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和你家大人到本将的军营中来吧,让本将看看你们议和的诚意。”
南朝的军队在齐连山的山下为俞凌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王普和李惟修坐在其中,外面有俞凌的亲兵严阵把守。
王普白了李惟修一眼:“都是你,害我到如此境地,如今他们想要取我的脑袋,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李惟修满不在乎地给自己和王普都斟了一杯清茶,缓缓说道:“他要我们两个的性命,刚才已经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再说,我们这两条命,对他有什么用,人家是一国之后,犯不着花这个心思对付我们俩吧?”
此时,俞凌已经换了一身黑色便装,走进了军营,眼见王普和李惟修两人面前一人一杯清茶,幽香袅袅,甚是恬淡平静。
俞凌摸了摸下巴:“两位倒似见过大阵仗的,到了如今还如此镇定,俞某佩服。”
李惟修笑着说:“俞将军在南朝地位尊崇,自然自恃身份,何必和我们两人过不去呢。”
俞凌也为自己倒了杯清茶,缓缓问道:“这次的战事,贵国是想战还是想和。如果想战,本将奉陪到底。如果是相和……”
“怎么样?”王普问道。
俞凌挑了挑他的长眉,又喝了一口清茶:“贵国就要拿出相当的诚意来。”
听到这里,李惟修不由地问道:“俞将军,几个月之前,我朝圣上曾派特使苏彭君苏大人代表我朝太子殿下前去向贵国献阳帝的爱女丹凤公主求亲,这难道不是我朝一心求和的诚意吗?岂知贵国的皇帝毫不领情,这件事怎么可以怪到本朝的头上。”
俞凌脸上的笑容颇为深意:“贵国的特使就带了一块美玉来,就想求得我朝的丹凤公主?这件事就算皇帝答应了,本将也不会答应的,本将对丹凤公主视同亲女相待,她的婚姻大事,必定要风风光光,绝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王普和李惟修两两对视了一会,然后异口同声的说:“俞将军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当日,俞凌和王普就在齐连山下签下休战条约。一月之后,睿纭国的特使苏彭君带着五万黄金,十万白银,上千坛美酒,一万匹宫缎,数千头牛羊,浩浩荡荡地从睿纭国的首都出发,前往琥珀国的金陵,为睿纭国泰安帝的太子元清向琥珀国献阳帝的长女丹凤公主洛华求婚。
第二十九章残酷心机
北朝的特使苏彭君带着大批珍贵的聘礼,金银珠宝,丝罗绸缎,牛羊成群,来到琥珀国向献阳帝的长女丹凤公主求亲,还特地请了睿纭国的文学大家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丹凤赋》来称颂丹凤公主洛华的贤德美貌,可谓给洛华挣足了面子。
献阳帝韩嘉仪在朝堂上对苏彭君提亲并未马上给予答复,只是很客气地请他到使馆暂住,并命礼部尚书刘岩盛情款待。
早朝过后,韩嘉仪与俞凌在御书房中,召见礼部尚书刘岩、兵部尚书杜如绥、太师何昶共商大事。
韩嘉仪看着手中睿纭国送来的礼单,缓缓问道:“对于这件事,各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兵部尚书杜如绥率先迈出一步说:“丹凤公主一人和亲,可抵我国雄兵百万。此次化干戈为玉帛,永修两国百年之好。”
太师何昶连忙附和道:“正是,丹凤公主已到婚嫁的年龄,如果许配给睿纭国的太子,正是天作之合。望陛下尽快允诺北朝特使,好使我国百姓免受我国刀兵之苦。”
太师何昶因为他的次子何钧容一事,早已与洛华结怨,但是洛华是韩嘉仪的爱女,又被册封为丹凤公主,他自然不敢怎样,此时,北朝外使前来求亲,他正好顺水推舟将洛华推出去和亲,以后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皇后,你的意思如何?”韩嘉仪将美丽的凤目停留在俞凌的身上。
俞凌将北朝睿纭国的礼单接过来,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然后说:“虽然聘礼比上次丰厚的不少,但是还是不够,丹凤公主为陛下的爱女,更应隆重些才是,不应如此草率地嫁出去。”
礼部尚书刘岩连忙站出来说:“皇后明鉴,各朝太子娶亲,公主出嫁,想来都有一定的礼制。此次北朝特使苏彭君带着重礼前来,想必心意甚诚,我朝实不该在礼金方面多加挑剔。”
俞凌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说:“本宫也是怕丹凤公主受委屈,陛下心里会不痛快。既然刘大人这么说了,那本宫没有异议。”
“朕不是不痛快,朕只是舍不得。”韩嘉仪的一字一句都好似从丹田里缓缓吐出,带着一种绝决的不舍。
兵部尚书杜如绥刚要说什么,被俞凌一个眼神制止了,于是轮到礼部尚书刘岩率先说出:“爱女远嫁,路途遥远,此后天各一方,陛下心有不舍,那是人之常情。但是陛下是一国之君,自当有雄才大略,凌驾于人之常情之上,丹凤公主乃一国公主,享尽荣华富贵之余,也应肩挑起为国为民的大任,这才是国家之幸,社稷之福。”
礼部尚书刘岩乃三朝老臣,以前曾是韩嘉仪的授业恩师,为人清正端方,毫无私念,他的话在韩嘉仪的心中,一向颇有份量。韩嘉仪听完他的一袭话,缓缓吩咐道:“此事兹事体大,朕要好好考虑一番,众位爱卿先退下吧,皇后,你也先去后宫休息吧。”
众人散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刘岩就折了回来,对韩嘉仪躬身道:“陛下,再次招老臣,所为何事?”
韩嘉仪缓缓道:“爱卿,今日之事,只有爱卿毫无私心,一心为公,所以爱卿的话,在朕的心中,特别有份量。”
“常人若有私心,在所难免,老臣也无法多加苛求。但是陛下乃一国之君,这个私心却是万万不能有的,这也是陛下之所以高于一般常人的地方。”
“北朝这次求亲,其实是想押朕的女儿作为人质。”韩嘉仪直截了当地说。
“既然陛下如此直言,那老臣也直言相告。如若真有一天,两国刀兵相见,对立之势以成定局,睿纭国以陛下的爱女丹凤公主的生命为要挟,逼陛下屈服,陛下可会答应?”
“朕不会!”韩嘉仪的回答甚是坚决。
“既然如此,陛下还犹豫什么?”刘岩问道:“儿女情长,势必英雄气短,老臣知道,陛下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受儿女私情所累,这也是老臣明知陛下是女儿身,还一直倾心辅弼的原因。老臣觉得,陛下甚有政治天分,比起世上一干须眉男子,何止强了百倍。”
“老师,你不要这么说了,你这么说,朕甚是难过。”韩嘉仪叹了口气:“连朕自己的皇后,也在背后算计朕,朕又如何能够儿女情长?”
刘岩压低了声音说:“陛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反之‘攘内也必先安外’,如今陛下腹背受敌,怎么能够施展地开拳脚呢。就让陛下的长女丹凤公主为陛下安抚了北朝,陛下才能腾出手来好好治理国内,不是吗?”
“朕当时把洛华带进宫来,目的可不是为了想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韩嘉仪的声音幽幽的,好似缥缈的琴音。
“陛下,能人按形势而动,顺水推舟,事半功倍呀!”刘岩又说:“江山社稷和儿女亲情孰轻孰重,陛下心中应有一番考量。”
韩嘉仪浅笑了一下,颇有讽刺意味:“难怪当时朕要封洛华为丹凤公主,爱卿不仅不反对,还大力赞成,原来当时已经算到这一步了。”
刘岩低头说:“臣心思愚钝,如何能在当日就猜到这一步,但是陛下既然封洛华为丹凤公主,她就要承担起一国公主的责任,推脱不得。”
韩嘉仪点点头:“好吧,既然爱卿这么说,朕的主意也定了。朕现在就召丹凤公主洛华,告诉她朕要把她许配给北朝的太子元清。只是,北朝的事,爱卿可有所耳闻,朕怎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刘岩略皱了皱眉头:“臣以前也曾作为特使出访过睿纭国,睿纭国如今的圣上泰安帝并非长子,却是凭着嫡子的身份登上皇帝宝座的,所以泰安帝的母后王太后在世的时候,权力极大,王家一门五侯,权倾朝野。泰安帝的正宫娘娘永嘉皇后也是王太后的内侄女,在世的时候和泰安帝双圣临朝,能执一半的权柄。太子元清为泰安帝和永嘉皇后的嫡长子,出生的时候可谓集万千宠爱为一身,在襁褓的时候就被封为一国储君。可惜几年之后,王太后和永嘉皇后相继去世,泰安帝才得以大权独揽,又宠爱柳氏贵妃,生下一个小王子元翔,就渐渐冷落了太子元清。如果不是太子元清身体孱弱,只怕泰安帝早就想要将他废黜,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听之任之了。”
“照爱卿这么说,莫非北朝的太子元清是借养病韬光养晦,以求他日东山再起?”
“老臣认为,很有可能。”
韩嘉仪抚眉沉吟:“如此看来,洛华如果嫁过去当太子妃,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大有作为。”
“但是如果老臣猜测属真,北朝的太子元清,就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丹凤公主只怕……”
“洛华要是认真起来,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怕只怕她不愿意认真,朕也没有办法。”
刘岩慢慢靠近韩嘉仪,低声说道:“老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让丹凤公主不得不认真起来。”
“爱卿请讲?”韩嘉仪抬眉问道。
“……”
韩嘉仪皱了皱眉头,刘岩这条计策凶险之极,其阴狠毒辣,远超过韩嘉仪的想像。
“爱卿,这条计策,未免也太毒了吧?”
“陛下明鉴,执掌天下的人,必须先要有孤注一掷的狠劲,丹凤公主还差得很远,她如果过不了这一关,陛下就回了北朝的特使,削了丹凤公主的公主头衔,放她回归山林,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让她走吧,陛下和她的母女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俞黎呢,朕也要这样对付他?”韩嘉仪的眼睛,幽深似蒙着一层迷雾,看不出真心所在。
“陛下心中,不是想让俞将军取代如今皇后的位置吗?如果以一虎易一虎,那岂不是白辛苦一场?也是时候考验一下俞将军的忠心啦。”刘岩的字字句句,都说到韩嘉仪的心坎上。
“好吧,朕现在就召洛华来,告诉朕的决定。爱卿你躲到内室里面去,听听朕的爱女的反映。”
刘岩进入内室不久,洛华就来了,一头青丝散挽在耳边,珍珠的发簪摇摇坠坠,一身水蓝纱衫,容仪俊爽,风骨雅秀,让人一看见之忘俗。
“母皇,您找我?”洛华问道。
“是的,洛华,今日,北朝又派苏彭君前来向朕提亲,要求朕将你许配给睿纭国的太子元清,这件事你可知晓?”
洛华点点头:“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这次的形势和上次不同,这次朕准备答应北朝的提亲,将你嫁过去。”
“母皇,我不愿意。”洛华很清脆地撂出话来。
“你说什么?”韩嘉仪微微睁大眼睛,她没有料到洛华可以拒绝的那么干脆。
“我说,我-不-愿-意。”洛华的声线中,好似有冰块在“咯楞咯楞”撞击,在这酷暑的天里面听来也生出几分冷意。
韩嘉仪板起面孔:“洛华,你这是在跟朕说话?”
洛华冷冷地反问道:“这里除了母皇,还有别人吗?”
“丹凤公主,你要知道,违抗朕的意思的后果。”
洛华转了转黑如点漆的眼珠:“母皇,女儿不明白,前几个月您还急着要将女儿嫁给俞将军,就是为了将女儿留在身边。为何仅仅几个月之后……”
韩嘉仪回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
“人说母女亲情无价,原来在母皇心中,也就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份量。”洛华出言讽刺道。
“洛华,你在朕面前如此无礼,就不怕朕降罪吗?”
“母皇,您要将我许配到北国,洛华已经说了不愿意。这抗旨不遵的罪名一项已经足够,何必又另外拉上一项藐视圣上的罪名。”洛华字字句句,针锋相对,不肯让步。
“洛华,难道你的心中,一点都没有琥珀国的黎民苍生吗?”
洛华摇摇头:“母皇,并不是女儿无情无义,而是女儿觉得,如果女儿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握,又有何资格去管琥珀国的黎民苍生?母皇乃是一国之君,自然可以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但是当年您抛弃我们父女的时候,洛华可没有天真的觉得母皇真是为了天下黎民考虑,恐怕多数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洛华今日言尽于此,母皇如果觉得不中听,那洛华甘愿受罚。”
洛华每一个字,都如针尖一般的锋利,韩嘉仪沉默良久,对于这个女儿,她终不忍心以重罪降之,便说:“洛华,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朕现在不要你的答复。三个月以后,你考虑清楚了再来回复朕。但是在这期间,朕要限制你的行动,没有朕的许可,你不得随便离开初云轩。”
“既然如此,那女儿告退了。但是女儿的心意不会改变,希望母皇明白。”洛华也不再坚持,只是往内室扫了一眼,接着就离开了韩嘉仪的御书房。
洛华走了以后,刘岩慢慢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韩嘉仪笑着对他说:“爱卿,你看朕这个女儿,真是个倔脾气吧。当着朕的面,说起话来还是针扎的一样。朕看和亲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洛华真的不愿意,她就算去了北国,也不可能有多大的作为,不如就让朕回绝了北国,削了她丹凤公主的封号,然后让她回到她父亲身边,逍遥自在地生活算了。”
刘岩摇摇头,连忙阻止道:“陛下,不可草率行事。微臣倒觉得丹凤公主不愧是陛下的爱女,不畏强权,坚持己见,不妥协,不懦弱,条理明晰,心思坚定,以后只要一有机会,一定可以成大器。陛下就这样让她回归山林,岂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北朝这一路,就算太子的重病是假,也可谓凶险至极。”韩嘉仪感叹道。
“所谓丹凤,如遇烈火,必当涅槃重生,岂可跟一般凡鸟相提并论?”
“但是如今洛华的心中,情义二字,远比她的野心来得重要。”
刘岩点点头:“这个微臣倒是看出来了,不过所谓情义,并非是野心的死敌,不分轻重的愚蠢和莽撞才是,丹凤公主承袭了陛下的血液,心中岂会没有野心,只是现在缺少一个引子而已。”
“爱卿既然这么说,朕的决心已定。就依爱卿的先前说的计策行事,最后的路,让洛华自己选吧。”
“但是火凤将军俞黎如今正在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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