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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是个很精明强干的人,从他开始,明代重典治吏,好坏与效果,我是谈不上来的。朱元璋虽然有藏富于民、宽政善政的举措,但面对历史潮流,他也不免天真。这一点,从他废黜宰相、设立开中法可以看出来。
废除宰相的优缺点许多史书都有自己的观点,至于开中法……朱元璋的原意是要边疆永远太平,所以盐引居中,以盐商为针线,一边是边军边饷,一边盐课税利。如此严密的经济体系将大明送到了当时最强大的帝国的地位。然而,无论多严密的经济体系,都挡不住经济本身的规律,多富有创造力的制度在潮流面前,都是僵化的可笑的一堆废物……
开中法到了弘治时期,已经走不下去了,为什么?当时的朝廷不可避免的犯了任何一个专制朝廷都会犯的错误。这个错误就是误以为天下万民真的都是自己手里的玩具,可以任意揉捏。
此后,开中法弊端百出,本章节点出了几点。
首先,权贵们向朝廷索要盐,挤压了盐商的生存空间,直接毁坏了盐政。到了正德、万历年间,死太监们四处搜罗盐去卖,更是直接给开中法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权贵搜罗了正经的盐,盐仓里的盐不足,盐商们就是有正经的盐引在手,也未必能支取到足量的盐来经营,所以有什么常股盐、存积盐,又是给了权贵们权力寻租的空间。
然而,自古而今,有破产的商人,但行商这个行当,从未消失过。在历史书中,能在任何环境中都有游走空间的,不是强悍的政治强人,是商人。正是商人,创造了无尽的奇迹,所以商人,一点也不干净,却总有空间来对抗好的坏的制度,以及制度下的人。这也正是小竹子得以称为“无冕之王”的真正原因。
好吧,让我们一起来经历那一些悲欢离合!让我们敞开心胸,豪迈的经历所有的苦痛和快乐!看看小竹子如何的兵刃上游走,最后颠覆了开中法!
说了好多,哈哈……
☆、039
林志远的话让少筠一整日的思量,连李氏都大为震动,当即下定决心要裁减家中奢侈用度。然而李氏能耐有限,一来二去的,不免错伤了一些好人,惹了抱怨。少筠知道了也觉得操心,权衡之下便抬举了清漪,让她正式的与李氏一道,管理内帏事务。清漪经历了惨痛的教训,自然而然收敛了许多大小姐的骄傲脾气,为人圆滑周到,李氏得清漪在旁指点,这才让桑家内帏渐渐有了些大方的气象,这也都是后话了。
自少筠和姑丈林志远谈过后,少筠对姑姑身边的柳四娘、彩英等人都训诫了一回,才从东院出来。
这时候侍兰上来回道:“二小姐,桑贵方才遣了嫲嫲进来回话,说是他与徐管家交接了外帐房的帐,想问问小姐什么时候得空了往外帐房去说话呢。”
少筠一面走一面压住侍兰:“回了竹园再说吧!”,然后又吩咐:“侍菊,往年就总听闻姑姑叨念姑丈的老寒腿,眼下姑丈伤筋动骨的,你得多照看着,别让那起小人短了姑丈的用度,还是日日请了大夫来瞧瞧妥当!”
侍菊答应了,又笑道:“小姐,侍菊正有话回给小姐呢!”
正说着,几人回到了竹园。侍菊遣开无干人等,又让侍梅也一起进了门,才笑着对少筠说:“正要讨小姐的主意呢!这两日我在东院那边照应,哟!姑太太一屋子的仆人,散得跟盘散沙似地,纷纷托了我求小姐留人下来呢!侍菊掂量着,姑太太去富安,总得挑些人去,哪怕眼下不着急,可小姐心里还是有数好些。”
少筠点头:“那些人托了你?”
侍菊撇嘴:“头一个不就是柳四娘!这老货!忒没脸皮!她女儿正经进了少嘉少爷房里的,眼下又做这样的事,我真看不上!”
一旁侍梅头正经是头一回听少筠等人议事,早已经惊讶的捂住嘴巴:“竟有这样的事!”
少筠沉吟两句:“那彩英怎么说?我平日里瞧着,这丫头办事道算是有纹有路的。”
侍菊偏了偏头:“她倒一句话也不说,平时也是劝着姑太太的,对我也不冷不淡的,也没有十分讨好。”
“呵!”,侍兰笑了一声:“侍菊,你倒瞧了出好戏!小姐,这彩英也算是个有些心气的姑娘!”
侍梅也点头:“平日她并不十分欺压人。”
少筠点点头,示意侍梅给她上了盏茶,饮了一口以后,却暗自思量。
彩英为人如何,她怎么会不知道?当日她姑姑掌权时,这彩英当着她母亲和她的面都能歪曲是非曲直!而平日里能暗着欺负她却又总留给她着五分面子的人,也是除了这个丫头,再无旁人!柳四娘那样把刻薄都写在脸上的算什么?软刀子才能要人命呢!这种能干却只盯着权势的人,本无什么是非对错,遇到了更能耐的人,她桑少筠也不过就是第二个桑若华罢了!
“不冷不淡么?”,半晌后少筠淡淡说道:“也算是个别致的丫头了!便留她下来吧,让她跟着清漪,横竖历来她也是姑姑手边帮着管家的第一人。”
侍兰和侍菊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深思,却没有问出来,只是又问了桑氏余下一些人如何处置。
侍梅实心眼,笑道:“小姐如此,真是大快人心了!”
少筠看了侍梅一眼,又一笑:“柳四娘等人么?姑姑身边这些贴身照料的人都是姑姑姑丈平日用惯的,便留着吧,免得去了富安有什么不习惯。侍菊,此事你便照应到底,但也要等姑丈身上的伤都好尽了才打点他们动身。至于东院,尤其是表哥的用度,你告诉我娘,一应照着往日,但仅止于此。外帐房的帐我一会就接过来,就再也不许表哥在那上头胡闹了。”
梅兰菊三人都一致点头,附和道:“很该如此!”
少筠因此打发了侍菊侍梅两人:“侍菊,你去吧。还有侍梅,如今侍兰侍菊两人都要帮着我管理内外帐房的事情,清漪又总在上院帮我娘,这竹园里虽然没有什么大事情,可也总要周全,你便总管着竹园里的事情吧,有什么同侍兰侍菊商量着就是了。”
侍梅一下子接了任务,有点不知所措,磕磕巴巴的:“小姐……我行么……我平日……”
少筠一下子笑开:“有什么不行的?横竖不过是我的穿衣打扮,再有就是吃食零用的,平日里不都是你打点开的?如今不过要你多费两分心思吧了!你只管管着,别叫我从外边回来也喝不上一口热茶便罢了!”
一旁侍菊也推了推侍梅笑道:“偏你想偷懒!什么不会的?拿出你做针黹的两份工夫来,包管咱们也不会饿着冷着!”
侍梅一听侍菊说她偷懒,脸就红了,只啐了侍菊一口,然后向少筠行礼:“侍梅领命拉!小姐放心就是。”
而后两个丫头相携出去,留下侍兰。侍兰这才问少筠:“侍兰以为小姐会把彩英调过来用呢!”
少筠不置可否的一笑,调过来用?这以退为进的把戏,她对万钱用过,对她姑姑也用过,熟悉的很,怎么可能被一个丫头糊弄了去!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转开话题:“走吧!该去外帐房瞧瞧了,再不去,外边只怕要翻天了!”
侍兰听闻一笑:“瞧见小姐一动不动的,侍兰这一下还干着急呢!外头柴叔、杨叔都分别来了几回了!桑贵也猴急了些,一拿了小姐的话,就要徐管家拿账本给他看。徐管家素来就老道,偏桑贵也跟个猴似地精,两人你来我往的,谁也不服谁,好几回差点拍桌子了!偏柴叔杨叔这两人又不如桑贵明白账本里头的蹊跷。”
少筠站起来往外帐房走,又点头道:“预料中事!姑姑私收余盐本就是机密事情,再加上今日姑丈说的那些,与官老爷们打交道的出入,都不是能摆上台面上说,徐管家心有顾虑也是情理中事。”
侍兰略落在少筠身后半步,低声道:“侍兰瞧着只怕还不止呢!这两日看着府里头这些人,真有点儿冷眼旁观的样子!虽说二太太那边也能把府里头打点妥当,但满府的人都只盯着小姐如何行事呢!听日侍兰听了姑老爷的话……小姐,只怕这徐管家一时三刻转不过来!”
少筠回头看了侍兰一眼,赞赏的点头道:“你越发沉着了!我心里明白着呢,我在外账房但凡有半点儿软弱,这一府就顿时大乱。这里头,徐管家和他家娘子,就是一府仆人的马首。”
“按说小姐当日已经警戒过胡嫲嫲了,徐管家也该知道小姐的能耐……”
能耐?对于那些素来在商场上几千几万两银子出入的大鳄们,一个闺阁姑娘的一些宅斗手段算什么?她桑少筠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少筠春衫里的拳头悄悄握了握,然后淡笑道:“侍兰,你生长在竹园那一方小天地里,小瞧人家了。从今往后,海阔天空,你慢慢见识什么才叫能耐罢!”
正说着两人便到了桑府外帐房。
外帐房其实是桑府西边一溜厢房,小小巧巧的,半拥着桑府前堂,正是桑家的财政中枢,也是桑府当家人问鼎桑氏权力的象征。
少筠领着侍兰进了门,就看见当地一张书案,后边的圈椅上坐着桑贵。书桌前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只算盘,此刻桑贵正咬着一管湖笔,斜睨着下首小桌上打算盘的徐管家。
两人看见少筠进来了,徐管家首先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恭敬作揖道:“二小姐!您来了!”
少筠含笑点头,又扫了桑贵一眼。桑贵懒洋洋的丢下笔站起来,嬉笑着招呼了一声:“总算把二小姐给盼来了!”
少筠又扫了桑贵一眼,示意他噤声,然后才对徐管家笑道:“徐管家辛苦了!当日姑丈姑姑如何的规矩,你便如何行事罢了!若你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也只管跟我说。你是这一行里的老行尊了,便是少筠也该称一声师傅的!”
徐管家年近五十,身材略有些佝偻。他常年跟账本墨水打交道,身上没有一丝文人气息,却也远远不是土里土气的做派,一副模样往哪里一站,都是压得住场子的老掌柜。他有足够的资历甚至也有足够的实力轻视少筠,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赔笑道:“小人不敢!小姐只管吩咐小人才是!”
徐管家话音未落,那边桑贵冷笑一声,却也一句话不说。
少筠心下明白,款款又说道:“徐管家,桑贵年轻一些,你是老行尊,便多宽容一点,多加指点他!桑贵,单论年纪,你便是晚辈。若论起资历来,你更该称徐管家一声老行尊了!”
桑贵歪着嘴角,一拱手:“是!桑贵尊老!徐管家,您只管指点!”
一句话出来,徐管家嘴角抽了抽。少筠缓步走到桑贵的位置,桑贵便让到书案旁,请少筠坐了下来。少筠慢条斯理的看着徐管家:“外帐房的角角落落,少筠还没机会瞧清楚。但方才少筠才看过姑丈呢,账房里有些什么窍门,总算是知道一些了。徐管家,你素日跟随姑丈跑盐、出入银两,对姑丈的心思总能知道一二吧?如此,对少筠掌管家业,想必没有什么疑问和意外?”
徐管家面上掩饰不住的一愕。他大约知道林志远管家管得忐忑,但没料到林志远竟然如此快的就把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而他最料不到的是桑少筠一上来就先发制人,提纲挈领的指出他若不配合,就是质疑她的管家大权,甚至有违老主人林志远的心愿!他浅浅一笑,话语不深不浅,也藏也含:“小人不敢!二小姐自小就是二爷的小竹子!”
少筠一笑,步步逼去:“咱们家去年一年盐引八千有余,此处不赚钱;咱家去年替官老爷卖盐几何不论,但也都不赚钱;咱们家去年接了多少残盐的生意、赚了多少银子,姑丈一清二楚,少筠是知道的。徐管家,这一屋子里有四个人,日后便是家里管账的人了,你不必顾虑什么,都拿出来,让我和桑贵都知道吧!”
徐管家又是一愕,暗自心惊不已:林志远不仅将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还将生意中的暗门子和盘托出?!这一下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推脱的余地了!徐管家忍下不甘,拱手道:“小姐见谅,往日小人顾虑,也为家下大小周全,毕竟……”
少筠点头:“我知道,你也不必多说,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徐管家又是一拱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转身去了一旁的小库房。
这时候站着的桑贵对少筠翘起大拇指:“小姐,一日功夫,连残盐这等事故也知道了?!”
少筠笑笑:“他跟着姑丈十余年,道上的人认识多少,只怕你也未必比得过!人大心也跟着大,他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瞧得一清二楚。你和柴叔杨叔他们都有些自己的门道,该打听清楚,免得别人动了咱们还一头雾水!”
桑贵歪嘴一笑:“我进这账房两天了,什么圈子都兜过了,他明摆了欺负我刚上来,账本愣是不肯给全,给的也都是一些面上的帐。就这模样,只怕还不只是怕我抢他的位置!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就不能够知道了。不过小姐放心,我瞧着呢!”
正说着,老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洒金帖子:“小姐,万钱万大爷投了帖子请您游湖!”
少筠眉头一皱,游湖?万钱又想耍什么花招?
作者有话要说:开斗,先处理内奸。
霸王们看不明白的,欢迎踊跃提问……
下一章放万钱大爷出来溜达溜达,以后他出来的机会会很多滴……
☆、040
有时候少筠觉得奇怪。
万钱三粗五大,穿衣打扮一概不讲究,满脸的络腮胡子,凭空让如此高大的人变得又脏又粗糙。可是几次交道下来,少筠又分明知道此人内里穿衣从来都是顶级的绢,吃喝用度也从来不含糊!细细想来,实在是粗中有细,那一腔的城府,深不可测。
她曾问过桑贵,万钱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桑贵横打听竖打听,也只是知道万钱是四川人,身边古板老仆、一个年轻文士。旁的,一概没了。
就为这,少筠绝不敢怠慢这位爷。因此接到游湖请柬,少筠便吩咐:“桑贵,徐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