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还是挺喜欢婆婆的做派:嫁过来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了何事,当她和二爷起了争执的时候,婆婆都是维护她,把二爷拉过来骂一顿。
二奶奶就哭得更加用力。
她哭得伤心,盛夫人也心疼不已。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在这一点上,盛夫人从女人的立场想,挺同情二奶奶的。
过门这些年,她只有一个蕙姐儿,没少吃二爷的埋怨。
不过,二爷房里的姨娘也总是不育,让盛夫人对二奶奶的心疼又少了几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二爷房里之所以只有蕙姐儿一人,二奶奶在背后自然是做过什么的。
“没事。没事。”盛夫人柔声道,“不是还有娘?海哥儿他还敢翻天?”
盛修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二奶奶在盛夫人跟前哭。
二奶奶看到盛修颐,忙起身擦了眼泪给他行礼。
盛修颐就问:“二弟妹这是怎么了?”
盛夫人咳了咳,不让二奶奶开口,对她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海哥儿回来。让他到娘跟前来。”
二奶奶道是,退了出去。
盛修颐问盛夫人:“海哥儿又闯祸了?”
盛夫人也不瞒盛修颐,把二爷盛修海今日说要回徽州的话、二奶奶哭诉的话,都告诉了盛修颐。
盛修颐浓眉微拧,想了想:“可要我先派人去查查?”
盛夫人巴不得,却又问:“你上哪里查?你又不认识谁……。”在盛夫人眼里,她的长子虽然做了帝师,在人情世故面前却很笨拙。
三爷还有些狐朋狗友,盛修颐就没什么朋友。他没有人脉,去哪里查?
盛修颐笑:“您放心吧。”
诚哥儿还在元阳阁,盛修颐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瞧了一回。
诚哥儿已经快一岁了,看到盛修颐就咯咯笑,挣扎着下地走。
乳娘居然把他放在地上。
他就艰难迈着小腿,歪歪斜斜咯咯笑着奔向盛修颐,抱住了盛修颐的腿。盛修颐一怔,整个人愣住。
半晌,他才知道把诚哥儿抱起来,使劲让孩子脸上亲,错愕道:“诚哥儿居然会走路了!”
盛夫人失笑:“半个月前就会走了。上次还摔了一跤,你瞧他的额头……”
说着,上前指诚哥儿上次摔青的地方给盛修颐瞧。
盛修颐眼底却有了些许水光,他对孩子这么大的变化很惊奇又感动。
盛夫人又是笑:“这有什么?乳娘和丫鬟们整日教他说话,他都会喊祖父了……”
诚哥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喊祖父,让盛昌侯唏嘘不已,对诚哥儿更是疼爱。
“爹爹……。”盛夫人和盛修颐说话的功夫,诚哥儿的小手往盛修颐脸上摸,突然含糊不清喊道。
盛修颐身子又是一怔,不敢相信:“诚哥儿……。诚哥儿喊爹爹了?”
盛夫人也是惊讶:“哎哟,头一回听他喊爹爹……”
诚哥儿笑得更加欢乐,手舞足蹈的喊着爹爹。
盛修颐就哈哈大笑,使劲亲诚哥儿,口中道好儿子。
盛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欢喜不已,却对盛修颐道:“又不是头一回当爹,瞧你喜欢的……”
第248节意外(1)
盛修颐当然不是头一次当爹。
他另外的两个儿子,他同样很疼爱。
可孩子们还在襁褓中时,他没有太多的感觉。他跟普通父亲一样,等待着儿子们长大成人,才开始教育。
孩子小时候,一直都是乳娘和丫鬟们带着,孩子的母亲偶然教育他们。父亲在孩子们的幼儿时光里,向来是缺席的。
盛修颐就对盛乐郝和盛乐钰幼年时期没什么印象。
不是他不想亲近孩子,而是孩子们的母亲不让他靠近。倘若他要抱孩子,她们就会跪下劝诫他:抱孙不抱子,别坏了规矩!
古人说,孝莫大于严父。盛修颐的教育里,他必须做个严父。
就算他不想,他身边的女人也会逼她做个严父。
只有东瑗愿意让他亲近诚哥儿。
她虽然很重规矩,却对诚哥儿身上不怎么忌讳。
所以盛修颐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初次开口喊爹爹的兴奋,初次体会孩子蹒跚学步的愉悦。看着诚哥儿歪歪扭扭奔向他,盛修颐的心一瞬间软的不可思议。
他甚至感叹命运的神奇。
那么小的诚哥儿,他和东瑗抱着他,逗弄着他,转眼间,孩子都会跑了。
“娘,诚哥儿如今会走路,总在您这里,只怕……。”盛修颐抱着高兴得直笑的诚哥儿,对盛夫人说道。
他话尚未说完,盛夫人打断了他:“想把诚哥儿抱回去是不是?这话你和我说不着。诚哥儿头一次开口,就喊了祖父。你还是亲自和你爹爹说。看看是否能把诚哥儿抱回去吧。”
盛夫人说着,就笑起来。
盛修颐无奈。
看着儿子红扑扑胖嘟嘟的小脸,一双似墨色宝石的眸子熠熠生辉,十分灵巧。咯咯笑的样子。叫人瞧着就喜欢,他爱不释手。
只是被他父亲盛昌侯看上了,他估计诚哥儿是不可能抱回静摄院了。
他的父亲一生霸道。盛修颐争不过他。
而且父亲为了家族的安全而从权臣之位退下来,盛修颐多少觉得亏欠了父亲。如今老人喜欢孙儿,他若是非要把诚哥儿夺回来,就真的不孝了。
想着,他又是叹气。
看着盛修颐依依不舍的样子,盛夫人忍不住笑:“人说水往下流。不管是谁,总是爱自己的儿子比父亲多。”
这话是暗骂盛修颐只要儿子。不顾老子。
说到这个份上,盛修颐就真的不敢再想着把诚哥儿抱回去。
他也笑道:“娘,诚哥儿就劳累您了……。”
盛夫人见盛修颐上道,这才彻底的眉开眼笑:“劳累什么?一屋子丫鬟婆子们跟着他,是要我抱了不成?你宽心。难不成我和你爹爹还能把诚哥儿教成个纨绔子?”
盛修颐苦笑。
这一点上,他的确不太放心。虽说爹爹严厉,可那是对儿子。在孙子身上,说不定就只剩下溺爱。
当初祖父对父亲和叔伯们哪个不是严厉的?
可对待盛修颐兄弟,祖父就是慈祥和蔼。
这是盛家的遗传。
诚哥儿甜甜喊声祖父,父亲估计什么都不记得了,对诚哥儿只怕是有求必应。
抱了会诚哥儿,盛修颐才从元阳阁出来。出门的时候,他吩咐来安:“你叫人去查查。二爷最近和谁有来往。不管是什么,查到了就告诉我一声。”
来安道是。
盛修颐这才回了静摄院。
东瑗半坐在床上,替诚哥儿做鞋。鞋子上扎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那是芸姐儿帮着扎的。虽然不及二房的七奶奶扎的精致,却也是很好看。鞋子快做好了,东瑗正在锁边。
盛修颐看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针线,道:“身子还没好,又做这些,让邵氏帮着你做。”
东瑗笑:“我都躺了一个月,秦太医都说没事了。只是你们,一个个不准我下地。再说了,诚哥儿的鞋,怎么能让旁人做?邵姨娘也不是专门替我们做鞋的。”
诚哥儿的衣裳、鞋袜,都说东瑗亲自动手。
她前年还帮盛修颐做过几件中衣。如今有了诚哥儿,盛修颐的中衣和小衣她就不管了,竟然让屋子里的丫鬟们帮着做。
其他的衣裳,全部送到针线上去。
她如今满心眼里,只有诚哥儿最重要。
盛修颐对此颇有微词。他一抱怨,东瑗就笑得不行,只当他在拈酸吃醋。几次之后,盛修颐也认命了。
“多养些日子,总归不错。”盛修颐道。
东瑗只得道是,放了手里的针线。
丫鬟们见盛修颐回来,忙端了茶水进来。
“陛下泰山祭祖的事已经定了三月初八,我要随驾。”盛修颐跟东瑗说道,“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历代帝王登基,都要举行祭祀。
所谓帝王之义,莫大于承天;承天之序,莫重于祭祀。在宫廷典礼中,祭祀和丰神最为重要。
天庆帝登基后,第一件大事,自然就是泰山祭祀。而祭祀这一路,各地百官要跪拜迎送,当地百姓要顶礼焚香,程序繁琐,没有两个月都不能回京。
而盛修颐身为帝师,肯定要同行。
东瑗早就预料到了,淡淡颔首:“你去吧。家里事不用担心。”
家里事岂有不用担心的?
盛修颐就把盛修海要求会徽州的事告诉了东瑗。
东瑗也是微愣,反问盛修颐:“二爷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二爷盛修海其实是庶出大伯的儿子,这件事盛家只有几个人知道,三爷都不一定清楚。二爷的公开身份。是盛昌侯通房生的,养在盛夫人名下。
至于二爷是否清楚自己的身份,盛修颐一直持肯定态度。
因为二爷总是和五姑父混在一起。
而五姑奶奶对他们的身份一清二楚。
盛修颐不相信五姑奶奶没有告诉过二爷。
“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差别?”盛修颐笑道。“他若是懂得感恩,自然会记得爹娘对他的养育之情;若是不懂得感恩,爹爹这些年对他严厉。也够他憎恨的。知道不知道,都一样。”
东瑗就不接话了。
盛修颐见气氛有些沉闷,转移话题,说起诚哥儿来。
“……。诚哥儿走路不太稳,就那样跑向我……”盛修颐还沉浸在诚哥儿会走路、会喊爹爹的兴奋里,语气里带着自豪跟东瑗说起。
东瑗直笑,反问道:“我没有和你说过诚哥儿会走路?”
因为东瑗要静养。不能总去元阳阁看诚哥儿。诚哥儿第一次喊祖父、第一次会自己走路,盛夫人都极其高兴,专门派了康妈妈来告诉东瑗。
康妈妈嘴巧,绘声绘色学给东瑗听,把东瑗也稀罕得不行。
她以为她告诉过盛修颐。
最近盛修颐也忙。看着盛修颐此刻的惊讶模样,东瑗才想起是自己忘了说。
果然,盛修颐故意板脸:“你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东瑗就笑着往床里面躲,拉过被子抵在胸前:“我以为说过的,竟然忘了!该打该打!”
盛修颐就扑向她:“这的确该打。”
两人就在内室里笑成一团。
跟普通的父母一样,东瑗和盛修颐也为孩子哭了笑了而心情起伏。
盛修颐陪了东瑗一会儿,快到吃晚饭的时辰,来安来了。在盛修颐耳边低语了几句。
盛修颐起身,对东瑗道:“二弟的事,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再拿针线了,好好养着。”
东瑗不以为然颔首:“你去吧。”
等盛修颐一走,她就喊了蔷薇把她的针线簸箩拿出来,替诚哥儿做鞋。
应声而来的。不仅仅是蔷薇,还有橘香,以及罗妈妈、寻芳、碧秋和夭桃。
蔷薇出嫁后,梳了妇人的圆髻,露出饱满的额头,更加漂亮。
过了正月十五,橘红出去了,蔷薇回来,依旧在东瑗身边管着她的钱财。二月初,橘香也进来服侍。
听到东瑗喊,蔷薇乖乖拿了针线簸箩给东瑗,橘香就在一旁打趣:“世子爷不是让您多歇着?您又辜负世子爷的好心,回头我告状去!”
“哎哟,橘香现在什么都懂了,世子爷的好心你都能看得出来?男人的心思,你比我能体会啊……”东瑗故意叹气。
橘香脸刷的红了,啐东瑗:“我才出去一年,您的嘴巴变得刻薄了!”
罗妈妈和蔷薇都笑起来。
寻芳和碧秋也跟着笑。
只有夭桃,很惊讶看着。
橘香居然敢啐大奶奶?
就算是从小服侍的情分,也不至于这么好吧?夭桃刻意往东瑗脸上瞧,却没有瞧出东瑗有半分不虞,她看着橘香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得最开心。
夭桃舒了口气。
橘香果然和她们不同。
应该说,从前在娘家服侍过大人,大奶奶都待她们不同。夭桃觉得,蔷薇和橘香、橘红的地位,是她们都无法取代的。
“夭桃,你过来说话。”夭桃出神之际,听到大奶奶喊她。
她不由惊呆,大奶奶不会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吧?
旁边的碧秋忙推她:“想什么居然愣神?大奶奶喊你。”
夭桃勉强一笑,忙上前去。她心里明白,大奶奶是要问薛姨娘的事。薛姨娘最近的异常,已经越来越明显。就算大奶奶今日不问,夭桃也准备主动向大奶奶汇报了……
第249节意外(2)
听到东瑗要留夭桃说话,满屋子的丫鬟们纷纷退出去。
夭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和东瑗说着薛江晚屋子里的事:“……自从正月里去给老夫人拜年回来,薛姨娘没过几日就拿了些银子给莺儿,让莺儿替她请了樽白玉送子观音供着……。”
东瑗一愣。
送子观音?
自从薛江晚进门,盛修颐从来没有去过她房里,怎么好好的求起送子观音来?难不成她以为,没有男人也可以得子?
“还做了什么?”东瑗让夭桃继续说。
“薛姨娘每日上香,饮用符水。”夭桃道,“莺儿跟我说,那些符纸她们从未见过。那日去给老夫人拜年,我见到的那些太师,不知是不是她给薛姨娘的。薛姨娘整日饮用。莺儿说,她这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有……”
东瑗错愕:“她的小日子这个月没来?”
她仔细回想,虽然她怀着身子,可是盛修颐每夜都在她身边,从未没有歇在外书房或者去薛江晚那里,她是不可能得手的。
她去薛家拜年那次,夭桃一直跟着她,况且薛家也是大户人家,内宅不可能进男子。
她也不可能是去了薛家那次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事。
怎么会小日子没来?
“莺儿是负责洗薛姨娘的小衣的,她说薛姨娘这个月的小日子的确没有来。那几日薛姨娘高兴极了。”夭桃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夭桃心中有些害怕。
世子爷最近宿在哪里,作为静摄院的大丫鬟,夭桃很清楚。
这些日子大奶奶身子不好。世子爷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薛姨娘是不可能怀孕的。
偏偏她薛姨娘的小日子没有来,偏偏她只有正月拜年出府过一次,偏偏那次是夭桃跟着服侍她的。要是她那次做了什么苟合之事。有辱盛家门风,只怕夭桃也难逃责任。