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适颐!”上官明皎听了顿时又羞又恼,面上飞红,“几年未见,你倒是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身后昭云也笑起来,“二小姐,章公子说的也很有道理呢。”
上官明皎回头瞪了一眼昭云,跳脚道:“昭云,怎么你也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向着章适颐?”
昭云脸上霎时一红,正要辩解,只听章适颐笑道:“好了,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好好的何必扯上昭云。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庸俗脂粉,将来与你两情相悦之人,也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章适颐正正经经说的赞语,上官明皎一向来听着受用,便只是忍着笑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
“章公子,你既然看出二小姐不是庸俗脂粉,那你可喜欢?”昭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上官明皎和章适颐都是意外。
“这丫头,今天是疯魔了吗?”上官明皎作势要去捂昭云的嘴,心中却莫名地想听章适颐的答案。虽然她早有判断,但是若能听到章适颐亲口说出,当然更好。
章适颐一愣,想了想,微笑着开口:“你们家二小姐的性子,与我做兄弟恰是最好,但若是……呵呵,明皎,我说了你可别恼:太过聪敏,个性又飞扬洒脱,欣赏你的人不在少数,但又多有所顾忌,只敢远观,不敢亲近。”
上官明皎没想到章适颐说
出这么一段话来,安静了片刻,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章适颐说话时虽然坦荡,此时却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生气吧?”
上官明皎轻快笑道:“当然不会。你也说了,我们是好兄弟,我心里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来,我们亲如手足,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对我说这些真心话了。”
章适颐笑开来,“我知道。我并无同胞手足,这些年来也只有你这个挚友,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姐妹是一样的。”
话已至此,上官明皎更觉得之前父母的劝婚是个大大的笑话,便莞尔一笑,将它复述给章适颐听。
章适颐听完,与上官明皎对视一会儿,两人掌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这下可说清楚了。”上官明皎拍手道。
章适颐亦点头,“难怪昭云这样问我呢。”
昭云笑道:“我总得替二小姐问清楚了,免得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呢。”
上官明皎和章适颐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昭云,嬉笑道:“多谢了。”
午后蓝天,丝丝流云。三个少年人在这清幽的庭院中谈笑风生,仿佛不知忧愁为何物。
3、江湖久作帝阍旅
3、江湖久作帝阍旅 。。。
上官府上官明皎房间
上官明皎和昭云各自打点着第二日入宫的物品。其实东西早已打点妥当,她们闲着无事,便看看有无遗漏。
“二小姐,”昭云一面埋头拾掇着,一面说道,“明天就要进宫了,你紧张吗?”
“还好。”上官明皎也在翻箱倒柜,“我这会儿倒有些兴奋。”
“兴奋什么?”昭云不解地抬起头。
“入宫之后,我就有机会见到姐姐了。”上官明皎微笑起来,“五年没见到她了,我好想她。”
“这倒是。听说大小姐现如今是一宫掌事,要是我们能和她在一处,那该多好。”昭云也向往地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这样想来,入宫也就不那么让人难熬了。”上官明皎调侃道。
“可是,你还是要离开老爷夫人,离开上官府。”昭云却叹道,“二小姐,你还是很舍不得的,对吗?我看你这次整顿行装,恨不得把这房间都搬了入宫去,往年闯荡江湖时,哪次出门都没有这幅样子。”
上官明皎神情一滞,苦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往日总是不着家,是因为知道我随时都能回来,可如今,一入宫门,要被放出宫起码等六年。再说,江湖虽有枪林箭雨,那宫廷却更是风云莫测。爹娘不想让我入宫,也是为了这个。如今我既已决定入宫,又何必愁眉苦脸,让大家都不开心。说到底,宫里有姐姐,还有适颐,我已经比那些无依无靠之人好得多了。”
“二小姐,你不光有大小姐和章公子,你还有我。”昭云目光闪亮地望着上官明皎,“昭云会一直陪着二小姐,风雨无阻。”
上官明皎握住了昭云的手,感激地微笑着。
“素光。”门外传来上官夫人的声音。
“娘,”上官明皎打开门,“您怎么来了?”
“娘来看看你们。”上官夫人慈爱地微笑道,望着上官明皎,“明日你就要入宫了,娘要很久都看不到你……”
昭云见状,给上官夫人请了安,浅笑道:“夫人和二小姐还有话说,昭云先下去了。”
上官明皎点点头,昭云笑笑,自回房去睡了。
“素光。”上官夫人拉着上官明皎坐下,“明日进宫之后,你不要紧张,你爹和你姐姐都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你只要安安分分地走下去就是了。”
“娘,那我会被派往哪里,是姐姐那里吗?”上官明皎听出话中之意,连忙问道。
“不出意外,你会到你姐姐宫里。”上官夫人点头道,“只是你事先千万不可表露出什么。”
“我明白的。”上官明皎接口,“昭云呢,她也和我一起吧?”
“她是你的随侍,当然不会和你分开,娘知道你们离不了彼此,放心就是。”上官夫人微笑道。
“娘,谢谢你们,为我安排了这一切。”上官明皎心中百感交集,“论理,姐姐已经入宫,我应当尽孝膝下。可是我性子倔强,又把那亲事推了。”
“别想这么多了,素光,”上官夫人抚着上官明皎的肩头,“婚姻之事,的确强求不得。后来听说适颐那孩子也不愿意结这门亲,倒是我们几个老的乱点鸳鸯谱了。你若能在爹娘身边,当然是好,可是我们都不想强迫你做什么事。你既然决意入宫,爹娘当然只会助你,绝不会怨你。”
“娘,”上官明皎依偎到母亲怀里,“我明日就走了,这一走,不知哪天才能再看到你们。您和爹,一定要多保重。”
“好孩子,我和你爹都会好好的,只是我们放心不下你。你今年十五了,虽说已到及笄,也到底还是个孩子。你自小性格强硬,以前闯荡江湖,倒是没什么要紧;可如今进了宫,千万记得收敛些性子,不要逞一时之快,凡事多想想,多问问你姐姐。这皇宫之中,到底不比外头,看着光辉无限,可其中有太多风刀霜剑,是你从来未曾见过,也想象不到的。爹娘不在你身边,没法一一提醒你;你姐姐纵然再护着你,也总有护不着的地方;所以,真正能保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是了,还有昭云,她比你还小一岁,这性子却是比你更倔。你也提醒她一些,别让她行差踏错,否则,她有差池,不光她要获罪,恐怕也会连累了你。”
“娘,您放心,我记住了,一定会处处小心,也会教导昭云。”上官明皎点头。
“你入宫之后,应该也像你姐姐那样,能够与家里通信。你要记得常来信啊,就算自己懒得写,让你姐姐写的时候转述几句也行;可千万别像在江湖的时候那样,连封信都不写。”上官夫人仍不放心,又絮絮说道。
“我知道了,娘。”上官明皎握了母亲的手,“到时候我和姐姐左一封右一封地写,您和爹可别嫌烦。”
“你呀,娘和你说正经的,你还是这样没正行,诶,还是个孩子啊。”上官夫人笑着埋怨道,说到最后又叹了一口气。
“在爹娘面前,我永远是孩子。”上官明皎嬉笑道,“娘,时候不早了,您早点去休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送我动身吗?”
“是啊,你也该睡了,明天一天够你累的了。”上官夫人宠溺地看着女儿,柔声道,“那娘走了。”
上官明皎送着母亲出门,阖上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伤感起来。今夜,是她在家中的最后一夜了。今夜,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了。
翌日
上官明皎拜别了父母,在府门前登车而去。车轮辘辘,载着她驶向未知的所在。皇宫,对于上官明皎而言,是如此陌生。她无从得知,自己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重重宫阙之内,将会有怎样的经历,怎样的未来。此刻,她的心,是空落的,唯一清楚的是,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因此无论前途是怎样的未卜,她都不会后悔。
入宫的程序复杂繁琐,然而一丝不苟。上官明皎沉下心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记着母亲说过的话,她并不像旁人这般焦急。如此一天将过。夕阳西下之时,上官明皎和昭云以及另几个女孩被分配着站在一处等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也无人理会。
“二小姐,”昭云按捺不住,悄悄扯了扯上官明皎的衣袖,“咱们现在算是怎么回事,都没人管了?”
上官明皎目不斜视,一面用传音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好好站着,不要乱说话。”
昭云有些不适应这个样子的上官明皎,却也不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走来一个宫装女子,看方向似乎是朝着上官明皎这几个来的。昭云心中一喜,总算有人来理会她们了。上官明皎静静打量着陌生的女子,看年纪大约三十岁,衣着简洁,可那衣服上的绣工却不普通,如此一来倒显得这女子多了几许自矜身份的贵重。看她步履稳重,目光平静,举手投足间,干练尽显。那些教引嬷嬷见了那女子,纷纷躬身行礼。上官明皎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个女子必是宫中的高级女官——年纪不轻,衣饰不俗,又显然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她的自矜身份太过外露,若是真正的主子,贵气必然是内敛的。
正想着,女子已到了面前。上官明皎等人纷纷屈膝行礼,只听那女子说道:“几位姑娘,我是棠澜宫敬妃娘娘身边的方姑姑,你们已经归入棠澜宫的名册之下,往后就是棠澜宫的人了。”
上官明皎默默地听了,棠澜宫,这就是她接下来将要生活的地方了。姐姐也在那里吗?上官明皎心中一时思绪万千,只听方姑姑又说道:“现在几位随我来,前往棠澜宫。”
上官明皎等人跟着方姑姑,穿过宫巷,迈过重门,仿佛置身迷宫之中。终于,她们停在了一座宫殿之前。上官明皎抬头看去,“棠澜宫”三个大字赫然入目。她忍不住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株又一株的海棠树植于堂前。来日海棠花开之时,想来必是如波似澜,极为壮丽。上官明皎望见这些花树,嘴角微微勾起。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站在了大殿中。方姑姑说道:“你们在此准备一下,等一会儿就要觐见敬妃娘娘了。”
上官明皎偷眼打量着大殿四周,这里大气磅礴但并不奢华,然而天家威严让人不敢造次。上官明皎一面又分心去看大殿中的宫人,她是在寻找姐姐上官明瑟的身影。可惜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只得静下心来,等候觐见。
“敬妃娘娘到——”内侍的声音划破大殿中的宁静。一阵细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珠帘摇曳,香风轻拂得宝髻玲珑,敬妃已经坐在了宝座之上。
“奴婢参见娘娘。”上官明皎等人纷纷跪下,向敬妃行大礼。“都起来吧。”敬妃平静地说了一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上官明皎这才抬头,看清了端坐在宝座上的敬妃,这是她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将要侍奉的主子。敬妃着了一件浅铁锈红的湖绸绉纱宫装,绉纱下若隐若现着牡丹暗花;乌黑的发髻高高梳起,却并不以金玉点缀,一色的玳瑁嵌宝首饰正衬着她的衣着。敬妃看起来三十出头,微丰的鹅蛋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端庄清秀;平心而论,这并不是一张十分美艳的面庞,更多的,恰是一种淡淡的高华和疏离的气度。上官明皎远远望着敬妃的眼睛,并不使人惊艳却亦自有风韵的明眸之中,波澜不惊,然而间或有一抹灵动,在那一瞬间顾盼神飞,让上官明皎霎时一愣。
敬妃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这一排年轻的面孔,微微侧过头,问一旁的方姑姑:“她们的去处,可都有了安排?”
方姑姑笑着回话道:“都安排好了,还要请娘娘示下呢。”
“不用请示本宫,你看着办就好。”敬妃微微一笑,转头过来时,发髻上的步摇随之晃动。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瞥过上官明皎,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慧儿一直缺个侍读,回头再留意一下。”
上官明皎下意识地避开敬妃的目光。只听得方姑姑恭声道“是”,敬妃的声音又响起,“本宫也乏了,让她们下去吧。”
众人恭送敬妃离开。上官明皎低着头,脑海中却还是刚才所见的敬妃的模样。这是她在宫中看到的第一个妃嫔,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过目难忘。敬妃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她的耳边,这是一个带着金玉铿鸣的声音,未必嘹亮,然而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掷地有声,与那些或温婉或柔媚或娇俏的声音截然不同。
棠澜宫偏殿
上官明皎等人此刻正在偏殿等候棠澜宫的掌事女官。见过掌事女官之后,她们就要被分配到各处当差了。上官明皎焦急地等待着这位掌事女官的出现,她希望,那个人是上官明瑟。
一阵脚步声传来,上官明皎激动起来,却听到那脚步声在门外站住了。方姑姑似乎正在对来人说着:“娘娘说要在她们中间给公主选一个侍读……”
“这件事,姑姑应承了我的。”来人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笑意。上官明皎心头一喜,眸中顿时闪亮,这个声音……
门帘掀开,一个高挑的身姿走进门来。她的脚步轻盈且快,在前方站定,微笑着开口道:“诸位妹妹辛苦了,我是棠澜宫的掌事女官,上官明瑟。”
上官明皎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官明瑟,眼中汹涌着喜悦和激动。五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最亲爱的姐姐。
上官明瑟的目光在上官明皎的脸上略多停留了一瞬,似乎亦带着和上官明皎相同的情感,但是转瞬即恢复正常。她平稳又清澈的声音干练地响起:“我们能够一同在棠澜宫侍奉,是缘分注定。明瑟虽忝居掌事之职,却和妹妹们一样,都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