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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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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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铨痴迷的目光流连其上,徽媞恶意地笑了笑,递给他:“这背面还有钱牧斋的章呢,既是人家送你的,快接着吧。”
  
  冯铨一动不动,淡淡目光瞥着她。
  
  “你怎么不接啊?”徽媞笑得如花灿烂,“怕了吗?阉党首脑竟私下与东林领袖来往,魏忠贤得知,不知该有多伤心?小阁老,你真是老谋深算,他还没垮,你就先为自己铺路了。”
  
  冯铨道:“我和他只是文人之交,无关政治。初在翰林院就已相熟,私下赠宝是常事,公主何故牵强附会?”
  
  “让我想想你们的打算。”徽媞踱步于厅中,自顾自地说,“预感到政局有变,江南士林无不翘首以盼。东林已血洗干净,在野中唯一有威望的也就是钱谦益了。他想重出江湖,入阁执掌朝政,于是找你搭线。是不是?”
  
  冯铨干脆利落地说:“没这回事。”
  
  徽媞忽然一阵心灰意冷,与冯铨王体乾这等小人合作,即便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可曾肃清乾坤?也许唯一的好处,是帮皇后了结了私人恩怨,保住她的命,她的后位和她的孩子。冯铨若真的搭上东林党,势必又是新一轮的翻案。黑白颠倒过来再颠倒过去,政局动荡不安,大明王朝又要风雨飘摇。唯一获利的,恐怕是关外虎视眈眈的鞑子。
  
  她冷冷道:“小阁老,我都已经来了,你还不坦诚一点?”
  
  冯铨拱手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徽媞语气不善:“我没有什么吩咐,我是奉皇后之命来的。崔呈秀握有兵权,极得魏忠贤信任,屡次在他面前诋毁你,你就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冯铨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这才是个爽快人。”徽媞简直为他的无耻感到羞愧。顿了顿,她又缓缓道,“我们还需要杨涟这样一位斗士。”
  
  “公主的意思是……”
  
  徽媞道:“在这举国都为魏忠贤建生祠的时候,有一位勇士能站出来,痛快淋漓地上书揭发他。如同当年杨涟上书骂他一样,轰动两京一十三省,一呼百应,引来无数追随者。到时候,大势所趋,魏忠贤的末日也就到了。”
  
  冯铨道:“我明白,可是……”他摇摇头,皱眉道,“难!”
  
  徽媞笑道:“论名望论身份,还有比钱谦益更合适的吗?这也可以为他日后入阁造势啊。”
  
  “钱牧斋惜命如金,胆小怯懦,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把黄袍扔在他面前,他也不敢。”冯铨语气嘲弄。
  
  “这样的人也能当首辅,大明真的要亡了。”徽媞别有深意地盯了他一眼,懒洋洋道,“这我不管,交给你了。你只管交给钱谦益,他不敢,不是还有他做官的朋友?”
  
  魏忠贤找崔呈秀商议起兵,发动宫廷政变,以谋反罪名杀了皇后和信王,扶植容妃当皇后。等皇帝死后,容妃垂帘听政。
  
  崔呈秀一直吞吞吐吐,不给准话。
  
  魏忠贤心里渐渐滋生出怒火,他算明白了,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
  
  冯铨携《三案》一书来给他看,此书以丑化东林为目的,是魏忠贤收拢民心的第一步。当初是由崔呈秀倡议。就因为此,魏忠贤才在众多儿孙中更加看重他。
  
  魏忠贤满意地掀开书,找了半天,没找到他的大名。反倒是崔呈秀,赫然排在第一位。
  
  他不好意思说,闷闷不乐地合上了书。
  
  冯铨趁机道:“呈秀恐怕有二心。”
  
  魏忠贤一惊,“怎么说?”
  
  冯铨道:“厂公可还记得六十大寿那一天,他没有来。”
  
  “他不是说,忽然肠胃绞痛,还得找医师开膛剖肚吗?那让他怎么来?”
  
  冯铨摇摇头:“非他,他小妾萧灵犀也。他为了一个妾,推了厂公的寿宴。”
  
  魏忠贤缓缓起身,把书拍在桌子上。
  
  事已至此,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和尚道士也被他请进宫来,驱鬼作法。难得有一天,皇帝醒来,含着两泡眼泪,对他说:“太吵了。”
  
  他向信王示好。五六月间,牡丹花开得正美艳。他派家人李朝钦载着数十盆名贵牡丹,送到信王新修的府邸中,贺新居。
  
  信王高兴地接了,还回送了他绢丝布匹。魏忠贤心里稍稍宽慰,夜半之时,又浑身一哆嗦惊醒。他当年不也是表现得如此友善吗?知人知面不知心,野心勃勃者大都深沉,信王比他哥哥还要狠毒啊。
  
  他问皇后田柳儿下落,皇后皱眉道:“你找她何事?”
  
  魏忠贤道:“娘娘可曾传她为皇上诊过脉?她医术高明,也许有法子救万岁。”
  
  张嫣道:“她只是个小医女,懂些针灸按摩,太医都没办法的事,她能如何?”
  
  “娘娘千万不要小看了她!”魏忠贤急忙道,“别说寻常御医,就是李清和也未必比得过她。老奴亲眼见过她给人开刀取瘤,许多垂死挣扎的人都被她救了回来。”
  
  “怎么不早说?”张嫣埋怨道。
  
  魏忠贤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老奴以为,娘娘已经让她看过了。”
  
  张嫣道:“她收了张菊英的骨灰,急急忙忙赶到家乡安葬了。看来,要把她尽快接回来才是啊。”
  
  魏忠贤马上道:“我去办!”说完大步踏了出去。
  
  张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如刮起秋风,阵阵凉意。算一算,容妃怀孕已九个多月,很快就要生产了。如果是男孩,那么这些拉拢过来的人很可能翻脸与她为敌。到时候,如果皇帝再出了大事,可怎么办?
  
  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啊,她叹一声,打消心中恶鬼。
  
  一切交给命运吧。
  
  到龙床前时,皇帝正好醒来,目视她道:“皇后,你瘦了。”
  
  张嫣坐到床上,俯身凝视着他,绽开笑颜,“她们都说,瘦了好看。”
  
  天启认真地说:“你胖了更好看。”
  
  张嫣笑了笑,凑到他面前轻轻问:“想不想吃点什么?”
  
  天启摇摇头。
  
  张嫣打量他良久,好像要把这个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随后直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石人,送到他面前,“像不像?”
  
  那是他,歪着头,微微含笑。天启笑了笑,眼中涌出热流,从前把木工视作下贱的事的人,竟然亲手做起来了,也不知偷偷做了多少,才做出一个像样的出来。
  
  他移目看她的手心,都磨出茧子来了。
  
  “不像吗?”见他久久不言,张嫣有些窘迫。
  
  天启忙道:“像,很像。”
  
  说完,挣扎着举起一只枯瘦的手,握住她的,贴在自己脸颊上。
  
  张嫣不争气地红了眼。
  
  “皇后,”天启轻轻道,“我已写了圣旨,等容妃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你抚养,认你为母。”
  
  张嫣扬起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倒下去,与他头对头躺到一起。天启闭上眼睛。
  
  床上的风铃忽然晃动了一下。
  
  天启一刹那间睁开眼睛,猛推张嫣:“皇后,快出去!地震了……”
  
  话音未落,那面竖立的镜子应声倒地,床剧烈地晃动,整个大殿都摇摇欲坠。几个内侍们刚想冲进来,自己先摔到了。
  
  张嫣一时呆住,天启心急如焚,使尽全力推她:“嫣儿快出去,这不是地震,比地震还可怕。”
  
  墙上悬挂物件纷纷掉落,桌子椅子也掀翻在地,内侍宫女奔走惊呼。张嫣反应过来,扯掉帐帘,抱住他滚到角落里,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天启不再说什么,伏在她肩头,紧紧拥住她。
  
  混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危害极大。乾清宫的一位内侍被砸中脑袋,脑浆迸裂。三大殿盖房的工人纷纷被震了下来,摔成肉酱。事后得知,是王恭厂爆炸,整个京师都陷入混乱,走在街上的行人直接被剧风吹裂衣衫,裸体示人,有的被刮走,掉落河里。
  
  皇帝受此惊吓,脸色惨白,伏在皇后怀里剧烈喘气。
  
  张嫣吩咐道:“到各宫清点,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正说着,一个面生的宫女急冲冲地跑进来,跪下泣道:“陛下,娘娘,不好了,我们娘娘受惊晕倒,恐怕要难产了。”
  
  张嫣骇然变色,“你是容妃宫里的?”
  
  “是。”宫女惶惶泣道。
  
  张嫣连忙低头安慰天启:“陛下不要担心,我去看看。”
  
  天启黯然道:“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张嫣起身快步出去,一面吩咐内侍,“叫李清和来。”
  
  容妃已经不行了,汗湿的手拉着奶娘,气喘吁吁地说:“去看看,八公主来了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奶娘点头道:“就来了。”
  
  徽媞是一路跑过来的,如风一样冲进暖阁,冲到床前,怔怔看着她。
  
  柳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费力地举起手,“你没事就好。”
  
  “柳湘。”徽媞低低喊了一声,一把握住她的手。
  
  柳湘依依难舍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笑说:“我很庆幸,交了你这个朋友。”
  
  徽媞心弦震动,惭愧地红了眼眶。
  
  柳湘痴迷地看着虚空,缓缓道:“宫妃死后,都是葬在皇家陵寝附近。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卿卿,你把我送回夕照街吧。还记得我们坐在街头的高岗上一块唱歌,一块看夕阳吗?那附近是一大片坟地,我爹就埋在那里,将来我娘和我弟弟也要埋在那里,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徽媞点头:“我知道,将来我也去陪你。”
  
  柳湘道:“你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不要忘了我。”
  
  “永远都不会忘记。”徽媞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柳湘颤颤地伸出手,指着床头柜子,“我攒了些钱,你替我交给我娘,我弟弟该娶亲了。”
  
  徽媞哽咽,连连点头。
  
  柳湘胸口起伏,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要不要叫皇兄来?”徽媞轻声道。
  
  “不需要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闭上眼睛,阖然长逝。
  
  宫女齐声啜泣起来。
  
  徽媞捂住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朦胧间有人拉她袖子,余光看见是皇后,皇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皇嫂。”徽媞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话语断断续续,“我对不起她,自她进宫,从没说过一句好话,从来没安慰过她。她唯一认识的就是我啊,为什么我那么狠心对她?”
  
  张嫣环住她,默默地看着这凄凉的一切,无语凝咽。
  
  容妃的死断了魏忠贤最后一份念想,他加快了寻找田柳儿的步伐。柳儿两天后回到京城,大清早入宫。
  
  暖阁里人不少,皇后王爷公主都在,太监魏忠贤在旁侍立,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仪表非凡的年轻人,看见她如看见空气,很是傲气。
  
  田柳儿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神医李清和了。
  
  “柳儿,你来看看。”皇后站起身,和颜悦色地说。
  
  田柳儿福了一福,“是,娘娘。”
  
  内侍搬来凳子放在床前,田柳儿坐下,先不号脉,细细打量皇帝。对于现在的状况,她并不意外,那天面见皇帝时,她就在他脸上看见了死亡之相。即便没有这场病,他也翻不过四十岁去。
  
  这副身子已然破败,需大换血才行。不然就是好了,也是一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生病吃药,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去。
  
  田柳儿号完脉,抬头对皇后说:“陛下的病也不是不能治。”
  
  李清和比皇后更快地发问:“要怎么治?”
  
  田柳儿头也不回,依旧看着皇后,“陛下身上毒素横行……”
  
  除了李清和,其余人顿时神色大变,张嫣更是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说他中了毒?”
  
  田柳儿微微一笑:“娘娘,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毒,病从口入,您又不是没听说过。陛下虽然年轻,五脏却已衰竭,这是毒素堆积所致。要治的话,当然能治,不过,需冒大风险。”
  
  李清和道:“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怎么治。”
  
  “很简单,”田柳儿站起身,目光在王爷公主脸上打转,“找个人换血就成。”
  
  徽媞和由检对视一眼,结结巴巴道:“换血,怎么换?”
  
  柳儿笑看着她:“就是把你健康的血液换到你皇兄身上,把他身上有毒的血透析到你身上来。”
  
  由检打定主意,道:“你做过吗?”
  
  “做过。”柳儿淡淡道,“给一对母子羊。”
  
  由检脸色黯淡下来,低头沉吟。
  
  “什么结果?”徽媞立即追问。
  
  柳儿轻快地说:“都活下来了啊。”
  
  张嫣垂目看着天启,叹道:“那毕竟是两头羊。”
  
  “这个我也想过。”李清和缓缓道,“不过正如田姑娘所说,十分凶险,有可能……都活不成。”
  
  田柳儿点头:“老实说,是这样。不过,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不是吗?”
  
  室内一片静寂,每个人都没有迎视她的目光。
  
  “如果能活下来,我皇兄能活多少年?”徽媞抬起头,微弱的声音响起。
  
  “这要看他以后保养得好不好了,如果保养得当,活到古稀也不算奇事。”田柳儿怜悯地望着她,轻轻道,“不过另外一个人就不一定了,有可能立即死,即便活下来,也是疾病缠身。像公主这样底子弱的,不瞒您说,最多十年光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尾声(一)

  徽媞一时没有言语,垂下了头,接着又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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