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韩臻都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只不过口中不由自主地说:“不应该吧……”
洛华拉着韩臻坐到身边的位子上:“那荷包是本宫绣给太子的,所以他不喜欢让别人碰它。臻儿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吧。可不许因为这件小事,憋在心里不痛快。”
“嗯,皇长姐放心,臻儿不会的。”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韩臻的脸顿时雨过天青,毫无阴霾。
韩嘉仪在旁边看着洛华的一举一动,微微眯起了凤眼:洛华,七年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之多。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快不认识你了。臻儿如今还小,你何必对他如此提防。
宴会过后,洛华来到太子府,元欣已经入睡,洛华怜爱地摸了摸元欣的,问道:“太子现在正读什么书?”
恪蓝回道:“启禀娘娘,臣正在教他《论语》和《春秋》。”
洛华缩回了手,双眸如月华般的清冷;“是时候了,该教他《孙子兵法》了。”
第一百十二章语含风雷
洛华从太子府归来,一路曲径通幽,清风带着幽冷的香气,弥漫在带有浅淡月华的夜里。
八名锦衣宫女梳着乌鸦鸦的双髻,扶着莲花状的八宝琉璃灯,微步款款,在前面开路,同心殿宫殿巍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朦胧的夜色中备显壮丽。
月华如练,照着同心殿门前一身颀长秀丽的背影,如同玉树临风一般,格外挺拔多姿。
她终于还是来了……
洛华在心中暗暗念叨一声,然后举步上前。
韩嘉仪微微一笑,看着洛华如芙蓉般秀丽的面颊,问道:“怎么,你好似很不希望看到朕?”
洛华避而不谈,只是平静地问道;“怎么,臻儿睡了吗?”
“没有,他初到北国,正兴奋着呢。吵着要找你看天上的星星,被朕喝止住了。接着又不肯安睡,朕让俞黎去哄他来着。”
洛华笑得眼睛眯着一弯新月:“母皇,您中年得子,想必对他是倍加宠爱,所以他才能这样胡闹。”
韩嘉仪跟着笑了起来:“有什么办法,他当年在朕的肚子里折腾了十四个月才下来,真是异象。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朕自然宠惯一些。”
洛华旁敲侧击地问道:“本宫可是听说,上古时候尧舜等圣人都是十四个月才落胎的,难怪母皇这么紧张臻儿,原来是上天的圣君降世。”
洛华的话,讽刺意味甚浓,韩嘉仪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大半夜的,夜深风凉,洛华,你就让朕这样站来风口里面?”
洛华连忙说:“这倒是本宫多有不是了,母皇先请。”
洛华和韩嘉仪坐在同心殿的花厅里面,侍婢柳儿端上两碗白木耳莲子羹,韩嘉仪浅浅尝了一口,甚是清甜,不由地赞道:“天芮宫的御厨倒是有一把好手艺。”
洛华笑道:“母皇,您什么好东西没经过,这么说,倒是取笑本宫了。”
韩嘉仪用带花纹的银勺子轻轻搅拌月白彩纹瓷碗里面的颗颗莲子:“这些年来,洛华,你过得还好吧?”
洛华看着月白瓷碗里面泛着幽幽涟漪的糖水,说道:“高处不胜寒,好与不好,已经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韩嘉仪修长的眉毛皱了起来,显然十分不满意洛华的回答:“洛华,对于你来说,朕难道是外人吗?”
洛华很冷静地说:“母皇,您与本宫分别是南北两国的国君,早已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韩嘉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看来,还是朕自作多情了。”
洛华笑道:“母皇,多情这个词,实在不适合形容您,本宫听着也觉得怪别扭的。”
韩嘉仪正色道:“洛华,朕本来今日前来,是想向你探寻一下若馨的死因。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元翔今日是睿纭国的国君,你和他虽不是夫妻,却共坐朝堂,若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身份,早已是你的绊脚石了。”
洛华幽深的眼波内带着隐痛的苦楚:“母皇您的意思是,若馨的死,是本宫的意思?”
韩嘉仪拿起茶盖碗来喝了一口清茶:“即使不是你的授意,也想必和你有关。”
韩若馨的死,是恪蓝的主意,元清的授意,醇贵妃下的毒手,元翔保护不周所致,但是洛华此时想来,元清和她已是一体,把罪责推到死去的夫君和太子身边的内侍身上,甚是可笑,不如就自己一力应承下来。
“母皇,若馨的事,由本宫一力承担。您要怪就怪本宫一个人吧,莫要怪到其他人。”
韩嘉仪重重地将杯子搁到了茶几上,有些不快:“朕虽然年逾四十,却还没有老糊涂。这件事,你虽有责任,却远不及清安帝和翔安帝这两兄弟,你又何必……”
洛华打断了韩嘉仪的话,声音极是清脆:“母皇,本宫说了,这件事您若要怪,就怪到本宫头上,本宫一力承担,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韩嘉仪的凤眼缓缓地眯了起来:“不错,的确是有母仪天下的威严,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以后朕不会当着你的面,再提此事了。”
韩嘉仪此话,摆明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她既然保证不在洛华面前多说,洛华自然也就息事宁人,谁知,韩嘉仪话锋一转,提到另一桩紧要的事:“洛华,你和翔安帝,今后预备如何?”
您说应该如何,难不成像您这般,为了江山社稷随时准备改嫁他人?
洛华在心里鼓囊着,但是因为此话实在过于刻薄,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翔安帝是先帝的亲弟弟,也就是本宫的小叔子。本宫与他共坐朝堂,那是为公。于私上,本宫与他,并没有什么。”
韩嘉仪见微知著,看着洛华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再想什么,便说:“洛华,你还在为了当年的事责怪朕吗?”
“母皇,父亲这些年来,也过得甚是洒脱逍遥。他这人脾气耿介,洁身自好,到了宫里,未必活的开心。近来,本宫对此事也看得淡了,不会再像小时候这般任性。”
韩嘉仪淡淡地接口道:“恐怕是高居庙堂之上,尝尽了权利巅峰的甜酸苦辣,所以也渐渐知道朕当年的苦衷了吧?”
洛华默然不语,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刚才说,你和翔安帝于私没有什么。想当初他为了你,私闯素仪宫,要你和他私奔,你可还记得?”
洛华听韩嘉仪竟然将她与元翔少小时候的儿女情事给翻了出来,甚为不悦:“母皇,你现在提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洛华,你在朝中根基尚浅,翔安帝就是你最有力的臂助。不要怪母皇没有提醒你,当断则断,儿女情长顾念多了,难免会英雄气短。”
洛华觉得甚为好笑:“母皇,先帝才刚刚辞世……”
“清安帝是个明白人,懂得何时该以江山社稷为重……”
“母皇,您不要多说了,这件事,本宫心里自有分寸。首先在良心上,本宫就过不去……”
“高坐庙堂之人,有几个是道德完备之徒?”
“母皇不要用一己之心揣度他人,别忘了,本宫身上还有父亲洛见飞一半的血液。”洛华说完,倏然站了起来:“夜太深了,本宫有些困了,母皇也先去歇息吧。”
韩嘉仪点点头,知道洛华脾气倔强,再多说也无益,缓缓站了起来:“洛华,你好好守住清安帝留给你的这片大好河山吧。臻儿是个胸怀大志之人,到时候睿纭国如果不够强的话,他是不会为了你这个皇长姐多留情面的。”
洛华的嘴唇微微颤动着,显然动了真气:“狂风不持久,暴力不足恃。本宫喜欢臻儿,但是他若敢进犯睿酝一步,本宫必先除之他而后快。”
第一百十三章帝后交锋
韩臻被安置在天芮宫东北面的少芙殿就寝,那里环境清幽,装饰雅致,颇为舒适。
韩臻初到天芮宫,白天打猎,晚上又与元欣闹了一场,极为兴奋,韩嘉仪不耐烦,就让俞黎去哄他睡觉。俞黎无奈,好多歹说哄了他半个时辰,韩臻才肯安心入眠。
俞黎向少芙殿外一望,外面月华如水,洒在乌金砖地上,清泉一般,格外怡人,就不由自主地走出殿外赏月。
御花园中,影影绰绰的花影之下,站着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冲他微微一笑。
俞黎定睛一看,原来是元翔,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俞皇后……”元翔含笑地向他拱手。
俞黎白皙的俊脸不由自主地一红,虽然成为琥珀国的皇后已经有多年,俞黎还是不习惯别人称他为皇后,特别是他的舅父俞凌以前也曾是“俞皇后”,更是让他对这个称谓心有芥蒂。
“翔安帝,你还是称我俞将军吧,我听着顺耳一点。”
元翔笑道:“当了皇后的人,还兼职将军吗?”
“难不成翔安帝以为我当了皇后,就日日在陛下的寝宫中流连?”俞黎反唇相讥。
元翔连连摆手,忙笑道:“朕可不曾有这个意思,俞将军莫要误会朕。”
俞黎也笑了:“算了,看在翔安帝还算我的小辈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当日元翔在琥珀国做人质的时候,与俞黎的交情就不错,此时异地重逢,虽然身份各自改变,但是相谈下来,还算投契。
两人笑过,沉默了一会,俞黎缓缓道:“陛下她,好似到丹朱皇后那里去了。”
元翔心里早已料到,便问:“是不是为了若馨的事?”
“翔安帝,当初陛下答应让若馨公主随你一起到北朝来,你是怎么答应陛下的?”
“朕说过的话,朕一个字也没有忘。但是朕也想问一句,当初若馨是为何要死要活非要随朕回到北朝的?”
俞黎听了此话,沉默不语。
元翔继续沉声说道:“朕如今并不是要逃避什么,若馨的死,朕的确是有责任。但是朕并不认为,以献阳帝和你的立场,可以责问朕什么,更何况是洛华了。”
俞黎叹了口气说:“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去找丹朱后,并非要兴师问罪,只是想要问个明白。”
“既然献阳帝想要问个明白,为何不来找朕,非要去为难皇后?”
俞黎斜睨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翔安帝还是这么痴心不改。怎么,可否容我问一句,你是否已经得到丹朱皇后了?”
元翔一下子就被俞黎问住了,沉声不语了好半晌。
俞黎接着又说道:“若馨公主不幸殒命这件事,陛下为何单单去问丹朱皇后,而不来问你,就是因为陛下心知肚明,如果翔安帝能把放在丹朱后身上一半的心,放在若馨公主的身上,若馨公主当日就不会死。”
元翔的双手紧紧握拳:“当日朕在南朝的时候,献阳帝明知朕心里只有一个人,却还是执意要让朕娶若馨。朕当日就说过,只能敬重她,爱护她,至于其他的,不能强求。若馨的死,和洛华并无关系,她的死,是先帝一手促成的。”
说着,元翔就原原本本地将若馨的死因一五一十的说出,并无半分隐瞒,只是隐去其中俞凌的作为。
俞黎听了以后,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清安帝的为人,还真是既可敬又可怖,但他一切为了江山社稷和丹朱后着想,倒也让人无话可说。可怜若馨公主,只是政治倾轧的牺牲品罢了。”
“先帝已经走了,他当时那么做,主要是为了保护洛华。朕现在也是为了保护洛华,所以,献阳帝和俞将军如果有怨气,都冲着朕来好了。”
俞黎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怨气,若馨公主生前,恨我入骨,她的父亲,就是败在我的手里。至于陛下,她最珍视的,其实还是洛华,以丹朱皇后的性子,她肯定是会力扛到底的。蛮横的偏碰上更蛮横的,陛下也是毫无办法。”
“俞将军这么一说,朕就放心了。反正,朕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让洛华受到伤害的。”
俞黎偏要寻根究底的问道:“你口口声声洛华,洛华的,你到底得到丹朱后了没有?”
元翔听了胸口一窒,心里暗恨,这个人,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俞黎稍稍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瞧翔安帝这个样子,估计没得到吧?”
元翔言不由衷地说:“朕是十分敬重皇后的……”
俞黎笑道:“然后呢?”
元翔咬了咬牙:“朕有一次忍不住想要亲近皇后,被她浇了一头的银耳莲子羹……”
“哈哈!”俞黎仰天大笑,笑声直冲云霄。
“笑什么,洛华和献阳帝虽是母女,但是性子截然不同。”
“呵呵……”俞黎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没错,洛华的亲生父亲洛见飞是个少有的矜持之人,洛华从小在他的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性格自然比较固执。”
说着,俞黎拍拍元翔的肩膀:“翔安帝,对于此事,你还得任重而道远。”
“朕看你是在幸灾乐祸。”元翔觉得,俞黎的话中,颇有嘲讽的意思。
“话又说回来了,如若清安帝刚刚驾崩,丹朱皇后就乳燕投林一般地飞到您的怀中,您还会对她这么痴心不改吗?”石桥收集整理
元翔不得不承认,俞黎说的没错,那样的洛华,就不是他一直倾心爱恋的洛华了。
“即便如此,那兜头一盆糖水……”
元翔对于此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治大国如烹小鲜,要获得佳人心亦是如此。翔安帝如果要用强,丹朱后岂不是要着恼?”
“朕自然知道,所以朕如今只想和皇后共治江山,其他的事,也无瑕细想。”
“清安帝与丹朱后的孩子,如今是太子,以后大了就是要继位的,你对此,就无一点想法?”
元翔叹了口气:“先帝和洛华的孩子,如今自然也算是朕的孩子,朕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俞黎点点头,元翔的心胸宽广,令他佩服,看来,睿纭国近日里还不至产生内乱。
“不过,朕倒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俞将军。”元翔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翔安帝有话只管直说。”
“献阳帝与俞将军的太子,如今看来,胸怀大志。不知到他继位之时,可会觊觎朕的睿纭国土?”
俞凌淡然道:“韩臻是陛下和我的一生精血。陛下早和我说过,等臻儿十六岁那年,就要让他继位。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和我就退居宫闱,琥珀国一切内外事宜,都会让臻儿自己作主,陛下和我都不会强加干涉。”
元翔冷冷地说道:“俞将军的意思,朕懂了。只怕到了那个时候,覆水难收,俞将军莫要后悔。”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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