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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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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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象升双手握紧又松开,心头的沉重简直让他无法张开口,最终,他叹息着说:“公主,你会冻病的,快回去吧。”
  
  徽媞摇摇头,坚决地说:“我要回家。”
  
  “公主。”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她上不来气,哭得一抽一抽的,一直不停地说话,语无伦次,泪水像暴雨一样,冲刷着惨白小脸,好像一生就哭这一次似的。
  
  “你会回家的,再捱一两年。”卢象升坚定地说。
  
  徽媞的哭声渐渐小下去,哽咽着说:“再过……一两……两年,我就可以……回去了吗?”
  
  她冻得瑟瑟发抖,连声音都打颤了。
  
  卢象升柔声道:“是的,再过两年,等你选婚,你就可以出宫了,到时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徽媞一把甩开他为她裹紧斗篷的手,绕过他,直直朝城门走去。两腿早就冻僵了,使唤不动,她走得踉踉跄跄,却无比坚定。
  
  侍卫迅速合拢,挡在她面前,还没说话,就被她一句凶狠的低喝吓愣了:“让开!不然我让皇兄杀了你们!”
  
  徽媞冷冷瞧了他们一眼,推开人,大步前走,背影决绝。
  
  卢象升站在原地,一直瞧着她。
  
  眼看她就要走进门洞,罗绮急声求道:“先生,你快拦住她呀!她倔脾气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卢象升微一叹息,动身上前追她。她人小腿短,走得慢,不一会儿就被他赶上,扯住了胳膊。
  
  徽媞情知是他,头也不回,使力甩着胳膊。他只是轻轻拽住了她,她却怎么甩也甩不掉,反被他扯转了身,两只胳膊被扣住,任她怎么挣扎也动不了。
  
  卢象升看着她倔强的脸庞,皱眉道:“公主,你不要胡闹。外面是黑沉沉的夜,你要到哪里去?”
  
  语气虽不严厉,却已是斥责了,西李偏袒,她没觉得委屈,西李打她,她也没觉得委屈,可他现在竟然说她“胡闹”,难道她还要回到那个地狱继续甘心忍受别人的欺负?
  
  “谁要你管!”她抓开他的手丢到一边,转身跑向大门。
  
  卢象升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原地站立片刻,忽然大步上前,扯住她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捞起,原路折回。
  
  徽媞愤怒涌上心头,使力挣扎着,握起拳头,不管不顾地捶打他,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卢象升任她打闹,理都不理,对罗绮道:“不如先去午门值房吧,在这冻着不是事儿。”
  
  罗绮点了点头,涩涩一笑,笑容中全是歉意和同情。看了一眼又踢又打的徽媞,她柔声道:“公主,你发疯了么,看看眼前人是谁。”
  
  卢象升无奈地笑笑,拉起快要掉到地上的黑色斗篷盖到她身上,抬头看了一眼漫天大雪,加快脚步朝城楼走去。
  
  徽媞两顿没吃饭,闹了一场,现在也累了,无力地推攘着他,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道:“放开我……放开我……”
  
  卢象升道:“从前面这个门出去,公主就可以出宫了。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店铺也已经打烊,家家户户也都歇下了,长街上只有巡夜的差人。路过胡同口,里面还会传来阴凄凄的声音……”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徽媞惊叫一声,勾住他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啜泣。
  
  “不用怕,这是门洞。”卢象升轻声道。
  
  她却像爆发了一样,在他安慰下,越发委委屈屈地抽泣起来。卢象升和罗绮都不说话,长长的空荡荡的门洞里,只有哽咽声和抽气声。
  
  到了值房,周身立即暖和起来,屋里烧着碳,两个值班的内侍正喝着酒,瞧见他们,讶然起身。
  
  徽媞从他身上下来,抹着眼睛走到炉火旁,对两个发愣的宦官说:“我是……是……八公主,有茶……茶吗?”
  
  宦官赶紧上来行礼,看她冻得说话直打颤儿,忙忙让出座位,端茶端点心。
  
  徽媞转身看着卢象升,“先生,来坐。”
  
  “不了。”卢象升笑着摇摇头。
  
  徽媞走到他身边,扯着他袖子抖了两下,示意他跟她走。卢象升笑了笑,只好跟她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余光瞥到罗绮悄悄地往门外溜,徽媞提声道:“罗绮,不用去通知皇兄了,我坐一坐就回去,太冷了。”
  
  罗绮干笑两声,端起桌上的茶,走来递给她,还摸了摸她头发,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公主。”
  
  她呆呆凝视着炭火,一声也不吭,惨白小脸映着火光,出奇地沉静。
  
  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值房里一片肃静。
  
  她抿了一口茶,自己出声打破沉寂:“先生是从衙门里直接过来的吗?”
  
  “是。”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家?”徽媞托腮看他。
  
  卢象升低下头,拨了拨炭火,“还有些事未做完。”
  
  徽媞笑道:“你可真勤奋。”
  
  卢象升笑了一笑,这还是他上任以来,收到的第一份表扬。
  
  “你知道吗?”徽媞轻声说,“皇兄把你调到大名当知府了,明年年初就可以上任。”
  
  卢象升手中动作停住,抬头讶然看着她。
  
  徽媞垂下眼皮,须臾又抬起,眼睛中晶晶亮,似乎有什么在闪动,“正好今天跟你告个别。”
  
  “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她突然双手捂脸,把头埋在膝盖里,火山迸发一样,哭喊出一句话。
  
  罗绮一震,瞪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忙忙去看卢象升。这个单纯的人神色有些震惊、感伤和欣慰,但愿,他只是被这份师生情谊感动了。
  
  徽媞泪水决了堤,自觉好不尴尬,胡乱地拿手抹着,另外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拳头握得紧,看不出来是什么。
  
  “给你。”她递给他。
  
  卢象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去接。
  
  徽媞就这么把手停在半空中,笑容渐渐敛住,神情凄楚。她知道他是一个恪守规矩的人,男女有别,君臣有别,他怎敢伸手去接她给的东西?
  
  火光映着她的脸,她凄楚、失落的神情,还有她那双无人理睬的小手,让人忍不住可怜。
  
  卢象升伸出手,在她手下摊开手掌,笑问:“什么?”
  
  徽媞喜逐颜开,忙忙将东西放于他掌心。东西温热,她的手指却冰凉冰凉,眼前突然光华大盛,卢象升低头一看,是颗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
  
  徽媞笑道:“你不是说长街上黑吗?这个正好可以照明。”顿了顿,她黯然又道:“你教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没能回报什么。一颗珠子,回报你多年师恩,你不要嫌弃。”
  
  卢象升缓缓合拢手指,道:“谢公主。”
  
  徽媞握了握拳,毫不迟疑地站起身,“走吧。”
  
  卢象升也跟着起身。
  
  徽媞取下斗篷给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被我弄脏了。”
  
  “没什么。”卢象升笑着接过,披在身上。
  
  出了值房,就是大门。侍卫一左一右动手,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拉开,冷风夹雪袭来,吹得她额前头发飘飞。一步之遥,外面就是自由世界,而她,最多只能站在这里,望一望。
  
  卢象升拱手道:“公主,回去吧。”
  
  徽媞点一点头,却不动,呆呆凝视着外面的苍茫世界。
  
  卢象升叹息一声,道:“那臣……告辞了。”
  
  她依旧像木头一样,点了点头。
  
  卢象升再不迟疑,转身大踏步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飘飘扬扬的大雪里。徽媞怔怔看着,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大门缓缓地在她面前合上,一切重归黑暗。
  
  

☆、交易

  
  风声呼啸,大雪纷扬,愈加让人觉得殿里温暖如春。翠浮抖了抖冻得冰冷的身子,拂掉身上的雪,脚步轻盈地走到墙角里,抱起一只猫,进了暖阁。
  
  暖阁里光线昏暗,天启一个盘腿坐在床上,他已换上了中衣,眼瞅着地面,神色平静、沉郁。她进来,他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沉浸在自己发呆的世界里。她看了一眼,即把头垂下。皇上今天不同往日,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把猫放在床前的木盒里,躬身后退两步,转过身去,低头弯腰,把脚步放到最轻,往外走去。
  
  “翠浮。”皇帝低低的唤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同样是叫她,跟往日相比,少了心不在焉,多了一点柔情和认真。翠浮呆立片刻,转身,低头,行礼,“在。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抬头凝视着她。
  
  烛花噼里啪啦爆了一下,殿里死一般寂静,翠浮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谁把你从乾西五所调到乾清宫的?”天启淡淡问。
  
  翠浮道:“司礼监的李永贞李公公,他是管人事调遣的。”
  
  天启道:“你曾对他有恩?”
  
  翠浮迟疑片刻,道:“不曾。”
  
  “之前熟悉吗?”
  
  翠浮头皮发麻:“不熟悉。”
  
  天启笑了,“那他为什么单单照顾你?皇宫有七千宫女,乾清宫更是许多人挤破脑袋想进的地方,你怎么轻易就进来了?”
  
  翠浮紧张地喘着气,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皇帝比她想象得要细心谨慎多了。
  
  天启一直看着她,默不作声。
  
  静寂中,翠浮咬了咬嘴唇,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道:“他照顾我是因为,我与皇后娘娘有怨仇。皇后娘娘的敌人,就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人。他跟我说,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脱离苦海。”
  
  说完,她忐忑地等待着雷霆。
  
  然而天启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平静地问道:“他叫你来乾清宫做什么?”
  
  翠浮松了一口气,道:“他没说,只让我先待着,说只要我人在这儿,就已经会让皇后娘娘添堵了。”
  
  天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话绝对是出自魏忠贤之口,客魏跟皇后的怨越结越深了,真让人头疼。
  
  他看了这个神色哀伤的侍女一眼,道:“你就这么恨皇后?”
  
  翠浮摇头:“我怎么可能恨她?我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我叫张菊英来,她也不会……”
  
  她变了音,说不下去,把脸别向一边。
  
  天启讥讽道:“你既说不恨她,为何甘心被别人利用,给她添堵?日后他们让你去害她,你也去吗?”
  
  “陛下,”她第一次把头抬起来,盈盈眼睛直视着他,“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是个人呢?乾西五所,说它是地狱也不为过,我想,即便我有罪,我受的惩罚也够了。”
  
  天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很坦诚。”
  
  翠浮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那目光温和,笑容也温和,寒冷的冬夜里,让人觉得温暖。她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动,面上却无波澜,垂下了眼皮。
  
  “李永贞肯定不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天启笑了笑,道,“可你却老老实实地把实情告诉了我。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他们让你去做对皇后不利的事情,你如何选择?”
  
  翠浮没有丝毫犹豫,摇头道:“我不会做。”
  
  “噢?”天启挑眉,“那你就危险了。”
  
  翠浮沉默片刻,道:“那也算死得有尊严。”
  
  天启坐直了身子,面色肃然。
  
  室内,一片静寂。
  
  良久,天启开口道:“皇后不能生育了,如果你有孩子,你愿不愿意把孩子抱给她养?”
  
  翠浮愣了半天,猛然抬头看他,目光发怔。
  
  天启依旧声音平平:“你是个诚实的人,我要的是真实的答案,没有一丝违心。你知道她的性子,她是不会抱养别人的孩子的。可你不一样,你欠她。如果你心甘情愿,那更好。我不希望皇后有这方面的困扰。”
  
  翠浮浑身发冷,然而又一阵阵发热,“皇后不能生育”这几个字像螺旋一样盘旋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泛起她心中最沉痛的怜悯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她咬了咬唇,摇头道:“皇后不会要我的孩子的,她恨我。”
  
  “不。”天启摇头,“那只是她嘴上说的,她心里是记着你的,现在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翠浮沉吟片刻,道:“奴婢愚笨,不能窥探圣意。奴婢斗胆问一句,陛下只是讨一个孩子陪伴皇后娘娘,男孩女孩皆可?还是一定要生个皇子,立为太子,归在皇后娘娘名下?”
  
  天启笑道:“当然是后者。”
  
  翠浮道:“那如果生下来是女孩呢?”
  
  天启道:“如果是公主,你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翠浮这会儿才明白他的意图,是的,谁能保证第一胎就是皇子呢?皇帝要的是儿子,而她说不定只是备选人之一,不过是因为亏欠皇后,才被他选为第一人。如果她生下来是儿子,那更好,如果不是,他就退而求其次,寄希望于下一人。
  
  如此一想,魏忠贤他们就太可笑了,他们知道皇后不能生孩子,所以把自己的人送到皇帝身边,她不是最后一个,以后肯定还有。如果这群人之中有谁有幸生下儿子,立为太子,那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皇帝想做的事无疑切断了他们的后路。是你的人生下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要白白送给皇后当儿子。
  
  正想着,耳中听到天启又说:“你愿意吗?一辈子不相认,就当你从来没生过。你也会得到属于你的,嫔妃的位子。”
  
  愿意吗?为了她,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他也说了,她欠她的。
  
  “愿意。”
  
  天启沉默一阵,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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