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一众夜月谷弟子指引下,为庆祝本次武林大会的圆满召开,晚宴开始了。
重穿早已饿得不行,兴高采烈入了座。又拉了慕少艾和薛葭葭两个,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
就在此时,重千斤等三人过来了。
这厅里的餐桌,其实是临时备下的小几,每桌最多只能坐四个人。
重穿那一桌已坐了三人,然而这三位少爷完全视而不见,跟约好了一样,直直就朝那边过去了。
仔细看的话,三人身上都有些狼狈,脸上也有几处挂彩。
但是看少爷们走路的姿态,还都是仪态万方,潇洒出尘。
重千斤脚快,直接挤开慕少艾,坐在了重穿隔壁。
纳南白第二个,一见没座了,只往薛葭葭面前一戳。扯个微笑,叫了一声:“薛姑娘。”
就看见桃花妹跟中邪了一样,乖乖站起来让了座。
纳南白于是很没廉耻地,占了重穿另一边的位置。
看到纳南白的举动,在主席位坐着的南南,第一次露出了很不一样的神情,一双妙目闪烁不定。
只有她晓得,纳南白有这样的举动,是多么不可思议。
然后寒无衣拢着袖子,看着重穿。“你说我坐哪里,小重?”
声音颇有些负气。
这个家伙刚才没义气地扔下他就跑,现在倒已经欢天喜地吃上了。
重穿嘴里鼓鼓囊囊的,看看他,看看身边。
没办法,叹口气,站起身来。“寒少,您不嫌弃,就坐我这个位置吧。”
说完,自己捧着饭,凑到主席台重千里那里。
“二师兄,我能坐你旁边么?”
重千里一对眼立时弯成上弦月。“当然。”
看到他的包子手,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等重穿坐下,又递上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笑咪咪看她半天,一会儿夹一筷鸭子,“这个干锅鸭子,味道很不错的。”
重穿实在饿得狠了,右手又不灵便,就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务,假装没看见这桌上其他人看他俩时那暧昧的眼神。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自从她坐过来这一桌,南南姑娘的筷子,就再也没能举起来。
一只玉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攒着,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
这厅上还有四个人也几乎没动筷子,只顾着喝酒。
非常巧的是,这四个人还坐了同一个桌子。
喝到后来,这四个人差点从仇人喝成了知己。
这一顿饭,真是足以载入史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狗血的场面写成笑话,作者也不容易,
☆、眼前意中人
作为议事会的核心成员,寒无衣和重穿被夜月谷留下来招待,以便接下来几日里商量对策。
两人都被安排在后院客房。
女眷在西苑,因为夜月谷女弟子众多,重穿和薛葭葭合住一个房间。
男同胞歇在东苑客房,寒无衣,重千斤等都是单独一个房间。
东西两苑中间隔有院墙,分割了院子。
院子中间是一棵上了岁数的大榕树,儿臂粗的枝条垂下地面,郁郁葱葱一个天然的绿色叶棚。
被重千里填得极饱的重穿站在窗口,用包子手拈起着一根牙签,艰难地进行着清洁动作。
这房间在二楼,窗子斜对着院里的榕树,小风吹过,树叶悉悉索索的,有一种满足的萧索感。
适意得很。
薛葭葭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重同志满脸诗意,包子手翘着兰花指,当窗理牙缝的场景。
顿时有今夕何夕的感觉。
等那人回头灿然一笑。“你回来啦?”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小白哥哥喜欢的人,居然是这样子的。
薛葭葭揉揉眼睛,回忆当时情景,总有“我应该是眼花了”的念头。
本来压抑满腔的情绪,反倒冲淡了些。
“姐姐,”她走到窗边,晃晃手中的酒壶,“你也陪我喝一杯吧。”
“你哪里搞来的酒?”重穿瞪眼,这姑娘还真不省心。
“我心里不舒服。”薛葭葭摸着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重穿回想起她今日的表白失败,忘了,自己是看戏,人家可是真金白银的痛啊。
拍拍她背脊:“失恋嘛正常。,失恋是这样的啦。没事,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是吗?”薛葭葭一对桃花大眼迷迷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喜欢他六年了,又需要多少年,才可以不喜欢呢?”
重穿想到一句歌词。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安慰失恋者的话那么多,简直可以顺手拈来。
比如: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不值得你喜欢上人家,你瞎眼了吗?
又比如:没事,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很快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
——为什么睡一觉就好了?什么又是更好的人,又为什么很快会喜欢我?
再比如: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虐一棵草?
——可是,如果喜欢谁谁谁能控制的话,那种感情,还是喜欢吗?
所以最后她默然片刻,只道:“我不知道,如果你觉得喜欢他让你自己舒服,你就一直喜欢吧。”
薛葭葭一对眼变得亮晶晶的,发射出醉人的光彩,吟吟浅笑。“姐姐你说的真好。我就是这么想的,就算他跟我说了那样的话,我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他!”
重穿点头。“是,你喜欢他是你的事,与他无关。”
反正个人的选择,后果个人承担。
薛葭葭笑出了声。猛灌了一口酒,那酒液从嘴边漏下,滴湿了胸口,然后把酒壶凑到重穿嘴边。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姐姐,来喝一口吧!”
“谁喜欢我?”重穿纳闷,那酒壶已经到嘴边,看来不喝也不行了,就凑着抿了一下。
这一抿,眼睛就眯了起来,深深地打量起薛葭葭。
“姐姐说,满园子的桃花林,为啥选中了这棵铁树,因为我相信,铁树也是会开花的。”
薛葭葭抱着酒壶,整个人趴在窗台上,摇来摆去如风中之烛。
重穿看了半天,眼见她真要掉下去,才用手扶了一下。
薛葭葭就顺势吊在她身上,嘟囔了几句,昏睡了。
重穿表情一松,笑了。“看来不是你。”
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从她进了夜月谷,已经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后院,一出恭房,就有两只梅花镖等着迎接她。幸亏她身子灵便,躲开了;
第二次是她那桌的点心,有人下了药;未免打草惊蛇,她只是找借口换了个桌子坐,至于留在那桌的人,有寒无衣在是死不了的,何况她早在酒水里放了对症的解药;
这一次,是在薛葭葭带来的酒里。
比较头疼的是,这两次下药,都不是毒药,而是蒙汗药。
尤其酒里的这个,还是很高明的蒙汗药。
看来,对方不是想活捉了她,就是很清楚她的体质,不怕毒。
而且从下药的种类看来,下手的就算是同一批人,至少也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想想,师傅真是一片苦心。她学医,练轻功,会移穴,在在都是针对被暗杀、被掠获的好功夫。要不是这样,早不知道中了几回暗算。
但是老这么处处提防,真有些不胜其烦。
到底自己现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搞得人人都对自己感了兴趣。
如果说不是因为她,又解释不通。
说起来,师傅当时只说了自己的母亲是谁,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
难道是,戚东篱?
重穿打个冷战,不,不会的。
父亲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又是眷恋,又是厌憎,又是捉摸不透的。
重穿轻轻叹口气,倚在窗口。
先前遮了月亮的云块散开了,洒了一院子银光。
心想:“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没事看看月亮发发呆也好啊。”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然后听到树下有人笑了一声。
“整天就是胡思乱想。”
重穿往下看,青衣少年挺若修竹,月光挑出的长长身影,在他身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双眸闪耀星辰,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挂着浅浅微笑,虽则浅,却像冰冻湖面上有了一道裂缝,立刻荧光乍泻,春水流波。
“三少?你怎么在这里。”
“下来。”
“吔?”
“吔什么吔?”重千斤招招手。“下来。”
重穿跳下窗子走过去。“这么晚还不睡觉?”
重千斤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微一用力,抱在怀里。
“三少?”刚要说什么,嘴就被一根手指堵上。
“我睡不着。”他说。
重穿抬头望,他的眼仁漆黑,在树的阴影下,却依然炫彩流光,就像三年前那个晚上。
重千斤手指从她嘴上移开,慢慢抚上她的面颊,最后停在玲珑的耳廓,然后又慢慢摸上她的眉毛,眼睛,鼻子,脸上每一丝轮廓。很慢,这样才可以镇定;手很重,因为带了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
修长的手指带着战栗滑过面颊,还像以前一样有些茧子,可是这粗糙很是灼热,凡是触碰过的地方都起了火。重穿觉得那火烧晕了她的脑袋。
重千斤合起两个手掌,把她的脸托在中间。
“原来你的脸,这么小。”他笑着,温柔地说。
“不是,是你吃了菠菜。”重穿的嘴巴被挤得撅了出来。“你长大了。”
重千斤笑一下,抓着她被包扎成球状的手掌,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不小心蹭伤了。”
想都不想,自然抬手就在她额角敲了一记。
“你就没有小心的时候。”
重穿吐吐舌头。
自己的动作和语气一如从前,眼前人淘气的模样一如从前。
重千斤的手臂慢慢收紧,脑袋靠在她的肩膀,深深吸一口气。
那股淡淡的奶味,也一如从前,只是现在,混了些药草的香气。
真高兴。
微微颤抖的声音,非常满足地在重穿耳边道:
“现在,我才相信,你真的回来了。”
重穿心底涌起一阵战栗,手环到他的腰,忍不住用力抱紧。
我也是,很想念,很想念你们,很想念,很想念你。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孩子。”
“是你笨。”这一句里带着娇嗔的尾音。
重千斤只觉怀里的身子异常柔软温华,不由贴得更紧。
胸口滚烫,一时情热,从嗓子里漏出一丝疑似呻吟的闷哼,直听得重穿脊椎都崩住了。
这声音,太TM性感了!
感受到她的僵硬,重千斤低下头,就去找她的小嘴。
热气喷到脸上,两张嘴快合上的时候,重穿鬼使神差一般,偏了偏脑袋。
重千斤的嘴唇落在她耳廓上。
身子就此僵住。
“为什么?”略微嘶哑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为什么躲我?”
重穿低头不语。
“是为了那个寒无衣?”重千斤两手抓着她的肩膀,恨不能使力捏碎了。
声音冰冷,隐藏着恐惧。
重穿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
重千斤突然推开她,踉跄退后两步,迅速转身就走。
一步出院子,嘴里一甜,吐出一口瘀血。
院子里的那个,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紧紧塞进了胳膊围成的鸵鸟洞。
为什么?三少。
你没有看到少艾看你的眼神,早已经有了她看我时不曾有的狂热钟情;
为什么?三少。
你没有在水里抓紧我的手,你没有在岛上陪伴我身边。
为什么?三少。
我没脸说,寒无衣只是我的师侄。
我知道这些事或许都有缘故,只是它们的存在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最要紧的,三少,你不知道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是多么激动。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控制不了自己,我就想很自私地,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理,紧紧抱着你,只要抱着你,把你完全据为己有,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我躲开你的吻,你却不知道,我其实,有多么,多么,想亲亲你。
—————————————抒情完毕线——————————————
翌日晨起,重穿弄醒了醉酒中药的薛葭葭小姐,两人一起来到厅堂。
多数江湖人物已于昨日四散离去。
此时厅里摆了两个大圆桌,坐的都是武林大会议事会的成员。
重穿打量下周围,除了少林的两个大小和尚不在,所有人都已就坐,看那样子,时间也不短了。
赶紧溜到寒无衣身边坐下,一面悄悄问:“是不是来晚了?你们有在讨论什么吗?”
寒无衣回头,看了她一眼。“有。”
嘴角挂起一个笑,“我们在讨论,昨天的月亮,够不够圆?”
那笑,颇有些讽刺的味道。
重穿一愣,身上开始冒冷汗。
一瞥眼,正对上纳南白疑惑的脸。
他身边的司空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再隔壁的慕少艾接到她的目光,闪烁一下,却立刻又转了开去,面色甚是苍白,看向她身边冰川世纪的重千斤。
重穿不敢再看,心里叹口气,低下头。
面前碗里突然多了一个包子。
“无衣。”重穿感激地看看身边人。
寒无衣“哼”一声。“这是我打算留来喂狗的。”
重穿只做不闻,啃起了包子。
坐在她另一边的薛葭葭敲敲脑袋,抓住她衣袖。
“姐姐,我昨天啥时候睡过去的?”
重穿咽下嘴里的包子,笑:“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了。”
薛葭葭有些不好意思,冲着司空嘟嘴:“表哥,都怪你,谁叫你给我酒喝。”
重穿听到这里,飞快地看了司空一眼。
却见他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这个丫头,逼我问谷主讨酒的人是你,现在反咬一口的人也是你。”看看身边的纳南白,别有用意地,“你的醒酒药,我可给不了你了。”
薛葭葭的脸,立时变得通红。
艳若桃李。重穿想着,咬下最后一口包子,再看一眼纳南白,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淡定。
冷若冰霜。如此看起来,这两个还挺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