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翔不由地苦笑起来,觉得洛华是在故意削他的面子:“朕怕什么,献阳帝还能吃人不成?”
洛华见元翔有些尴尬,便不在于他为难,就问苏彭君:“献阳帝决定何时前来?”
苏彭君俯首启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献阳帝此次前来,明着是想来见见太子殿下,所以日期选着太子生辰前夕,不日即要到来。”
“是吗?”洛华用纤长的手指抵着下巴,太子元欣的生辰,其实就是大行皇帝清安帝的忌辰,往年都是举国茹素三日,以示哀悼的,此次看来,得改改规矩了。
“爱卿,你传达礼部。为庆太子生辰,兼欢迎琥珀国的帝后,命举国欢庆,并大赦天下。”
“微臣领旨。”
琥珀国的献阳帝韩嘉仪和火凤后俞黎进入睿纭国都城的依仗队伍,极为隆重繁华,除了正中一顶六十四人抬得金黄色五彩绣凤宫缎版舆之外,所有的文武百官,俱是骑马,威武雄壮,气象宏大。
韩嘉仪和俞黎坐在金黄色版舆之内,仪容庄严,正襟危坐,而在版舆的左前方,却有一名五、六岁的男童,穿着朱红色的劲装,玉雪可爱的一张脸庞,一双丹凤眼却微微上翘,额上天生一颗红痣,旁若无人地坐在一匹高大的赤兔马上,背后弓箭、佩剑一应俱全,年纪不大,却格外威风凛凛。
凡他所经之处,四周围观的百姓俱是一阵骚动,窃窃私语。
“这个如雪玉雕成的小娃儿是谁,这么小就骑在高头大马上,太了不得了。”
“什么小娃儿不小娃儿的,小心被杀头。听说这是南朝献阳帝最小的儿子,当今南朝的烈炎太子。听说在娘胎里足足待了十四个月才出来,一生出来的时候红光满天,天生额上就有一颗红痣,传说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天桥底下说书的人说的……”
“……嘘,小声点,小心让他听见。”
烈炎太子韩臻的确是听见了,他从小就天生异秉,耳聪目明,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很难有能逃过他耳目的。且自小习武,臂力过人,世间传说他武曲星下凡,也不是毫无来由。此时他眼光向骚动的人群微微一扫,然后收回目光,依旧旁若无人地前行。
洛华和元翔大礼盛装,在太极殿的汉白玉阶梯之上等待着韩嘉仪与俞凌的到来,仪仗队到崇圣门外已经全部下马,接着韩嘉仪与俞凌带着烈炎太子韩臻,并十八精卫,昂首阔步地一直走入汉白玉的甬道。
元翔微微侧目,对洛华说:“皇后你看,献阳帝和火凤后身边那个,就是他们的烈炎太子,传说十四个月落胎,武曲星下凡的韩臻……”
洛华红唇微张,细若蚊语,声音低得只有元翔一人才能听见:“母皇年事渐高,却还要受这种罪,本宫十月怀胎已经难耐,她竟然要怀十四个月,真是难为她了……”
说话间,韩嘉仪与俞凌二人已经来到了洛华和元翔的面前。
虽然,韩嘉仪是洛华的亲生母亲,但是国君面前,已无辈分可言,四人只是含笑拱手而已。
韩嘉仪推了推韩臻:“来,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见你的皇长姐吗,还不快过去参拜?”
韩臻连忙单膝跪在洛华的面前,目似晨星,朗声道:“韩臻参见皇长姐。”
与此同时,韩臻却对站在洛华身边的元翔视若无物,当他如天边的浮云一般。
“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元翔在暗中咬牙,只是面子上丝毫不露。
洛华笑容宛然,将他搀了起来,然后摸着他额头上的红痣说:“生的真是俊俏,像你的父后。”
“母皇也一直这么说。”韩臻笑容甚是灿烂。
此时,韩嘉仪道:“丹华帝,你的皇儿呢,朕还真想见见朕的外孙呢。”
洛华指了指在恪蓝怀中抱着的元欣,然后说:“就在那……”
元欣此时才只有三岁,待在恪蓝的怀里,兀自沉静,不吵不闹,虽然亦是一双丹凤眼,但是韩臻的看起来烈似火焰,元欣的看上去却似冬泉。
韩嘉仪虽然没有亲见过元清,但是对他的形容习性早有耳闻,如今见元欣幽静沉默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动,然后摸着他的脸说:“这个孩子,想必似他的父皇,以后一定不简单。”
韩嘉仪自视甚高,又为一国之君,从不当众夸许别人,此时说来,必有深意。对于此话,洛华心里是受用的,只是面子上不便表露什么。
谁知,韩臻却在此时说:“母皇此言差矣,皇长姐的这个太子,养于深宫之内,长于内侍之手,如何能成大器。我像他一般大的时候,已然已经会骑马射箭了。”
恪蓝听说韩臻竟然如此奚落元欣,不由地面色一沉:这个南朝的太子,戾气甚重,未免也太嚣张了,将来继位,必然成为北朝的大患。
俞黎知道韩臻自小被自己和韩嘉仪宠坏了,说话向来口无遮拦,竟然在初次见面就得罪了北朝的太子,不由地板起脸来训道:“臻儿,在你皇长姐面前,怎可胡言乱语?”
对于这个父亲,韩臻还是有些忌惮的,扁了扁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洛华却将韩臻抱了起来,亲亲他的脸蛋:“他还是小孩子,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以后的事情,现在谁又能说得准呢。”
洛华的身上,散发着幽逸的香气,淡淡地笼罩在韩臻的四周,韩臻呆呆地看着洛华如芙蓉般的面颊,然后说:“皇长姐,你好漂亮,臻儿很喜欢。”
元翔听后,心里一咯噔,“童言无忌”也不是这么个“无忌”法,竟然公然调戏起睿纭国的正宫娘娘,不由地瞪了俞黎一眼。
俞黎会意,连忙从洛华的手中将韩臻接了过来,然后说:“怎么没规矩,不要这样缠着皇长姐。”
韩臻依依不舍地离开洛华的怀抱,然后嚷道:“皇长姐,你什么时候带臻儿去打猎,臻儿射一头雄鹿送给你。”
打猎时将雄鹿送给心上人是睿纭国示爱的风俗,韩臻此时“歪打正着”,元翔的脸顿时青了,恪蓝此时抱着元欣,暗暗好笑。
元欣自小喜怒就不行于色,但是母子连心,洛华当然知道刚才韩臻的话让元欣十分不快,就将他抱在怀里哄他。
元欣在洛华的怀里低低地说:“母后,儿臣不喜欢那个什么太子。”
洛华摸了摸元欣头上柔柔的头发,然后低声说:“欣儿,你亦是一国太子,以后,可不要堕了为娘的气势。”
元欣在心中暗暗点头,然后洛华转过头来笑道:“近来春草见长,过几日,本宫就带各位贵客到御林苑前去打猎吧。”
第一百十一章前世冤家
初春,御林苑中一片景色清明,土地微润如膏,带着泥土的芳香。
周边的山峦似有初春的小雪尚未融化,好似山尖尖上的一点雪莲,明媚清丽。
洛华、元翔、韩嘉仪、俞黎并韩臻,带着一大对羽林侍卫,全副甲胄,在御林苑巡行狩猎。
烈风呼呼,羽箭似流星划过长空,上千条精悍的猎犬呼啸而过,将山林里的野猪和黑熊堵得无所遁形。
春回大地,万物滋生,此时正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候,洛华和元翔此时巡猎,只是为了不拂远道而来的贵客之兴,所以狩猎之时小试牛刀,并未多伤猎物。韩嘉仪、俞黎身为国君,身在他国,自然颇多收敛,也只是小小意思一下。
倒是烈炎太子韩臻,一场围猎下来,猎物硕硕,一共打下了七八只大雁、一头小野猪和一只麋鹿。
那麋鹿头上的角高大林立,想必已经有些岁数,跟在鹿群后面跑不快,被韩臻一剑射穿了颈部,躺倒在地上,兀自奄奄一息。石桥收集整理
元翔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洛华则面无表情,只是原本那明澈的双眸,幽深了几分。
俞黎便说道:“臻儿,皇长姐请你来围猎只不过是玩乐,你怎么如此放纵,多伤生灵?”
俞黎的话中,颇带责备之意,韩臻原本兴高采烈的,此时听来,有些不乐意了。
“父后,您以前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所谓慈不掌兵,杀个人都不见你脸色变一变,何况只是几个畜生?再说,我说好要打一只母鹿送给皇长姐的,又不是为了孩儿自己?”
俞黎听了此话,在心中暗暗叹道:这个孩子,还真是年轻气盛。此地不比国内,怎可在他国君主面前,擅自宣扬武力。恐怕你的皇长姐,未必会领情吧。
韩臻毕竟只是五六岁的小儿,纵使聪颖,又怎么知道大人的九曲心肠,只见他策马来到洛华的身边,扬着一张清爽的笑脸;“皇长姐,这只母鹿是我射给您的,您喜不喜欢?”
洛华并未表态,只是拿出怀里带着清淡香味的白绸丝帕,为韩臻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你调皮的,都满头大汗了,累不累?”
洛华笑颜宛转,明眸善睐,像盛着一江春水,倒弄得韩臻愣住了,除了韩嘉仪偶尔温柔的时候,从来没有另外一个女子让韩臻感觉如此如沐春风。
“皇长姐……”韩臻呆呆地愣着,舌头结巴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此时,地上的麋鹿尚未气绝,兀自颤巍巍站了起来,韩臻一看,顿时抽出腰间的佩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麋鹿的咽喉,麋鹿顿时倒在了地上,鲜血洒到了洛华跨下白马的马蹄上。
“你……”韩臻此举其实甚是无礼,恪蓝仍不住想要斥责,转念一想,硬是压了下去。
“怎么了,皇长姐,你不高兴了?”韩臻看见洛华的脸色好似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不禁问道。
洛华微微一笑:“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本宫命人将这鹿抬回去吧,晚上命御膳房做鹿脯给你吃。”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鹿脯了。可惜素仪宫的御林苑中,没有那么多麋鹿。”韩臻拍手笑道,一派天真。
“如此说来,平日里臻儿倒是不常能吃到鹿肉喽?”洛华此话,含有深意。
“哪会呢。御林苑中没有,我就自己出去打,只要我手中有剑,鞘中有刀,我不信世上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韩臻一派赤子之心,童年无忌,字字是真。
“臻儿!”听到这里,俞黎再也忍不住了,起声喝住韩臻。
韩臻扁了扁嘴,表情甚是委屈,心里不知俞黎今日是怎么了,处处要和他做对。
韩嘉仪来到俞黎身边,低声说:“好了,不该说的都说了,你喝止有什么用,别让睿酝双帝看了笑话。”
“陛下,这次真不该带臻儿一起来,他年纪还小,说话好不知轻重。”
“一个人只要够强,就根本无需掩饰什么。”
“陛下!”
“好了,洛华是朕的女儿,难道她还会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儿吓倒不成。别说太多了。”
此时,洛华和元翔也在窃窃私语。
元翔轻哼了一声:“什么武曲星下凡,分明就是天煞星降世。”
洛华仍不住笑道:“陛下,臻儿还是一个小孩子,你和他闹着什么别扭。”
“从幼虎长成猛虎好似用不了几年光景吧?”
“欣儿不会输于他的。”洛华淡淡地说道,转而和韩嘉仪闲话家常,再也不置一词。
众人回到天芮宫之后,洛华在同心殿摆下酒宴款待贵客,元欣也被恪蓝带了过来,坐在洛华的旁边。
韩臻坐在元欣的右首,看元欣的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朱红色荷包,上面绣着瑞云仙鹤,甚是别致,就笑嘻嘻地问道:“小外甥,把你的荷包给我看看吧?”
元欣自顾自地摆弄那个荷包,冷冰冰地丢出一句:“不给你看。”
如若此时元欣很大方地将荷包送上,说不定韩臻看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但是此时元欣的矜持,反倒惹起韩臻的倔脾气来,他伸出手,霸道地说:“我就要看,给我。”
元欣理也不理韩臻,自顾自地夹菜。
韩臻在琥珀国以太子之尊,一呼百应,何曾受过如此的冷落,此时发起脾气来,一把就将那个荷包抢过去,说:“我偏要看。”
元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会,好似没事一般,继续开始吃饭。
韩臻没料到元欣如此大度,倒觉得不好意思,讪讪了一会,然后说:“喏,荷包还你。”
没想到这个时候,元欣突然拿起席面上的成窖五彩茶盅,将里面满满的一茶盅酥奶都泼在韩臻的脸上,然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他怀中的荷包。
“好呀,你敢泼我?”
“泼的就是你。”
原本喜乐融融的一次家宴,一转眼的时间,两个小孩,却扭打了起来,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洛华正听俞黎说一些素仪宫中的趣闻,此时才醒过神来,连忙喊道:“欣儿,你怎么可以打你的舅舅?来人,将他们两个拉开。”
内侍花了好大的劲,才将韩臻与元欣分开,元欣并未损伤,只是头发松乱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想是余怒未消。
韩臻却吃了大亏,因为眼睛被酥奶蒙住了,看不见,白玉般的脸上被划出了两道血丝,此时暴跳如雷:“好呀,你竟然玩阴的,卑鄙小人!”
元欣被恪蓝抱在怀里,半点不肯让人:“谁比的上你,竟然伤害年老的母鹿,徒逞暴力,知不知羞耻?”
“哪个开国皇帝不是在马上得天下的,你懂不懂成王败寇的道理?”
“圣君以仁德治天下,秦隋二世而亡的前朝历史你没学过?”
“你……”韩臻只是一开始中了元欣出其不意的亏,若论起武功来,他比元欣要好上一大截,此时哪里肯罢休:“有本事你不要躲起来,本太子和你光明正大的来决斗。”
“野蛮人才决斗呢,本太子懒得理你。”
“好了。”洛华作为同心殿的主人,非常适时地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地口水战,然后冷冷地对恪蓝说:“恪蓝,本宫命你平时对太子的言行强加督导,你就是这么教导太子的?”
“是臣失职,请娘娘降罪。”恪蓝连忙跪了下来。
眼见母后发怒,“师傅”被骂,元欣只好收口,但是脸上的悻悻之色,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恪蓝,你先带太子下去梳洗一下。贵客在此,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先将元欣打发回太子府,然后看着韩臻一脸余怒未息的样子,洛华笑着将他抱到怀里,用丝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丝,然后柔声哄他:“好了,你看你,一个做舅舅的,竟然在酒席上和外甥打起来。亏你还是南朝的太子,你自己说说看,应不应该?”
至今为止,韩臻都不觉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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