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何文渊才开始觉得事情出于意料的严重!然而他虽然有些公子脾气,是十足不是公子做派,当即仔细的和丈地先生、衙役等人商议着办法。
最后决定让丈地先生领着两位三十多岁沉稳有力也懂水性的衙役一块出去探路。
……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出事了,何伯安还是有点儿公子做派……
☆、108
丈地先生出去了很久都没有消息。
山洞外的雨水只有越来越大却没有变小的趋势,渐渐的天黑透了,而且耳边迎来了越来越清晰的“轰隆”声。
何文渊没有说话,少筠也没有,留在山洞里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山洞外的雨声想是黑压压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虽然没有人清楚的知道中间的危险,却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此刻正身陷险境。
何文渊开始有点懊悔,丈量草荡是他的意思,若这些人因为他而出了什么事,他心里该如何懊恼。然而看着少筠侍梅的一脸茫然无措,他只能强自镇定。
侍梅紧紧的依偎着少筠,直至洞外的轰隆声在耳边呼啸,她才忍不住:“小姐……这……是什么声音……”
少筠抿着嘴,看了看何文渊,低声道:“大人,只怕这就是丈地先生说的山洪来了……不知道他们三位会不会平安……”
何文渊看着少筠,忽的一笑,十分镇定的:“你别操心他们,丈地先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不会轻易叫自己出问题的。你也不要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少筠点点头,轻声道:“大人压阵,少筠不怕……”
听了这句话,何文渊点头,坚定的:“少筠不怕!”
何文渊大无畏,叫少筠心里稍安,然而恐惧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就在几人越来越惶恐的时候,山洞处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旋即有人声钻了进来!
侍梅定力稍差,一声惊呼着跳起来:“先生回来了!”。
侍梅才闯到洞口,洞口处迎面而来一身像刺猬一般的蓑衣人。侍梅吓得倒退一大步:“呀!”
蓑衣人一听这声音,破锣嗓子叫道:“鬼丫头!就这点儿长进!鬼叫什么!”
少筠闻声,心中大喜,忙站起来:“荣叔!怎么是你来了!”
正说着,蓑衣人摘下斗篷,一声不吭的看向洞口。此时,熊一般高大壮实又裹得像刺猬一般的人闯了进来:“荣叔,是少筠么!”
少筠赶前两步,看见摘下斗笠、满脸胡须都挂着水珠儿的万钱。她突然眼眶一热:“万钱……”
而万钱一见少筠,只觉得浑身一松,便只朝着少筠一笑,又一眨眼,却略过少筠火急火燎的对何文渊说:“大人,赶紧的收拾,那洪水都到脚边了!”
何文渊早已经站起来,这时候忙点头:“幸亏你来得及时……”
后边进来的赵霖见到此况,也不废话只上前执着何文渊的手臂:“别废话,水就到了,快走!小万,你带着小竹子开道,我领着大人居中带路,荣叔带着侍梅同几位官爷殿后。小万,你就循着藤蔓往上走就是,我就跟在你身后!”
万钱听了这话也不敢耽搁,双手一张,将少筠裹紧在蓑衣里,冒雨闯了出去。少筠哪里还敢乱动弹,只能紧紧的揪着万钱的衣襟,听着他喘气的声音,还有胸膛的跳动。在这根本意料不到的紧要关头,她听得见脚边轰隆隆的水声,却压根不敢揣测山洪究竟离他们多近。直到这时候,少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毫无知觉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要不是万钱来得及时,她可能被洪水冲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恐惧么?还来不及恐惧!可是,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万钱紧紧抱着她的力道,还有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么纠结诡异的环境下,少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上有一扇窗户被推开了,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是一个与往不同的一个世界。意识到这些,少筠突如其来的觉得自己很幸运:万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真的可以做到不离不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筠只觉得耳边轰隆声又小了些,身上万钱抱她的力道也彻底松了下来。她大喘一口气,四处一张望,才知道她又进了另一处山洞。
万钱解下蓑衣,一面生火,一面说:“风一来,荣叔赵叔就回来了。雨下了一个时辰却越下越大,赵叔就担心了,找到我,我才知道你们这么鲁莽,就这么出了门也不知道回头。”
少筠抿抿嘴,把方才全部心绪都压抑着,才凑到火边:“幸亏丈地先生有经验,不然我们连人影都没了!他也知道不对,已经出去找地方了,只是还不见人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万钱摇摇头:“丈地先生我倒不怕,只是何伯安到底还是公子哥,差点把你连累了。丈地的不回来,你们不懂挪窝?那水暴涨了三丈有余,已经就在脚下了,险得很!再来晚一步,你们就!”
话到这儿,火升起来了。万钱拉过少筠,解开了她的头发:“赶紧烤干衣裳,别着凉。”
万钱肃着脸,显得十分专注。少筠一旁看着,突然心里一阵心跳,而后缓缓的喜悦弥漫开来。她觉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万钱摆弄她的头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来这儿……”
万钱不以为意,一面又从怀里掏了方帕子给少筠擦脸,一面说:“赵叔对你家的草荡熟悉得很。走到半道上,看见你们的空马车,就猜你们来了这里了。有他在,我们一路顺利得很。只是他们怎么那么久不到……”,说着往洞口张望。
少筠也跟着朝洞口张望:“是呀!赵叔就在我身后,怎么我们到了这么一会了,他们还不到……会不会有什么事……”
少筠话语落下,万钱也没有接话。又过了许久,洞口仍然只有雨声!想到暴涨而起的山洪,担心弥漫开来,少筠满眼眼泪:“不会真的有事么!要是赵叔、荣叔……我……”
山洪如同猛兽,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万钱抿嘴站起来:“我去接他们!”
少筠心中猛地一空,忙站起来:“你别走……”
话到这儿,少筠又觉得自己这句话不近人情又鲁莽,当即涨得满脸通红的嗫嚅:“我……我……我害怕……你……可是他们……怎么办……”
万钱一想到洞外的危险,心里一团火似的,因此并未留意到少筠情绪,只安抚了一句:“没事的,你在这儿很安全!”,说着披上蓑衣,又往外赶。
少筠大急,一把拉着万钱:“万钱……”
万钱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少筠满脸通红,一眼秋波映在火光下,仿佛莹莹流淌!他心中一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筠羞红了脸,却不得不咬牙沉住气。他呆了一呆,又看了看洞外的暗夜,咬着嘴唇迸出话来:“你……你要回来……”
直至此刻,万钱才突然明白,少筠不是真害怕,也不是不担心旁人,而是……更担心他的平安!他心中猛地一热,仿佛心底突然一把大火燎过,他也不知哪来的鲁莽,隔着蓑衣将少筠紧紧抱住,一手又扶着少筠颈项,满脸的虬髯贴住了少筠秀丽的脸庞……
他稳稳的固定着她,将她的樱唇放在嘴里吸吮,如同吸吮世上最甜美的琼浆;而后他的舌头追逐着她的,直至将她的紧紧缠裹住。他有些迫不及待,因此显得鲁莽,可是她在惊愕过后,却没有如同往日那般拒绝他。此时此刻,命悬一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敌不过他冒险相救的感动,更敌不过可能见不到他的恐惧!少筠不觉间伸出双手,环抱着万钱的脖子,任由他索取……
意犹未尽,似乎希望永远沉落的食髓知味……
直至怀里的少筠变得虚软,万钱才猛然醒悟,忙放开少筠。少筠眼睛晶亮,娇喘微微,却又浑身无力的依着他。万钱喘了口气,懊恼之后又变得木讷和憨厚的:“对不起……”
少筠喘着气,听了这话,回过神来,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的:“谁要你道歉……”
万钱一愕,随即喜不自禁,然后拉开少筠一点:“筠儿……你我平安出去,你便嫁给我,可好?”
少筠羞红了脸,又撒娇道:“你要平安来接我……”
万钱呵呵直笑,然后肃了脸:“我答应你,一定平安来接你!”
少筠推开万钱,方才的旖旎变成无穷无尽的担心,仿佛还没有离别,就已经开始想念:“你去吧,小心些……”
万钱一点头,又戴上斗笠,然后冲了出去……
少筠抱着肩膀坐在火堆边,脑子里一会是刚才的亲热,一会是脚边如同恶龙怒吼的山洪,一会又是何文渊侍梅荣叔等人的安危,真真无从开解的烦乱心绪。不过幸好,万钱出去没多久,洞口迎来了赵霖和何文渊两人。
少筠这才知道,桑荣带着的两个衙役不知怎么了,因此落在后面一直没上来,老赵只能且行且等,直到看见万钱回去了才带着何文渊往少筠这边赶。
话到这儿,少筠忍不住的担心,直在洞口张望。
何文渊则显然被雨水淋得有些失魂:“不承想海上来的风暴这等厉害!伯安真是头一回见识了!”
赵霖那里顾得上照顾何文渊的情绪,他看见少筠屁股长针般的来回踱步,便说:“小竹子也不用太过担心,我这就出去给他们引路。”
少筠抿了抿嘴说:“不如赵叔别去了,万钱虽然不比你熟悉这儿,但他为人精明有可靠,也见过世面的,定能把荣叔接回来。而且水涨的飞快,此一刻同彼一刻,都是两番情形,我怕赵叔你……”
赵霖摇摇头:“这山子还有谁能比我熟?你放心,赵叔见识过这些,知道怎么躲避,不妨事的。他们两人,带着一个丫头,又带着两个不懂事的衙役,才要出事呢!小姐只管放心在这里,这里够高,水怎么涨,料想也涨不到这里的。”
少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霖又披上蓑衣闯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大熊大熊!hoho……蚊子一直都这么喜欢他……
☆、109
这一天夜里,少筠抱着膝盖坐在洞边,眼睁睁的看着山洞外呼啸的雨水,却一直没能等来任何人!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很想冲出去找人,可是又害怕她前脚离开,万钱后脚回来,反而叫他又再去冒险;她想闭上眼睛歇一歇,可是一闭上眼睛,过往的一切就一幕幕的映在脑海。她记得他头一回的模样,赭色的衣裳,灰色的袍子,骑在马上像一堵墙;他一见她,连话也没多说一句,就摘了她的鞋袜;后来……她用“拱手相让”逼他不再和她争桑贵;在青楼,她亲见他手段老辣,他也亲见她挑拨晚娘;在扬州城南,他很耐心的给她窑红薯……点点滴滴,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记得他那么多事情。
可是既然答应她会平安回来,那为什么一去不返?难道出事了么?
少筠枕着自己的膝头,不敢往下想。
何文渊看见此况,心里十分懊恼,只能坐到少筠身边:“筠儿,在这儿等着跟在火边等着一样。他们……会没事。”
少筠抿抿嘴,看了何文渊一眼,满眼的眼泪欲滴不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文渊看见了只觉得心上一颤,只能低声说:“原是我鲁莽了,若非坚持来此,也不会遭遇这等危险。”
少筠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一串。她举袖擦了,低声道:“大人何必自责,大人原本好意,只想婉转局面而已。”
何文渊眉头轻颤,坚持着把少筠扶到火边,只没有再说话。
少筠想了想,又说道:“大人……少筠爹爹就是在开中盐运盐途中遭遇劫匪,不幸身亡。若非家中的叔叔伯伯重情重义,大伯和爹爹,只怕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够。大人您也看见,官府一句话,咱们灶户就得跟着跑断腿,除此以外,要冒多少风险,尚不得而知。若此次……荣叔赵叔……”,话到这儿,少筠只觉得心酸难忍,只能伏在膝头幽咽。
何文渊开始时听到少筠的一番话,不禁觉得此姝是心机深沉,接着环境险恶尚且向他讨巧;然而听到后面,又觉得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若非康知府逼迫,这些人不必去服徭役;若非他一句话,桑少筠也不必陪着他身犯险境。想到眼前女子,虽然智计百出,胸有城府,实则难堪处,字字血泪。她父亲如此,她家灶户如此,连她本人,都难以避免。
何文渊轻轻坐到少筠身边,低声安慰:“成大事者,经历大磨难,必然之事。你出来当家之日,想必有所预料。”
少筠微红这眼睛抬头,轻道:“大人,您是学圣人之道的君子。少筠女子人家,当家作主,不能学着寻常闺秀,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做派想必不入您的眼?如今你我身陷险境,尚不知能否平安脱险。然而少筠听您这一番话,却知道您并非不近人情。绝境之中,少筠也忝着脸求一个情,求大人您,看在灶户辛苦的份上,多体谅少筠的年轻鲁莽。服徭役一事、前面争残盐一事,请大人您多多包容吧。”
何文渊嘴角抽动,许久后温柔说道:“叫我伯安、伯安!”
少筠看着何文渊踟蹰许久,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伯安……”
何文渊浑身颤了颤,缓缓伸出手来,想放在少筠背上。然而那只手悬空了许久,始终未曾落下,他又叹息道:“我不会唐突你,然而,你若规行矩步,我定然保你平安无恙。”
这一句话……或许已然是何文渊最大的承诺了!
少筠并未多说什么,两人守着火堆,焦虑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料想中的重逢没有如期而至,渐渐的何文渊觉得喉咙灼热,浑身头重脚轻。也不等少筠明白过来,他便突然瘫倒在一旁。
少筠吓了一跳,忙上去扶:“大人!您怎么了!”
何文渊满脸通红,嘴唇紧紧抿着,却一句话都不说。少筠见到此况,心中一凉,忙伸手去摸,原来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