来,密不透风的围住整个御书房,赵公公的武功在黑衣人之上,数百招后,黑衣人处于下风,赵公公用一记飞针打中黑衣人的双膝,黑衣人倒在地上,侍卫一拥而上,用剑结成密网拿下黑衣人。
“带下去,牢牢看管起来。”赵公公重重的下令。
“阿离,阿离……”崇帝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她素净的衣袖已经全被血迹染红,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触目惊心,崇帝害怕的大吼:“宣御医,快宣御医!”
御书房位乾三连正中,阳气甚中,尽管天气炎热,却没有用冰,沈明玉用软纱帕子试了试额角的薄汗,暑热难挡,她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冬怜候在一旁轻摇着宫扇,心疼道:“娘娘,奴婢准备了绿豆汤,您用一些吧。”
沈明玉微蹙了下眉头,道:“本宫不渴,怎么这么久了,御医还没个说法?”
冬怜小声道:“皇上不让人进去伺候,也不知道长公主到底伤得有多重,听说消息已经传到外苑,蜀国使臣一直在朝殿闹着要求见皇上呢。”
☆、第二百四十一回
沈明玉贝齿轻咬下唇,神色凝重,她心里头总觉得不安,刺客敢在御膳房行刺,看来并非一般的暗杀,有这种胆量豁出性命的,必然是没有顾忌的死士,她想到华盛宫的鸾太妃,难道是百里家的余党所为?不过是透漏了一点点的讯息,百里家的人就闻风而来,皇上却因此差点出事。
沈明玉身形晃了晃。
“娘娘!”冬怜低呼。
沈明玉抬手制止她,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本宫进去看看皇上和长公主。”
冬怜想说什么,沈明玉已径直往内室走,守在那里的宫人自然不敢拦,沈明玉穿过抱橱,突然停下脚步,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只是皮外伤?”
御医道:“回皇上的话,臣检查得很仔细,长公主只有手臂外侧划了一道口子,伤的不深,长公主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引起的昏厥,臣已经用了止血的药包扎,等伤口结痂后,日夜涂抹舒痕玉露膏,可是淡化疤痕,将养半个月就会痊愈。”
崇帝目光紧锁着床榻上的人儿,她眼睫微微闪动,崇帝一愣,道:“宋御医,你先退下。”
“是。”宋御医跪安。
沈明玉往幔帐后躲了躲,宋御医目不斜视的退出抱橱,沈明玉松了口气,幸好白离没事,如果她因此而受伤,皇上一定会彻查刺客的事,难不保会将凤仪宫牵扯进来,虽然百里家的人动手不是凤仪宫的人指使的,但有些话,确实是从凤仪宫传出去的。
“阿离,我知道你醒了。”崇帝的声音沉沉响起。
白离绷着脸,本想死撑过去算了,但他的手落在她的额头,停顿了一会,他像敲木鱼一样敲了两下,白离耳根子一红,讪讪的坐起身来。
“皇帝哥哥,我不能睡在这里,反正御医说我的胳膊没事,不如您唤长喜进来,让我回筠熹阁去吧。”
崇帝道:“我不放心。”
白离抬起头,目光明亮而透彻,她道:“皇帝哥哥,我不放心的反而是你,你实在不该一个人留在御书房,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倘若以后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不敢相信后果,还望皇帝哥哥三思,好歹也让赵公公跟着你。”
白离语气里全是深深的担忧。
崇帝不禁一笑,笑意从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白离呆了一下,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着,忘记了时空,忘记了羁绊。
白离先回过心神,顿时有一股寒意从胸口蔓延到了指尖,她咬了咬嘴唇,疼痛让她逐渐清醒,她苦笑一下,涩涩道:“皇帝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体伤了根基,就算有御医的精心调理,也……活不过三十岁。”
崇帝怔住,道:“你知道了。”
白离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正色道:“皇帝哥哥,为大局考虑,皇后娘娘应该尽快诞下皇长子,这才是朝廷长治久安之策啊。”
崇帝瞳眸猛缩,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她,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在他的眉目间,已经有了上位者不动声色的威仪。
白离暗暗为自己打气,若不趁此机会将事情挑明白,只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契机了,事到如今,皇帝哥哥的心意她都能懂,但身为皇族中人,本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先帝早就算好了所有的结局,步步为营,就是想让皇帝哥哥扫除所有的障碍,只不过先后是他的软肋,才有了如今困阻难行的局面,四皇子不能死,三皇子更不能有翻身的机会,但一日没有立下未来的储君,皇帝哥哥每况愈下的身子是瞒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朝廷动乱,皇位相争,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
“皇帝哥哥,阿离求您!”白离忽立直身子跪在床榻上,心中缠绵而哀伤,先帝啊,先帝,我何德何能,您将如此大的重任交代予我?
白离闭了闭眼,她知道,自己若不能完成任务,先帝自然留着后手来牵掣她。
“你……”崇帝目光闪了闪。
白离步步紧逼道:“皇帝哥哥,阿离是女子,不懂治世社稷,也没有帝王的博广胸怀,阿离只希望自己身边人都能好好活着,那日如果四皇子没有找到我们,说不定今日的局面会因此而改变,四皇子到底是皇帝哥哥的亲兄弟,皇帝哥哥明明能有自己的皇太子,为何一定要四皇子的性命呢?”
崇帝脸上有瞬间的煞白,他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
白离一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一瞬间她失去了呼吸,身子因疼痛而跌坐在床榻上,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误会了他?
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伤害四皇子的意思,那他的计划,又会是什么呢?白离根本不敢想象。
崇帝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道:“阿离,在你眼里,我是个怎么的人?”
他的声音令白离想哭,她失魂落魄道:“在阿离心里,你将会成为天下百姓敬仰的治世明君,有你在,以后就不用打仗了,皇帝哥哥,我的爹爹一辈子为战场而生,每次朝廷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的娘亲就夜夜不能安眠,娘亲她害怕打仗,因为爹爹曾带娘亲去过关外,将士马革裹尸,血肉化枯骨,那样的场景,太惨烈了。”
崇帝眼中有种莫名的情绪,他道:“所以你去和亲,是心甘情愿的。”
白离漠然的点头。
崇帝笑了笑,空凉而悲切。“阿离,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该多好。”
白离恍若未闻,她道:“皇帝哥哥,您应该多陪陪皇后娘娘,她是沈家最优秀的女儿,有她为您治理后宫,相信今日的悲剧再不会重演。”
崇帝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惊恸,他背过身去,颀长的身影被昏黄的羊角灯拉得极长,白离伸了伸手,似乎是碰触到他的头发,她凄绝一笑,他们之间,终究是结束了。
“来人,送长公主回宫。”他恢复帝王的面孔,淡若清风。
沈明玉身子一僵,已来不及容她想太多,她端正身姿走进去,她一出现,崇帝深邃的目光看过来,她额头渐渐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皇后来得正好,朕正要去凤仪宫。”崇帝声音温和道。
沈明玉稍显僵硬的应了:“是。”
又欲盖弥彰道:“臣妾闻淳和受伤,心中担忧,特过来看看如何了?”
崇帝神色莫测,白离忙爬下床,走向沈明玉,异常亲热的拉住她的双手道:“淳和谢娘娘关心,只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的,眼下淳和正要回宫去,就不打搅皇帝哥哥和娘娘了。”
白离福了福,然后离开,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沈明玉试探道:“皇上,您刚说要去臣妾那儿,不如,臣妾陪您走一段吧。”
崇帝道:“不了,朕想起来还要去见蜀国使臣,皇后自己回去吧。”说完,他也走了。
沈明玉握紧手心,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茫然,冬怜寻进来,不禁上前扶住主子的胳膊,轻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回宫,回宫……”沈明玉有些急乱,她甚少这样失仪,冬怜唬得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安排软轿回凤仪宫。
☆、第二百四十二回
沈明玉关上寝宫的门,连冬怜都不让在身边服侍,她亲自点燃软榻上的羊角灯,烛火透过晶莹的羊脂玉石,屋子里愈发显得昏暗,她摸出袖子里的墨玉簪子,对着光,簪子呈现一抹似墨绿又似浓黑的光泽,当初这支簪子还插在淳和的发髻上时,她亲口称赞过,那时候其实不过是警告,这样的簪子是罕有的墨玉,不可多得,她只消派人在内务局查一查,就能知道来处和去处,他当真没想过瞒人,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怕有心人查得深了,反而害了他心尖尖上的人,起初,他们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不亚于五雷轰顶,但慢慢的,她平静下来,再相爱又如何,不过是一双痴性人的妄想罢了,她沈明玉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男儿的妻子,明媒正娶,母仪天下。
“娘娘,拜托您了。”
淳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沈明玉胆战心惊,淳和冲过来握住的她的手时,将簪子塞进她手心,她明明看得很清楚,淳和的嘴唇一动未动,但那个声音却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当时淳和的眼神,像是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拜托给她。
这支簪子到底隐藏着什么?
沈明玉将簪子翻来覆去的看,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有些气馁,但又不死心,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她本就怀疑淳和知道什么事情,不过为避嫌,才没有动筠熹阁分毫,听淳和的语气,似乎是想与皇上绝决,那么,她要传递什么信息给自己呢?
沈明玉蹙起精致细长的柳眉,指尖不停摩挲着玉簪,渐渐的,她感觉到指腹有丝异样,她心中一喜,将簪子重新放到羊角灯下细看,果然,在簪子的中段,有一道肉眼很难辨别的断痕,她小时候吃过一种奇异的补药,眼睛比普通人要明亮,她试着拔和扭动玉簪,竟然真的被她从中间扭开了,一截绢帛露出来。
沈明玉拿出绢帛展开来看,她神色大变,猛地站起,广袖扫落了桌上的茶盏,声响惊动了外头的冬怜,冬怜急得大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先帝的亲笔诏书,沈明玉脸色惨白,她慌忙将绢帛卷起,思来想去,还是将它塞进玉簪里,然后仔细的拧紧断口,将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冬怜见里头许久没声响,她整个人吓坏了,便什么也顾不得的冲进来,沈明玉只来得及整理神色,冬怜冲上来,扑通一声跪下。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沈明玉指责道。
冬怜松了口气,道:“娘娘没事就好,吓死奴婢了。”
沈明玉坐回软榻,她眉心一展,摆摆手道:“本宫想歇息一会,你下去吧。”
冬怜有些犹豫,但见主子脸色极差,她轻轻应下。
“等一下。”沈明玉叫住她。
冬怜在门口停下,躬身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沈明玉道:“你拿本宫的腰牌,亲自出宫一趟,去沈府请父亲进宫,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让父亲速来。”
冬怜一震,打起十二分精神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筠熹阁中,丹琴动作轻柔的解开主子胳膊上的白纱,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眼前,丹琴不禁哭道:“好险,要是伤在身上,那可如何是好?”
白离睨了她一眼,道:“你家主子我是有武功防身,其实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丹琴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道:“公主身娇肉贵,还没出嫁就弄得满身伤痕,不单奴婢看了心疼,便是……便是……”丹琴面孔一暗,欲言又止。
白离很好奇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但幸灾乐祸的结果就是她自己被闹得人仰马翻。
“公主,公主……”兰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还没说话,就喘了几口大气,翠微跟在后面走进来,板着面孔喝道:“没规没距的,像什么样子,还不退下。”
兰芝面红耳赤,她福了福身,扭头就跑掉了,翠微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兰芝,真是越发娇气了。”
翠微抱怨了两句,见主子正眼睁睁看着自己,她肃了肃面孔,道:“公主,赵公公领着蜀国使者求见,说是来探望公主的伤势。”
白离一愣:“怎么会这样?我如何能与外男相见?”
翠微面有难色道:“听闻蜀漠风俗开放,在男女大防上一向不拘小节,女人甚至可以在朝堂上议事,赵公公也真是的……”她没说下去,再说就成指责皇上的不对了。
这……白离道:“那我是非见不可了?”
翠微点了点头,道:“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丹琴轻声叫道:“公主的胳膊还没上药呢?”
白离看了眼自己胳膊上丑陋的伤口,还真是丑媳妇见公婆了,她一咬牙道:“去把屏风移过来挡着,丹琴陪着我,翠微你在外面传话。”
“是。”丹琴等人应下,开始手忙脚乱的一阵忙活。
蜀国使者是在赵公公的陪同下,一起走进来的,令白离没有想到的是,异常高大的使者居然是穿一身乌漆抹黑的袍子,脸上还带着面具,从头到脚掩得死死的,只露出头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白离只知道蜀漠常年苦寒,那里的人为保暖,几乎人人都用动物的皮毛做衣裳,却从不知他们能抗寒,也能抗热。
“属下云达,见过王后。”他躬了躬身,算是行过礼节,旁边的赵公公有些不满,似乎觉得他太过狂妄。
“不必多礼,卿家远道而来,辛苦了。”白离摆出十足尊贵气派来。
云达一双如鹰般的眸子扫过屏风,道:“属下听闻王后受伤了,不知道伤在哪里,可否允许属下看一看?”
白离诧了一下,不禁拿眼去瞪站在屏风外的翠微,难道蜀漠民风开放至此?要到坦肌相见的地步?
赵公公憋着一口气,一脸猪肝色道:“云大人,我朝长公主身份尊贵,是不能随便面见外男的,还望云大人体谅,再说我们公主猛不丁的见到云大人这身打扮,想来会十分不适应,云大人既然已经见过了公主,还请回吧。”
赵公公的语气并不和善。
云达哼笑出声,嘀咕道:“中原的女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